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清风看明月 by:木叶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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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清风看明月 by:木叶花开-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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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下我爹头颅的人是你。” 
  施蓉哈哈大笑。“我比你好看又怎样?我比你爱他又怎样?他偏偏只看得见你一个。他死后,我也跟着死了。可是他最爱的那个人呢,结识了新的小弟弟,和他一起打闹,就好像当初志焕和你打闹一样。奎叶,你可真幸福啊。” 
  “啪”! 
  王吉早已听得云里雾里。后来听到施蓉扯到自己身上,还带着讥刺,早已呆了。这时忽见奎叶扬手给了施蓉一记耳光。惊吓之余,脑子倒清楚了。 
  “施蓉。你多想了。志焕不是这种人。他待我象亲哥哥一样。”奎叶的声音,缓慢的,字字清楚的,带点冷意的声音。在有些燥热的空气里,象吹来的寒风。 
  施蓉挨了耳光,人也安静下来,听了奎叶的话,只是哀哀的笑了:“好罢好罢,随你怎么说。原来志焕比我还可怜。那么你是不肯为他报仇了?” 
  “我要和王吉去鹿鸣。”奎叶道,“听说圣上身边又加了警卫。你去是自寻死路。”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轰”的一声,什么东西落下来,王吉吓得倒窜了几步。尘土飞扬中却见奎叶仍在原地坐着,白色衣服沾了尘土,一块黑隆隆的物事正落在他脚边。 
  一个光头的大和尚杀气腾腾的站在他面前:“真是你,李奎叶。” 
  奎叶不动声色,坐着问道:“你是谁?” 
  大和尚道:“你杀人无数,还记得金印吗?”奎叶摇头。 
  和尚正要动手,却被疲倦的女声制止了。“心印。算了。反正他不会再阻挠我们了。再说,他杀人什么时候问过对方姓名?” 
  和尚怒气不息:“既然他不肯去,何不杀了他?留着也是祸害。” 
  “放心吧。今时不同往日,他自己躲着金不忌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找咱们麻烦?” 
  奎叶淡淡接口:“我犯不上找你们麻烦。你们去明水,以为还能活着回来吗?自从去年志焕行刺后,随行警卫多了一倍不止。以志焕的武功尚且不能接近,何况你们?” 
  施蓉惨然笑道:“至少这次没有你吧?” 
  “志焕行刺时也没有我,”奎叶冷冷道,“我去的时候志焕已经不行了。” 
  “是么?那么,我死后也劳你收尸好了。葬在志焕邻近的地方就好。” 


  15 生存 

  世上寻死的傻子多得是,哪里管得过来? 
  奎叶扬了扬手里的酒杯,酒杯已沾满尘土。奎叶一扬手,价格不菲的酒杯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落在远处,“喀啦”碎了一地。 
  “算给你送行。”奎叶道,顺手拉过酒坛,对嘴猛灌一气。 
  叫心印的大和尚笑了。“嘿。没想到‘人间杀手’也有这么沦落的一天。要靠买醉度日。被主人抛弃的狗滋味很不好是不是?” 
  “王永和的丧家犬没资格说这话。”王永和是现在王朝的主上,先平寿帝的嫡子,号称正统嫡脉。但奎叶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心印象被戳了痛处跳了起来。“金不忌又怎样?还敢自称是先帝骨血。以为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坐稳帝位吗?做梦。就算他是,也不过是个私生子,名位也没有,轮得上他做皇帝?” 
  王吉张大嘴,连讶声也发不出来了。今天听的每一件事都闻所未闻,超乎想像。最后竟连两位地位最尊崇的人物的出身隐私也扯出来了。挑起六年叛乱之战并且占得绝对优势的金不忌,竟然是先帝的私生子,连王派的人也不能断然否认。原来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两方原是一家子。 
  和尚义愤填膺,奎叶却一脸冷漠。“名位不名位,谁管得了许多?现在窝着不敢出头的是王永和。你要去送死,没人拦着。怎么还不走?” 
  奎叶素来不喜说话,施蓉有时讽刺他他也只做没听见,现在碰上对头的人,王吉才知道奎叶说话不让人,刻毒不下于施蓉。 
  那边和尚气得青筋直跳,这边奎叶闭目自喝他的酒。施蓉却破颜一笑,径直走过来,一把抢走酒坛,一仰头张嘴就灌,酒水洒了出来,顺着脖子流进衣服,施蓉自己也呛得咳起来。 
  “我以为你哑了。原来还是不让人的性子。”施蓉咳着咳着就笑了,“若是志焕看到,不知会多欢喜。”施蓉一说话,奎叶又不吭声了。 
  “奎叶。我要去杀金不忌。这大概是咱们最后一面了。不管怎么着,你总是我爹的得意门生,清风明月只剩下你一个人了。王吉的事你心里有数,能管就管。你若真不想再杀人,那也好。虽然志焕死了,不过看你这样他九泉之下也会高兴吧。” 
  奎叶依旧不开口。施蓉就淡淡笑了。 
  “你保重吧。” 
  说完这话,施蓉一转身,身形都带着决烈。抖开黑色斗篷罩住淡紫短袄、粉色长裙,戴上垂着长长黑纱的帽子,遮住秀丽容颜。 
  和那胖大和尚一起走了。 


