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嘉悠悠醒转之际,只觉身下一片冰凉。待得睁眼看时,见自己正身处一座山洞之中,此刻自己正躺在地下的石板上。定是在玄机庄上黑烟弥漫之际,被那黑衣人劫持到此。想到此间,不由的秀眉一蹙,不自觉朝自己身上望去。但见得身上衣衫完好整齐,这才稍稍放心。眼光四顾,但见得两个黑衣人正站在洞口处说话。一个是和盖聂斗剑的矮小黑衣人,另一个便是劫持自己的那个身材修长的黑衣人。田嘉这时若出其不意,突然出手,只怕以击不中,反生祸端。便依旧躺在地上,静观其变。但见得那二人虽仍穿黑衣,但脸上面罩已然摘下。那矮小黑衣人相貌田嘉已经见过,待看到那劫持自己的黑衣人面庞时,田嘉心中不禁微微一动。但见那人约摸二十五六岁年纪,脸上棱角分明,直如刀削一般。浓眉大眼,双目斜飞,一脸英气逼人。浑如年少的英侠,哪像冷血的杀手。
那二人都料定田嘉绝对不会自己醒来,故而在洞口谈话。殊不知微风相送,二人一言一语,全传到田嘉耳中。田嘉复又闭上眼睛,佯作昏迷,聆听二人对话,盼能听到些蛛丝马迹出来。
只听那矮小黑衣人叹了口气,说道:“未曾想到玄机庄上有这些硬手在,未曾得手不说,兄弟们还遭了折损,只怕回去不好交待。”语气颇带担忧之意。田嘉心道:“他们回去交待之人,定然就是这此杀人行动的幕后主使。”
只听得一声刚劲而略带冰冷的声音响起:“事已至此,已是无法改变,只有等候时机再出手。宋意,你先撤出莒城。”宋意愕然道:“那二哥你呢?”那人道:“夏扶接应我们出来后,我就让他带着弟兄先走了。我们一击不中,已经暴露,对方定然防备。此时人数宜少不宜多。我一人留在此处,若得手了自会去和你们会合。”
宋意微微愣住,过半晌才说道:“若不得手呢?二哥。”那人厉声道:“宋意,你几时变的这般扭捏,若不得手又能怎样,你怕二哥会死吗?”
这话说完,田嘉并未听到那叫宋意的矮小黑衣人接话。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宋意微微颤抖的声音响起:“二哥,我们一帮兄弟虽非亲生骨肉相连,但朝夕相处,当中情谊远胜手足。自执行任务以来,更是生死相依。但我们如今已经死了四个兄弟,我不想二哥你再……“说到这里,再也不下去了。那二哥笑道:“放心,你二哥没那么容易死。”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谁知他心中滋味。
田嘉心里清楚,便不说自己被抓,单是这次杀排云未成,排云自然也会十分提防。而盖大哥自然也会全力护救排云,这二哥若再出手,必然是有死无生。
只听那二哥又道:“放心,我手上还有一个人质。我纵然失败被困,他们找不到这女子下落,照样不敢对我怎样。“
他口中那女子自然就是田嘉了。田嘉这才明白,这杀手脱身之后,为何对自己不杀不放。这二哥即便再去刺杀排云,自己下落不明,盖大哥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说不得还得由他而去。而自己现在所处之处,定然也是个极其隐蔽的所在,否则盖大和他们早就该找来了。田嘉心中也暗暗佩服这二哥心思缜密,但千算万算终是棋差一着,没想到田嘉已经冲开了穴道。只要你一出去行动,他便可脱身而去。
又听那宋意说道:“二哥,你知道这女子身份吗,是什麽人?”二哥道:“不知道。”田嘉心中暗暗庆幸,好在他们不知道自己身份,否则只怕会拿自己来要挟父亲田光。
宋意道:“二哥,我留下来陪你一起动手。”二哥淡淡的道:“不必,这山洞也藏不了多久。若被对方找到,便有人质在手,也是处境堪忧。”宋意道:“正因如此,我才更要留下来。咱们兄弟要死便死在一处,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拳拳情重,溢之言表。
