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玄白想到流云身穿道袍,坐在麻雀牌上,卷起袖子搓牌的样子,便觉得极其有趣。
他随口问道:“玉子,依祢看来,何婶和何叔两人会不会破镜重圆?”
服部玉子道:“应该会吧!有我们这些人在旁拉拢,再加上何叔一直低声下气,忏悔以往所做错的事,他们夫妻必定很快就会和好。”
她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件事,得要跟相公禀报一下,早上边二叔派人过来,说是他已把手下四大龙使遣返东海,如今他身边只留着另外四位龙使以及区区的十二位随身侍卫。”
金玄白略一沉吟,问道:“祢有没有派人去监视那些人?看看他们是的确返回东海,或是另有所图?至低限度别让他们进入太湖。”
服部玉子点头道:“这个不用夫君交待,妾身已派出一组人马追踪而去。”
金玄白把自己出师时,沈玉璞所交待的话说了出来,道:“这桩事我已经和成大叔提过,他保证边二叔没有野心,事情都是他的义子所惹出来的,故此严令属下,不得在中原兴风作浪,否则他会不等我下手,亲自对付边二叔……”
他停了下,又道:“我不大放心边二叔,所以才把余断情派去,跟他们混在一起,希望收监视之效,唉!这也是不得已之事。”
他们交谈至此,相偕往天井而去。
由于昨天夜里住进来时,天色已晚,金玄白又被楚花铃拉出去谈心,一直没有仔细的观察万柳园的环境。
因而在此时,当他和服部玉子出了卧室,走过重重叠叠的院落,快要到达天井时,才发现这座万柳园果真大得惊人,单是东院便比新月园还要来得大。
由此可见诸葛明所说,这座万柳园占地超过五百亩之事,绝非虚假,别的不说,仅看这青瓦白墙,鳞次栉比的建筑,有六七进之深,便知规模之庞大,绝非半月园或新月园所能比拟。
他从怀袋之中掏出那叠契约,交给服部玉子道:“玉子,昨天夜里我没告诉祢,这整座万柳园,诸葛大人都替我买下来了,这里便是契约,祢给我收好。”
服部玉子有些惊讶,接过房地契,道:“这座园林,大概占地有六百亩吧?楼八丈怎么舍得卖?”
她转身把手里的契约交给了随在身后的田中春子,又道:“相公,诸葛大人有没有说过,花了多少钱?”
金玄白道:“好像是三千两银子。”
服部玉子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四周,道:“三万两银子还差不多,三千两怎么够?大概楼八丈被逼着脱手,不然性命堪忧。”
金玄白点头道:“嗯!很可能就是这么回事,不然不会把西厂也牵扯进去。”
两人边说边行,过了月洞门,走进了大天井,只见人影闪动,刀光剑影,十多人分成数批正在交手中,连风漫云和风漫雪二人都亲自下场,正联手合攻一个齐冰儿,拳掌齐飞,打得虎虎生风。
宽阔整洁的走廊上,只有诗音和琴韵两个丫环,陪着一个梳着高髻,满头珠翠的妇人含笑望着天井里捉对厮杀的十几位美女,似乎看得津津有味。
金玄白一怔,侧首问道:“玉子,那是何婶吗?”
