堕一落- 第45部分

“初初……”他怜惜的轻唤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软。

他拨开她的乱发，露出她死寂的眼瞳，他的身影在她的眼瞳，她的眼却涣散的令人心疼。她的眼中，没有任何人，连她自己，她也丢失了。

“我在，我遵守约定。”她呢喃般，怔愣的看他。

他的目光落在她额头月牙形的伤口，黑眸酝酿着什么，最终，沉淀入无尽的深渊中，唯有冷淡。

“我给你最后一次选择，你真的要跟我走吗？”

他垂下眼睑，遮挡了不应当存在一丝心软。后悔吗？他撇唇，要留，就要留一个扯彻底底的、心甘情愿的夏初初。

“夏先生，你的侄女，我们要不起，还是请你带走。”

克里丝冰冷的声音响起，初初听得她冷喝，“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替少爷撑伞。”

一行人从她身边冲过，冲力将她撞的踉跄，她跌倒，一只温热的手扶住她的身体，他的黑瞳，闪动着恶魔难得的好心。

“要留，还是走？”他再次问。

“我认输了，愿赌服输。”她说，身体倒入他的怀中，沉沦恶魔的世界中。

他揽住她，一同没入雨帘，手揽住她的腰，紧紧的，不放。

“初初，我不爱她，我就爱你一个人。那一夜，只是一个意外，你相信我……”

他失魂落魄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顿住了脚步，突然转身，不看他，只看克里丝，“夫人，你会好好对待苏静白的，对吗？”

她沉静的眼瞳，毫无波澜，定定的看着克里丝，传递着彼此才懂的信息。

克里丝心头一震，这刻，她竟被眼前的这个冷静的女孩子震慑了，她在威胁她？

“初初，告诉我，萨斯是你唯一的男人吗？”她想抓住这个女孩子，最后一次的机会。

她知道，夏初初唯一的一个男人是克莱，只要她是清白的，与克莱毫无关系，她会接纳她，真心的接纳她。

唯一的男人？她说了她就信吗？那又怎么会有今天这场闹剧呢？

她扬起唇角，冰冷的吐出两字，“不是。夫人，你会让苏静白成为你的儿媳妇，对不对？”

“夏初初，我不爱她，我不会娶她，不会……”他怒吼，眼瞳接近深幽的黑，想要冲过去，却被人阻挡。

难道一次的错误，就判了他的死刑吗？

“夫人？”她沉着声音，昂着头，高傲的等她的答复。

“我不会亏待她，这是我能够给你的保证。”克里丝说，那个女孩子的出生，她怎么可能接受。

初初看她，最终，她垂下眼睑，等她抬头时，她眼底清冷无波，朝克里丝点头，转身。

“小叔叔，我们走吧。”

她迈步，脚下却一个踉跄，他冷眼的看她摇晃着身体，这次没有伸出手。

“初初，我爱你。”

他终于跑过来，抱住她的小身体，埋入她的颈项，“你知道当我看到你在那里的时候我多痛苦吗？夏初初，如果你了解，你不会这么对我，不会！就算你离开，我也不会喜欢她，更不会娶她。初初，不要走……”

她抬手，却僵在那里，唇动了动，目光对上克里丝冷漠鄙夷的眼神，最终，还是推开他。

“远，其实你从来都未曾放开，在你心里，你很介意你知道吗？”她笑，望进他眼瞳深处，看到他狼狈的躲闪。

她的心一缩，只觉过往的一切，都因为他这一闪，变成了无数嘲笑的脸庞。

她推开他，所有的一切，真的都结束了。

远，其实你很介意，你只是不断的告诉自己，你不介意而已，说的连自己都骗过了。你知道吗？如果这一眼你不躲开，我真的会不顾一切自私一次，没有小白，没有你母亲，就与你赌上一辈子，哪怕粉身碎骨，我都赌了。

