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再度睁开眼时,他看到了一条长达四尺的金色锋芒,有如长虹一般的划空而过,绕着天井四周,转了个大弧。
随着那八条人影叠落成一,李亮三才认出那人正是金玄白。
而在这时,金色的光芒发出一声剑啸之声,绕了个大圈,如同活物一般,跃回金玄白的手里。
二十多个灰衣人,就在这个瞬间,全都掉了脑袋,挺立的身躯兀自直立,颈腔中血箭喷出……,第三十一卷第一章第三十七册第二六一章杀手来袭
闪烁而过的一抹流金烁光,较之极东第一道升起的晨光,还要璀璨耀眼。
紧随着这条玉带芒形光影的闪现,李亮三听到尖锐的低吟瞬间充满在天井里,那种声音似如敲击铜磬的余音,音波不断的震颤动荡,引人心跳加速。
耳边的余音未断,但见那条闪烁有如金蛇乱窜的一抹流光,已在庞大的天井里绕行了一个大弧,回到了金玄白的手里。
李亮三在金芒乍现之际,便已紧紧盯着,几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也就因为这样,他看到了生平从所未见的诡异现象,让他几乎以为自己陷身在一个噩梦之中。
这个噩梦比他当年受到陷害,跪在青木道长和各位长老面前,被逐出武当门墙,还要更令他害怕。
甚至比起十多年前,他陷身老狼沟,受到三百多头野狼的攻击,更让他感到害怕。
因为出现在他眼前的情景是,随着灿烂的金芒闪过,那二十多个灰衣大汉,每一个人的脑袋都掉落下来,鲜血从头腔喷出,高达尺许。
当那些头颅滚落于地时,那二十多个灰衣大汉仍自站立着,每一个人的手里也都是握着兵刃,还有人探手镖囊,更有人捏着暗器,准备射出。
这些人的动作,瞬间停顿下来,当鲜血喷洒之际,一具具的无头尸体才接二连三的倒了下来。
李亮三瞠目结舌的望着这种诡异的情景,刹那间,脑海之中一片空白,接着便从口中蹦出了两个字:“飞剑!”
传说之中,剑道修为到了最高境界,能够以气御剑,飞行百里,可在百里之内,取下项上首级,如同探囊取物。
这种人被称为剑仙!
可是在李亮三的印象里,只是在进入武当派后,听到青木道长提起过一次,表示武当剑派祖师张三丰不仅武学修为已至天人之境,并且道法上的成就,亦已达仙人之阶。
张三丰曾经在弟子面前,露出他以气御剑的本领,以此惕励弟子们,让武当弟子悬为标的,视为努力的目标。
然而一百多年以来,武当历代掌门或弟子,从来都没有一个人懂得这种以气御剑之术,也没有人练成了飞剑。
青木道长当年在谈及此事时,曾颇为遗憾的表示,这种剑道的最高修为,老早便已失传。
而所谓的剑仙,也仅是乡野之间的传说而已,世上根本没有剑仙,自然不会有飞剑出鞘,取人首级于百里之外的事。
青木道长的那番话,早已湮没在李亮三记忆深处,从未被勾起,也没再听人提起第二次。
然而,在五湖镖局的这座大天井里,在这个阳光遍洒的午前,他却亲眼看到了飞剑。
眼见二十多具无头尸体纷纷仆倒于地,鲜血四溅的样子,李亮三在无边的惊骇中,终于回过神来。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发现吸了一口的血腥,转首望去,只见金玄白站在西厢房前的石阶上,右手平张,掌心向上,一支金芒闪动的短剑,兀自在跳动着,宛如一条活生生的金蛇,想要挣脱他的擒捉,飞掠而走。
金玄白双眼俱赤,紧盯着躺卧在天井中间的刘崇义,他身后的西厢房,仍然在燃烧着,熊熊的火光里,不时发出阵阵哔剥的声响,还有一些黑烟,在随风乱窜。
李亮三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刘崇义全身上下,最少有四十多处伤口,全都是暗器所伤,背心插着支红缨镖,整支铁镖没入体内,只剩下红色的丝穗还在体外。
李亮三不用看第二眼,就知道刘崇义是遭到那些灰衣人突袭,根本来不及示警,便已死于数十枚暗器之下。
可是,当时他和金玄白就在西厢房里谈话,以他们两人的武功修为,怎会对这种情形毫无所觉呢?
