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春仍在》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花落春仍在- 第4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歧盛握住了插在杨骏腹内的长剑剑柄,清水般的眼睛泛起深刻的怨毒:“还记得二十五年前被你活埋的夕娘吗?爷爷!” 
  象是被雷击中了一样,杨骏震惊的脸上血色全无,全身僵硬了。
  “住手——”
  苏子鱼和司马兰廷同时疾呼出口。
  “噗——”
  剑在杨骏身体里顺势一绞猛然拔出,伴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噗——”
  飞扑进来的苏子鱼箭入肩头,踉跄几步,未及稳住身形便急往杨骏扶去。
  司马兰廷则身法疾移,换形无声,轻比烟丝,势如旋风,带起一阵破空之声挡在一心抢前的苏子鱼身后,目眦欲裂向外怒吼道:“谁准你们胡乱放箭的!”
  电光火石间,抽剑、中箭、挡护、抢前。三人行事尘埃落定。
  “啪!”
  歧盛回撤的剑尖上,被苏子鱼挥掌一拍,只觉得一股锐若利刃,又是沛然不可抗御的真气透掌而入,触电似的硬被震退两步,手中之剑险些飞脱,心下骇然。
  苏子鱼一招得意,却并不觉得畅快,隐隐觉得气血并未平稳,气海|穴一阵钝痛。也激得满头汗水。他侧身过去扶杨骏:“外公,我会救你的。”
  杨骏已近迷乱的心神被这句话激起一丝清明,他看看旁边苏子鱼焦皮糊糙的脸,再看看对面“苏子鱼”爽朗无害的脸上神情冷漠,失声道:“原来——”
  歧盛静静的看着司马兰廷,再不望杨骏一眼,在他眼中杨骏已和死人无异。司马兰廷表情凝肃炽热的眼睛却注视着苏子鱼,乍见他安然的喜悦和心知事无善了的沉重像火与冰在他胸中交杂翻滚。
  苏子鱼肩头中箭,外加几处擦伤让他半扶着杨骏有些力不从心。他也不看别人,只对司马兰廷道:“我要救我外公。要么你放我们走,要么拼个你死我活。”
  司马兰廷脸色一变,几乎说不出话来:“子鱼……”努力沉静了心神,“你要我放,我当然会放。这院内都我的人,没人会拦你。可出了这院子,有御林军,有楚王的士兵,他们并不会听我的话。”司马兰廷双目炯炯,凝视着苏子鱼,语气显得平稳淡然,只有歧盛注意到他不住轻颤的双手。
  苏子鱼也握着拳凝视着他,双目似火烧得通红:“我不管!你要真心想放自然有办法做到。或者,你是想看我死在这里?”
  司马兰廷的面具被这句话击得粉碎,心中大痛。
  “好……好,我放他走。”
  司马兰廷的回答让苏子鱼一松,却让歧盛皱起了眉头,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愤怒。好一个共谋之友十年情谊!明明答应过把杨骏的人头交到他手中,明明应承了和他一起报仇,计划了近十五年的事付出了十五年心血的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化为了灰烬。也,轻描淡写的在他心上又割上一刀。
  忽地他笑了,带着一丝刺骨,转向苏子鱼平静无波的道:“你真的能带他走吗?你确信你一个人可以带他走?当然,你还可以求你哥遣人相助,扶着他拉着他。可那些人你放心吗?他们会趁你一个不注意,转脸就割断太傅大人的喉咙。”
  苏子鱼一呆,低头去看杨骏,大觉焦急。
  杨骏目光涣散,苍白的面孔已经渐渐镀上了一层灰色,即使点住|穴道也制止不了鲜血从腹部汩汩不断的流出。那一剑捅破了气海,肚肠又被抽出的一绞,割得血肉模糊,眼见得出气多入气少。
  “外公!你撑撑……”苏子鱼急忙撕开袍子想给他裹伤。情急之下尽然忘了自己肩头上的箭创,也感觉不到疼痛。
