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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零零”电话铃响了，楚梅村立即抓起听筒说：“钟兄，我真佩服你了，受了那么大的屈辱，还这样镇静自若地写会议报告。看了《留侯论》我才明白你是真正的英雄，不与小人一般见识，这是你的品德呀。”
钟维民哈哈大笑：“兄弟呀。没想到一年的农村生活，不但磨炼了你的意志，而且更是满腹经纶了。我可不是什么‘君子不怨天，不尤人。自任以天下为重’的大人物。是凡夫俗子，普通人，从小就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不与粗鄙小人一般见识嘛。我相信时间是公平的，它能够证明一个人的品行。你相信吗？”
楚梅村：“我相信！可是，奸臣们嘲笑忠良：你在我前身先死，我在死后落骂名。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钟维民：“我们还是现实一些吧，说说你回来有什么想法？咱们合计合计。”
楚梅村迟疑了一会儿说：“钟兄，监管局人妖颠倒的现实让我实在不能待下去了，去农村也是逃避监管局压抑环境的无奈之举。但我相信天生我才必有用，在农村的工作使我重新找到自信。农村的实践证明。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楚梅村能够干出成绩。我才41岁，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消沉下去。行政机构改革，政府给我们这次机会，一定要抓住不放，你意下如何？”他急切地问。
钟维民不紧不慢地说：“梅村，当年我从人事局几十名待分配的大学生中选中你，看到的就是那股不服输的精神，你的表现没有让我失望。虽然，你竞选工商贸易处长失利，但是，却取得调研员的资格，好歹也是个正处级了。下乡一年来成绩突出，这些为你提供了平台。在农村干满三年，你有可能一鸣惊人。如果现在回来，参加竞争上岗不管成功与否对你都有许多不利影响。我觉得要三思而后行！”
楚梅村急了，大声说：“钟兄，我知道你是‘诸葛一生唯谨慎’。可是，你就吃在这谨慎的亏上了。工龄20年的大学毕业生，写得一手好材料，至今还是主持工作的副处长，比我还低一个级别，难道这不是不敢竞争的结果吗？我们为什么不能有舍我其谁的霸气呢？这次，我参加竞争的主意拿定了，落选的话，大不了回我的平远村继续当农民。”
钟维民轻轻地“唉”了一声。
反应敏感的楚梅村意识到了什么，就问：“钟兄，难道这次竞争上岗有什么猫腻？”
钟维民有气无力地说：“猫腻，我不敢说有没有。但是，报名条件你清楚吗？我们可不能感情用事，要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你的热情我不能打击，只能支持，但是，必须弄清楚侯石嘉局长的意图。”
楚梅村一愣说：“你钟兄是机构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成员，那么，你告诉我报名条件。”
钟维民郑重地说：“必须是大学专科以上学历；机关正副处长，调研员、副调研员，下属事业单位的正副实职领导；年龄在50周岁以下；身体健康，大是大非面前立场坚定；有较强的组织领导能力；群众公认，等等。”
楚梅村立即兴奋地说：“这些条件我都具备。”
钟维民不耐烦地说：“我说你聪明反应快，但是也不能反应太快嘛。你扳着指头数一下，再说。”
真是“一石激起千重浪，一语惊醒梦中人”。楚梅村静下心想了一会儿说：“乖乖，目前符合条件的真不少，可是，我们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我们的水平和能力在那里是明摆着的呀。”
钟维民无奈地说：“要紧的就是这个‘大学生’，这些年文凭泛滥成灾，走读、函授、夜大、成教甚至党校也在发文凭。如今的机关，几乎90％以上都是拿着大专以上文凭的。公务员鱼龙混杂，国民教育初中没有毕业，却有党校大专甚至本科文凭，持在职研究生学历的也不少。在机构改革中，他们规定的岗位标准就是大专以上学历，但没有说明是国民教育学历。这样，那些手握本科文凭甚至研究生学历而实际是小学水平的人就和我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我的傻兄弟。我们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呀。”
楚梅村坚定地说：“我看我们没有悲观的必要，站出来竞争，不就是再失败一次嘛。没有什么可怕的。”
钟维民低声沉吟着：“你不知道这次与你那次不一样，如果失败，你的调研员资格也不复存在，只能是保留处级待遇的科员。你想想自己有多大的把握。”
楚梅村不服气地说：“如果是公平竞争，我们怎么会失败呢？只要他们没有内幕，我就要闯一闯。”
钟维民不安地说：“内幕，也许有吧。不过，侯石嘉局长是知识分子，想必他真会选千里马，你最好找找他，怎么样？我们就说这些。”
楚梅村心理有些波动，连忙说：“谢谢老兄的提醒，我明天就去找侯石嘉局长，希望取得他的支持。晚安。”
钟维民回应道：“晚安。”心里说：让楚梅村去找吧，只怕没有什么结果。处长岗位人家内定的基本都是自己的亲信，如果不发生什么意外，别人是难以竞争过他们的。千万不要让楚梅村再遭到伤害呀。
