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划了一下自己当时所站的位置,表示薛士杰站在梯口大喝之后,不仅二位捕头吓了一跳,连楼上的人都惊骇无比。
铁臂神拳洪五一把拉住薛士杰,哀求道:“我的小爷,上楼来的这二位差官,是本城的二位大捕头,还有知县大人和推官大人,求求你别给我再惹祸了,好不好?”
薛士杰把洪五的手甩开,道:“知县和推官算得了什么玩意?小爷我还和锦衣卫千户推过牌九,跟马脸同知大人一起吃饭喝酒呢!”
朱天寿听到这里,又是一阵狂笑,差点没把眼泪笑出来,邵元节难得见他如此高兴,也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小子的口气真大,吹牛简直吹过了头,大概不会有人相信吧?”
赵定基望了金玄白一眼,道:“邵道长,薛少侠可没吹牛,他的确和钱宁钱千户他们推过牌九,就用五六两银子作本钱,赢了钱大人和范铜他们七百多两,后来钱大人银子输光了,拿出银票来,要跟他换白银,他因为从没见过银票,所以不肯,于是双方争吵起来。”
他把薛士杰在湖边水庄外和钱宁等人聚赌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引得在场的云云等人都笑得花枝招展,差点连腰都扭着了,小太监张忠更是捂着肚子,险些没滚在地上。
邵元节不断的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极了!”
他看到金玄白一脸似笑非笑的,问道:“金侯爷,贫道极为喜欢这位小顽童,你看,可不可以收他为徒?”
金玄白一愣,苦笑道:“道长,只怕这个主意行不通,因为这小子一心想要拜我为师,谁都不放在他的眼里,恐怕正一派都不能让他信服。”
邵元节哦了一声,一脸失望之色。
朱天寿道:“道长,你别难过,嘿嘿,若是把这小煞星收在门下,只怕上清宫都会被他给拆了,你们龙虎山又得花大把银子重建!”
他喝了口酒,道:“定基,你继续说下去。”
赵定基略一思索,道:“这位薛少侠可说是语惊四座,不但二楼的那些宾客吓呆了,连站在楼梯上的知县、推官和二位捕头都吓得一愣,这时小人抬头仰望,正好被薛少侠看见,他立刻指着小人道:你们不相信是吧?可以问一问上楼的这位赵大人,他就是锦衣卫的将军,可以替小爷我作证。”
薛士杰拉开洪五,把赵定基等人召上楼去,要他亮出腰牌,向楼上的所有宾客证明他的身份,气得赵定基直翻白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低声下气的请薛士杰返回客栈。
卢知府眼看赵定基为难,只得出面打个圆场,间接的向洪五证明了他的身份,并且表明来意。
铁臂神拳眼看官府摆出如此大的阵仗,只是为的找寻薛士杰返回客栈辛辛苦苦,非针对他而来,于是坚邀知县大人陪着赵定基等锦衣卫校尉们一同欢宴。
赵定基鉴于薛士杰一定要吃完饭再回去,不得已只好留了下来,而陈二捕头则下楼去遣散围在街上的一百多名差役,欢欢喜喜的随在姜大捕头身边,陪着知县和推官大人,和众位锦衣卫大人们接受洪五的招待。
铁臂神拳洪五眼看锦衣卫将军都没嫌弃自己,欣然入席,并且还有知县大人相陪,感到极大的荣幸,于是下令撤去残肴,重新摆上五桌酒席,款待这些要人。
当然,薛士杰的身份,在他们眼里又翻了几番,成为整个酒宴中的主客,而知县和推官大人既从赵定基处知道了薛士杰是当朝的武威侯爷未来的小舅子,更是蓄意巴结,私底下请赵定基转交一个红包,里面赫然是五百两的银票。
而赵定基本人也在半推半就的情形下,收了卢知县二千两银票,说是贴补锦衣卫校尉们的旅费。
酒过三巡,谈起薛士杰为何会接受洪五招待之事,他当场再度向赵定基和薛士杰赔罪。
