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摸索其中的奥秘,所以练起来才会如此辛苦。”
他坐回自己的席位,把银筷放好,拿起墨迹已干的那张信函道:“王大捕头,我信也写好了,你拿去快点办事吧。”
王正英恭谨的双手接过那封信柬,仔细地摺好,放在囊中,道:“大人吩咐,小的立刻回衙门办理。”
金玄白点了点头,问道:“赵大叔,是你随王大捕头到衙门一趟,还是要带几个人……”
柳月娘道:“贤侄,店铺太多,恐怕赵掌柜一个人处理不了,还是老身带着桂花他们一起去。”
她轻叹了口气,道:“至低限度,那么多被关在牢里的伙计们,一被放出来,大概都是惊魂未定,总得要我出面,安抚他们一番,才是身为东家应尽的礼数,对不对?”
金玄白知道她关心那些产业,尤其是在经过衙门没收查封之后,更要仔细的盘点清算,岂能容许赵守财一人经手?否则她也不会从太湖带那么多人出来了。
他含笑道:“柳姨说的极是,应该这样的。”
他目光一闪,望着王正英道:“王大捕头,还有什么问题?”
王正英恭声道:“没有问题,小人立刻带他们去见师爷,禀明一切经过,用不着两个时辰,便可把一切事情办完。”
他站了起来,问道:“齐夫人,现在可以动身了吗?”
柳月娘点了点头,拉着程婵娟的手,问道:“娟儿,祢跟我一起走,还是随祢金大哥一起去?”
程婵娟看了齐冰儿和金玄白一眼,道:“娘,我想随祢一起去,可是我又心悬我哥……”
金玄白道:“程姑娘,祢放心好了,我回去之后,立刻把程少堡主放出去,恐怕祢还没回家,他已返回集贤堡了。”
柳月娘点头道:“贤侄,我信得过你。”
她站了起来,道:“冰儿就暂且跟在你身边,等我们把事情办完了,再好好的聚一聚……嗯!这样吧,明天晚上,我在松鹤楼设宴,到时候会把程堡主,天刀余大侠,还有五湖镖局的邓总镖头一起约来,大家喝几杯酒,尽释前嫌,岂不甚好?”
赵守财低声道:“夫人,松鹤楼发生血案,不仅屋内陈设毁损,而且地面血迹斑斑,最少需要半个月整修,才能恢复旧况,在松鹤楼宴客,不太妥当吧?”
柳月娘讪讪一笑道:“大掌柜说的极是,松鹤楼的确需要一番整修,才能重新开业,倒是我疏忽了,这样吧,明日酉时,我在得月楼设宴,在场的人,一个都不可以少,请全部出席。”
金玄白道:“柳姨,不用了,这些小姐们……”
柳月娘道:“尤其是各位小姐们,更加不能缺席,少了一个,我就唯你是问。”
她顿了顿道:“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你也能把沈郎一起邀来,我们多年未见,实在……”
她脸上泛起了一片黯然神伤之色,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
金玄白见她难过起来,心中也有些不忍,不过想起师父所交待的事,只得道:“柳姨,小侄已经说过,家师正在闭关之中,绝对不能去打扰他老人家,所以恕我无法把家师请来。
”
柳月娘皱了下眉,也不知是不高兴,还是身上的伤处痛了起来,脸上泛起难过的神情,道:“既然如此,王大捕头,我们走吧。”
王正英应了一声,朝金玄白跪下,道:“小的拜别大人,谢大人赐宴,小人永铭五内。
”
金玄白伸手把他扶了起来,道:“王捕头不必多礼,把事情办妥,明天在得月楼,我会好好敬你几杯。”
王正英略一犹豫,道:“小人能不能去得月楼,还得向宋大人禀报,得到许可之后才能成行。”
金玄白道:“没关系,你把知府大人也一起邀来吧。到时候我或许会把蒋大人和诸葛大人一起请过来。”