  地上饭菜早没了热气,有的上面一层砂土,酒杯东倒西歪,喝空的酒坛倒在远处。奎叶颓然坐着,目光没有焦点的望着不知哪里。片刻前的把盏相欢,好像是做了一场梦。王吉呆呆坐着,低头看不能吃的饭菜。 
  施蓉走了。 
  心思灵巧,口舌伶俐,平时颇爱欺负人。三个人一起走,总是她在杀人,手上还溅着血,她就拿眼瞄奎叶,话里带刺的嘲讽他。虽然漂亮,王吉却总有些怕她。 
  但是此刻却觉得寂寞。如果她还在,会用她那惯有的不饶人的态度指使他们洗碗,打扫吧。 
  施蓉今天喝了酒。哭了。说了很多很多话。惊世骇俗的话。 
  但是王吉现在觉得不害怕了。施蓉是个好女子。为什么要害怕她?好女子为什么都这样苦命? 
  只是对一个人产生了感情。无法忘记无法摆脱的感情。只能一起生一起死的感情。那个人死了,施蓉就不想活着。她想完成他没有做完的事,或者和他一样死去。 
  即使那人爱的不是她。 
  她希望奎叶和她一起去。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若能一起走向黄泉,也是她理想的结局。 
  但是奎叶拒绝了。 
  叫志焕的人曾经那么深爱奎叶,曾经不顾危险救下奎叶,奎叶却回报他几乎致命的一剑。奎叶怎么看待那人呢?奎叶为什么拒绝呢?答应施蓉即是死亡。如果换作自己有没有勇气去呢? 
  王吉难住了。二十年的光阴,常常觉得无聊得要死,但现在想起来却依依不舍。生命即使无聊,蝼蚁也贪生。愿意冒险,是因为奎叶在身旁。如果是知道必死的旅程,如果是面对金不忌那样的不世枭雄,我……很害怕。 

  奎叶很珍视那个人吧。 
  “奎叶说过,到嵩南是为了看朋友的家乡。奎叶那时救我,也是因为我是嵩南人吧?” 
  奎叶醉了。眼睛都睁不开了。笑容在他嘴边绽开:“不光是那样。我,一向是不救人的。那次,那次是因为,那时你太象志焕了。”那次王吉面对六个可怕的杀手,疯狂的反击着,他记得他看见月影下的武士,用混合着悲哀和憾恨的目光凝视着他。 
  因为没能挽救志焕的性命,才出手救下与之相似的自己。奎叶的悲痛,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的表达出来? 
  “奎叶说陪我去鹿鸣会有危险,那么为什么宁可陪我去,也不陪施姐姐去呢?”施蓉走的时候,王吉真心的谴责过奎叶。 
  “为什么?”奎叶笑了,“我怕的不是丢失性命。我的命是多余的。但是我不愿见到圣上。” 
  “圣上?金……不忌?”王吉哑然。那个让奎叶背叛了清风明月的人,让奎叶成为“人间杀手”的人。平寿帝的私生子,不甘于身份束缚,自己伸手夺取皇位的人。一个即使奎叶也不希望看到的人。 
  “我,背叛了对圣上的诺言。但是他没有杀我。”奎叶轻微的战抖着,恐惧——这种不可能浮现在他脸上的神色——笼罩了他。王吉禁不住伸手抱住他,奎叶完全陷入了梦魇,牙齿咬得“格格”响,眼睛睁得大大的,恐惧的看着半空。 
  “奎叶。醒醒。醒醒。你醉了。” 
  奎叶忽然清醒了。他一手抚着额头,一手推开了王吉,孤零零的坐着。 
  因为对施蓉的怜悯而对奎叶激起的不满烟消云散了。也许正如那个最爱他的人所说,奎叶同样也是受害者,被扭曲的人生轨迹何尝是他愿意选择的。乱世开了一个玩笑,分隔了彼此,他们只能以敌人的身份重逢。 
  因为意识到这一点,崔志焕才决定复仇,向登上帝位的人复仇,向朋友的主人复仇。螳臂当车也好。蝼蚁憾树也好。他和施蓉一样,都只是无法回头而已。 
  奎叶,是明白这一点的。正因为明白,才这样痛苦。无法做出选择的人,眼睁睁把心里的血流光。 
  志焕是傻瓜。施蓉是傻瓜。背叛了他们,手上沾满鲜血的奎叶也是傻瓜。 

