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儿准备准备，上场前会叫你的名字，你自己要时刻关注。”
学长说完又匆匆忙忙的走了。
器乐区全是拿着各种乐器的学生，数量还不少。
周玉彤看着他们，忽然没了自信。
这么多人，自己真的能一鸣惊人取得名次吗？
看来什么路都不好走呢！
“来！大家按照出场顺序排好队，咱们要准备化妆了！”一位高个儿学长走过来组织，没有戴袖标，但是气质很好。
一旦开始排队，人群就有些乱，尤其是听到要化妆了，大伙儿都争先恐后的往前排。
“把报名表拿在手上，按出场顺序排！”学长在前面喊得声嘶力竭，可是没几个人理他。
他拿过前两个学生的报名表一看，喊道：“安静！你们冲在前面也没用！出场名次在后的你就算排第一个也不会先给你化妆的！我喊名次你们依次站过来！”
听到这话，大家倒是安静下来了，乖乖照做。
周玉彤排在了前三分之一处，按出场顺序来说，这个位置算是最好的了。
“清琦哥！费老师叫你去声乐组一趟！”
“知道了，马上来！”被叫做“清琦”的学长回身答了一句，跟身边的同学安排了几句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感觉很忙的样子呢。
那位学长一走，一群人又有些显乱相，不过不妨碍正常化妆程序。
周玉彤的妆化好了，因为她弹的是古琴，所以妆不浓，倒是颇有几分古风。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母亲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周玉彤恍惚又忆起沈府事来……
像是要证明什么，周玉彤起身往道具组跑去。
“……数量都是有限的，真的没办法啦……”
面前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同学一脸为难。
“没事，等她们下了台我再换不行吗？”
“可是……最后要一起谢幕的……”
“我下了台再还给她嘛……”
周玉彤使出了死皮赖脸的缠功，男同学被他缠得没办法，却丝毫不松口。
“清琦哥！”看见周玉彤身后的来人，男生露出了得救的表情。
“我来拿舞蹈组的道具，这是怎么了？”
他看了看周玉彤，总觉得有点眼熟。
“你是……”
“她想借一套演出服，可是事前没有申请，我们没准备那么多，哪有衣服借啊！”
刘清琦多看了她几眼，问：“器乐组的？”
“是，我之前没想到，可是我的演出不穿演出服不行……”
之前根本没对这事上心，只是看见化了妆的自己，她想证明自己罢了。
证明自己和这些人的区别。
“这样，把青青的演出服借给她吧，青青出场靠后，我记得你在前面？”
后半句是对周玉彤说的，她十分感动的点点头。
真是个好人，热心肠的学长！
先前他一脸严肃的组织大家排队的时候，周玉彤还有点怕他，可是现在看来他只是不苟言笑了点，其实人蛮好的嘛。
“清琦哥……这样……”
“没事，青青那里我去说，你给她准备吧。”
说完，学长拿起道具急忙离开了。
男生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拿出一套白色的演出服给她。
“喏，这个。”
“白色的啊……”
如果是母亲当时穿的浅青色的就好了……
“能有白色的都不错了，你还挑！要不是清琦哥……算了，你到底要不要？”
“要要要！谢谢你！”
周玉彤赶紧抱着衣服走了。
器乐组的人还没有化完妆，主要是人太多，化妆师动作再快也不能在半小时内弄完。
找了个没人坐的化妆台，周玉彤把衣服放在腿上。
好不容易借来的衣服可不能搞丢了。
仔细回想当初母亲给自己挽的发髻，她依稀还能记得步骤，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挽出那样的效果。
拿着化妆台前的发胶，周玉彤将发分成几股，似拧麻花地把发蟠曲扭转，盘结于左后侧，面前的头发轻轻挽在耳后，垂出一种温柔的弧度。
她给自己梳了个随云髻。
想不到自己竟真能梳出来。
周玉彤看着镜中的自己，越发像当初的母亲。
看着妆台上摆着的各式珠花，周玉彤选了一支戴在头上，又拿了一支钗插在髻下。
可惜没有将母亲的珠钗带来，只能用这劣质的假货充充数了。
周玉彤抱着演出服进了更衣室，换上一身胜雪的白色衣裙。
长裙摇曳，衣袂飘飘，让周玉彤看起来出尘若仙似要羽化而去。
紧身宽腰带将其纤腰一束，胸口的莲花装饰更添圣洁之感。
莲花素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之美名，身着此衫的周玉彤正如清水芙蓉一般“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看着一袭白衣从更衣室走出来的周玉彤，旁边的学生们像是被吓着了，嘴巴张的老大。
第七十二章 庄周梦蝶（）
