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英宗设宴款待李东阳和另一名闻天下的神童程敏政,在席间以桌上的螃蟹为题,吟出上联,曰:“螃蟹满身甲胄。”
李东阳不假思索的对曰:“凤凰遍体文章。”
至于另一名神童程敏政则对以:“蜘蛛满腹经纶。”
英宗皇帝龙心大悦,对两位神童的才思敏捷极为赞赏,认为他们将来必会成为国之栋梁,朝廷支柱。
席后,英宗又再出对联,考验两位神童,上联曰:鹏翅高飞,压风云于万里。
这个上联气势磅礴,很难以恰当的句联相对,可是李东阳很快地便文思泉涌,对出下联:鳌头独占,依日月于九霄。
这日月二字,合起来为“明”字,而大明江山的统治者为英宗皇帝,李东阳这个下联既说出胸中大志,又拍了英宗皇帝一个马屁,说他身居九霄之上的高位,实为杰作。
而程敏政则吟道:龙颜瑞拱,位天地之两间。
这个下联固然工整,气势神韵却相差太多了,难怪英宗皇帝事后对其他的侍臣这么说:
“此两子未来必功在社稷,一为宰相,一为翰林。”
果真,李东阳从英宗天顺年中了进士,历经宪宗朱见深,孝宗朱佑樘、武宗朱厚照,前后经历四朝,直到刘瑾当政,排斥贤臣,李东阳才渐渐隐退。
李东阳所出的最有名的一副对联,是在英宗天顺年间进士及第后,被任命为江西提学副使,督学江右一带。
当时,有一名考生,姓林名东阳,故此李东阳特别召见,并出一上联,嘱林东阳对下联。
这个上联是这么出的:蔺相如,司马相如,果相如否?名相如,实不相如。
这句对联的上联里嵌着两位历史上同为“相如”的名人,实为难对,不过林东阳硬是对了出来:魏无忌,长孙无忌,能无忌乎?你无忌,我亦无忌。
这首下联也嵌有两位历史上的名人,工整之极,是中国对联中有名的佳句,只要稍有涉猎者,都看过这副对联。
李东阳纵横官场数十年,历经四朝,多次入阁,可说是一位名臣,宪宗成化年间,虽无太大作为,可是到了孝宗弘治之际,由于孝宗积极提拔贤能,排斥奸佞,故此朝中极多正直、练达之士,明史曾记载此为“朝多君子”。
而当时的名臣极多,最有名的如王恕、刘大夏、李东阳、谢迁、刘健等人。
由于这些名臣的当政,吏治一清,宦官专权的现象有所收敛,和英宗、宪宗两朝相比,确实清明不少。
李东阳晚年与内阁大学士谢迁、刘健以及户部尚书韩文等合谋,决定联合外庭九卿诸位大臣一起铲除以刘瑾为首的京城八虎。
结果诛除八虎之事失败,刘健、谢迁、韩文等五十余位大臣都受到刘瑾之排斥,革去大学士之位,离开内阁,只有李东阳获得留任。
就由于这桩事情,让当代的士人,怀疑他的人格和操守,其实李东阳为官数十载,深悉为官保身之道,没有和刘健、谢迁等内阁大臣一起,采取激烈的手段,坚持要铲除“八虎”
这才给自己留下一条生路。
李东阳虽在道德上稍有瑕疵,可是他的文章和才华,却颇受当代及后世之推崇,尤其他的书法,在有明一代,极负盛名,颇得时人之赞赏。
第一六一章御剑飞空
王正英大捕头虽然算是武林人士,但他在官场里也算混了十多年,自是附会风雅,追求奢华。
尤其是跟随宋登高知府到苏州任职这几年,他更是感染了优雅的吴文化,不但对于诗、画、书法、庭园等有了兴趣,更钟爱吴越女子。
所以他一见到金玄白酣醉之后,写出一手狂草来,立刻把书法名家王羲之、米芾抬了出来,并且还为了推崇金玄白,把四朝名臣李东阳也拿出来和金玄白相提并论。
这完全又是一个拍马屁的举动,不过对金玄白来说,他根本不知道李东阳是谁,首辅又是个什么玩意,故此王正英这招算是拍在马腿上了。
不过金玄白还算聪明,不知道李东阳这个人,也没加以询问,他只望了王正英一眼,整个心志都沉浸在自己所写的那幅书柬上。
霍然,室内众人只见他双指拈起一根银筷,立身而起,走到方才何康白舞剑之处,道:
