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去,对著跟在身后的张永道:“张永,你在酒楼里说的那个什么我是你小舅的谎话非常好,把那几个官员唬得一愣一愣的,很有趣,可见你是有些小聪明。”
张永满脸堆笑,道:“多谢小舅夸奖。”
朱天寿道:“只是我不清楚你为什么要当著那么多人的面前,把那四件兵器拿出来?这岂不等於是昭告天下,表示我找到了一个绝世高手放在身边,岂不是提高刘贼的警觉吗?”
张永躬身道:“小舅,奴才这招正是引蛇出洞,目的在於打草惊蛇,希望聂人远那厮在听到有关於金玄白的绝世神功之后,心痒难熬,急於找金大侠较量,离开北京赶来苏州……”
朱天寿“哦”了一声,道:“你确定他会离开北京吗?”
张永道:“只要消息一传到他的耳里,他一定会忍耐不住,早晚都会来,到时候,以他在天时、地利、人和上都失去依恃,所有的优势尽去,和金大侠比剑,自是败面居多……”
他发出老母鸡似的一阵怪笑,道:“小舅,你想想,聂人远一死,那潜藏在云深之处的剑神高天行哪里还能按捺得住?他必然会远离刘贼身边,找金大侠报仇,那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朱天寿想了一下,伸手在张永肩上重重一拍,兴奋地道:“好!你这个引蛇出洞的计策很好。”
张永躬身行礼,道:“多谢小舅夸奖。”
朱天寿略为沉吟了一下,道:“所以我金贤弟是关键人物,千万不能得罪他,免得他一气之下,远走高飞,对不对?”
张永颔首道:“小舅说的极是。”
朱天寿道:“那么得好好笼络他才行……”
他转身对蒋弘武道:“弘武,你跟他比较谈得来,你看,他除了喜欢金子之外,还有些什么嗜好?”
蒋弘武道:“公子,据属下所知,这位金大侠初出茅芦,天性单纯,全凭一己之好恶行事,单说他只喜欢金子,并不完全正确,他说不喜欢做官,可能是不愿受到拘束所致,因为据他说,这回是奉了师父之命下山,目的是要交代一些事,找几个人……”
朱天寿道:“找人?找什么人?”
蒋弘武道:“好像是要找他订过亲却从没见面的几个未婚妻子。”
朱天寿道:“哦!原来他是奉师命去完婚……”他恍然大悟道:“难怪他急著挣钱,原来有几个未婚妻等著他迎娶。”
蒋弘武道:“金少侠并没表示要急著迎娶,只是说要找到她们,可能是要交付什么手书之类的东西给女方。”
朱天寿沉吟了一下,道:“难怪他不愿做官,原来他不愿受到拘束,免得耽搁他寻妻的任务,这个好办,给他一个虚衔,让他行动自由,却又不离我们左右,这不就得了吗?”
张永道:“小舅,这个恐怕不安。”
朱天寿问道:“你说说看,有何不妥之处?”
张永道:“像金大侠这种人,一身英雄气概,豪气干云,区区的官位绝对不放在他的眼里,要笼络他,只能和他以情相交,以义相待,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替小舅效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朱天寿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学当年曹操对待关云长那样,下马金,上马银?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
张永道:“小舅最好这样。”
朱天寿想了一下,道:“难怪你要用重金留住他,好,我们就这么办。”
他挥动一下手臂,在屋里走了半圈,道:“我和他口头结拜,并非纯粹是要利用他,也因为我喜欢这个人,佩服他的武功,希望藉著他替我完成诛杀刘贼的心愿,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加倍的尊敬他,让他知道,我跟他做兄弟,完全是情义相交,并无利害冲突,那么我有困难的时候,他一定会挺身而出。”
张永和蒋弘武一齐躬身答应,朱天寿转身走到长榻旁,道:“钱宁,我叫你出刀一试金贤弟的武功,让你吃了那么大的亏,你可不要心生怨恨,一定要恭敬万分的对待我金贤弟,知道吗?”
