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 第17部分

侯石嘉无奈地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站起来在办公室踱起步来……良久，又回到办公桌前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说：“老王，钟维民非去不可？”

王忠义坚定地说：“老侯，钟维民有基层工作经验，足智多谋，口才好，是我们局不可多得的多面手。我就要钟维民。”

侯石嘉一挥手：“我理解你的苦衷。好！钟维民我交给你，但必须再兼顾局里的事情。”

王忠义：“我尊重你的意见。但必须以我们工作组为重。”

侯石嘉：“你们再安排一个联络员。希望你们鞭敲金蹬响，谈笑凯歌还。”

正副职二人认真分析了事件发生的原因、问题的内在根源，找出解决问题可以依靠的人员以及如何与他们取得联系，争取圆满解决劳资纠纷，又查找了政策依据和相关法律法规，互相鼓励着忙各自分管的工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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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在219国道上急速行使，黑山县越来越近了。轿车里的三位表情凝重，他们一会儿低头沉思，一会儿双手托着下巴，都在思考着如何处理这个棘手问题。王忠义猛地把手从头上拿下，使劲一挥，说：“小钟、小李，我们必须作好思想准备，认真对待可能出现的一切问题，千万不可等闲视之，应当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变化。”

大学生小李初生牛犊不怕虎，有话就说：“王局长，俗话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我们谨慎对待，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您是参谋长出身，处理这个问题和作战差不多吧，做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钟老师是政府大院有名的智多星，您二位出马一定能够顺利解决问题。我正好有机会向你们学习了。”

钟维民脸色凝重，显然还在沉思。他没有立即接过话茬，拿出口香糖来咀嚼弥补不能抽烟的遗憾。

车厢内一片沉寂，只能听到汽车行驶的声音。忽然，司机大刘打破了车内的宁静，说：“哎！我说哥们儿，我当过八年工人，比较了解工人们，他们往往听有号召力的师傅的意见。咱们是否从此入手呀。”（文*冇*人－冇…书－屋－Ｗ－Ｒ－Ｓ－Ｈ－Ｕ）

钟维民兴奋地拍了一下手，几乎喊着说：“大刘呀，你真不简单。是名副其实的智多星。”

大刘爽朗地哈哈大笑，轻松地说：“你怎么也学会了嚷人，秀才兄。谁不知道你绰号‘智多星’，人们都说‘钟秘书长’鬼点子多。兄弟当过工人，了解他们的思维罢了。解决纠纷，还得看你们的！”

钟维民也哈哈一笑，说：“周雍多智者，难怪孔夫子周游列国唯独没有到周雍。不过孔夫子的‘三人行，必有吾师’还是很有道理的。完成任务后我请客。”接着，又对王忠义说：“王局长，工人是讲道理的，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会走极端，做出过激行为。只要我们坚决按照合同和国家的法律法规以及国际条约办事，那么，任何人也不会无理取闹，问题就能够很好地得到解决。”

王忠义点点头。

钟维民继续说：“我们有些地方政府在招商引资上过于强调外商的利益，往往为了讨好外商作出许多不该做的让步，给予外商超国民待遇。他们屡屡违反我国的法律法规，侵犯工人的合法权益，有些甚至触目惊心。焦化厂的问题我略知一二。K国投资者任意延长劳动时间，吃饭时间压缩得很短，就是上厕所也有人跟踪。经常克扣工人工资，甚至打骂工人，侵犯工人的人身权利。更不用说违反劳动安全法律法规等行为，还有不遵守《环境法》乱排乱放废气的问题。”

“噢。有什么好法子，说下去。”王忠义欣赏地看着他说。

钟维民胸有成竹地说：“我们只要依法办事，站在公正的立场上处理问题，毫不留情地指出投资方的违法行为，维护工人的合法权益，让工人们看到我们真正为他们说话，使他们看到希望，先放出扣押人员再说。然后，指出他们限制人身自由的违法行为，让他们给扣押过的人道歉，事件就解决了关键的一步。接着，我们严肃地与K国投资者在遵守国际法和我国的法律法规的前提下谈判，指出他们的错误，让死难者入土为安，给受伤者足够的赔偿。我们再到工人中宣传投资方不远万里来到黑山投资，帮助我们发展经济，从人情的角度理解投资者，使双方达成谅解，恢复生产。接下来，我们要与相关部门联系，加强企业技术改造，完善欠缺的地方；最后，我想可以申请市总工会在焦化厂成立工会组织。这样问题就不难解决了。”

王忠义不由兴奋地说：“好。”

汽车在继续行驶，很远就看到焦化厂的工人们打着“我们要做主人，工人的合法权益不容侵犯”、“监管局，请维护中国工人的身心健康和人权”等标语。他们高唱着《国际歌》，那阵阵高昂激越的旋律飘得很远。“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让思想冲破牢笼，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趁热打铁才能成功。”听到这里，车上的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的热情被冲得一干二净，心情愈发沉重。看起来这个问题十分棘手，来不得半点马虎，必须认真对待，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