第二天早晨，楚梅村按正常上班时间来到监管局，他要找侯石嘉局长汇报一年来的农村工作，询问机构改革的有关事项。
“咚咚咚”敲门声搅了侯石嘉和他请来的文物贩子的兴致，他们再也不能静下心来鉴定这些价值不菲的文物，自然也就无法商谈买卖价格了。侯石嘉急忙把这些宝贝放进保险柜锁好，与文物贩子聂坐下来喝茶聊天，谈论的还是文物字画的鉴赏。“咚咚咚”外面的敲门声更响了，侯石嘉不得不打开办公室门。楚梅村急忙走了进来说：“侯局长，早上好。有客人呀。”
侯石嘉指着桌子上摆放的《文物鉴赏》、《字画鉴定指南》、《古钱币价格参考》等来不及收拾的书籍，满脸堆笑地说：“哦，小楚呀。什么时候回来的？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省文物鉴赏名家聂之存先生，他平时也做些书籍生意，今天来找我推销文物鉴定书籍，随便聊聊天。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找我，不知有什么事？”
楚梅村诚恳地说：“侯局长，我今天来，有两个意思，一是汇报一年来的工作；二是谈一下我想参加竞争上岗的事。怕您忙抽不出时间，所以就起了个大早，没想到还是落在了聂之存先生的后面，打扰了你们，抱歉。”
聂之存觉得今天的生意没法谈了。于是，起身告辞说：“我是路过，给你们局长捎了几本书，随便与侯局长聊聊，也没有什么大事。你们谈，告辞。”
侯石嘉不好意思地说：“恕我不能远送，改日再谈吧。”转身面对楚梅村说：“小楚呀，你能回来汇报工作，很好嘛。你的总体情况很好，在农村干得不错，基层办郭主任很欣赏你。他上次对我说过，下派干部归基层办管理，具体工作就不必说了。如果汇报思想，请简短一些。”
楚梅村略显激动地说：“侯局长，在农村一年来，我与人民群众的感情更深了。许多活生生的事例感动着我，对于在一个城市长大的人来说，深深地体会到了人民群众对党和政府的感情。他们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是最值得信赖的人。他们对社会的贡献最大，要求最少，是他们用肩膀扛起了我们的共和国，担负起建设中国的重任。农民总是把最好的农产品交售给国家，支持社会主义建设，为我们今天的繁荣富强积累了资金，提供了原料、市场和劳动力。社会进步了，国家富裕了，可是他们的生活条件还很差，与现在的社会发展不相适应。但他们没有怨言，而是为国家默默奉献着，他们是最好的人。为了父老乡亲早日过上小康生活，我把自己当做农民中的一员，努力实践共产党员的宗旨。与农民们的贡献相比，我们实在太渺小了，只有加倍努力，才能报答人民的恩情、报答党的关怀。我也衷心感谢局党组给我这次机会，感谢我们局领导的关怀和支持，特别感谢您的关心和培养，这将使我受用终生。”
听了楚梅村的一席话，侯石嘉心里非常高兴。说句老实话，他对楚梅村在农村的工作十分满意，尤其是报社编发的那篇长篇通讯影响很好，使自己赢得了市委主要领导的信任和政府更多的支持。只见他满脸堆笑地说：“小楚呀，你的思想进步我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对于你的工作，我们局党组是满意的。你要继续努力，再接再厉，希望你能一如既往地坚持下去，继续搞好平远村的工作，闯出一条农村致富奔小康的路子来，为尽快改变农村落后面貌、缩小城乡差别作出贡献，充分发挥共产党员的表率作用。我相信一个真心实意为人民办事的人，组织是不会忘记的。请相信组织，你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在你的身后有强大的党组织作为坚强的后盾支持你，我们局始终支持你在农村的工作。”
楚梅村从侯石嘉的话中听出了他不希望自己回来的意思，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急忙说：“侯局长，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参加竞争上岗，想展示一下自己的知识和才能，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走上新的工作岗位。”
侯石嘉心里说：乖乖，何志天分给我们的处长名额也实在太少了，现在僧多粥少，这么少的名额使我们安排干部显得捉襟见肘，陶小曼他们还不好安排呢。我们考虑的处级干部拟任名单中根本没有包括下派干部，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嘛。脸上便露出了不悦的神色说：“你和领导小组办公室联系了吗？看过报名条件吗？”
梅楚村说：“我看了，自己完全符合这些条件。”
“那么，市委关于‘双万工程’工作中挂职干部的有关规定学习了吗？”
楚梅村不安地说：“还没有看到。”
侯石嘉提高声音说：“那么，我明确告诉你，市委明文规定下派干部不参与这次机构改革，由单位保留编制、职务。因此，你不在竞争上岗报名范围之内。”
听了这一席话，楚梅村好像一盆凉水从头浇下，顿时心凉透了，他无力地辩解道：“竞争上岗是《公务员法》赋予我们每一个公务员的权利，基层办发的文件与机构改革文件相抵触，还是请示一下机构改革委员会。”
侯石嘉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党纪和国法并不矛盾，是统一的。小楚，我们对市委的文件不能持怀疑态度。不过为了了却你的心愿，我派夏光明、钟维民同志请示一下，但请不要抱过高的希望。因为我们国家各级党组织决定了的事，轻易是不会改变的。我劝你还是作好回村子的准备。”