钱宁此时已将火熄了,收拾好了烟具,全部放在锦盆中,闻言躬身道:“朱公子的吩咐,属下一定遵从,绝对下敢得罪金大侠。”
朱天寿突然笑了出来,道:“其实你心里也明白,若是和我金贤弟为敌,不啻是以螳臂挡车,嘿嘿!恐怕他一个手指头都能让你死三次。”
钱宁道:“公子说的极是,金大侠伸出一根手指头,要我死十次,属下也不敢死九次。”
朱天寿哈哈大笑,道:“总之,无论如何,你们都得想办法,尽量的把金贤弟在江湖上的名声抬起来,抬得越高,目标越大,就更快引起聂人远那厮的注意,嘿嘿!他连我派去的蒙古法王都敢杀,我跟他没完没了……”
他挥动著双手,道:“在这段期间,无论金贤弟需要什么,你们都要配合他,满足他一切的需求,知道吗?”
张永、蒋弘武、钱宁三人一齐躬身答应。
朱天寿拉著张永,道:“当然,如果有机会,你还是劝他接受一个职位,比如说在锦衣 卫里给他一个缺,做个千户什么的,如此一来,他做起事来就比较方便了。”
张永点头道:“禀告朱公子,这个倒或许可能做得到,因为金大侠也明白藉助锦衣卫,有许多方便。”
他於是把金玄白和诸葛明、邓公超等人初次进得月楼,遇到二捕头俞大贵带人要加以逮捕之事说了出来。
朱天寿感到非常有趣,道:“哦!真是有意思,不知金贤弟到底是得罪了谁?竟会被裁赃,给他套一个淫贼的头衔?”
张永道:“这件事同知大人比较清楚,请他说吧!”
蒋弘武於是将神刀门弟子江百韬和双剑盟弟子杨小鹃瞒著双方师门热恋,相偕出游,一时情热,在柳荫下慕天席地,迳行野合,遂被经过的五湖镖局的镖师们发现,停下行程,趴在路边偷窥,以致引起江百韬不悦,一场混战之下,五湖镖局的镖师多人死伤,杨小鹃於是护著身受重伤的江百韬逃走。
金玄白出现,五湖镖局的镖师许以二百两黄金的重酬,请他护送镖车返回苏州,沿路遇神刀门三门主带三十余名弟子寻仇,金玄白大展神威,力破小天罡刀阵,枪挑风雷刀张云……蒋弘武说到这里,朱天寿听了兴奋下已,走到榻边坐下,拿起小茶壶,喝了两口茶,道:“这大白天抱著光屁股的女人在柳荫树下行那周公之礼,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找一天我倒想要试一试,嘿嘿!说来我倒要感谢那什么江百韬和杨小鹃,若非他们,我也遇不到金贤弟……”
他的脸上浮起一阵淫笑,道:“弘武,你见过那杨小鹃了吧?是不是一个骚娘们?”
蒋弘武道:“禀告朱公子,属下在今天上午见到了这位姑娘,她长得还算可以,至於骚不骚,从表面上看不出来。”
朱天寿嘿嘿一笑道:“有些女人外表清纯,实则内心淫荡,而骚在骨子里的女人,最有劲了,这种女人我喜欢,弘武,你替我把这杨小鹃弄来,我要跟她参一参欢喜禅,让她见识一下我的功夫。”
“这个……”蒋弘武为难地道:“陛下,不!公子,这个有点困难。”
朱天寿两眼一瞪,手掌在矮几上重重一拍,斥道:“有什么困难?只不过是个民女罢了,朕要找她侍寝,是她的福气,她当有不愿之理?”
蒋弘武听得跪了下来,垂首道:“陛下请息龙颜之怒,容许属下慢慢禀告。”
朱天寿缓声道:“你起来吧!说说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蒋弘武将午前在五湖镖局发生的事说了出来,朱天寿听得津津有味,似乎情绪随著情节而起伏,当他听到金玄白以一杆神枪,大破双剑盟剑阵,大败铁剑先生、金花姥姥,杀死海南剑派玄机道长,击败武当崩雷剑客、峨嵋追风剑客等神勇事迹,不禁手舞足蹈起来,仿佛他便是金玄白,而那些人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他这种兴奋快乐的情形,使得张永等人看了深感欣慰,因为自从武宗皇帝在十五岁登基,改元正德之后,由於皇太后的宠信刘瑾,处处以祖制压他,再加上所娶的皇后并非他所喜爱的,所以他一直郁郁寡欢。
虽然建好豹房之后,他终日留恋豹房,找寻自己的快乐,藉着酒色、鹰犬、歌舞、角觗之战,让他忘却朝廷的烦恼,甚而吸食罂粟花所制的所谓的神仙丸,来麻醉自己,可是由於太监刘瑾的日益坐大,使他心情忐忑,终日难安,极少有放松的时刻,更难看到他展颜大笑。
朱天寿道:“老天待我真是不薄,想我朱厚照竟能在有生之年,认识如此神勇的英雄人物,真是不枉此生也!”