  “为了什么?”王吉瞪着奎叶,严厉的质问,“为了什么你要背叛他们?” 
  奎叶的嘴唇都是灰白的。“为了什么?你能理解吗?”他喃喃的,凄凉的自嘲着,“为了活下去。为了这条多余的性命。我们……杀了他们。” 


  16 镐京之乱(2) 
  六年前。 
  和丰三年,就是新帝王永和登上皇位的第三年。戍守北方边境的李奎叶收到镐京的来信。 
  “是志焕的信吧?”副手兼同学韩吕凑过来,“说什么?他和施蓉结婚没有?” 
  奎叶把信摊开。 
  “还在准备。毕业都两年了,他们还要准备几年阿?”韩吕大嚷着。正说着,有人闻声挑帘进来。“谁?谁?谁来信了?”来的也是清风明月的同学贺成。 
  奎叶笑说:“镐京的。志焕来的。他还没结婚呢。” 
  贺成嘻嘻的说:“他也二十好几了吧,也不急。我要是有个那么好的女人哪……” 
  “呸。”韩吕毫不客气的啐了他一口,“你自己家里没老婆?真正光棍的是我和奎叶。” 
  奎叶忙忙声明:“还有宗梧。宗梧也没结婚。”宗梧也留在镐京。消息来源自然是志焕。 
  贺成笑道:“奎叶和宗梧都还小。再等几年也不要紧。再说,奎叶生得好看,人又聪明,现在就提拔成千户了,前途好着呢,不愁没人嫁。韩吕你呢,二十二三了吧,在军里混几年就快三十了,长相又一般,嘿嘿,你可小心娶不着老婆。” 
  没等他说完,韩吕早掐着他脖子扑过去,两人打作一团,奎叶笑得直不起腰,连有人站到了门口也没发觉。 