楚梅村无力地说：“我觉得，还是请示以后再说吧。”
侯石嘉说：“好。我满足你的要求。”
8
监管局全体人员在会议室参加党团例会，侯石嘉主持学习了《中国共产党章程》，王忠义领导大家学习《中国共产党各级组织管理条例》，王延静解读《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会议的重头戏由综合法规处副处长钟维民做《政策与法律一致性关系》专题报告。
钟维民面对大家，他平静地说：“我们国家改革开放以来，经济社会变化巨大，这是有目共睹的。但是，我们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还不协调，制约着经济基础的发展，解决这一问题的关键就是建立民主政治制度。
“我们必须搞清楚党的政策与法律的辩证关系，政策与法律都是集中体现人民意志的。政策要指导法律的正确制定，法律也能够约束政策合法。两者之间的关系都具有实质的正当性。”钟维民寥寥数语把众人的注意力紧紧抓住，宽敞的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人们都在体会着其中深奥的道理。
钟维民停顿了一下，继续演说：“政策是执政党集中体现人民意志的政治主张。党是中国人民的先锋队，就是要代表人民提出政治主张，制定政策代表并实现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这也是马克思主义关于人民群众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这一基本原理的具体运用。实践表明，中国共产党的一系列方针、政策、历次修宪建议、多次重大立法建议与重要决策等，都体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迫切愿望和根本利益，获得了人民的广泛支持与拥护。”侯石嘉赞许地点点头，大家不时交头接耳，有的说：“农村改革就是顺应农民群众的心愿，不管怎么说农民的温饱问题解决了。”有的说：“取消农业税就是党先制定政策，之后由国家法律确定的。”有的说：“钟维民的理论水平不比市党校那些教授差，这么有才华的人在我们局屈才了。”
钟维民是参考了大量资料精心准备这份报告材料的，他继续说：“我想通过一组数字说明，截止上一年，共产党员在年龄、文化程度结构上，35岁以下的党员占党员总数的22。7％，36岁至59岁的党员占党员总数的54。6％；具有高中以上学历的党员占党员总数的56。6％，大专以上学历的占27。3％。新发展的党员中，各行各业的先进模范人物党员29。8万名。2000年底，全国共产党员总数已经达到6000多万人，党的基层组织达352万个。在新的社会阶层中发展了党员1。1万名，其中在私营企业主中发展党员894名。各民族、各地域、各阶层和各行业的党员在不同层面或岗位上与广大群众还有着有密切的联系，直接代表或广泛地反映民意。”
钟维民说：“第二个问题就是法律集中体现人民意志和国家意志，有着深远的思想渊源和制度基础。即便是古代，开明君主也深知民意对巩固其统治的重要性。因而虽‘令从君出’，也需‘天子五年一巡守’，‘皇帝请问下民，鳏寡有辞于苗’，做到‘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以顺民意。当然，这只是说封建时代开明的君主也会重视民意，不能说他们的立法是人民意志的体现。”
钟维民接着说：“坚持党的领导是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的根本保证，依法治国是党领导人民治理国家的基本方略，也能保障政策和法律的贯彻执行，不出偏差。报告完毕，谢谢大家！”
侯石嘉带头鼓掌，整个会议室掌声一片。静下来后，侯石嘉总结会议说：“今天，我们通过学习《党章》和《宪法》，明确了党和国家的政治原则。钟维民的报告很成功，他辩证地分析了政策与法律的关系，很有启发意义。我们的工作要在政策和法律范围内进行，超越这个界限是要出问题的。这次机构改革严格按照政策和法律办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在政策和法律面前一律平等，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最后，希望大家严格按照程序走，不要寻找可以利用的空间钻空子，这样做是徒劳的，也会伤害自己。我负责任地告诉同志们，要充分考虑后再报名，一旦落选，就只有被任命为科员，请大家明白。”
侯石嘉的总结使钟维民如梦方醒，自己又一次被人利用了，“唉！”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深深佩服侯石嘉的手腕，不经意间玩弄别人于股掌之间，普通的报告竟会暗藏着玄机。自己的学术报告把机构改革必须依法律和政策进行渗透到每个人的心里。谁学习了这个文件，就得按照侯石嘉的思路走，不少人已经被牵住鼻子了。看来，楚梅村这次彻底没戏了，如果他坚持参加竞争上岗，调研员资格都难以保留。
9
汪君伍认为自己符合竞争处长的一切条件，加之他几个老乡的怂恿，终于下定决心参与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