  司马兰廷看他肩上渗出的血液染红了半背衣衫,乌眉灶眼的神情却是再认真不过,即使心疼也无可奈何。他和歧盛都知道,杨骏已无生机,除非二人之中有人出手医治。但就如歧盛所说,他们二人恨不得再补上几剑,没趁机下毒手就算好的。出手相救?就算苏子鱼也不会相信,所以他连一句恳求都没有。
  苏子鱼慌乱撕裹的动作只能诠作自我安慰,并不能起到多少实际效果,他自己倒因为气脉不平又慌忙做这做那只觉得眼前发黑。
  杨骏呻吟一声,颤抖的手握上苏子鱼的手臂。
  “不……不用……了。”
  苏子鱼陡然一惊,忙停下动作察看,杨骏呼吸非常急促大口喘着气,眼睛没有半点神采只愣愣的盯着歧盛,手颤抖着向他伸去:“你,过……过来……”说到此处,已是气弱声消。 
  苏子鱼恨不得长出两丈长的手臂把歧盛扯过来,又急又怒,胸口一阵阵气堵。歧盛脸上带着的讥诮连神智不清的杨骏也看得一清二楚,他望着没有半分意思靠近的歧盛惨然一笑,转眼看了苏子鱼半晌,似乎舒了口气,抓着苏子鱼的手微一用力。
  苏子鱼忙伏低身子看他,听他说:“卧室……榻内……”
  “外公,你别说话了,歇歇……”苏子鱼用手压着他的腹部,似乎这样可以阻止血继续冒出。杨骏的手使出一生的最后一点劲头,重重抓着苏子鱼的手臂,吃力道:“你父亲其实……”这句话没说完,便垂了手去身子软在苏子鱼怀里,再也不动了。
  苏子鱼一愣,沾着满手鲜血的右手仍旧徒劳的紧按在杨骏腹部上,左手抱着尸身摇晃了两下,眨了眨眼睛,放声大哭起来:“外公,外公……”哭着哭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咕咚一声栽倒在杨骏身侧。

  九十四 大闹王府

  司马兰廷这才上前将他抱入怀里,看了看他肩头中的箭伤即刻为他治疗包扎起来,他手法熟练精确到位,苏子鱼并没吃什么苦头,无知无觉的任他摆布。
  歧盛在他身旁默默看着这一切,不帮手也不开口神情莫测。奉毅进来禀告杨府清理完毕时,司马兰廷刚刚为苏二爷包扎完毕。他将苏子鱼交到奉毅手里,吩咐道:“分一队人护送二爷回去大明居,回去后伤口要重新处理,请明叔过来看着他。”
  奉毅惊疑不定的看看站在那里的歧盛,又看看怀里的“糙脸汉子”,猛的回省过来,脸色乍红乍白,决心打死也不承认苏子鱼肩头这伤是他情急之下抢了别人的箭矢射出来的。
  司马兰廷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放心,他不会跟你们计较的。”反而是自己,恐怕轻易得不到谅解了。
  奉毅见他脸有忧色,关怀道:“那王爷呢?”
  “我还有事……”司马兰廷转头看了看伫立不动的歧盛不再说话。
  看奉毅抱着苏子鱼告退出去了,歧盛方踱步上来,无视他冷然高傲的神色,轻声问道“你现在要去宫里?”
  这一晚,足以令“素来浮浪怪僻”的北海王名动朝野,更替朝臣印象。
  但此时此刻,傲拗不可一世的北海王并没有多少大功告成的喜悦,他的眼睛带着淡淡的倦意,轻轻的忧倡。
  “大局不是我定的,此时不是争功的时刻。我去趟东宫,司马遹接下来对我很重要。”
  他虽然答了,可语气间已带着淡淡的疏离,歧盛苦笑一下,道:“你不再相信我了?”
  司马兰廷顿了顿,背对着他叹道“不知你信不信,其实我还是信你的。”
  歧盛看着他走出的背影,轻轻的闭上眼睛,喃喃接道:“可是,你不能原谅我。”
  司马兰廷从东宫回到北海王府时发现大明居外战战兢兢跪了一地人,庭院内像被人洗劫过一般遍地器物碎片。正想开口询问,一座数十斤的青铜雕花灯座“哐当”一声从正屋飞出来狠狠砸到了地上。接连着又是一阵呯砰哐哐桌椅毁坏的声音,片刻间原本在正堂高塌上安放得好好的小几被分成两半飞了出来,险些砸在小丫头茜儿的身上吓得她连滚带爬的往门边退去。
  屋里奉明的声音在一地破碎声中显得苍白无力:“二少爷,别动那么大气,伤身啊……”
  司马兰廷刚刚迈过门槛的左脚顿了顿,大有转头回撤的趋势。等在院里的奉勇捂着一条腿不声不响的躬身挨过来,殷切的望着北海殿下。
  “王爷,您看……您是不是去劝劝?”