周玉彤一路受着各年级同学惊艳的目光回到器乐组的准备场地。
她目不斜视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抱着琴，浑身散发着高贵清冷的气息。
“同学，你的妆和服装是在外面弄的吗？好漂亮！”
周玉彤侧过头瞧了那位抱着琵琶的女同学一眼。
“不是。”
见她不愿意多说，那女生尴尬的退了回去。
周围响起低低的私语声，几个细碎的词语传进周玉彤的耳朵里。
“做作”、“自负”、“装逼”、“自私”……
真是可笑，没换衣服之前明明和他们是一样的，没有人把她当做异端，只要某一处比她们强了，就要被冠以这样丑陋不堪的头衔？
其实周玉彤明白，刚刚来问话的那个女生就是被她们推出来打头阵的。
她就是不想告诉她们自己的服装哪来的，就是不愿意分享自己的优势，所以直接拒绝了。
没有贬低没有歧视，没有骄傲亦没有清高。
但在别有用心的她们眼里，她的所做作为就是自私的最好体现了。
果然，自己跟她们怎么都没有共同语言。
刘清琦学长主要是负责器乐组的，在被其他组拉过去帮了不少忙后，好容易才回到自己的组来。
他看到一身白裙的周玉彤，眼睛亮了一下。
“效果果然不错呢！”
他赞叹道。
“难怪青青死活要在这家订做衣服，看起来和外面租的确实不一样。”
周玉彤见他来了，赶紧站起来道谢。
“多亏学长了，等会儿我演出结束就换下来，应该来得及让这衣服的主人上台吧？”
刘清琦大笑两声。
“就算来不及也没关系，她有备用的衣服，你安心表演就是了。”
没说两句话，刘清琦就被别的学生叫走了。
虽然不知道身上这件衣服是谁的，听学长的口气，应该是个很讲究的姑娘吧？否则也不会特意去订做。
比赛结束后要去好好儿的给人道谢才行呢。
模模糊糊听到厚重的幕布背后传来主持人的声音，听不太清楚讲的什么。
虽然音响的声音很大，但后台里忙忙碌碌的杂音分解了话筒中传出来的声线，周玉彤只知道比赛开始了。
看着各组学生陆陆续续的准备、登台、下台，她心里突然紧张了起来。
有的人围着下来的学生问台上的情况，大家三两人的聚在一起说话，只有周玉彤是单着的。
“周玉彤，该你准备了，下面几个节目过了就是你。”
一位戴着袖标的学长扔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她想多问一句都没机会。
抬头张望了一圈，周玉彤抱着琴排到幕布旁的小队伍后边。
排着队的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并没有人开口说话，各自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看着排在自己前面的人数逐渐减少，周玉彤的心怦怦直跳。
刚才就不该坐在下面发呆，也应该学其他人一样去问问台上的情况的。
虽然这只是初赛，但阵仗却极大，所有的参赛者都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没有一个人显出放松的姿态。
周玉彤本来不是很在意这个比赛，只是碍于情面半推半就过来打酱油的，结果不知不觉被他们这样紧张的气氛带着走了。
“……有请高一四班的周玉彤同学为我们带来古琴独奏——《庄周梦蝶》！”
深吸了一口气，周玉彤挺直了腰板，抱着琴踏上了大礼堂舞台的阶梯。
聚光灯亮得有些刺眼，她虚了虚眼睛，过了两秒才适应了这样的亮度。
舞台的右边坐了一排校级领导和学生干部，舞台的正下方坐的是区级以上的领导评委。
可能是因为灯光太强，从舞台上看，他们身后的观众席黑漆漆的一片，如果不是有嗡嗡的低语声传来，周玉彤还以为下面根本没有人。
主持人朝她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周玉彤将琴摆在舞台中央的矮桌上，挺身坐好。
不再看周围，仿佛这个空间里只剩自己和这一张琴。
周玉彤将手轻抚在琴上，闭上双眼，不再有任何动作。
脑海里又浮现出她最不愿意想起的记忆，明明过往的世界才是属于她的真实，为什么现在回忆起来竟像是梦境一般朦胧？
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只迷途的蝴蝶，有家不能回，有仇不能报，身陷异国他乡……
越是深想越是害怕，自己以为的幻境越发真实，自己认为的现实逐渐模糊……
她……究竟是梦着，还是醒着？
“怎么回事呀？”
“怎么还不开始？”
“是不是打算弃权了？”
“这不是在浪费时间吗？”
眼见周玉彤久久不开始演奏，台下的观众有些坐不住，连台上的评委都蠢蠢欲动，想交头接耳的商量对策了。
忽然，周玉彤右手一挑，一声低吟的琴音悠然而出。
她端坐在琴前，恍若真正的古人，在弹奏属于她的一支曲。
“寻思万户侯，中夜忽然愁……”
伴着低沉如呜咽之声的琴音，周玉彤朗声诵起一首诗来。
“琴声遍屋里，书卷满床头……”
诗词由诵读渐渐转为和着曲调吟唱。
原本该是带着欢喜之情的曲子，被周玉彤改成了满腹忧思的思乡之曲。