田嘉心道:“这帮杀手冷血无情,屡屡行凶。没想到同伴之间却也情深意重,敢同生共死。”他想到冷血无情这四个字的时候,不由想起那二哥在间不容发之际救下那名幼童的情景,不禁又喃喃想到:“难道冷血的杀手也有心软的时候?”想到这里,不由睁开眼睛朝那二哥望去,这时他正听到宋意的肺腑之言,心中感动,剑眉略蹙,面容微微颤动。便如一个慷慨悲歌之士,一身正气。田嘉这是第二次偷看那二哥,不知怎的,面上竟隐隐发热,显是面色已经通红,连忙闭上了眼睛。
又听那二哥说道:“宋意,你往日的豪情·哪去了?怎地尽做女儿姿态。二哥若真不济,死便死了,哪个要你陪?”宋意又是好半晌才说话““这次若不是盖聂在,我们一定得手了。我明明打听好了,易流风生辰开席时,都没见盖聂。”田嘉心中明白,盖大哥诛杀五霸,耽搁了些时间。这群杀手提前打探,未见盖聂,自以为十拿九稳,才敢登门杀人。
那二哥道:“料敌不明,是我们失误怨不得旁人,”宋意点了点头,问道:“二哥,你得手了吗”那二哥道:“嗯。我在邯郸得手之后便和夏扶赶到这里和你会合。谁料想你已经先下手了。我怕你有失,便和夏扶分批接应你,果然是出事了。”在庄内放火的便是荆轲,往庄内扔硝石的便是夏扶。田嘉心思这帮杀手人数着实不少,分别在各地下手,看来邯郸也有一位剑术名家折在他们手里。又听那二哥说道:“义父下的是死命令,我留在此处,得不了手,便将性命折在这里。你们回去也好交待。”
听到这里,田嘉心中暗喜,这才终于说到点上。这一连串的刺杀剑客行动自然就是那二哥口中的义父所指使。当下更加集中精神细听,盼二人就此话头说将下去,也好得知这幕后指使究竟是何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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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叙述身世()
宋意并没有接着二哥的话说下去,忽的说道:“二哥,咱们不再杀人了,也不再回去了。咱们一帮兄弟找个安生的所在,也过普通人一般的生活。让义父也找不到我们。”田嘉万没料想到宋意竟然话风一转,说出这样一番略带感伤而无奈的话来,心道:“这帮人表面上冷血无情,杀人如麻。但自身却也有着许多无可奈何,身不由己。”随即便又自责起来:“田嘉呀田嘉,你是正派之士,如何能对这帮恶人杀手心生怜悯?”
宋意这话一说出来,那二哥心中亦是感触良多,说道:“你觉得我们真能躲过义父的双眼吗?”宋意听得义父二字,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是啊,义父神通广大,我们这一身手段也均起出息他手。我们若真弃他而去,他又如何能给我们活路。”二哥并未接话,又听宋意说道:“我们都是孤儿,蒙义父收养,教我们学武练剑。这十几年我们虽未领略过外面的花花世界,但一群兄弟朝夕相处,相互切磋,是何等快活。谁知道义父养我们这么多年,只是为了我们艺成之后,把我们方作刀使,帮他杀人。我们所杀之人跟我们无怨无仇,而我们却又作出一副冷血杀手的模样,取他们的性命。二哥,这并不是我们所想要的生活啊!”他前一段话说的甚是高兴,仿佛他们兄弟们在一起相处的时光便在昨日,而他对义父的养育之恩也是心存感激。但说道最后义父教养他们只是为了帮他杀人时,语气颇为失落,带着一点失望,一点心寒,一点厌倦。
那二哥忽然笑道:“其实今日之事要就在义父安排之中。正如他平时教我们一般,他道兄弟之间要团结互助,至于外人无一不可杀。他自我们幼时便让我们学会对外人无情,而自家弟兄齐心,这样才能好好的帮他做如今杀人之事。”
田嘉听到这里,眉头紧皱,心道这所谓的义父委实是个可怕的毒的厉害人物。只是还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不知是早已成名的高手,或是深藏不露的隐士。但无论是少者也好,后者也罢,都是不容小视的人物。