服部玉子笑脸盈盈,点头道:“昨夜我和玉馥妹妹帮她染了发,然后换上了丽子带来的新衣裳,装扮起来,显得年轻了十岁,就像玉馥妹的姐姐一样,她好高兴。”
金玄白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发现她原先是满头白发,仅是简单的梳了个道髻,插根木簪,如今一头乌黑的长发盘起,满头玉簪珠翠身着华服,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他暗忖道:“果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一打扮起来,何婶就像一个绮年少妇,真的比玉馥大不了几岁,由此可见她内功的修为深湛,红颜始终未老。”
至于流云为何会满头白发,金玄白则就不太了解了,也不敢再多加追问,只得心中存疑。
服部玉子兴冲冲的向他解说,流云的发型叫坠马髻,梳头时不用分发,蝶鬓髻皆往后垂,髻旁插着金玉梅花二对,前用金绞丝笼簪,两边两番莲俏簪,插二三对。
至于发股中间用二段犀玉大簪横贯,后用绿宝石点翠卷荷一朵,旁边一朵掌大的翠花,装缀明珠数颗,称之谓鬓边花插,双耳缀以珠嵌金玉丁香,更衬耳形之美,显得雍容华贵。
金玄白听她提起这些头饰和耳环都是在苏州由宋知府所送,每位姑娘仅是拿出一件,便装缀得流云有似贵妇,不禁对宋登高有些怀念起来。
流云听到有人站在月洞门边说话,转过头来,见到金玄白偕同服部玉子和田中春子站在一起,含笑点了下头,顿时珠光耀日生辉,灿人眼目。
金玄白大步走了过去,抱拳行了一礼,恭声道:“小侄向何婶请安来了。”
流云笑靥之上微观羞赧之色,裣衽一福,还了个礼,低声道:“贤侄多礼了。”
她眼前这副样子,哪里像个身怀绝学的武林高手,倒像是久处深院的少妇,罕得见到外人,这才面现羞色,有些不安。
金玄白从她的模样看来,知道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女,可能比何玉馥还要更胜三分。
不知道为何何康白当年娶得这么一个美女为妻,还不感到满足,却仍旧对旧情念念不忘,冷落了娇妻,以致酿成大错,蹉跎了十多年的黄金岁月。
他暗忖道:“难道盛旬年轻时比流云还要美吗?或者是何叔情有独钟,无法忘情所致?
唉!真不明白何大叔是怎么想的?”
意念从他脑海一闪而过,随即含笑问道:“何婶,听说祢昨夜也上了桌,不知胜负如何?”
流云轻笑道:“都是馥儿拖着我上桌,说是玩个四圈,害我输了一百多两银子……”
站在她身后的诗音接着道:“老夫人输了钱,也不知道有多心疼,姑爷,依奴婢之见,你应该作老夫人的后盾才对,让她可以开心的多玩玩麻雀牌!”
金玄白听她说话时,挤了挤眼睛,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正想表示一下,已见到白影一闪,秋诗凤拎着秋水剑从天井跃了过来。
她的额际微现汗迹,双颊一片嫣红,朝诗音瞪了下眼,轻叱道:“诗音,祢这个丫头怎么贫起嘴来了?小心掌嘴!”
诗音吐了吐舌头,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
金玄白笑道:“诗凤,祢别怪她们了,诗音说得对,我是该作何婶的后盾,让她开心一些。”
他从怀里掏出昨夜诸葛明交给他的那叠银票,数也没数的抽出七八张,躬身奉上,道:
“何婶,小侄作祢的后盾,祢放心的玩,好好的杀她们个片甲不留,教训一下这些晚辈!”
流云还待推辞,何玉馥已跃上走廊,一把接过那些银票放到母亲的手里,道:“娘!这是祢女婿孝敬祢的,祢有什么好推辞的?”
流云笑叱道:“不害臊的丫头,还没嫁过去呢!怎么可以……”
她下意识的看了看手中的银票,发现每张面额都是五百两,不禁吓了一跳,颤声道:“贤……婿,玩个小牌,也用不着这么多钱吧?”
何玉馥看到流云一脸惊容,接过银票一点查,发现足足有四千两之多,也不由吸了口凉气,道:“大哥,你……你真的发财了?”
金玄白笑道:“官是当了,财可没发,我还有一大笔的保镖费没拿到呢!到时候才算发了财!”
这时,齐冰儿也停止了和风漫云、风漫雪的切磋,飞身从天井跃了过来。
她见到金玄白把银票交给流云,柳眉一挑,道:“大哥,你可别偏心哦!送何婶礼,怎可忘了我师父和师姨?”
金玄白见她嘟着红唇,想起她对自己的恩情,笑道:“当然,见面礼总该给的,不然岂不是被祢怨死了?”