  司马兰廷抬头看去,十几个人眼巴巴的都望着他,又想起奉明那句:生那么大气,伤身啊……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踱去。
  苏二爷红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四处找东西乱砸。里头卧室才被砸了个遍地开花,碎成一地渣,因此狂风过境转战砸场移师正厅。
  “二少爷,您本就元神伤损气血不稳,又受了伤,千万要控制一下自己啊,小心伤口,小心伤口……”明叔跟在他后头碎碎念念却阻止无力,他从来没见过谁发那么大脾气闹成这样,老王爷就没见过他生气,小的这个司马兰廷倒是时常给人冷脸,可他气起来就是要人性命也没这么气极败坏,怒形于色的,反而是平常一脸笑容的苏子鱼一旦气起来竟然发出高强度的破坏力。
  司马兰廷正待进门,一个砚台便如磁石般正正地朝他脑门飞来。
  “砰!”地一下,不闪不避的司马兰廷被砸个正着,脑袋被打得微微一仰,厚实的砚台分成两半跌了下来。血红和着些许浓黑忽地分成几股流过他玉样白皙的肌肤,即刻间满头满面,那张素来阴沉的俊脸变得恐怖而妖异。
  奉明的碎碎念立时停了,随即大声惊痛起来:“殿下——”
  门外一众人齐齐吸气惊呼,齐齐往内移了半步,又齐齐往后退了三步。
  苏子鱼也停了片刻,但片刻之后更猛烈的砸摔风暴接连而来,一个搪瓷的大花瓶朝司马兰廷笔直飞来,却擦过他的右耳飞出了房门,碎在外面的石地上。
  一尊贴金的酒瓮擦着司马的左手砸在了后面的墙上,猛烈的回弹力还是触着了司马兰廷的后背。
  一件玉唾壶落在距离司马兰廷一尺远的时候,后续无力掉在了地上。
  一头翡翠的麒麟兽被仍歪了三寸,落在司马兰廷脚边,其后的台盘、香炉、杯盏大大小小纷纷袭来竟然都没再砸上北海王目标巨大的身体。
  苏二爷砸得上气不接下气,肩头裂开的伤口又染红了半背衣衫,终于停歇下来指着司马兰廷厉声喝道:“骗子!给我过来,老子一掌拍死你。”
  司马兰廷顶着一头血腥和墨水,沉稳的一步步挨近他去,苏子鱼举掌就拍,“噗”地一掌下去司马兰廷仍旧不闪不避硬生生接了,哼都没哼半句只微微退后了半步,嘴角渐有血丝渗出来又挺身向前来接第二掌,苏子鱼举起来拍下去,在离胸肋两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咬牙再近半寸便怎么都下不去手了。
  可他气司马兰廷,也气自己,这气是无论如何也出不了的,既然对着全不抵抗的司马兰廷再打不下手,索性放弃,转身一脚踢向身后的屏风。那云母琉璃屏风异常厚实,竟在他一踹之下龟裂开来“轰”地向后倒去摔成三块。
  司马兰廷暗叹一声,把扑上去继续脚踩手劈的苏小哥拘在怀里。凶猛的小苏少爷立刻化身成要吃人的狮子,举拳就往回揍,却慢了一步,后脖子一痛,被他哥拍晕了过去。
  看着一地断屏碎渣,破塌烂器,北海王头晕脑胀,无奈的说:“住西屋去吧……”
  是夜,大晋掌权之人一朝易主。楚王司马玮只用一万兵马,并同栩军统领北海王司马兰廷,淮南王之子禁军副统领司马繇突然袭杀杨骏,连夜逮捕了杨骏之弟杨济、杨迟以及段广、刘赫等多名杨氏同党,诛夷三族,老幼不免。
  除了中护军,张邵。    
  杨骏被刺杀于留别轩,但其党羽左军将军刘赫并未得信,率大队军马赶到太傅府门口时,等着他得就是中护军,张邵。赫问其:“太傅何在?”