美丽的情话，真的很美，虽然心好痛，痛的我想立马死去……谢谢你给予的一切，但是今天，我的美梦该醒了。

她昂起头，努力的笑着，雨滴打的她睁不开眼睛，她迈起坚定的脚步，一步步的走向那道挺拔的身子。

“小叔叔，你赢了。感觉如何？”她说，挽住他的手臂，一同走出严家。

身后的大门被关上，冰冷的金属碰撞出清脆的铿锵声，她的身子瑟瑟发抖，更加靠近唯一的温暖，哪怕，是地狱中黑暗的温暖。

一步步的，走出她曾经以为能够带给自己光明的地方，阳光，彻底远离的她的生命。

“没有感觉。”他淡淡的说，拂了拂她的发，“心死的感觉，如何？”

“没有感觉。”她说，她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就连心跳她都几乎察觉不出，怎么可能会疼呢？

“是吗？”他说，打开车门，一同坐入车内，拿过毛巾包裹住她，搂在怀中，闭上眼睛。

“是！”她靠着他胸口，缩成一团，从胸腔呼出的字，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他没有任何的反应，也没有索取她的心，更没问，严翔远是不是已经从她的心底拔出了，只是抱着她，就像小的时候，给孤独无助的她安静的拥抱，什么都不说，付出他的关怀，取得她的信任。

但是现在，还有必要么？她输了，彻底的输了――她的目光忍不住游移的落到越来越远的白色大门，那里一个身影，变模糊，变小，直至消失――

“看什么呢？”他问，睁开如玉的黑眸，冷淡的看她。

“我们的爱情，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是一场游戏？但是你知道吗？我真的爱他，我放手，并不是为了苏静白，我没那么伟大，克里丝也说了，她不会让小白做她的儿媳妇，她那么强势的人，说到做到；我是为了我自己，我有机会赢的，小叔叔……”她笑，很自信的笑，却更加依偎进他的胸口，又说，“如果我坚持订婚，他一定会跟我订婚，不顾一切跟我订婚，我自由了。”

“那你为什么不留下？”他问，黑眸盯着她看。

“我害怕！我宁愿躲在黑暗中沉沦，我也不要在阳光下接受鄙夷刺眼的目光，特别是克里丝，我很讨厌她，她一定会不惜一切的阻挡远跟我订婚，光是今天这关我就过不了。到时候夏初初，就是上流社会的笑话，爸爸肯定以我为耻……他是王子，他应该拥有一切，不应该为了一个渺小的夏初初而失去所有的一切，以后，他会后悔的，后悔为了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而丢掉他应得的一切，他可是未来的公爵，这个地位多崇高……等他后悔的那刻，我们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他会厌恶痛苦自己的选择，我会嫌弃他一无所有，那时候，我才是真正的堕入地狱。我现在离开，夏初初依然是他爱的女人，就算他现在会痛苦，那也只是暂时的，以后他会忘了她……起码现在，他仍然爱她，而不是讨厌的女人，我想永远留在他的心，我只是为了我自己，我很自私对不对？”

他只是看她，没吭声。

她拉紧身上的毛巾，寒意一阵阵袭来，身子又瑟瑟发抖，这阵暴雨，来的真不是时候，怎么会这么冷？

“很冷？”他瞥了她一眼，注意到她的动作。

“你不觉得冷吗？衣服都湿了。”她反问，黑色的衬衣紧紧的贴着他平滑流畅的肌理线条，半透明的若隐若现，衣服这么薄，他居然不冷，很不可思议，她忍不住又拉紧毛巾。

“冷的是人心吧。”他的心早就适应了寒冷，这么一点算什么？

“是吧。”她答，目光落在窗外，却被雨雾遮挡了，看不清外头。

回到夏家，林妈看到落鸡汤的两人，赶紧吩咐人熬了姜烫，又放了热水精油给初初泡，但是半夜，她还是发起了高烧，发现的太晚，送到医院的时候，差点烧成肺炎，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才出院。