“虽言梦蝴蝶，定自非庄周。残月如初月，新秋似旧秋……”
自来古琴曲因韵味而闻名，却非人人能欣赏的。
有的人听惯了流行歌曲的畅快，赏不了这样慢悠悠、乍听之下没什么旋律的乐曲，但配上周玉彤饱含深情的吟唱，礼堂里竟然出奇的安静，大家都屏气凝神观赏她的表演。
“露泣连珠下，萤飘碎火流……”
记忆中满目的火光将她的泪水逼出，周玉彤的声音有些哽咽。
“乐天乃知命，何时能不忧……”
“何时，能不忧……”
一曲罢了，礼堂里鸦雀无声。
良久后，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掌声由少及多，由小变大。
周玉彤缓缓站起身来，像是还没有从梦中醒来。
没有致辞，没有鞠躬，没有敬礼，甚至没有一句结束语。
她像来时一样将琴抱在胸前，白色的衣裙带起满袖的清风。
她，就这样飘然离去。
第七十三章 时隔五年（）
“恭喜你啊，首战告捷。”
刘清琦走过来，笑眯眯的说。
“学长……”周玉彤这时才从那恍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我也没怎么……哦对了！我马上把衣服换下来！”
说着，周玉彤手忙脚乱的将琴放下。
“这个不用急。我在后台都能想象到前面有多热闹，刚刚好多人藏在幕布后面看你的演出呢，我只是过来恭喜你，没有催你的意思。”
她的琴……真有那么好吗？
周玉彤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看着周玉彤微笑的样子，刘清琦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总觉得……以前在哪里见过你，可是想不起来了。”
“都在一个学校里，可能以前见过面只是不认识吧。”周玉彤道，“对了，学长在上高二吧？”
“对，高二一班，我叫刘清琦。”
他弯着嘴角笑了笑，笑容亲切而阳光，让人心生好感。
“竟然还没有自我介绍过，真是失礼。”
听着他打趣的话，周玉彤也跟着笑了起来。
周玉彤把换下来的服装还给了道具组，一个人抱着琴出了大礼堂。
海选赛还要好一会儿才会结束，她想回去准备物理竞赛，不想一直待在后台。
“小彤！”
田梦馨早就等在后台出口，见她出现立刻跑了过来。
“哇，我都不知道你琴弹得这么好的！你不知道，刚才好多人在问你的事呢！”
田梦馨拉着她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我都不敢说我认识你，怕被他们拉着问。哈哈！以后你要是发达了一定要带上我啊！说不定会被星探发现，成个大明星！”
周玉彤有点无语。
“想太多了吧，哪儿至于……”
“你根本不知道刚才的情况！”田梦馨瞪大了双眼，努力试图说服她，“平时女生们看到漂亮女生总会有些嫉妒心，但刚刚完全没有！完全没有！她们还说你像个仙女儿似的，气质超好的有没有！”
气质？什么样的气质才能让她们折服？
老实说，周玉彤不太记得刚刚在台上自己是怎样的状态，奏了一曲《庄周梦蝶》，她真像是做了一场梦似的，梦中的景象已有些模糊了。
“哦，这样啊。我要回教室，你跟我一起吗？”
虽然不知道周玉彤为什么要回去，但田梦馨还是点了点头。
她现在兴奋劲儿还没过，唯周玉彤的命令是从。
“你们等等！”
从后台大门跑出一个带着袖标的男生。
“你们俩的比赛已经结束了？”
“她的比赛结束了，我是观众。”田梦馨指了指周玉彤。
“也行！”说着，那男生毫不避讳的把周玉彤往后台拉，“既然你比赛结束了就来帮忙吧，人太多了忙不过来，帮忙化妆维持秩序都行！”
学生会需要帮忙的话，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后台里确实忙得乌烟瘴气。
“你去吧，我在礼堂里看比赛，你忙完了再来找我！”
见周玉彤回头瞧自己，田梦馨以为她是不放心，便冲她挥着手喊了一句。
周玉彤这才又进了后台。
虽然已经有一小批人已经参加完比赛了，可是项目进行的比想象中更快，人手根本不够。
周玉彤还没来得及放下琴，一堆事情就向她扑来。
给这个组送道具，帮那个组找化妆师，还要替换了衣服回来找不到乐器的同学找乐器……晕头转向。
刘清琦好容易结束了手头的杂事，一抬头就看见在不远处跑腿的周玉彤。
她脸上总带着点茫然，偶尔却露出温柔的笑……
他十分肯定自己见过她，不是在市一中。
印象中，她的脸不该这么成熟，好像要更……稚嫩一点？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张粉嫩的面孔，记忆中的她站在模糊的场景中朝他微微一笑，笑容直击他的心灵深处。
对了，是在电影院！
好像是他六年级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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