朱厚照是孝宗宋佑樘之子,孝宗即位时,年号弘治,起初,他斥退奸邪,如宦官王敬、梁芳、韦睿等都被黜,当时,大约有一千数百名所谓的国师、禅师、真人等妖僧、方士都被遣散,返回原地,交由官府管束。
同时,孝宗皇帝还广开言路,恭俭自饬,积极提拔贤良能士,因此,当时曾出了不少名臣,如李东阳、刘健、王恕、谢迁等。明史中曾称他“恭俭有制,勤政爱民,兢兢於保泰持盈之道,用使朝序清宁,民物康阜”。
可是孝宗对於历朝以来政治积弊的清除尚不够彻底,仍有许多的佞臣受到重用,加上他在主政八年之后,热衷於炼丹、斋醮等长生之道,沉迷於酒色之中,朝政便日益颓败。
以致到了晚年之时,宦官扰乱国典如昔,官僚、勋戚等挟势行私,於是朝政更加腐败。
孝宗仅做了十八年的皇帝,便因病而死,太子朱厚照继位,是为武宗皇帝,年号正德。
正德元年十月,朱厚照举行大礼,迎娶皇后,可惜皇后貌不美且又善妒,又不讨人喜欢,以致朱厚照深为厌恶,遂於次年筑豹房,潜居其中,远离太后及皇后的管束,放纵情欲,追寻逸乐……朱天寿就是朱厚照的化名,他从不上朝,一切的朝廷大事都交付刘瑾之手,到后来警觉刘瑾的势力太大,亟思铲除,却因朝中大臣大部分都是刘瑾的党羽,以致难以下手。
根据张永的调查,宋天寿发现不仅内阁大权掌握在刘瑾的亲信手里,连六部及其他许多重要部门,也都由刘瑾的亲信所控制,其中六部正副党官依附刘瑾的就有二十多人,而外廷大官党附刘瑾的更远远超过此数。
有监於此,朱天寿亟思除去刘瑾,然而刘瑾身边有能人保护,朱天寿前后派了三批人,欲图暗杀刘瑾,结果都有去无回,其中包括有蒙古法王、藏王活佛、武林高手在内。
经过了长达一年的调查,张永才查出武林中失踪几达二十年的剑神高天行受到刘瑾的供奉,遣派徒儿聂人远住在刘宅保护刘瑾。
就因为有了聂人远的存在,再加上刘瑾本人亦谙习自成祖以来宫中宦官如郑和、王彦等 一脉相传的武技,所以朱天寿再也不敢派人暗杀刘瑾。
这一段往事,有如电光般在朱天寿的脑海中闪过,由於金玄白的出现,就像是漆黑的夜里,出现了一盏明灯,使得他看到了光明,看到了希望……朱天寿的情绪有些激动,莫名其妙的傻笑了一下,问道:“蒋同知,我那金贤弟呢?他此刻人在哪里?”
蒋弘武躬身道:“金大侠因醉酒,此刻大概尚在小歇中。”
“胡说,”朱天寿道:“他是大侠,内功深厚,那一点酒怎会让他喝醉?嘿嘿!分明是看中了那个什么……什么尹依人的妓女,此刻正在颠莺倒凤中……”
他似是想起什么,拍了下自己的额头,道:“我看那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叫宋丽芝的妓女,好像也对金贤弟有意思,说不定他此刻是左拥尹依人,右抱宋丽芝,来个一箭双雕也不一定,哈哈哈!”
