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江回到旬子等待的地方,要她尽可能仔细回想拿信封来的那个男人的模样。
当然,只凭大衣和太阳眼镜实在很难过滤出特定的嫌疑犯。但是,就算只知道对方的高矮胖瘦这类的线索也是聊胜于无的。
「警方一定会将凶手逮捕归案的。你不要想太多,好吗?」
「好的。」
旬子点点顶,「呃,那位帅哥是谁啊?」
「嗯!」
旬子指的是大谷,「──啊,那是我的上司,大谷组长。」
「哇──他好帅哦!」
「还好啦……」
弓江暗自祈祷着大谷的母亲千万不要在这时候出现。
仓林良子在「幸福之馆」的柜台前停了下来。
「──今天已经截止登记了。」
说着,美雪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啊,良子小姐!」
「你好?」
良子说道,「令尊在吗?」
「你等一下。」
美雪回到里面的房间,然后很快地探出头来,说:「进来吧?」
良子走进贴着天鹅绒的房间。
「呀!你已经恢复啦?」
沙奇舒适地坐躺在沙发上说道。
「是的。」
良子也在沙发上坐下来,「一直都没有来向您道谢。」
「不需要,那件事是你做的,不是我。」
「可是──」
「你要搞清楚,让人得到幸福是我的工作。而你,则是例外中的例外。」
「这我知道。──」
「既然这样,你今天为什么到这里来?」沙奇问道。
「我妈她……有点怪怪的。」
良子犹豫了一下,说道。
「你妈妈?」
「最近看起来很没精神。──好像突然老了许多。」
「哦?」
沙奇的眼睛带着锐利的光芒。但是,良子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你说说看……!」
沙奇将修长的手指只手合拢之后说道。
9覆影沉闷的灰色天空。
这种天空似乎最适合旬子此刻的心情了。
步伐也不自觉地沉重起来。当然,旬子心情沉重并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
佃旬子走在通往「幸福之馆」的那栋大楼的巷道里。绕过这里,再从地铁车站走过去比较近。
旬子是来见「沙奇先生」的,平常都是一大票人浩浩荡荡地结夥同行,但今天却独自前来。
如果不是独自一个人的话,大概提不起兴趣到这里来吧!
──是我杀了实户老师。都是我害了宾户老辆,还有他的太和小孩……。
一想到这一点,旬子真想乾脆死了算了。
宾户老师为什么会这么做,学校里传得风风雨雨的。当然,警方并没有做正式的调查,但这种事情是藏不住的。
宾户老师的孩子是他太太跟其他的男人生的。──而那张证据照片是旬子代为转交的。
无论如何,旬子希望「沙奇」先生倾听自己现在的心情。总觉得只要说给沙奇先生听,心情一定会轻松不少。
所以,今天才一个人──。
「把这个交给他。」
有个声音说道,「交给他他就知道了,拜托。」
把这个交给他……。交给他他就知道了……。
旬子全身像冻僵似地呆住了。──就是这个声音。
「把这个转交给宾户老师。」
说这话的那个男人。──在焚化坑附近把装着照片的信封交给旬子代转的男人。
刚刚听到的声音就跟那时候听到的声音几乎完全一样。
「可是……有这种事吗?」
循声音望过去,刚好有一个男人从「幸福之馆」的那栋大楼的后门走出来。那时候男人身上穿着大衣,又戴着太阳眼镜,根本不容易看清楚对方的脸。
刚刚从旬子面前走过的是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看起来好像是商人的男子。对方很快地从车子之间的缝隙穿过去,然后过马路离去。
不可能,──不可能会在这种地方遇见那个男人,再怎么说都……。
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快消失在人群中了。
旬子几乎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之下开始往前走,朝刚刚的那个男人追过去。
过马路,穿过人群,盯着那男人,拚命地不让自己跟丢了。
追到只剩残公尺远的地方,旬子终于嘘了一口气。接下来只要配合那男人的步伐往前走就行了。
他要到哪里去呢?
不管了──目前只要跟踪这个男人,旬子的目的就算达成。眼前的这个男人确实是「那个男人」的机率大概只有千分之一吧!
这个世界上声音,语调类似的人多得很。
但是,此刻的旬子很高兴自己能做点什么来补偿自己做的事。即使结果是白费力气。
那个男人倏地转入一条大楼间的小巷。旬子加快脚步悄悄地探头往小巷里瞧。
──不见男人的踪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人转进这条巷子才没几秒钟呀!走到那边至少有数十公尺呀。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通过这条窄巷的。
可是,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稍微犹豫了一下,旬子急急地走进窄巷。如果那男人已经穿过窄巷,则不快点的话就会跟不上的。
走到一半的地方,旬子突然停下脚步。
原以为两旁都是墙壁的,没想到途中有边有一处凹进去的地方有个小小的入口。
在前面根本看不清楚。这是一处连旬子都得稍微弯下头才进得去的入口,门开了一半。
会不会是从这里进去了呢?
旬子往里面探看。──只看到墙上有水龙头,水泥通道上摆了好几个塑胶垃圾桶之外连个人影都没有。
真的是从这里面进去了吗?
旬子慢慢地走了进去。──垃圾的臭味扑鼻而来。
通路的尽头还有一道门,门关着。里面是什么地方呢?