王忠义苦笑道：“我们这回是张仪门好进难出。没有赵子龙大战长坂坡的本事，是难以全身而退呀！同志们，我们既然来了，就得打硬仗，咱们四个人就是一个战斗小组，齐心协力，打好这场战役，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钟维民听到大家有力的声音，不由得轻松地微笑着说：“我觉得工人同志能打出这样的标语，说明他们是相信政府和我们局的。只要我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问题是能够得到解决的。只是第一次接头可能有些困难，原来处理问题者工作态度粗暴，使工人兄弟们对他们失去了信心与信任。我觉得大刘这回能够发挥很大的作用，你的产业工人经验可以派上用场。王局长和小李留守在车上，就是龙潭虎穴，我和大刘也要先去闯一闯。”

“好！就这么办。注意策略和方法。”王忠义叮嘱着。

钟维民和大刘走下轿车，向焦化厂的大门走去。

工人们用低沉的声音唱着“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特乃尔就一定要实现。”

大刘拿出电喇叭喊道：“焦化厂的工人兄弟们，大家受苦了，我们来看大家了！我们来晚了，请同志们谅解。请打开大门。”

歌声戛然而止。工人们一阵窃窃私语，有的说：“别听他们的，这是在忽悠我们，不能开门。”有的说：“妈的，我们过去多次请愿，他们什么时候关心过我们。”“闹不好，他们与扣留的这几个是一丘之貉，向着洋鬼子呢。”也有人说：“这回可能要解决问题，没听见他们说的话很诚恳吗？”“什么诚恳？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可是，就是没有人和钟维民他们搭话。

钟维民接过喇叭说：“工人兄弟们，你们受委屈了。我代表市综合经济监管局向你们道歉。请相信我们一定能够为大家解决问题的。”

“我们要解决问题！”“反对欺骗！我们要人权！”“工人的合法权益不容侵害！”突然，有人带头高呼起口号。

钟维民继续说：“工人兄弟们，我们就是为争取大家的合法权益而来的，请相信政府，相信我们解决问题的诚意。”

“凭什么相信你？”一个身材高大的工人问了一句。

大刘反问：“要怎么样你们才相信我们？”

工人肯定地说：“你们必须说出让我们相信的理由来。”

钟维民紧接着说：“我是雄鸡市综合监管局综合法规处副处长钟维民，具有律师职称，一定会依法秉公办事的。”

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大声对工人们说：“我知道政府机关综合法规处的都是有文化、懂法律的人。这些文化人一般比较实在，像范公那样‘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们知识分子有良心，忧国忧民的多。”随即转身又对钟维民说：“我知道你们是现在少有的好人。但是，你讲的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不过我们尊重知识分子，我给你留个面子，回去换别人来。”

钟维民听到他这么说，觉得处理这事有门了，就说：“你们谁记得当年合资办厂谈判协议第一稿的主要条款？”

戴眼镜的中年人说：“噢，协议的核心就是：双方权利地位完全平等，必须尊重工人的合法权益，实行权责利相一致，遵守中国的法律法规等维护工人利益的协议。这个起草人是我们工人的贴心人，他了解群众的疾苦，是我们国家的脊梁，我们相信他是民族利益的保护者。这样的人我们工人拥护他、相信他。”

大刘连忙说：“大哥，这位就是协议的起草人钟维民，钟处长。当年为了维护我国和工人的利益，坚决据理力争。可是，由于其他环节出现了问题，他主持制订的那个协议最终没有被采用，钟处长还受到了个别领导的严厉批评。如果当初采用了钟处长的协议，怎么会留下今天的祸根呢？现在，问题出来了，组织派钟处长前来解决问题，你们可以相信了吗？”

“欢迎钟处长前来解决问题！”工人们喊着口号，打开小门迎接他们两位进去和工人们协商解决问题的思路。

钟维民和大刘仔细听取工人们的意见，不时记录着要点，对一些有借鉴作用的意见重重地作上标记。看到他们如此认真地为群众解决问题，有人给他们端来椅子，有的送上热气腾腾的香茶。

王忠义和小李也来到了工人中间，工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倾诉着工厂对工人的苛刻。有的说每个工作日八小时是国际惯例，可是我们每天工作在十四个小时以上，就是上厕所也限定时间，我们是人不是机器，就是机器也要留有检修的时间，可恶的资本家实在是不把我们当人看；有的说炼焦污染很大，工人们几乎没有什么劳保和防护措施，每天吸入大量粉尘，简直成了日历牌的吸尘器，不少工人患有气管炎，也有患尘肺病的，工厂给了几千元的医疗费就不管了，回去成了废人；还有人说工厂经常以种种理由克扣工人的工资，体罚、打骂工人的事经常发生。