这时,赵定基才知道薛士杰身无分文,上了四季红酒楼吃霸王餐,之后大闹酒楼,打伤伙计的事。
铁臂神拳表示,当时薛士杰并未表明身份,以致双方发生误会,已向薛少侠赔罪,并且赠送重礼,按照江湖规矩,请来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摆上三桌酒席,当着众人之面罚酒三杯,向他致歉。
赵定基好奇之下,再三请问洪五,为何擒下薛士杰之后,态度会突然转变。
铁臂神拳私下表示,当双方发生争执时,薛士杰的确报了神枪霸王的名号,只是他孤陋寡闻,没听过武林中有这号人物,再加上觊觎薛士杰身上带的白虹宝剑,这才动手将他擒下。
岂知他拎着宝剑,领着手下,高高兴兴的押着薛士杰回到城南的大宅后,正好碰到当地的四位帮派把子,陪着洞庭湖水寨的二位舵主,领着绿林盟的三位寨主来访。
这种行为在江湖上视为“拜码头”,是一种最基本的礼节,以示对地方豪强的一种尊重和善意。
铁臂神拳洪五非常高兴,在大厅之中接待这些黑道群雄,却被一名绿林盟的寨主眼尖,认出了他随手放在几上的白虹剑。
那位牟寨主出身陕西,早年混迹黑道,碰到过白虹剑客何康白,认出这支宝剑是华山派的镇山之宝,于是加以询问。
由于牟寨主算是江湖前辈,又是绿林盟的中坚份子,洪五自是不敢隐瞒,坦诚告知得剑的经过。
当他提到薛士杰报出名号,自称是神枪霸王之徒时,还加以揶揄,表示在江湖上从未听过这人绰号,想必一定是吃白食的小毛孩胡扯一通。
岂知他话一出口,在场所有的访客,全都面色大变,洞庭湖二位舵主首先提到了太湖水寨之乱,被神枪霸王带人弭平之事。
接着牟寨主提起北六省绿林盟主巩大成传出绿林箭,召集盟下二百余位帮派把子,在太行山总盟聚会,研商如何对付神枪霸王。
然后,他又拿出了南六省绿林盟主李亮三所发出的令箭,表示盟主下令,禁止麾下所有帮派与神枪霸王为敌,目的便是避其锋锐,以免引起灭寨之厄。
就因为收到了这支令箭,牟寨主不敢放任寨中弟兄出外犯案,眼看维持不久,所以才在未雨绸缪的情形下,同二位好友,找到了二位舵主,想要找一个营生之计。
由于铁臂神拳洪五是衡阳的一方豪霸,资本雄厚,门路极广,他们此次登门,便是为了洽谈双方合作,经营木材生意。
铁臂神拳听到一半,便觉情势不对,到了后来,知道神枪霸王竟然在江湖上有如此大的赫赫威名,连南七北六的二位绿林盟主都为了他发出绿林箭,当场吓得瞠目结舌。
他只怪自己孤陋寡闻,盘踞在一县一城之内,竟然不知江湖形势,莫名其妙的得罪了这个煞星。
别说像神枪霸王这种震动天下的超级高手了,单单是一个华山派,他都招惹不起,还想巧取豪夺的从薛士杰身上,得到一支华山派的镇派之剑?
铁臂神拳在惊骇之下,不敢再生歹念,在和二位视为好友的当地帮派把子商议之下,决定委曲求全,务必让此事圆满解决。
他立刻派人到囚禁薛士杰的厨房暗室,把这个小煞星放了出来,请到了客厅,表示双方只是误会一场,不仅奉还白虹剑,还赠送千两白银作为致歉赔罪之礼,只求薛士杰能冰释前嫌,不再计较洪五的过错。
当时,在场的多位寨主,也不断的在旁边敲旁鼓,各种阿谀之词把薛士杰几乎捧上了天,终于把他安抚下来,高兴的收下了一千两银子。
不过,为了找回面子,他还是要洪五在四季红酒楼里,摆下三桌酒宴,按照江湖规矩,亲自当着诸位宾客面前,向他敬酒道歉。
第四章第二九九章青城风波
军帐之中,酒香四溢,夹杂在淡淡的脂粉香里,薰人欲醉。
朱天寿酡红着面颊,笑道:“这小子,靠着贤弟你的名号,不仅有吃有喝,还捞了千两白银,真是走的狗屎运。”
赵定基看到金玄白摇头苦笑,忙道:“侯爷,不过薛少侠这一千两银子只在身上装了一夜,第二天就被薛女侠发现,全部都没收了,只让他留下十两碎银。”
朱天寿大笑,道:“得而复失,只怕这小子更会不安份,恐怕还会再一次逃走吧?”