李亮三略一忖想,立刻发现自己之所以未能察觉此事,是因为看到了金玄白全身泛起红光,室内一片炽热,然后竹椅起火,手中纸柬火化成灰……想一想,他就是因为看到这种诡异的情景,才会在莫名惊骇之下,根本丧失了平常所具的灵敏知觉。
至于金玄白为何也对天井里来了敌人之事,毫无所觉?
李亮三看到他的情景,立刻便明白他是在听了自己的叙述之后,才会有这种现象。
以金玄白的武功之高,竟然会耳目失聪,完全没发现刘崇义遭人杀害,可见他当时心情激动,已经到了一种什么地步。
可是,为什么他会全身爆出高温,导致满室的家具全部焚烧起来?莫非那全是九阳神功的威力?
一想到金玄白引燃起的一室大火,李亮三便立即记起此时西厢房仍在燃烧中。
他啊了一声,道:“金大侠,屋里失火了,我们得赶快叫人救火!”
金玄白全身一震,似乎被他的喊声所惊醒,问道:“你说什么?”
李亮三指了指正在燃烧的西厢房,道:“屋里失火了。”
金玄白转身过去,只见火舌从门窗伸出,浓烟弥漫开来,怔怔地道:“啊!这都是我引起来的吗?”
李亮三嗫嚅道:“刚才……”
金玄白手腕一抖,把追日剑插回剑鞘,飞身掠起七丈,已到了西厢房的屋顶之上。
李亮三大惊,忖道:“就算烧了间房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吧?又何必以身殉屋?”
他一个箭步跃了过去,扬声道:“金大侠,你快下来吧,我们找人救火就是了。”
话声刚起,他便见到金玄白身悬半空,大袖翻飞中,几道强大的风柱急旋而起,随着升腾的火热一扬一抑之间,似乎空际布起了一个巨大而又透明的气罩,把所有的烟雾拢聚一起。
只见金玄白双掌平压而下,熊熊烈焰全都熄灭,站在屋前不远的李亮三感到面前的空气一时之间全被抽空,不但无法呼吸,连身躯都被一股巨力牵扯着要拉进屋中。
他大惊之下,使了个千斤坠的身法,站定了脚跟,却倏然发现屋中嗤嗤直响,一股冰寒刺骨的气旋扬溢开来,立刻把他推移五尺,差点没跌进天井里。
李亮三惊愕之际,便见到金玄白有如鬼魅般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也就在这时,整间西厢房都塌了下来。
一阵巨响中,碎瓦混杂着泥灰四处飞溅,还有些轻烟弥散而开,不过一屋的大火,却已经全都熄灭了。
李亮三愕然地问道:“九阳神功还能灭火啊?”