一个瘦高的青年工人说：“我是化工技校毕业的，几次对安全防护提出建议，工厂负责人就是不听，还说我多事。如此简陋的煤气管道出事是早晚的事，这次煤气管道爆炸就是使用了廉价的劣质产品，又轻视安全生产的报应。可是，这样的报应也不应该让我们工人付出代价呀。”

稍胖的老工人说：“我们住的和过去的包身工没有什么两样，十二平方米的石棉瓦棚住着十几个人，通气条件很差，对人的身体健康损害很大。”

听到这里，王忠义不失时机地说：“同志们，大家的意见我们基本清楚了。对工厂违反劳动法和安全生产管理法规、克扣工人工资、侵犯人权的行为，必须得到解决。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维护工人兄弟的合法权益，一切侵犯工人利益的行为都要得到查处。经济发展的目的就是为了改善人民群众的物质文化条件，使人民过上好日子。如果容忍这种严重侵犯人权的行为，那就与我们经济发展的目标大相径庭，就是对人民犯罪。我们作为政府管理者就是要合法生产，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否则，就有罪于人民呀！同志们。”

这时，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掌声，工人们高呼“共产党万岁！”“人民政府万岁！”“坚决拥护政府处理焦化厂事故的一切决定”等口号。

钟维民觉得到了处理问题的时候了，就说：“同志们！请放出投资方代表和先前处理焦化厂爆炸事件的同志，我们好处理问题呀。”

工人立即表示反对，戴眼镜的中年人说：“不行，问题还没解决，怎么能放了他们？”

稍胖的老工人说：“放了他们谁来给我们赔偿？再说，他们跑了怎么办？你们不能就这么忽悠工人呀。”

人群又一阵骚乱。“看起来，还是官商勾结呀。”“谁都不把我们当人看啦。”“我们就是不放人，看他们怎么办？”“赶快关上大门，别让这几个败类出去，扣住他们！”

钟维民大声说：“同志们，请相信我们一定能够维护工人的合法权益，决不做对不起人民的事情。如果谁发现我们出卖工人的利益，我们愿意接受工人和国家的一切审判。”

王忠义诚恳地说：“同志们，钟处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是一名老军人，一生以国家和民族利益为重。一切侵犯人民和国家利益的行为，老王坚决反对，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人民和国家的利益。”

钟维民接着说：“同志们，我们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解决问题的，我想没有人愿意这么僵持下去的。如果大家现在这样做，那对我们有百害而无一利，闹不好会引起国际纠纷。再说非法限制他人的人身自由在刑法上是非法拘禁罪，我们不能把有理的事变成没理的事呀。现在，K国驻西京领事馆已经照会我方，提出抗议。我们必须把人放出来，接受调查，以便掌握足够的证据，赢得主动。”

戴眼镜的中年工人大声说：“工友们，钟处长和王局长说得在理，我们听他们的。”他转身对小个子青年说：“小吕，去通知大周他们放人，就说我们的问题就要得到解决了。”

不一会儿，小吕和几个穿着保安服的人押着七八个人走了出来。一个戴金丝边眼睛的矮胖子疾步走到钟维民面前，用不太流利的汉语高声说：“我是焦化厂K国厂长金珠男，我抗议，对你们非法拘禁外国投资者的行为提出严重抗议。我要到K国大使馆去控告你们，撤回投资。告诉投资者不要再到中国来投资。”

钟维民义正词严地用流利的英语说道：“金先生，你可以去法院控告。但是，你们必须对逝去的生命和严重受伤的工人负责、对患尘肺病的中国人负责！1886年美国芝加哥工人大罢工的结晶，想必你金先生是知道的。如果先生健忘，我来告诉你，就是以‘八小时工作制’为主要内容的‘五一’国际劳动节。我想贵国大使馆不会不知道严重侵犯人权、违反劳动法律是被国际法所禁止的吧！”

金珠男立刻满脸堆笑地说：“这位先生是干什么的？能否介绍姓名，我们认识一下，好吗？”

戴眼镜的中年工人说：“这就是雄鸡市综合经济监管局的钟处长，是专门为处理这件事来的。”

听说来的是综合经济监管局的人，厂长金珠男突然又来了精神，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蛮横地说：“钟先生，我们可是综合经济监管局招商引资到贵市投资兴业的，贵市对我们是有优惠政策的，难道先生不记得了？”

钟维民严肃地说：“金先生，开放的雄鸡始终欢迎一切友好、守法的投资者，我们承诺的优惠政策始终不会改变。但是，要遵守国际法，必须遵守所驻国的法律和法规。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是我国的法治原则，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没有不受法律约束的人和法人。想必来自法制国家的金先生是不会把自己凌驾于法律之上的吧？我想贵国大使馆也不会保护违法者！”

金珠男消失了的笑容又挂上眉梢说：“钟先生，我尊重中国的法律法规，愿意配合你们处理问题。不过，我们被关押了36个小时了，现在很疲劳，能否让我们先吃饭，休息休息，恢复体力后咱们再就具体问题进行磋商，不知钟先生意下如何？”

钟维民明确答复说：“可以，我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