赵定基道:“这倒没有,因为薛女侠唯恐他会再犯,一路上都封住了他的穴道,逼得他只能老老实实的留在身边。”
他顿了一下,道:“不过经由这次的事件,薛少侠倒是得了个神剑小霸王的外号,湖广、四川一带的黑白二道,可说尽人皆知,尤其是李盟主再传令要所有盟下帮派和山寨潜伏三个月,不许行走江湖,薛少侠更随着金侯爷的名号,水涨船高,赫然成了江湖名人。”
朱天寿和邵元节互望一眼,全都敞声大笑,只有金玄白哭笑不得,也不知是喜还是忧。
赵定基笑道:“我们沿着官道赶回四川,一路上许多地方豪霸、江湖好汉,都慕名而来,争相要宴请神剑小霸王,都被我们挡下来。”
他顿了下,继续道:“等到我们到了青城山脚下,算一算那些留下的拜帖,总共有三十多封,的确令人叹为观止。”
就因为薛士杰的风头太盛,锋芒太露,以致上山之后,反而遭到青城掌门薛逢春的痛责,认为他未经自己同意,自作主张的投入神枪霸王门下为徒,根本就是欺师忘祖,蔑视父亲不过等到薛婷婷详细的禀明经过,并且出示铁冠道长留给薛夫人盛旬的遗书之后,薛掌门才稍微释怀。
那时候,赵定基和十名随行的锦衣卫校尉们,都被安置在青城别院等候消息。
晚上,薛掌门夫妇偕同二位师弟,设宴款待赵定基等人,曾经详细的询问有关于金玄白之事。
尤其对于这位新近崛起江湖的神枪霸王一身武功造诣,更是一丝一毫都不错过。
赵定基就自己所知,详细的禀告,特别推崇他为武林中年轻一辈中的明星,武功造诣直追天下十大高手,他日成就未可限量。
至于他和朝廷的关系,赵定基仅说,他已被封为侯爷,未来可能会被任命为锦衣卫或东厂的高官,统率二厂的大小档头,整顿江湖。
其实赵定基不敢透露出“拔牙计划”,关于金玄白被朝廷重用的原因,他也是以三分事实,七分臆想的方式,说了出来,自己也颇为心虚。
但是因为南七北六的二位绿林盟主,都针对神枪霸王,发出了绿林箭,所以薛逢春深信他所言非虚。
他们双方相谈甚欢,薛掌门当面向赵定基表示,一定会遵照铁冠道长的遗命,把薛婷婷嫁给金玄白,就等他择日下聘,再定迎娶之期便行了。
赵定基见到自己完成了使命,极为高兴,酒喝了不少,宴席也拖了两个多时辰之久。
就在宴席将散之际,薛士杰手持白虹剑,一身是血的奔进了饭厅,引起一阵骚动。
邵元节颇为关切这个顽童,首先惊问道:“赵将军,发生了什么事?这小子竟会全身是血的走了进来。”
赵定基看了金玄白一眼,只见这位侯爷虽是一脸的酒意,却是面色平静如常,没有一丝异状,不禁暗暗佩服他的镇定。
朱天寿笑道:“邵道长,你不用担心,依朕的看法,那个小子多半是杀了人。”
此言一出,邵道长和赵定基脸色大变,连小太监张忠都呆住了,他们望着金玄白,不知他有没有听出朱天寿的语病。
可是金玄白根本不知道自古以来,皇帝称孤道寡,自称为“朕”,见到邵元节和赵定基都神色怪异的望着自己,不自禁的摸了摸脸,问道:“邵道长,怎么啦?我是不是脸上沾了什么?”
邵元节见他没有发现朱天寿的语病,暗暗松了口气,笑道:“侯爷脸上没有沾上什么污秽,只是贫道见到你如此镇静,感到惊奇而已。”
金玄白笑道:“道长是太操心了,想那薛士杰人在青城,怎会遭外敌入侵,而所有的大人都毫无所觉,他一身鲜血,大概是和婷婷生气,所以胡乱杀了一条狗或一只猴子,用来泄愤罢了!”