他这句话是未经思考说出来的,话一出口便惊觉不对,唯恐遭到金玄白灭口,本能地退出了八尺,提起一身功力警戒着。
金玄白看到他这样子,微微一笑,道:“李兄,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对你有任何不利。
”
他稍稍一顿,道:“九阳神功乃至阳至刚之学,不过阳极生阴,阴极复可转阳,纵火或灭火都是同样的作用。”
到了这个时候,他的神智才算完全恢复过来,对人生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武学上的修为也更进入了一个新的层次。
他知道,刚才自己差点就走火入魔,心焰焚身,从此化为乌有,就因为对于服部玉子、齐冰儿、秋诗凤等未婚妻子的一份爱恋,使他在丧失理智的刹那,清醒了过来。
此刻,当他清醒地站在石阶上,回想起不久前在西厢房的那番经过,他已不再对逝去的枪神、鬼斧、大愚禅师和铁冠道长感到有一丝怨恨或遗憾。
然而,在李亮三叙述的当下,他却是心如刀割,痛苦无比,难以承受各种汇聚而来的负面情绪。
他根本无法想像,以往对他疼爱有加的四位先师,竟然个个都是如此自私,个个都为了他们的师门打算,这才逼不得已的传授武功给年幼的自己。
他们之所以那么做,只是不愿见到二十年之后的武林,重新出现一个大魔头,造成无可避免的大灾害。
他们将一身的武功传给金玄白,目的不是造就这个徒儿,而是想要毁掉一个未来的魔头,希望金玄白在佛、道、魔三修的情况下,就此功毁人亡。
然而当他们发现金玄白竟然身赋异禀,融会了武当和少林两派的内功心法后,却又安然接纳了九阳神君的魔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于是,他们又怕金玄白功成圆满之后,为害江湖,这才纷纷的把孙女许配给他,希望可以藉女色削减金玄白的成就。
就算三房妻室无法削减金玄白的武功修为,那么他日也可凭藉着这种姻亲关系,减低金玄白对武林正派的敌意,少造一些杀孽。
这些计谋在武功全失的四位高人眼中看来,或许是一种必要的行为,并且出发点完全正确。
然而对金玄白来说,这是一种背叛,一种伤害,让他对人性起了最大的怀疑。
这也就是他为何会在听到李亮三说出当年之事时,竟然如此失控的主要原因了。
他绝未料到,自己心中一直尊崇的四位先师,竟然每一个都是小人,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工具,并非诚心诚意的想要栽培一个传人。
他们之所以要收金玄白为徒,只是为的不让这个孩子投入九阳神君的门下,替未来的各大名门正派增加一个强敌,导致江湖浩劫。
所以他们才会千方百计的想出法子要削减金玄白的成就。
出发点既已错了,纵然这四大高手后来鉴于金玄白学习能力太强,在怜才惜才的情况下,不再隐瞒的倾囊以授,却也显得他们存心不正,难以弥补已造成的伤害。
金玄白完全可以理解他们那种爱恨交加的矛盾心态,此时回忆起来,大概他们每一天活着,都处于这种复杂而又矛盾的心情之中吧!
就如同他在吃惊、难以置信、怨恨、伤心、哀痛等等情绪,排山倒海一般的袭来时,那种锥心的痛苦,难以忍受,想必他的四位先师,也都曾经经历过。
在那瞬间,纠结的复杂情绪,使得他体内的经脉一乱,产生一种要将天地毁灭的观念,因此逼出了体内的三昧真火,首先燃着了手中的纸柬,接着座下竹椅化为烈焰……当真气扩散而开,他的经脉几乎爆裂时,脑海之中出现的铁冠道长、大愚禅师、枪神、鬼斧四个人的影像,陡然换成了九阳神君、朱天寿、服部玉子、齐冰儿、秋诗凤、何玉馥等人。
沈玉璞对他的始终爱护,朱天寿对他敞开的友情以及齐冰儿的依恋,服部玉子的挚爱,秋诗凤和何玉馥的浓情和信赖,让金玄白那颗受伤的心灵,得到了滋润。
人间有爱,天地有情!
金玄白想到了身边充满着关爱自己的人,岂能被过去那些不堪的背叛击倒?
就在心念转动的刹那,仿佛有盆冰凉的清水从头浇下,让他纠结的心灵得到开放,立刻从即将自焚的瞬间,清醒过来。
也就在那时,让他收敛起三昧真火,走出了西厢房,同时把至阳的九阳神功化为极阴,又转为极阳……可以说,在跨出西厢房的时候,他体内的真力鼓荡,连续转化了三次,让他从红莲之中炼出甘霖,甘霖又洒落红莲,让红莲更加盛开……随着心境的转变和功力的晋升,他已超越了那些负面情绪的干扰,到达一个更高的境界。
在这个境界里,只有武道的追求,没有正邪善恶之分,只有利害的分判,任何的阻碍都会被清除。
这种境界便是见魔斩魔,遇佛杀佛的勇往向前,一无反顾的境界。
也就在那时,他看到了刘崇义倒卧地上的尸体,于是不经思索的拔出了追日剑,施出御剑之术,刹那间,连斩二十多个头颅。
金玄白冷冷地看着那些无头尸体,问道:“李兄,这些人可是你绿林盟的人员?”