“冰儿、玉馥、诗凤,祢们大家看仔细了,我使的这套醉剑,融会了武当的披风剑法在内,可称为狂剑。”
话声一停,他左手剑指一扬,身形动处,银光闪烁,立刻寒芒泛现,如江浪翻腾,波涛汹涌,银白色的流光越来越强,室内气温立降,阵阵嗤嗤之声传出。
金玄白的剑招并不使得很快,时而如空山灵雨,时而像行云流水,有时却又一换为怒涛奔涌,叠浪千仞,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由于他的内力雄浑,透过指尖进入银筷之中,使得那支未满一尺长的银筷,从尖端伸出的银芒,足足有一尺多长,在众人眼中幻化成了一支银光泛射的短剑。
而金玄白就御使着这支短剑,一招一招的使出了他所谓的狂剑,供人观赏学习。
他虽然只提出了齐冰儿、何玉馥、秋诗凤三人的名字,可是舞剑之时,却不禁止任何人学习,以致室中所有的人都全神贯注在他的动作中,希望能够学到这路狂剑。
大约费了半盏茶的工夫,金玄白剑式一收,拎着那根银筷,问道:“冰儿,诗凤,祢们领悟了几招?”
齐冰儿道:“你使得太快了,我只记得六招。”
何玉馥满脸惊讶的道:“冰儿姐姐,祢的记性太好了,竟然记得六招,我只记住五招。
”
她一把抓住秋诗凤,道:“秋凤,祢记得几招?”
秋诗凤脸上一红,道:“我……我记住了八招。”
何玉馥一脸怀疑的望着她,还没开口,只听何康白道:“贤婿,怎么你使的这十二招剑法,跟贫道所悟的剑法有所不同?”
楚花铃突然道:“大哥,能不能求你再演练一遍?好让我们也多学一点。”
金玄白敞笑一声,问道:“楚姑娘,祢学到了几招?”
楚花铃道:“我也记住了八招。”
楚仙勇突然笑了出来,道:“哈哈,我记住了九招,可见我比祢要厉害多了。”
金玄白淡然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再使一遍给各位看看。”
话声方落,他脚下一动,剑指斜伸,手中银筷迸射出尺许寒芒,伸缩不定,缓缓的一剑一剑的施展出来。
他这回的动作极慢,就如同蜗牛登竿一般,并且段落分明,然而剑式的衔接和变化,明显的和刚才不同。
尤其是每一式如同力挽千钧,功力内聚,沉重如山,更是和方才那种狂放奔腾的剑法有所不同,使得每一个人都是一脸的疑惑。
不过,这些人并没有怀疑金玄白,而是认为他又传授另一种剑法,于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凝神观看。
易牙居宽敞的二楼空间,一片静寂,所有的眼光都随着迷离流转的一片银芒移动,似乎全都坠入另一个虚幻的空间里,享受着梦幻一般的武学盛宴。
何康白的修为刚刚才晋入一个高的层次,此时见到金玄白施出的剑法,又提升至另一个更高的层次,首先,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大巧不工四个字,等到金玄白缓慢的施出几剑之后,他又想到了心剑合一四个字。
到了金玄白停住了所有的动作之后,何康白立刻悟出了心中无招的剑意之所在,禁不住手舞足蹈,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赵守财骇然的望着他,只听到何玉馥尖声叫道:“爹!你怎么啦?”
何康白也没理会她,向前走了几步,面对金玄白,倒头就拜,口中还念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贤婿,请容贫道向你一拜,谢谢你开我茅塞,启我智慧。”
何玉馥赶忙走过去,把他扶了起来,嗔道:“爹!你疯了是不是?怎么可以跪拜大哥呢?岂不是要折死他?”