王正英一听到金玄白提起蒋弘武和诸葛明,忙道:“小人还有一件事忘了禀告大人,此间酒楼的东家姓曹,是本府巨富周大富的结拜好友,不久前,小人在楼下遇到他,据他说,已邀请大富和两位大人一起过来拜见金大人。”
金玄白道:“我正要找蒋大哥他们商量事情,既然如此,我就在这里慢慢等他们就是了。”
王正英见他没问起曹大成,暗暗松了口气,再度向金玄白抱拳行了个礼,这才告别下楼。
柳月娘在柳桂花和程婵娟的搀扶之下,领着赵守财及太湖水寨的一干人马,也和金玄白告别下楼。
那些太湖豪勇亲眼目睹过金玄白两次展现骇人的武功,全都面现凛骇敬畏的神情,走过金玄白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王正英下了楼,只见一楼三桌的席面上,菜肴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却还有许多人在喝着酒,还有的差人拉开着衣襟在划着酒拳。
酒楼里一片嘈杂的喧闹声,不时夹着什么“四季财”、“三星照”、“八匹马”等等呼喊酒拳的声音。
王正英脸孔一板,双手叉腰,正想把薛义唤来痛骂一顿,已见到他红着一张脸,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王正英怒道:“薛义,不是告诉过你,不许喝酒吗?怎么让弟兄们喝起酒来?而且还闹成这个样子?”
薛义被斥,酒意似乎已经醒了大半,垂着头道:“头儿教训得极是,不过要想制止曹大成上楼,强迫他没有用,非得使点手段才行。”
王正英没好气的说:“我让你拦阻他上楼,并不是要你用酒灌他,随便使个什么法子都可以,你却偏偏……”
他放下了叉腰的手,问道:“曹大成呢?”
薛义朝柜台边嘟了下嘴,道:“他连吐了三回,刚喝了碗醒酒汤,躺在柜台后面,大概睡着了。”
王正英忍住了笑,低声问道:“你们灌了他几杯酒?”
薛义道:“禀报头儿,每位兄弟只敬了他一杯酒,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王正英看到柳月娘等人已陆续下楼,忙道:“现在开始,马上停止喝酒,不然等一会锦衣卫的蒋大人和东厂诸葛大人来了,看到之后,就麻烦了。”
薛义应了一声,问道:“头儿,你要到哪里去?”
王正英道:“我要领着齐夫人他们回衙门办事,这是金大人特别交待下来的事,若是办不好,大伙儿都要掉脑袋的!”
薛义吐了吐舌头,听从王正英的吩咐,把那些身穿差人服装的官差都一一叫起,到大门外去排队,然后命令店小二把酒壶和酒杯一起撤下,然后每人奉上一碗鲜鱼醒酒汤。
楼中一阵忙乱之后,那些醉熏熏的二十多名官差,全都奔到了易牙居门口排成两列,等候王大捕头差遣。
王大捕头看到那数十名来自太湖的湖勇,也都一起在易牙居门边集合,相衬之下,更显得这些满脸醉意的差人的纪律不够。
他有些难堪地向柳月娘解释道:“我这些弟兄们平时不是这样,今天因为受到金大人的荣宠,能够相聚一堂用餐,以致大伙儿都兴奋过了头,喝多了些,请夫人不要见怪才好。”
柳月娘在苏州多年,岂能不知道这些衙门差人平时是什么德行?她淡然一笑道:“各位上差,平时也够辛苦了,偶而放松一下,也没什么不妥,王大捕头太客气了。”
她把赵守财唤了过来,道:“赵大掌柜,你身上带着银票吧?”
赵守财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低声问道:“请问夫人,是要我们钱庄开出的银票,还是别的钱庄开出的庄会票?”