他一步跨下天井,到了风漫云和风漫雪身边,躬身行了一礼,道:“两位风姨,昨日小侄失礼,请二位原谅。”
风漫云和风漫雪含笑还礼,只见金玄白抽出十几张手中银票,递了过来,不禁全都一怔。
齐冰儿跃了过来,像旋风似的抢过那十几张银票,笑道:“师父,师姨,祢们就收下吧!这都是大哥的一片孝心,存心要让祢们玩得高兴。”
风漫云接过齐冰儿塞来的一叠银票,怜爱的道:“祢这孩子,真是的……唉!像什么样子。”
风漫雪好像把金玄白当成女婿一样看待,越看越是满意,道:“冰儿,想不到祢这个野丫头,有这么好的福气,竟能认识像金大侠这种绝世高手,真是太令人羡慕啊!”
她说话之际,想起了当年初遇沈玉璞的情景,宛如昨日,可是深藏心底的一缕少女情怀,却已如从未萌芽的相思豆,就此萎缩下去。
比起齐冰儿的幸运,她认为自己太不幸了,如今陪伴身边的只有落寞和思念而已,令人惆怅。
齐冰儿听到师父和师姨夸奖金玄白,觉得比夸奖自己更让她觉得高兴。
刚才她和风漫云、风漫雪二人比试本门武功,才发现这些日子来,自己的功力突飞猛进,竟然凌驾师父之上,才会逼得她们联手而上。
以她目前的武功修为来说,已经超过了何玉馥和秋诗凤,足可和楚花铃相提并论。
至于服部玉子、欧阳念珏、井凝碧和井胭脂比起她来,还相差一大截,唯一会成为她劲敌的,大概只有曹雨珊一个人了。
所以齐冰儿心中的那种兴奋,简直莫可言喻,直觉得这都是金玄白的功劳。
她喜滋滋的搂住了金玄白的手臂,却假作嗔怒,道:“雪姨,祢人还没老,怎么倒糊涂起来了?什么金大侠?祢该叫他玄白,或者贤婿才对!”
风漫雪瞪了她一眼,笑着道:“厚脸皮的丫头!真是不害臊。”
齐冰儿抬了下头,发出一阵银铃似的笑声。
秋诗凤翘了翘嘴,道:“冰儿姐姐,祢这下可得意了,早知道,我就把我娘也带来……”
齐冰儿感受到她话里那股酸溜溜的味道,笑得更大声了,气得秋诗凤把回鞘的秋水剑又拔了出来,道:“冰儿姐,我们来比划几招如何?”
金玄白也不知她是真的生气,还是吃醋,连忙拉住秋诗凤,道:“诗凤,祢跟冰儿比什么?来!我教祢几招剑法,练好之后,再跟她比。”
秋诗凤破颜一笑,把秋水剑插回鞘中,道:“大哥,你说了要算数,别赖皮啊!”
金玄白苦笑了下,只见这时在天井里切磋武功的楚花铃、欧阳念珏、井胭脂、井凝碧和曹雨珊等人都停止了动作,一起往这边望来。
他似乎从楚花铃和欧阳念珏眼中看出那份哀怨,心里一动,道:“花铃、念珏,祢们都过来,我有话要说。”
楚花铃拉着欧阳念珏走了过来。
井胭脂抢着奔了过来,道:“金大哥,你怎么不叫我们?”
金玄白望了她一眼,想起井八月畏妻如虎,结果却在外金屋藏娇,和小妾生下了这么一个女儿,一直无法让她回到庄里,只能偷偷照顾。
由此可见井胭脂在成长的过程里,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头,但她从未表露在外,依然如此活泼热情,才会在结识流云之后,受到她如此宠爱,当成女儿的替身……心念一转,金玄白含笑道:“当然有祢们,呵呵!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曹雨珊被井凝碧拉着走了过来,红着脸道:“金大哥,你说错了,众位姐姐跟你是一家人,我只是一个外人!”
金玄白看到她那个样子,想到何康白之言,心中另有一番滋味,觉得她对自己果真有些情意,不然岂会在麻雀牌桌上,把自己给输出去,卖身给服部玉子?
一时之间,真不知是高兴,还是得意?
总之,身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已经得到充份的满足,随着自信心的提升,他早已不是那个每月赚不到二两银子的樵夫了!