何康白哈哈大笑,抓起一名花裙女婢手里捧着的银壶,仰首把壶中美酒灌入喉中,连灌了几口,才道:“痛快,痛快!”
秋诗凤见到何玉馥满脸不悦之色,轻轻的拉了拉她的手,问道:“大哥,你刚才施的这路剑法,怎么又跟前面施展的不同?能不能告诉我们?”
金玄白目光扫过全场,只见有人闭目沉思,有人满脸喜色,有人瞠目结舌,有人蹙眉沉吟,几乎没有一个人神情相同。
他笑了笑,道:“若是让我再演练一遍,恐怕招式又不一样了,剑法和书法相同,讲究笔划或剑招,是为下乘,讲求神韵和剑意是为中乘,无招无式,无法无迹才是上乘。”
他看了看手里拈着的那支银筷,道:“佛家讲空,道家说无,都是同样的道理,剑法通道,书法亦通道,道如流水,无常形,无常迹,剑法亦当如是。”
他这番话说得极为玄奥,整间屋里二三十人,除了何康白颇有所悟之外,只有楚花铃能了解一二,其他的人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何康白大声道:“说得好,说得妙!贤婿,能不能多说几句?”
金玄白沉吟一下道:“这也是我不久之前才悟出的道理,请恕我无法再说,也无法可说……”
他的心神一阵恍惚,喃喃地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莫非便是这个道理吗?”
在这瞬间,大愚禅师跟他讲经说法,灌输给他的一些佛经道理,在他的脑海之中,有如电光石火般的闪过,不过却没影响他多年来练功后的习惯,但见他转过身来,反手挥起,手中那支银筷已如闪电似的射向楼柱而去。
筷子一出手,他立刻从凝思中醒了过来,警觉自己竟把银筷当成树枝掷出,身形一顿,目光闪处,已见到那支银筷穿透大柱而过。
他心念一动,伸手一招,那支银筷已在空中划了个大弧,泛起一片弧光,如同活物一般,重回他的手掌里。
数十双眼睛都看到了这种奇景,那八名花裙女婢还当是金玄白在玩什么戏法,可是稍有武功修为的人,都知道这不是玩戏法,也非幻术,更不是暗器手法,而是一种他们从所未见的剑法。
何康白骇然失声道:“御剑术?”
服部玉子、何玉馥和秋诗凤三人,曾在怡园之中亲眼见过金玄白用秋水剑施出的以气御剑之术,只不过那时候他坦言还在初习之中,并没练成御剑飞空之术。
如今陡然见到那支银筷灵活转动,立刻想起那件事来,秋诗凤大喜道:“哥!你把飞剑练成了?”
金玄白心中一凛,讶然忖道:“莫非我在林屋洞里,果真修为大进,竟然无意中把御剑飞空练成了?”
他深吸口气,意念贯注在银筷之上,轻喝一声:“去!”
随着意念动处,那支银筷从他掌中腾飞而起,在头上一尺之处,绕了个圈,然后如一条银蛇般的游走而去,竟然飞出丈许,到达敞开的花窗之前,才停在空中。
一时之间,屋里传来此起彼落的惊叫之声,众人只见那支银筷霍然绕了个圆弧,摇摇晃晃的上下抖动,这才重新回到金玄白的手中。
他露出的这一手,让王正英看了几乎吓得尿湿裤子,他满头冷汗,骇然忖道:“想不到金大人已经练成了神功,太可怕了,这种传说中的剑仙,可以在百里之外,取人首级,放眼天下,还有谁敢得罪他?”
金玄白看了看手里的那支银筷,忖道:“看来我好像突破了第六重的高峰,进入第七重的境界,不过修为还是不够,无法随心所欲的控制银筷飞行的轨迹,看来要多多练习才行。
”
他的意识回到现场,只见室内鸦雀无声,每一个人都似乎陷入一种目眩神摇的状况中,惊骇地望着自己,不禁一笑道:“大伙儿怎么啦?”