两个月的时间，过了两天。

那个赌约，两人似回避一般，又或者，那其实就是一个若有若无的游戏，一切又回到原点，只除了她的心，必须，爱上恶魔，那是她允诺过的；那是，唯一能够见证她曾经爱过一个男人的证明，她必须爱上，没得选择，就算他是亲叔叔，她也会努力爱上的。

事实上，撇去两人的身份，要爱上他，也很容易不是么？她勾起笑容，看着他的让人神魂颠倒的侧脸――他长的那么好看，甚至比起她爱的男孩，更多了一股成熟优雅迷人的气度；他宠她上天，只要她乖乖的，他不吝付出他的关爱，她依然是他心上的小公主，虽然，她免不了要当他心上唯一人的替身。

她会爱上夏颢夜的，她夏初初除了遵守自己唯一的一个诺言，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车子来到夏家外，初初下了车，身体依然很虚弱，脚步有些虚浮。

他扶着她，小心翼翼的，就像她是易碎的娃娃，这种感觉，很熟悉――她微微一笑，这是她一个星期来唯一一个笑容，虽然很难看，他却突然有些惊喜，在苍白的唇瓣印下一吻，如蜻蜓点水，包含无限的宠溺。

她没有拒绝，只是很柔顺的任由他牵着进入夏家，身后的大门关上，两人的身影被日光拖的长长的，如同一般的夫妻那样相扶持，这一幕很美。

“身体怎么样了？”夏啸天早已从荷兰回来，本以为会参加孙女的订婚宴，想不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很好，谢爷爷关心。”她说，将手从夏颢夜手中抽出，“我先上楼休息了。”

两个男人目送她上楼，夏啸天开口，“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他伸出食指，沿着光滑的楼梯扶手滑了一圈，擒着笑，反问，“什么怎么回事？”

“初初与严翔远，为什么无端端的，订婚又取消了？他们的事情，为什么你只字未提？”

“爸……”他笑看他，“这有什么好提的，前一刻说订婚，这一刻一切又恢复原样，提了有用么？”

“这可是大事，你最起码应该告诉我一声。他们为什么会取消订婚？到底发生什么事？”

“爸何必明知故问呢？”他轻描淡写的，上了楼，“费云扬的事您也知道，也就那样了。”

“颢夜，为什么这么对初初？你不是最疼她的吗？如果你没有将她送上费云扬的床，现在就不会是这个局面！”他愤怒的质问，本就严厉的脸更是专横。

严家，那可是严家，他匆匆赶回来参加订婚宴，结果竟又落了一场空。

“爸，现在表达你对初初的关心，是不是太晚，也太假了？”他笑着问，笑意却未及眼底。

这个自私自利冷酷的老人，一旦触犯了他的利益，他可是翻脸不认人的，居然关心起孙女的终身大事了，奇迹，他冷哼。

夏啸天一滞，脸色很不自然。

这个孙女，不知道为何，他总是亲近不起来……

“这个与你无关，就算拿不到法国的案子，你也不能将初初这么送出去，她怎么说也是你的侄女。”他固执的要儿子给他一个交代。

“爸……”他轻喊了一声，“既然你觉得我做的不对，我随时……”他下了楼梯，靠近这个老人，微启唇，“随时欢迎你，将我扫地出门。”

说完，不待他回应，他上了楼。

“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他怒喝。

他缓缓转身，面无表情的，“爸还有什么吩咐？”

“这个事情，你打算就这么了了？”

“那您有什么好的建议？”他请教的问。

“将她送出国，这里她不能呆了。这些事要是传出去多丢人。”

“不……”

“颢夜，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转身，抿了唇，冰冷的射向父亲，“我在这里，不代表我忘记了过去。初初的事，你最好跟以前一样。这样夏家以后的日子，会好过点。”

夏啸天脸色灰白，踉跄的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沙发。

这个答案，他早就明了，但是从唯一的儿子口中亲口说出，他才知道，后悔，已经为时已晚，只能颤抖的掏出烟斗，点了好几次火才点燃。轻白的烟缭绕中，他瞬间老了十岁，眉宇深锁。