  这位杨骏的侄外孙忧心忡忡的回他:“太傅乘辆小车,带着两个从人已经逃去西城。”刘赫武人粗疏,不疑有他,只道大势已去听其劝言丢弃重甲劲卒,竟然向廷尉自首。
  杨氏一族,自此在天朝历史上烟消云散。

  九十六 祸福不定

  苏子鱼知道奉喜死了,是在搬进栖逸院的第二天。他是司马兰廷划给苏子鱼的人,苏子鱼去武昌奉喜没跟着走已经不合常理,现在苏二爷要分家,奉明再推说奉喜执行其他任务去了苏子鱼也不会善罢甘休。
  或许是这几日眼见听闻了太多死亡,苏子鱼知道真相后并没有太激动的反应。他问奉明是什么时候的事,奉明还想瞒他,回说是苏子鱼去武昌后喜子执行任务时出了意外。苏子鱼沉默的听着,心里追思起去武昌前后的情形,突然打断道:“不对,明叔别瞒我了,是我离开洛阳的前一天出的事吧?”
  奉明一惊,露出愕然的表情,他不知道苏子鱼是推断出来的还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只得原原本本把事情讲了一遍,最后劝道:“这事二少爷也别怨殿下,他也是为你好才瞒着你的。”
  苏子鱼不置可否,只说要去看看奉喜上柱香。
  回去王府后,奉明甚感欣慰。对司马兰廷说道:“小少爷也知道识大体了。”
  “不是。” 司马兰廷的脸藏在明明暗暗的烛光背后显得清冷而孤单,“他现在不去寻仇生事是知道自己伤还没好,他是不肯让人占半点便宜的人,还是叫羽卫暗中把他盯劳了,别让他闹事也别让人伤了他。” 
  看着自己一手照顾大的司马兰廷,奉明不觉忧心忡忡,有些害怕两兄弟继续闹下去间嫌会越闹越大,最终让北海王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人情味又消散殆尽。
  的确,苏子鱼这人大大咧咧却并非不知轻重,趁府里乱糟糟的在改造中索性住到了白马寺里。一则为养外伤,二则为了医治内伤。
  师祖道安又禅定了,慧宁师伯似乎料到他会回来对他的出现毫不意外,只对他的伤势大皱眉头。这个一向老成持重的和尚差点跳起来暴打苏子鱼。
  “怎么搞成这样的!就算你师父没教你量力而为,你自已也该懂得开源节流适可而止吧?”
  这可真是冤枉慧远了,为了教育苏子鱼他连神通幻境都用过,可夏虫不足以语冰,徒弟不受教,有什么办法?
  慧宁老和尚发脾气是千载难逢的,苏子鱼恬着脸喊着师伯救命,慧宁也只得容他泼皮耍癞。很快,恢复常态的慧宁一面切脉一面用佛释高僧独有的神识内察之法为他诊断。
  “元神尽耗,真气混乱。这违背佛门修行之法的外入真气,滋滋不绝动辄随意而来,自动自发循环不休。虽然不是刻意而为,其气如丝如线尚不至于成灾,但天长日久日积月累也不过是养虎为患。最难办的是你如今需要行气育神,如此境遇却不敢妄动,一个不好便是走火入魔,只得神仙可救了。”
  苏子鱼闻言大惊:“我不过是危机时刻用了道门的释天心法,如果与自身真气不相容那师伯替我化解压制即可,怎么会继续自发吸纳天地元气入体,滋滋不绝周行而不殆呢?我听说修道之人,如果开了窍便进入引气期,至后来可以从气而出丹,由丹而孕神,引神而返虚,到最后洞察天地,从而飞升天界。难道师侄我不明不白的竟然要做神仙了么?仙道简要,佛法博精,非让我选我还是宁愿成佛的。”
  他在这里嫌弃人家修仙之法是下乘之道,却不想想他现在只是可以牵动灵气入体,还不可为己所用甚是凶险。即便可以好好的为己所用,那修仙之人从引气期至飞升成仙悟性够福泽深的也得花上百年,运气差点悟性低点的得花去几百上千年,那里轮得到他?
  慧宁毕竟是得道高僧,对他这些狂言乱语听而不闻,一直眉头微皱,沉思半晌忽道:“你看见过旋风吗?”
  “啊?”
  “原本风平浪静的之处,若是有两股相反方向的风流,一股从左至右旋转而另一股从右至左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