秋诗凤首先欣喜若狂的扑了过来,道:“哥!你真的练成飞剑了!真是让人看了好开心,又好……”
何玉馥也跟着跑过来,接口道:“好兴奋,好惊奇,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金玄白朗声笑道:“这哪里算得上是御剑飞空?呵呵,初习乍练,离成功之路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
他拥着二女回到席中,齐冰儿赶忙拉着他的手,问道:“大哥,听我师父说过,当年武当张大仙在百岁的时候,练成了飞剑,你这御剑术莫非是传自武当?”
金玄白有些茫然,道:“武当派有这种御剑术吗?我怎么不知道?据我道士师父跟我说,当年张三丰祖师爷虽然创下太极拳、剑,却没传下什么以气御剑之术……”
他顿了顿道:“自古以来,虽然传说有剑仙出现,可是以御剑飞行,杀人于千里之外,不过那到底是传说而已,谁也没见过,就如同道士请神捉鬼一样,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至低限度,我所碰到的天一教道士,就没这个能耐。”
何康白问道:“贤婿,话虽这么说,可是鬼神还是有的,就如同你所使出的御剑术,完全是真实的事,只是这种武功大都失传而已。”
他脸色凝肃地问道:“贤婿,能否请问你,你刚才使出的御剑术是传自何人?”
金玄白心中一震,喃喃地道:“传自何人?”
仔细的想了想,当年四位师父由于一身功力全毁,每个人都知道来日无多,故此除了把心法诀要传授给他之外,无论是拳法、剑法、枪法、斧法、刀法,也都是采取填鸭式的教学方式,演练一次,讲解一次之后,便逼他自行揣摸,自行练习。
枪神楚风神唯恐金玄白不能完全领悟出枪法神髓,还把九招枪法刻在石壁之上,希望能在自己死后,金玄白还有机会可以学全所有的枪法。
可是铁冠道长所传授的武当绝艺,并没有包括御剑之术,大愚禅师在授以达摩剑法时,也没提过以气御剑之事。
那么,究竟是谁传授给他这种以心意控制手中兵刃的以气御剑之术呢?
金玄白从沈玉璞身上想起,突然发现自己一直试着要使出御剑飞空的剑术,完全是受到沈玉璞的影响,而它的起源,仅不过是某一天晚饭之后,师徒俩搬张板凳在庭园里乘凉,无意中的闲谈而起。
那天,穹空里片片彤云,夕阳刚刚落下,暮霭处处,菜圃中传来阵阵虫鸣,归鸦停在竹篱笆上。
沈玉璞敞着衣襟,手中挥着蒲扇,跟坐在对面,才过了十二岁生日的金玄白,说些练气的窍诀和心法。
说着说着,他就提起了以气御剑之术,表示气功若是修练至上乘境界,便可以气御剑,把气劲和意念贯注剑中,可以完全摒弃剑法的束缚,随意出招。
不过这种境界极高,至少要把九阳神功修练到第七重之后,才能开始练习初阶的御剑之术。
若是练成了御剑术,就算是面对太清门的罡气功夫,也丝毫不受影响,一点突破之后,杀敌易如反掌。
金玄白还记得自己当时一直追问,本门有哪位祖师练成了御剑飞空,而沈玉璞在沉吟许久之后,才说起约在八十多年前,九阳门一位祖师,在面临三宝太监遭到十几名高手围攻时,曾施出这种神奇的御剑术,在一盏茶的光景内,尽歼来敌,而他也因伤重力竭,而导致内火焚身,化为灰烬。
当时金玄白年纪还小,从未听过三宝太监的名字,也不知道什么是太监,整个意念放在内火焚身上面,以致疏忽了许多事。
此刻回想起来,究竟那位祖师爷为何要卫护三宝太监,他所面对的十几名高手又究竟是些什么人,金玄白完全不知。
可能是那个故事让他留下极深的印象,祖师爷壮烈成仁的形象始终无法忘怀,以致金玄白念念不忘的想要练成御剑飞空的剑技。
对他来说,这是一种挑战,就如同他当年在苦练佛道两门路径迥异的内功心法时,所面临的挑战一样,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克服。
往事很快地从脑海一闪而过,他的心情平静下来,笑了笑道:“何叔,说实在话,这种御剑飞空的剑法,根本没人传授给我,完全是我自行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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