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的时候买一份报纸,一路看完刚好到上班的地方。报纸仍进垃圾桶。再前走几步去刚开门的超市买一袋牛奶,两、三分钟吸完,把袋子拍扁再扔进垃圾桶——火候掌握的很好,因为过了这个垃圾桶一转弯、进电梯,上升至四楼,就到办公室了。
通常我是最后一个到的,早来的同事早已帮我打完了卡。花十分的时间收信,再花十分钟的时间回信。完了,没事了,空虚大概从这个时候慢慢从脚底下浮了上来。
手指无目的的在键盘上敲来敲去,眼睛没闭上,思想却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在想,现在我该做点什么,才不至于过分的无聊。
聊天?早已懒得聊了,熟悉的好友整天在线上“恩恩啊啊”没话找话耍贫嘴,简直是浪费生命外加浪费体力。陌生人不断“呱呱呱”地发来要求加为好友的信息,想想都害怕,QQ都不敢开了——无聊。
常去泡的几个坛子没有不掐架的,整个的乱哄哄,网络真是害人不浅的东西,我平日还算敬佩的几个人物居然也赤膊上阵,口水因为不断添加了骂人的话也变成了污水。自己忍不住插了一嘴,没想到被一个匿名的家伙骂了个狗血喷头,唉!无聊啊……
上网,看新闻,时事、体育、文化、家庭、育儿……该看的看了,没大多意思的也看了,鼠标放在IE上竟然不知道想去哪里,茫然,失落,大脑空白,关闭所有的窗口,长出一口气——工作!
这是上午惟一能让我安心下来的一件事了。不过这种安心顶多也只能保持半个小时——不是我的速度快,而是工作的内容实在是简单,没有一点创造性。随着最后一个文件的完成,空虚正式开始。
在网上看了几天诗,居然异想天开想重操旧业,打开记事本,十多分钟过去,一行字也没写出来。
前几天发了神经,一口气写了一万多字的小说,想接着写下去,看看开头,再看看结尾,一下子就沮丧了,文字简直幼稚到弱智。于是,一个字没写,原来的也损失掉了,删除到垃圾桶。
删了又后悔,又返回去扒拉半天拣回来,又看,想找出点闪光点,企图带来点灵感,结果更糟,再删。为了避免如此反复,干脆把垃圾桶清空了事。
没事,整理文件夹,C盘到D盘,D盘到F盘,倒腾来倒腾去,越整越乱,心里压抑的不行……把键盘往里一推,出去透气。
打开窗子,可以看见三环上的车流。以前这招挺管用,看着静默的川流不息的甲壳虫一样的各式各样汽车排着队有秩序的流淌着,心情还可以慢慢的舒畅一些。但现在也不行了,现在只想从楼上跳下去。
回办公室,上网,再上网,逮着什么看什么。
午饭后,漫长的下午开始了。
听MP3,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音乐播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没几分钟,就变成了噪音。
电话铃响,很希望很希望是来找我的,这样也可以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可是见鬼,一天居然连一个电话找我的都没有。
下午通常是写东西的时间,但一看到泛着白光的屏幕,头就犯晕——把自己的江郎才尽全归罪在电脑身上,电脑关掉。从抽屉里摸出一个笔记本,想找找用笔写字的感觉。拿起圆珠笔,在扉页写下自己的名字,打开第二页,又不知道写什么了。
玩手机,看电话薄,删除通话记录,查询话费金额,就差没把铃声挨个的听一遍。
得走了,实在不能再在办公室呆下去。冲进洗手间,用冷水洗脸,把头发弄湿,通过后窗看外面的树发一会呆——无聊。
走出办公楼,在路边散步,买一份报纸,拿在手里,翻翻版面就没心思看了,走了大约一站路,再走回来。站在路沿上,无目的的看了会匆忙来去的行人,觉得很羡慕——我怎么就这么闲呢?