旬子往前走了两,三步,突然间,后面的门关了起来。
「咿呀!」
旬子跳了起来。
原来男人躲在门后。
「──什么嘛!原来是个女孩子。」
那个男人一副吃不消的表情,说:「我知道有人在跟踪我,所以就躲在这里看个究竟。你找我有事吗?」
「呃……」
旬子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那个男人。
──到底是不是那个男人,旬子也毫无把握。
「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我一个认识的朋友。」
旬子低头说道,「我认错人了,抱歉。」
「这样啊!」
男人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虽然被一个女孩子跟踪并不特别令人讨厌。不过,也高兴不到哪里就是。」
「是,真是抱歉。」
旬子松了一口气道,「呃──我想我该走了。」
「从那道门出去离马路比较近。」
男人指着里面的门说道。
「是的,真是抱歉。」
说着,旬子转过身背对着男人快步往里面的门走去。就在这时候「喂,你!」
男人叫住旬子。
回头面对男人的旬子感到脸上的血色倏地退了去。
男人戴着太阳眼镜,接着说:「把这个交给宾户老师!」
声音跟那天的那个男人完全一样,长相也一样。
男人笑了。狰狞的笑声在水泥通道上回响着。
旬子直直地往里面的门飞奔过去。可是门打不开!
旬子用力地拍着门。
「来人啊!开门!救命啊!」旬子叫着。
「没有用的。」男人说道。
旬子转过身,男人已经来到眼前。
「里面是仓库,仓库的那一边才有人。不管你怎么挣扎也没有人听见的,认命吧!」
男人慢慢地举起只手。
「不要……求求你……」
旬子全身都僵住了,连举起手来抵抗都办不到。只是一个劲儿地把背部抵在门上,试着想要从男人的手中逃脱……。
「你运气真差!」
男人说着并发出低沉的笑声。边笑边将双手用力掐住旬子的脖子。
「──从相片的灰烬中采到一些可以辨识的图样了。」
弓江说着,并把放大的照片放在大谷面前。
「就是这个吗?」
大谷拿起照片走到办公桌的照明灯附近。
「一男一女。从轮廓可以辨认得出。」
「嗯,这好像是两个人在床上相拥而眠的样子。」
「女的一定是宾户老师的太太。」
「男的又是什么人呢?」
大谷虽然努力审视着照片中的男人部份,可是「──脸部实在无法辨认。」
「嗯,是很困鸡。」
弓江点点顽道,「不过,幸好照片的左下角没有完全烧毁,我已经请他们尽可能地放大了一张。」
这是原照片左下角未烧毁的三角形部份。
「这个羔色的东西是什么?」
大谷拿出放大镜细心地审视着照片。
「──这是……」
「依我个人的看法,这应该是两个人在的床铺的对面,黑色的东西,大概是挂在椅子上的外套。」
「外套!有道理。」
大谷再度仔细看着照片上小小的黑色部份。
「小月!」
「是。」
「你看这里!」
大谷把放大镜交给弓江,「──,外套上的这边,这会不会是外套的内里!」
「嗯,亮度确实和这边不一样。」
「上面可以看到有几个白点吧?」
「嗯……有几个点……连在一起。」
「外套的内里,那地方一般──」
「绣著名字!」
弓江眼睛一亮地喊道。
「请人用电脑分析一下。也许可以查出男人的姓名。」
「好的。」
正当弓江要往前走的时候,大谷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喂,搜查一课。」
弓江接起电话道,「嗯!那女孩前几天──你说什么?」
弓江脸色发青地问道。
「怎么啦?」大谷问道。
「──我马上过去。」
弓江放下听筒,「──组长,不是有个女学生把信交给宾户老师吗?」
「啊,好像是你认识的──」
弓江闭着眼睛,摇摇头说:「──她被人发现自杀身亡──」
割断的绳索在风中汤着。
「今天下午有杜团活动──」
眼睛还发红的女学生说道,「芭蕾舞的练习课程结束后,我要把道具搬回去放的时候掉了一个球……。我追球来到这个转角──。从那棵树上……」
女学生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泪水又簌簌地掉下来。
弓江无言以对,心情沉重地望着那棵树。
上吊的旬子被赶到现场的老师用刀子割断了。当然,也叫了救护车,可是已经回天乏术。
「真可怜。」大谷说道。
「她责任感很强,对宾户老师的事一直很自责。」弓江说道:风冷冽地吹过,吹动挂在树枝上的绳子。树枝的正下方倒着旬子用来垫脚的椅子。
旬子的尸体以白布覆盖着,躺在地上。
「有没有联络她的家人!」
「正在赶过来。」
弓江说道,「──啊,你们两位!」
有两个女学生畏畏怯怯地走了过来。
「──好可怜!」
弓江说道,「你们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两个人默默地点点头。──两个人都哭红了眼睛。
「今天旬子有没有到学校来!」弓江问道:「没有……」
其中一个说道,「旬子说想休息一下,昨天……。我本来想:旬子很沮丧,还是休息几天比较好。可是,万万没想到旬子竟然……」
说话的声音颤抖着。
「这样啊──真的令人难过。」
弓江静静地说道,非到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轻易表露心中的悲愤。
「不过──她大概没去吧?」
其中一个女学生说道。
「去哪里!」
「旬子说过今天要去「幸福之馆」的。」
「找那个沙奇先生?」
「是的。旬子说也许把心中的烦恼告诉沙奇先生,心情可能会好些,我也鼓励她去。」
弓江思考了半晌,说:「要辛苦你们两位了。能不能请你们看一下旬子同学的衣服和她带的东西?」
两个人彼此看了一下对方,然后缓缓地点点头。
跟在弓江后面,两个人来到以白布覆盖着尸体旁边。
弓江轻轻地掀开白布,两个人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
「这身打扮,你们认为是……」弓江说道。
「大概……是要到哪个地方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