  “混帐东西!军营里敢这样放肆!谁是负责的?” 
  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惊醒三人。几个人抬头一看。才发现帐门口背光站着几个人。虽然看不清是谁,却晓得定是军阶比自己高得多的人物。三人忙忙站好,整齐行了礼。奎叶站前一步,双目平视,回话道:“禀大人,卑职李奎叶,现为千户。” 
  几个人显然没想到,军阶最高的竟是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奎叶。千户职位虽不高,毕竟是单独率队的长官,很少有奎叶这种年纪的小子。 
  右边的人走近打量了奎叶几眼。这时才看出这人大约四十多岁,头发半白,相貌威严,穿着整齐熨帖,身上绣着狼的图像,原来竟是位将军。贺成偷眼去看仍站在帐门口的人,突然哆嗦了一下,站得越发笔直。 
  “之前是做什么的?” 
  奎叶目不斜视地答道:“卑职原在镐京,调派过来的。” 
  老者“哼”地笑了一声:“原来如此。你是施因的学生吧?” 
  他的话里含着讥刺,几个人都听出来了。这显赫的将军似与老师不和。奎叶不能避忌,坦然答道:“是。卑职是清风明月毕业的。” 
  老者不再说什么,径直走回直立在帐门的年轻人身边。几个人也没说别的,径自走了。 
  直到他们走出去很远,贺成才一下蹦起来,面如土色的吐着舌头:“妈呀。你们看清刚才那是谁了吗?” 
  奎叶皱眉道:“不是郑永昌大人吗?以前不是听过他训话吗?” 
  “不是说郑大人。他我当然认得。”贺成低声道,“是门口那个年轻的。——他是郡王。” 
  郡王? 
  帐里几个人吃惊的彼此看着。“难道是金……?”韩吕压低嗓子问。 
  “当然是他。哎,难道你们没听说,郡王是先帝的儿子?听说是为了补偿他才封为郡王的。现在这位登了基,马上把他贬到这里了。”贺成的消息一向广泛灵通。 
  奎叶问:“真的假的?” 
  贺成白了他一眼:“当然是真的。金是他的母姓。因为是私生子,不能继承王姓。说起来,这位郡王也挺倒霉。明摆着要他来送死嘛!” 
  不乏这种先例。贬到边境,即使没有被敌军杀死,也会被安上罪名处死。姓金的郡王,就是处在死亡边缘。而更早被贬到这里郑永昌、王永寿、胡志南也是同一处境。 

  事情在一个月后发生变化。 
  郑永昌以演兵为名把平时驻扎在外面的部分兵马集合起来。而后精挑细选,留下了不足两千人。不单是他,同从京城被贬斥来的王永寿、胡志南、柯君授、孙济田等人也忙碌起来,营地里来来往往的马车多了,同时兵营进出却盘查得更紧了,一般人等闲不准外出。 
  贺成跟韩吕抱怨说不知他们犯什么神经,干得卖力又没人奖赏。奎叶在一边笑,一边频频去看广场伞下的郑永昌。 
  “奎叶看什么呀?想上头有人也不能找他阿。”贺成直言不讳。奎叶便说:“就是因为没人奖赏他们还这么卖力,我才觉得奇怪。得了,我只是个千户。管他的呢。” 

  又过了一周。郑永昌、王永寿把他们集合起来。 
  镐京有叛乱! 
  郑永昌慷慨激昂的说,这是报效国家的时候。平定了叛乱,就是立了大功。到时候,升官发财,好运气不由着你不要。又体面又威风,家里人也跟着光彩。这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千万不要错过云云。 
  呆在军队里,不就盼着这种机会大显身手么?两千兵士被激得群情激昂。当天夜里就开拔直赴镐京。 
  一路上绕城不入,白天休息晚上行军,行军时寂寂无声,不准发出声息。奎叶心里越来越不安。快到镐京的时候,奎叶终于无法忍耐了。 
  “我觉得不对劲。”奎叶悄悄对韩吕说,“你替我看着。我出去一趟。”韩吕也不知明白没有,只是点头。当夜奎叶匹马快鞭,一人奔了镐京。 

  到了约好的地点,志焕已经等在那了。 
  “奎叶。”一见面志焕就笑了,“真不敢相信。你怎么来了?还神神秘秘的。” 
  奎叶连马也不下,便急急忙忙说:“快离开镐京。” 
  志焕从奎叶的表情里窥知事情的急迫,不由收起笑容。“出什么事了?奎叶,到底怎么了?” 
  一路的疾驰让奎叶的话语带着微微的喘气声。“我也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但是,先离开比较好。”奎叶看了看天色,“我是为了跟你说这个,才连夜过来的。我该走了。” 
  志焕一脸懵然,初见面的喜悦已被疑惑代替:“突然间就来了。又让我离开镐京。奎叶,你到底在说什么?” 
  奎叶看着志焕,志焕穿着棕色皮甲,镐京的卫队都是这种服色,奎叶自己却穿着黑甲,在来镐京路上的人也都穿着黑甲。 
  “没时间了。记住我的话。”奎叶说完,一拨马头就急急走了。他要在被发现前赶回去,自然顾不得再看一眼自己的朋友。 


  17 镐京之乱(3) 

  以后发生的事象噩梦一样清晰。 
  奎叶安然回到自己的营帐,若无其事的检查武器军队。和志焕会面的事,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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