他手舞足蹈地笑了一阵,道:“今天晚上,用完晚膳之后,我要跟金贤弟同榻,跟他比试一下床上功夫,我这一年来练了罗珠活佛传授给我的神功,厉害的很呢!最少也能支持一个时辰,到时候……”
他的脸上浮起淫秽的微笑,就那么遐思了一下,然后抓著蒋弘武问道:“你的故事说到一半没说完,后来呢?继续说下去。”
蒋弘武前后仅见过朱天寿不到四次,所以不了解朱天寿的思想没有逻辑,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虽然已经二十岁的人,有时却像个孩子样。
因此一时之间,还没弄清楚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猝然之间,被他抓住了衣襟,会意不过来,当场愣住了。
钱宁虽是锦衣卫中的千户,但他心灵手巧,很快便学会烧烟的工夫,侍候得朱天寿通体舒泰,所以留在豹房里当侍身边,摸清楚了朱大寿的脾气。
他看到蒋弘武满脸惊愕错愕,忙道:“同知大人,朱公子想知道金大侠力败群雄的结果如何?”
蒋弘武放下一颗悬著的心,道:“请公子松手,容属下禀来……”
朱天寿松开了手,坐回榻上,道:“你说吧!后来的情形怎么样了?”
蒋弘武仔细地把在五湖镖局里发生的情形说了一遍,最后做出个结论,道:“那杨小鹃欺瞒师门,引起如此大的风波,以致让双剑盟门下弟子死伤惨重,按照门规来说,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恐怕这时候杨小鹃已被金花姥姥照门规处置,失去性命……”
朱天寿“哦”了一声,道:“真是可惜了,那么个敢爱敢恨的美女,就这么香消玉殒,真是人间憾事……”
他痴痴地想了一下,道:“我那金贤弟这回得罪了什么武当派、峨嵋派、海南派,岂不是会给他惹来很多麻烦?”
张永躬身道:“禀告小舅,那些江湖门派虽然势力不小,可是尽管倾巢而出,也不致伤害到金大侠,反倒对我们十分有利。”
朱天寿道:“为什么?你且说说看?”
张永道:“小舅你想想看,那些江湖高手不断寻仇,只能给金大侠带来许多困扰和麻烦,愤怒之下,他一定会大开杀戒,那么江湖上就会发生浩劫,他的声名将很快传颂大江南北,迫使剑神高天行不得不重视,而聂人远更不可能按捺住出来较量之念,如此一来,嘿嘿……”
朱天寿一拍大腿,道:“好!张永,你想的不错,藉这个机会,正好可以清除一些武林败类,又可引蛇出洞,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所以……”
他站了起来,环顾张永等人,道:“你们要尽一切力量,在武林中制造更多的纷争,让金贤弟有机会出手,闹得越大越好!”
他兴奋地挥动双手,吩咐道:“张永,你吩咐下去,叫天香楼找三个清倌人来,我此刻心情极好,要试一试邵真人传授我的阴阳大法,采那处于元阴,补我至阳……”
张永知道朱天寿最近这一年来都在苦练藏王罗珠活佛传授的房中术和国师邵真人传的采阴补阳的所谓道家长生术,一个月最少要用到六十个处子,这回听他叫就是三名清倌人,也不觉稀奇,拉过蒋弘武,吩咐道:“弘武,宋登高还在楼下待命吧?你立刻下去,交待他把这件事办妥。”
他望了朱天寿一眼,道:“在得月楼坐在小舅身边的那个叫雪雁的小姑娘看来不错,记得一定要带上来。”
蒋弘武颔首道:“这个属下知道,一定要准备顶尖的红妓……”
朱天寿打断他的话,道:“对了,弘武,你吩咐宋登高,叫他告诉天香楼的管事,今晚我要在这里宴请金贤弟,全部的乐班女师都要到齐,嘿嘿!尤其是那个唱(清平调)的女人不可少,今晚我要跟她共效于飞……”
蒋弘武为难地道:“禀告公子,金大侠已经答应这苏州城四周的二十二个堂口的把子共同邀宴,酉时要在木渎跟他们碰面,恐怕……”
朱天寿道:“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讲?哈!我还没弄清楚堂口是怎么回事,看来今晚跟金贤弟一齐去赴宴,一定很刺激。”
他挥动一下手臂,对张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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