宋意点了点头,施然问道:“二哥,你入门比我早,你是怎样被义父收养的啊?”话头一落,田嘉并未听到那二哥立即接话,或许实或许是在回想往事。不多久,那二哥的声音终于响起:“我本是卫国人,从我有意识起,我父母便以不再人世了。我一直被我爷爷抚养着。那时战乱不断,饥荒连连。我和爷爷相依为命,日子虽然孤贫,但到也平静。直到我六岁那年,那日不知从哪里来了一支军队冲进了我们的村子中。我当时年纪太小,也不知道他们是哪个国家的官军。只知道他们一众五十多名军士,便如土匪强盗一般。一进村便强抢掠夺,无恶不作。我爷爷稍有反抗,便让一个高大的军士用大戟刺死。”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时隔二十年,旧事重提,当年的伤心情景再度再浮现出来。那军官的狰狞凶状,爷爷的无助绝望一一历历在目。
从那时至今,列国之间战乱不断。江湖中人尚有武功可自保,而寻常百姓如何能免过战火的侵袭。田嘉见那二哥说起自己的不幸身世,也暗暗叹惋。宋意咒骂军士的声音刚停,便听那二哥叙道:“那军士行凶之后,若无其事般就要走开。我哪里肯罢休,冲到那军士后面,牢牢抱住他双腿。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知道是他杀了爷爷,我不能让他走。那军士一脚把我踹开,骂道:小畜生,还不快滚。他见我只是个孩子,怕也是不屑杀我。我紧紧的的瞪着他,一双喷出火来,又扑了上去。那军士呵呵笑道:小杂种不知死活,大爷就好好陪你玩玩。将手中还沾着我爷爷鲜血的大戟扔在地上,赤手空拳上来对我就是拳打脚踢。我被他一顿毒打,脸上早已鼻青脸肿,嘴角也溢出血来。我哪管得上这些,仍然缠着他不放。”
二哥讲到这里,田嘉眼眶已经微微湿润。从二哥的叙述中她都能想到一个六岁的孩子,为一个高大的军士三番两次的毒打,兀自缠着不放要报爷爷的仇,这般倔强,这份伤痛岂是一个六岁的孩子所能拥有和承受的。田嘉又暗暗睁开眼睛,向那二十年后已经长大成人的二哥脸上望去。那二哥讲到这里,自己脸上也带着些许悲凉无奈。田嘉看得分明,胸口一酸,心疼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心疼的是二十年前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是二十年后身不由己充当杀手的二哥。她连忙将眼睛闭上,怕是再看一会,不知脑子里又会浮现出什么样的想法来。
那二哥接着说道:“我知道打不过他,但就是不肯服软。一再冲上前去,换来的是一次次毒打。我强撑着站了起来,准备再上前时,只听到一众军士惨叫声传来。我看见一道灰色的身影在军士中穿插而过。所到之处,军士都应声倒地。便在一瞬间,五十多军士无一幸免,全死在他手上。那道灰色身影走到我身前的时候,手中握着的长剑还在滴着血迹。”宋意忍不住插话道:“这就是义父吧。”那二哥点头称是。田嘉听二哥描述那义父剑法,一瞬间连杀五十名军士,这手快剑着实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一想七国中使快剑的佼佼者,只怕也没哪一个有此造诣。若不是已经成名的人物,那么此人也真是深藏不露,用剑如此都没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又听那二哥说道:“这是我第一次见义父,见他身材瘦削,面如重枣,须如活蟹。”田嘉听得二哥说起他义父相貌,心中吃了一惊,如同听到一件极恐怖的事情,险些一口叫了出来。她曾听他父亲描述过一个人的相貌特征,和刚才二哥所描述的分毫不差。如真是那个人,那么江湖上可真是要掀起一场无法预估的腥风血雨。但又想到一节,听父亲说那个人虽然武功卓绝,但却从没用过剑。何况二哥与父亲描绘的长相都相对概括笼统,天下相貌如此者大有人在。这才将那个人就是他们口中的义父这一设想否定之后,一颗心才稍稍安了下来。若真是那人,可当真了不得,又何止是剑客遇难,只怕是七国江湖同道俱不得安宁。