赵定基也松了口气,笑道:“金侯爷判断得不错,可是只对了一半而已!”
朱天寿此时也警觉自己失言,把好久没说的“朕”又挂上了嘴边,见到金玄白毫无所觉,忙道:“定基,你卖什么关子?怎么不痛快的说出来?”
金玄白突然想起了他刚刚说的那句话,问道:“大哥,你刚刚说衣正的看法,这衣正又是谁?”
朱天寿略一沉吟,笑道:“衣正嘛!是张永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他和张忠、张雄极为要好,这家伙看事情,都是看反方面,说话也是从另一面思考。”
金玄白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
朱天寿见他又被自己蒙过去了,忖道:“我老是用这招欺瞒金贤弟,哪一天真相大白,他会不会生我的气啊?”
看了看金玄白,暗想此人个性执著而淳厚朴实,如今受到敕封,许以爵位,赐以厚禄,加上他有那么多的妻室羁绊,一定无法放下名利,就算以后他知道自己是皇帝,如此礼贤下士的和他结交,恐怕也不会生气,反而对自己更加亲近也不一定。
这个意念从脑海一闪而过,已听到赵定基道:“金侯爷,那位衣正小公公的思考方法果然正确,薛少侠全身是血,是染的他人之血,而非自己负伤……”
他完全是替朱天寿圆谎,才厚着脸皮把“衣正小公公”扯了进来,可是话未说完,却听到小太监张忠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由一阵心虚,把话停了下来,愕然的望着张忠。
朱天寿侧首瞪了张忠一眼,叱道:“笑什么?没有规矩的东西。”
张忠吓得脸色发青,赶紧趴了下来,颤声道:“小的是想起衣正平素胡说八道,常被叱责,如今总算判断正确,还被夸奖,所以才忍不住笑了出来,请侯爷原谅小的放肆。”
朱天寿见他替自己圆谎,脸色稍缓,道:“既然知道自己放肆,就罚你从现在开始,不许说一句话。”
张忠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头,终究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唯恐多言惹祸,被砍去脑袋。
他可知道武宗皇帝喜怒无常,往往莫名其妙的就下令砍太监或宫女的脑袋,在豹房里因此而死的宫女和小太监,可说不计其数。
面对这种皇帝,他这一次能逃过一死,完全是因为金玄白在场,所以朱天寿才没有下令把他推出去砍头,如此轻易的便放过了他。
朱天寿完全不知张忠心里的感受,暗暗吁口气,忖道:“说一句谎话,要用那么多的谎话来掩盖,真是件痛苦的事,他妈的!老子再也不说谎了。”
本来按照他的个性,从来都是任性妄为,除了母亲张太后之外,他从没在乎任何人,就算夏皇后让他讨厌,他也不会掩饰自己的厌恶,说一句谎话哄哄她。
只有到了近年,刘瑾权倾一时,朱天寿发现了危机,才学会说谎,按照张永和邵元节的计划,配合着“拔牙计划”,留下分身在豹房,一路南下。
所以,除了刘瑾之外,金玄白是第二个让他说谎的人,也让他觉得说一个谎,要用更多的谎来掩盖,的确是件痛苦的事。
自此之后,武宗皇帝任性妄为,无论是宠信伶人臧贤或是钱宁、江彬等佞臣,都不容朝中大臣有置喙的余地,任何御史敢进谏,轻则廷杖数十,重则罢官,甚至遭到砍头,使他成为明代排名前三位的昏君。
他之所以变得如此,可说是这一次在军帐里的一种觉悟,远非金玄白所能料想得到的。
而金玄白此时想的是自己为何判断的事,只对了一半,于是问道:“赵将军,我哪里错了?”
赵定基道:“金侯爷,你说薛少侠是杀狗泄愤,其实他杀伤的对象是峨嵋派的欧定邦。
”
原来欧定邦凭着一口白虹剑,取信了盛旬,让她有意把女儿许配给这位新近崛起的峨嵋四秀之一的少侠。
再加上薛婷婷少女情怀,从未结识过任何青年侠少,所以对于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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