钱庄开出的庄会票,是有地方性的,能流通天下的银票,只有官家所设的宝泉局开出的官会票。
不过这些官会票的面额都极小,罕有千两以上,最多也只不过七八百两银子而已。
至于大额的官会票,则是官府之间来往所用,并且数量也不多,一般官员行贿都用的真金白银,罕有用银票的。
在正德年间,南京有四家大钱庄,这些钱庄拥资数百万,在京师都设有分店,其中也有两家在苏州设有分店,不过所开具的庄会票,面额都在五百两以下。
而苏、杭两地,也有不到十家颇具名气的钱庄,可以开出小面额的庄会票,不过这些庄会票流通的范围,仅限于浙江一省而已。
这种庄会票,民间简称为银票,汇通钱庄所开出的银票,在苏杭一带颇为流通,信用也很卓著,随时可以到钱庄兑现。
不过这下汇通钱庄被苏州衙门查封,钱庄所开出的庄会票便等于废纸了,收到银票的人无处兑现,只有自认倒霉。
赵守财之所以特别指出此点,便是提醒柳月娘,汇通钱庄的银票目前已经毫无价值。
柳月娘斜眼一睨,望向王正英道:“王大捕头,你意下如何?”
王正英欠身道:“在下替金大人办事,就算是肝脑涂地也是应该的,岂敢收取分文,何况还是夫人的赏赐,更是在下不能接受。”
柳月娘道:“王大捕头,劳你破费,花了巨款买下那些首饰,送给小女和我外甥女儿,老身实在过意不去,这些区区之数,还请你收下,就算是给弟兄们喝两杯水酒之用。”
她看也不看的从赵守财手里抽出四张银票,递给了王正英,可是王正英退了两步,双手直摇,坚持不肯收下。
柳月娘道:“太湖水寨今后还得在苏州做生意,一切还要王大捕头照顾,若是你不收下这区区小礼,岂不是摆明了不肯照顾我们?”
王正英一脸惶恐之色,忙道:“岂敢,岂敢,在下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收下夫人如此重礼,否则让金大人知道了,在下可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柳月娘笑道:“哪有这么严重的事?”
她压低了嗓子,道:“王大捕头,老实告诉你,金贤侄是我未来的女婿,我说的话,他多少也得听一点,你若想要升官,或者有机会跟随他将来到京师去,我的面子总要给吧?”
她这句话简直说到王正英心坎里去了,他连忙抱拳道:“尚请夫人成全,他日如有寸进,小的愿效犬马之劳。”
柳月娘把几张银票塞在王正英手里,道:“既是如此,你把这几张银票收下吧!以后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跟赵大掌柜说。”
王正英坚持不收,柳月娘皱起眉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你若是跟我客气,岂不是显得过于矫情?”
第八章王正英心头一震,不敢再推辞下去,忙道:“既然夫人这么说,小的就厚颜收下来了,以后夫人有任何差遣,只要派人吩咐一声就行了。”
柳月娘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王大捕头是聪明人,一点就通,以后倚重之处还很多,就麻烦你了。”
王正英谦让了两句,把几张银票揣进怀里,心中非常的高兴。他虽然不知道太湖水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金玄白为何会在松鹤楼杀了那么多的太湖湖勇,可是见到金玄白安然无恙的归来,一身重担便已卸下。
再加上柳月娘如此看重他,明示、暗示的要倚重他在苏州的势力,使他更是受宠若惊。
以前的柳月娘仅是太湖豪强的夫人,在地方上虽然独霸一方,可是并没放在王正英眼里。
不过如今的柳月娘摇身一变,成为金侯爷未来的岳母,这种身份的改变,不仅让她的地位提高了十个层级,连她说出来的话,份量也加重了百斤之多。
别说是王正英仅是苏州府衙的一个大捕头而已,就算是宋登高知府来此,也得大礼参拜,不敢怠慢。
官场上就是如此,宰相家里的一个门丁,走出去也比一个七品县令要风光,古代如此,现在情况变得更加可怕,否则也不会连一个替大官夫人推轮椅的女仆,都把御史大夫视为狗屁!
官场文化,古今辉映,只有令人再三叹息!