二哥又说起义父问他的名字,田嘉这才知道那二哥叫做荆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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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寒阴掌功()
荆轲又说义父将他带回住所时,大哥已经在了。自此终日学武练剑,寒冬酷暑,无一日怠慢。直到三年后宋意才被义父领来。只是住所在哪,义父姓名却是只字未提。二人情知今日一别后,再见时彼此是否俱各安好,当下里二人谈天说地,直到晚霞西挂,日薄西山,宋意仍不肯走。田嘉早已冲来穴道,耳听荆宋说话声音,不绝于耳。她躺在地上,晚风吹进洞中,惬意十分。身处险境中困意萌生,不自觉的徐徐入睡。
次日晨曦初露,噴薄而出。田嘉便即醒来,暗骂自己如此大意,竟在险境中安睡了一夜。睁开眼时,荆轲宋意已不在洞内。正欲起身去往玄机庄和众人会合,听得洞外传来阵阵呼喝声。荆轲冷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田嘉心道:“莫不是盖大哥他们先到了此处。”正欲起身,又听得洞外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哼!我们一路追你到莒城,都未找到你。天幸今日在这荒郊野外却撞见了。不是冤家不聚头,你同伴呢?”田嘉心道:“这不是盖大哥他们,又是一帮什么人呢?夜罢,我便索性装到底,以观其变。”便还躺在地上,眼光看着洞外。
这时荆轲手执长剑,立在洞口在吗。对面五人一字排来,各挺器械,将他围住。宋意昨夜便已去了。荆轲独自在洞外睡了一夜,今早正准备去玄机庄探探情况,不想与这帮对头在野外不期而遇。荆轲身材高大,立在此处。那本就不大的洞口被盖住大半,那五人也看不见洞内还假躺着的田嘉。
荆轲道:“你们是邯郸卫家的人。”当中一个二十余岁,一脸戾气的少年剑指荆轲,恶狠狠地说道:“亏你还记得我。我叫卫鸯,我父亲便是死在你们手上。”田嘉心道:“邯郸卫家,那他父亲自然就是卫勉池老剑师了。卫剑师原来也遇害了。”
荆轲淡淡说道:“没错。”先发制人,长剑嗖的一声刺出,一招灵蛇吐信,直点向卫鸯咽喉。卫鸯退后一步,仗剑封住对方来势。一声招呼,左右四人一齐向荆轲出手。卫鸯拈了个剑诀,长剑划出一道寒光,跟着反攻过去。这五人中最年长的五十余岁,人称霸王鞭虞仲。挥舞着钢鞭,势大劲沉。还有一人面色苍白如纸,看不出年齿几何,也只他一人赤手空拳进招。另外两个都是卫鸯师弟,三人都使的是一路卫家剑法。卫鸯在卫家虽是次子,但深得其父真传,剑法修为已超过同门师兄弟乃至其兄。他将剑招一一使将开来,劈刺点撩,崩截抹穿,种种变化,不紧不慢,可圈可点。他那两个师弟和他用的是同一路剑法,相较之下,终是见拙。
一霎时间,短兵相接,战声酣酣。荆轲以一敌五,被困在垓心。他自出道以来,向来是临危不乱,遇敌不怯。使开天完快剑,一招横扫八方,剑光颤颤,快速无伦,分别向五人刺到。荆轲这一路天完剑法练的使纯熟在胸,比之宋意更高一筹。一招招快剑奇攻,径自将战圈冲大。那虞仲老成持重,见对方快剑了得,不敢贸然欺进,身子一矮,改使一路地堂鞭,向荆轲下盘扫去。荆轲,抢先一剑先向对方攒刺而去。虞仲惧怕对方剑快,连忙退回。
荆轲自小便勤勉练剑,剑法已超过众兄弟。一路快剑使到酣处,招招抢攻,以攻代守,任由门户大开。卫鸯仗着人多,欲作困兽犹斗,但对方愈战愈勇,久战之下,己方兀自未能缩小战圈。卫鸯一个师弟心下焦躁,踏上前一步,一招云横西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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