一想到他如今已是朝廷下旨敕封的神枪武威侯,又是内行厂的右指挥使,他便更觉兴奋。
他没有理会曹雨珊说的那番话,笑着道:“各位夫人小姐,我们在这里可能会住上一阵子,在这几天里,祢们早上练武功,下午练牌技,日子就会过得很充实……”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牌技我是比不过祢们,可是武功方面,就可以做祢们的名师,无论是轻功、拳法、剑法,只要有人想学,我就教她。”
此言一出,一阵闹哄哄的,齐冰儿、秋诗凤、何玉馥全都抢着说话,让金玄白一时难以招架。
服部玉子拍了拍手,高声道:“各位妹妹,别抢着说话,一个一个来,不然相公就不教了。”
齐冰儿伸了伸舌头,秋诗凤和何玉馥相视一笑,一起都闭上了嘴,曹雨珊看了看她们的神态,笑道:“傅姐姐,祢真厉害。”
服部玉子瞪了她一眼,道:“丫头片子,少说话,不然罚祢帮金大哥洗澡搓背!”
曹雨珊满脸通红,跺了下脚,嗔道:“傅姐,祢……祢真是……”
服部玉子见她满脸羞色,笑道:“怎么?祢还不愿意啊?祢问问田春看,她想得要命呢!”
田中春子没料到服部玉子会说出这番话来,感到羞愧,看到齐冰儿在娇笑,忙道:“五夫人,祢也想得要命,对不对?”
齐冰儿嗔道:“死丫头,死田春,别扯到我身上来!”说着,向田中春子扑了过来。
田中春子见她伸出玉手,作势要打人,赶紧躲在服部玉子身后。
流云和风漫云、风漫雪三人,看到她们调笑之际,说出如此大胆的话,全都为之咋舌。
尤其是风漫云和风漫雪二人,一直是小姑独处,从未嫁人,听到这番话,更觉刺耳,尴尬的转过身去,装作没有听见。
服部玉子拦住了齐冰儿,道:“冰儿妹妹,别忙着打人,先听相公说些话。”
齐冰儿搂住服部玉子的手臂,果真放过了田中春子,不再动手。
金玄白轻咳一声,道:“各位夫人小姐,我昨天发了一笔小财,为了犒赏祢们,我决定每人发给一千两,然后依祢们的愿望,每人传授一门武功。”
井胭脂首先跳了起来,伸出小手,甜甜的笑道:“谢谢金大哥!真是太好了,我也有钱可以上桌玩牌了。”
井凝碧迫不及待的奔了过来,笑道:“大哥,我也要。”
金玄白每人发了两张银票,她们高兴地扬着手中的银票,眼中闪出异彩,因为她们有生以来,从未看过这么大额的宝泉局银票,更别说拥有了。
金玄白不分彼此的每个未婚妻子都发了一千两面额的银票,连田中春子和诗音、琴韵都各自拿到了五百两的银票,让两个小丫头乐得嘴都合不拢,田中春子更是眼中含着泪水,看着她们,不由想起私奔逃走的田中美黛子来……金玄白塞给了曹雨珊两张银票之后,手里还剩下好几张,当他见到欧阳念珏手中紧捏两张银票,却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忍不住走了过去,低声问道:“欧阳……祢怎么啦?”
欧阳念珏突然哭了出来,道:“大哥,我对不起你!”
金玄白一怔,问道:“花铃,她怎么啦?”
楚花铃低声道:“念珏妹妹在太白楼被那姓聂的摸了下手,亲了下脸,认为失了贞操,我昨夜劝过她,她依然闷闷不乐,极为介意……”
欧阳念珏听到她这番话,更是放声大哭起来。
金玄白看到这个自己从小便定下来的未婚妻子,觉得心有亏欠,太疏忽她了,眼见她哭得有如雨打梨花,心中更是怜惜,伸手把她搂入怀里,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何玉馥和秋诗凤首先奔了过来,都被楚花铃拦住,不让她们靠近。
何玉馥问道:“楚姐姐,怎么回事?”
楚花铃把聂人远闯进太白楼,轻薄欧阳念珏的事说了一遍。
何玉馥讶道:“这样就算是失了贞操吗?”
服部玉子和齐冰儿一起走了过来,听到欧阳念珏就为了这件事,便哭成那副样子,差点忍俊不住,笑了出来,两人互望一眼,禁不住摇头。
服部玉子走了过去,把欧阳念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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