第一六二章魔教余孽
王正英推辞了好久,才勉强的把柳月娘拿出的几张银票收了下来,其实心中的高兴,难以形容。
他准备领着齐夫人等一行人,往苏州衙门而去,刚一迈出大门,竟发现烈日当空,自己疏忽了一件大事。
他敲了下脑袋,忖道:“我怎么忘了这几位女眷呢?应该早点派人雇几顶轿子才对。”
往年这个时候,苏州几乎每天午后都得下阵雨,笼罩在烟雨蒙蒙中的苏州,另有一番美景。雨后不但消除了盛夏的暑气,并且街道更加洁净,空气更加清新。
可是今年入夏以来,就罕得下雨,就王正英的记忆所及,这大半个月来,连一滴雨都没有落过,以致走在街上,暑气袭人,炙热难当。
王正英暗暗责备自己的疏忽,正想要请柳月娘等暂留楼中,然后再派人到街上去雇轿,已见到一名年轻的差人从巷口奔了过来,朝他躬身行了个礼,道:“禀告大人,轿子已经雇好了,马上就到。”
王正英一愣之下,随即心中大喜,认出那个差人叫吕通,当差还不到一年,属于罗三泰的麾下,往日都随罗捕头办案,这回临时把他点召过来,跟在自己身边,没料到他竟如此机灵,看到有三位女眷,一出易牙居便奔去雇轿子了。
王正英嘴角含笑,问道:“你叫吕通,是吧?”
吕通恭谨地应道:“禀告大人,属下正是吕通,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王正英赞赏地打量了他一下,问道:“你雇了几顶轿子?”
吕通道:“禀告大人,四顶。”
王正英问道:“这里只有三位女眷,为何要四顶轿子?”
吕通道:“禀告大人,另外一顶是替大人准备的。”
王正英脸色一沉道:“混帐,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坐轿子了?多出一顶给退回去!”
吕通道:“禀告大人,以大人之龙马精神,实在不必坐轿,不过小人心想,多日以来,大人公忠体国,夙夜不眠的办案,劳心劳力,费尽心智,理该好好的休息才对,故此……”
王正英挥了下手,道:“好了,你不必说下去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他脸色一整,道:“吕通,我们身为官家的差人,受朝廷恩典,拿朝廷的俸禄,理该忠心耿耿,奉献心力替朝廷办事,辛苦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岂可好逸恶劳,效法那些劣绅士豪一般,动不动出入第轿?今天就算了,下回不可以,知道吗?”
吕通一脸惶恐之色,躬身应道:“大人教训得极是,属下谨记在心,绝不敢忘!”
这时四顶大轿已抬了进来,王正英一看,发现并不是两人抬的小轿,而是四人抬的大轿,禁不住心里高兴,忖道:“吕通这厮,聪明伶俐,找个机会该提拔提拔他。”
四顶大轿在巷子里掉了个头,就停在易牙居前,王正英挥了下手,道:“吕通,你入列吧。”
看到吕通入列之后,他转过身来,满脸堆笑的躬身道:“夫人,请上轿!”
柳月娘含笑点了点头,在柳桂花和程婵娟的搀扶之下,进入轿中,王正英直到程婵娟和柳桂花二女都上了大轿之后,才开口道:“吕退,你带着他们在前面开道,我们回衙门去。
”
吕通精神抖擞的应了声,领着那二十多名差人到了轿前,等到王正英进了第一顶大轿之后,便发出口令,领着那些官差往前行去。
而随同柳月娘从太湖而来的那些湖勇,则在副寨主的统率之下,随在四顶大轿之后,缓缓而去。
这些人连同那个官差都在易牙居喝了不少酒,个个满脸通红,一出巷口,不但引起那些守卫的杂役巡丁们侧目相视,连路人都纷纷走避。
大轿刚走不久,五顶小轿已沿着街边抬了过来,每顶轿子除了前后两名体格魁梧的轿夫之外,轿前尚有一个浓妆艳抹,身穿花裙,手持蒲扇的大脚中年妇人扶着轿杠,挥着蒲扇随行。
这五顶小轿一到巷口,立刻被守在那儿的巡丁们拦了下来。
那个不久前才挨了薛义两巴掌的领头巡丁,脸上的肿胀仍未消除,却神气活现的走到第一顶小轿边,打量了一下那个随轿的中年妇人,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这条巷子已经封住,任何人不得出入,知道吗?”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