他上了楼，走入孙女的房间，这是他第一次踏入这个地方，初初见到他的那刻，呆愣的张大了嘴巴，好久才反应过来。

“爷爷，您怎么过来了？”她想要起身，却被他压住身子，继续躺着。

“初初，爷爷送你出国，你同意吗？”

他坐在床边，语气尽量温和。

只是他的表情僵硬，泄漏了他的虚伪，初初笑了笑，问，

“小叔叔同意吗？”

“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初初，忘记严翔远，去了国外，一切重新开始。以后爷爷替你重新找个更好的。”

她没回应，只因她知道，她的去留，这个老人，决定不了，也不是她决定得了的。

他老了，不管他以前如何风光，他今天既然踏入这里，就表示，他奈何不了夏颢夜。

严翔远……这是这一个星期来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仿若隔世，又仿佛，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没有见过这个人，更从未相爱过，她的心没有任何的起伏，连跳动都觉得奢侈了。

她觉得很累，才听了这么几句，她的眼皮重的抬不起来，只能笑了一下，闭眼。

夏啸天还想说什么，却看到她已经闭上眼睛，锁了眉，看了一会才出去。

第77章

初初睁开眼，刚刚明明很困，但是他一出去了，她反而睡不着，半坐起身，她看了看梳妆台，手机安静的躺在那里。

掀开被子下床，脚步虚浮，她踉踉跄跄的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拿过手机，黑漆漆的一片。

深呼吸了一口，初初插上电源，开机，怔怔的看着手机屏幕――上百个未接电话，有他的，也有小白的，日子还是两天前。

远……她轻启唇，轻含着声音在喉间，看着上面的名字，就这么看着，她以为死寂的心，竟然又疼了，她拿开手机，它还是缩疼着，而且更疼。

他还找她做什么呢？那回避的一眼早已注定了结局，没有哪个男人会大方到不介意，更何况是心高气傲的他，爱情，冲昏了他一时的理智而已，他与小白上床，不正说明了这一点。

为什么偏偏是小白而不是其它的女人？你在报复我，对吗？报复我对你的伤害？她有了你的孩子，你却说你不会负责？

想着想着，电话竟然响了，打断她的思路，初初一看，是他打来的。

犹豫之际，她的手自动按下了拒听键，铃声停了，屋内又是静静的。

他似乎知道了什么，连连打了好几个，大有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地步。

初初无奈一笑，所有的一切，今天，彻底了断了吧。

“喂？”

“初初，你终于肯接我的电话了。”

他的声音听着沙哑，疲惫，惊喜，甚至，还有小孩子气的委屈，挺复杂的，就这么滑过心头，引起震动。

“有事吗？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她的心在疼，她接听了电话，她算不算违约了？她答应过的，就算这些天夏颢夜从未提及，那个赌约，早已烙印心头。

“初初，我不喜欢她，那天晚上只是一个错误，我将她当成你，我发誓，我就碰了她一次，你相信我。”他急急的解释，似乎怕她不相信，他又说，“我想要给她补偿，但是她拒绝了。初初，这个孩子，不应该存在的。”

“告诉我，那天晚上，你真的喝的很醉吗？醉的，分不清，我，或是小白吗？”她犀利的逼问，那头沉默了。

她笑了，他怎么不反驳了呢？

“就这样散了吧，对小白，就算你们的身份地位差距太大，也请你，将对小白的伤害降到最低……”

她的话被打断――

“初初，唯一的一次错误，我就这么不可饶恕吗？我可以对你的过去努力忘怀，为什么你不能？夏初初，你太自私了。”他控诉，琥珀的眼瞳盛满痛苦。

不可否认，那个晚上，就算他醉醺醺的，初初真聪明，竟然一针见血的戳破了他最黑暗的秘密。

他压倒的是苏静白，他知道，却放纵自己对那个深爱自己的女孩伸出魔掌，事后，他也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