李亮三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否则他们该认识我才对。”
金玄白道:“这些人跟我在虎丘所遇的匪徒,装扮相似,如果不是三义门,便是天罗会的杀手了。”
李亮三脸色一沉,道:“童太平能有多大的胆子?竟敢到五湖镖局来放肆?”
在他的观念里,三义门仅是个小帮派,至于天罗会也仅是个杀手组织而已,岂敢入侵五湖镖局?
更何况此刻镖局里不仅有几位帮主,并且还有他在此,天罗会主童太平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白天闯进镖局杀人。
这种作风绝非杀手组织做出来的事,只有明火执杖的强盗,才会在青天白日之下,不顾一切后果的闯进镖局打劫。
金玄白神识外放,刹那间把十丈之内的一切都摄入心中,道:“李盟主,内宅和后园此刻尚有三十余名匪徒正和局中镖师交手,请你过去接应一下。”
他顿了一下,又道:“这些匪徒在腰带上绣了朵红花,极为好认,你可别杀错人了。”
李亮三一愣,问道:“金大侠,前面大厅里……”
金玄白道:“大厅里的匪徒死得差不多了,院子里的练武场还有五十多人,除此之外,门口还有二十多人。”
李亮三听他说得煞有其事,宛如亲眼所见,一时之间,几乎不敢相信,怔愕之际,眼前人影由浓转淡,立时消失无踪。
他眨了下眼睛,发现金玄白果真已经不在天井,回目望去,那些卧倒在天井里的无头尸首,的确是每人腰带上绣了朵牡丹花。
“毒牡丹商金珠!”
李亮三脱口而出,随即一脸的杀气,忖道:“果真金大侠没说错,这入侵镖局的匪徒,竟然是天罗会的杀手!”
他身为南七省绿林盟主,对于麾下近两百个帮派堂口都了如指掌,天罗会纵然不在他的管辖之下,对于这个杀手组织,仍是极为熟悉。
是以他一见这些灰衣杀手,腰上系的腰带都绣着一朵牡丹花,立刻记起这批人便是由天罗会副会主商金珠所统领的杀手。
商金珠昔年行走江湖的时候,外号便是毒牡丹,后来嫁给了铁剑金镖童太平,两人合组天罗会,麾下四组杀手便以铁剑、金镖、毒蝎、牡丹为标识。
JZ※※※在江湖上,所谓的绿林好汉,是结帮立寨的强盗,做的是打家劫舍,占地为寇的没本生意。
这些匪徒若是势力范围扩大到一个地步,则成为地方豪强,有些人表面上经商做买卖,暗地里仍是做些没本钱的生意。
这两种人,统称为黑道。
至于广义的黑道,还包括下五门,也就是淫贼、小偷、扒手、拐卖人口、骗人钱财的五种组织。
绿林好汉基本上是瞧不起下五门的,他们认为偷、拐、坑、骗是不入流的下等人,比不上他们拼刀子,用脑袋和性命来搏取所需。
勉强来说,杀手还可跟他们相提并论,不过在江湖上的地位,又低了一级。
而江湖上所谓的白道,则包括镖局、护院、武林正派门下弟子以及衙门的差役等等。
不过黑、白两道的分际,并不是十分严格,往往黑道可以漂白,而白道的武师或剑客也会染黑,成为淫贼或大盗。
而衙门的差人,则因为职务上的方便,常游走于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有时往往比黑道更黑。
这种情形延续至今,故此现代的巡捕或差人,常被人称为有牌照的流氓,不是没有道理的。
衙门差人要能保持白道形象,必须要朝政清明,官吏公正才行,否则为非作歹所造下的罪孽,更甚于一般黑道。
说起来也很讽刺,黑、白两道都强调一个“义”字,尊崇义薄云天的关圣人,所以大都供奉关云长的神像。
可是当利害冲突或利益难舍之际,这个“义”字便会抛诸脑后,往往做下许多昧心之事,较之下五门的匪类更加令人不齿。
时至今日,古代下五门的拍花党(拐带幼童)、神手门(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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