这么闲的时间干点什么不好?振奋精神,趁着刚来的一点兴致,进楼,上电梯,但刚进办公室的门,完了——
又空虚了。
总不能再出去。老老实实地打开电脑,打开信箱看看有没有信。没有,过了十分钟,再打开,还是没有。再打开另外注册但极少用的信箱,没有没有没有一个都没有。打开OUTLOOK,给自己发了封信,哦,原来信箱没什么问题。
看看天花板,灯开着,大白天的开什么灯啊,把灯关了,同事抗议,说看不见,再去把灯打开——无聊。
突发奇想,上了电梯就按了最高一层的一个按钮,直奔楼顶。到了14楼,最高了,但我还想上到楼顶上,那上面肯定视野开阔,能无遮无拦地看见很多的景色,吹吹风也不错,但要命的是,保安把通往顶楼的楼梯封了。
只好透过窗户凝神向三环上的车水马龙看一会。看一会之后就有了一点的晕旋。
扫兴的下来。这次安心了,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只好上网。下载了一个游戏,和电脑一对一的玩了起来。看花了眼,看的头晕脑涨——下班的时间到了,心中暗喜,终于可以回家了,转而大悲,今天又什么事没干。至此,空虚达到极致,上升到看破红尘的境界,心里念叨一句“人生不过是一场梦”,叹息一声,回家吧。
回家,还有数不清的电视连续剧和综艺节目等着我去奋战呢。
吹月亮的孩子
昨晚,他闹,推开门带他出来散心。冬天大概已经到来,风拂过脸的时候,凉凉的。
把他抱在怀里,用棉夹克不松不紧地裹着他。他是不肯把头埋在我怀里的,只有睡觉的时候才愿意钻进我的腋窝下。他静静地看路上流动的车流、远处的霓虹。
我每天上班,天不亮就走,天黑了才回来。通常他已经睡了。只要醒着,看见我就会扑了过来,在无法用词语形容的灿烂微笑里,拙劣地叫我一声“爸爸。”他知道我可以带他出去。
他像我的性格,内向、忧郁,依恋别人,常常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把脸贴在我的胸膛上,等我抚摩他的头。他可以看一个小时的电视,有时,还会莫名其妙地叹出气来,让人心疼。
住的房子外面正在修一条宽阔的马路。下水道已经铺好。他和我就漫步在这晃动的水泥板上。夏天郁郁葱葱的树林,在冬天只剩下光秃秃的枝节,地上散乱地堆积着被遗弃的树枝,我小心的揽着他的肩。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抬起头,看见了天上的月亮,初八,月亮是椭圆形的,像装满了水的玻璃器皿,晃动着令人目眩的光晕。他抬头的那刻,我看见他晶亮的眸子倒影出夜空中的星星。他吹那枚月亮了,柔软的气息,带着点好奇、顽皮和纯真,还有“噗”的声音。傻孩子,他不知道月亮是吹不灭的。
月亮挂在天上。流云飞散在四周。心灵上还未染一丝杂质的孩子仰望着上空。他会发现什么?会忘了还挂在脸上的眼泪?会想着饥饿后寻找早上买的面包?不会的,一个孩子在短时间内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想像。他只想固执地把月亮吹灭,然后像在吹熄我手中打火机的火苗之后,便流露出单纯而快乐的微笑出来。
我没有对他讲一些什么。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很沉默。他从不在和我单独相处的时候耍赖。也许他明白我每时每刻的思想是游离的,不会耐心地全部系在他的身上。也许他不想也不愿意在我的累上在加一点疲惫。我也从不刻意地去讨好他。我们之间更像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朋友。
曾在一首诗里,我这样写过“儿子/你要快点长大/来做我的朋友 /当我渐渐变得苍老/不再拥有幸福 /你将是我的幸福/我怀疑一切/你是我的相信/我沉沦在无边的沉默里/你是我的爆发……再次读过的时候,我终于发现我的依恋,最深的依恋,就是现在在我怀中幼小的他了。
一起看月亮,在这样一个晚冬初春的夜里,我和我的儿子。
他想把月亮吹灭,而我还指望着月亮给我照路,好让我带他回家,回家……
第一辑 事关心灵小酒馆
夜已经深了,钱也花光了,手机没电了。关锐说,兄弟,我请你去小酒馆吃饭吧。
我们走在灯火迷离的金台路上。我们的脚步有一些颠簸。我们躲着一辆辆扑面而来的出租车,向街边张望着。
这间不够小。这间也不够小。这间还不够小……那些小酒馆呢?我在心里喃喃自语,心里有一些酸楚,那些曾留下我风尘仆仆曾剪下我漂泊的姿态的小酒馆呢??
我到这个城市两年啦。两年前当我躺在一个名字叫龙王堂的村子里的一间狭小的出租房里为饥肠碌碌的胃而发愁的时候,我多么想有人能请我去哪怕是任何的一个小酒馆啊。它们就一个个的坐落在村子的大路两边,闪烁着60瓦的灯泡,菜价就标在门牌上,还有那一排排的很整齐的红星二锅头……
我的那个兄弟。我忘了他的名字了。寒冷的冬夜里我们只有一张床和一张被子,我天亮醒了的时候,他蹲在床头被冻得瑟瑟发抖……送他回家的前一个夜晚,我请他去小酒馆。冷清的小酒馆,我们守着一瓶酒一盘煮花生米一盘土豆丝一碗菠菜鸡蛋汤,拼命地抽着劣质香烟。他在小酒馆里和我告别,他要回到他来的家去,而我,将留下来,留在这个只有在边缘地带才可以找到小酒馆的城市。
我和关锐、我和合一包括我们三个人的影子在繁华的街道里穿行着,寻找着小酒馆,心里有一股热热的期盼,眼睛里也热热的,这种情绪以前只和故乡和亲人这两个词有关系。
我们找到啦。我们在最偏僻的一个家落里坐了下来。按照惯例是我噼里啪啦地点完了菜。我点的是一盘煮花生米一盘土豆丝一碗菠菜鸡蛋汤,合一说要吃串,就又加了几串羊肉串。
吃点饭吧,关锐说,都喝了那么多酒了。坐在小酒馆里油腻腻的板凳上,我高高举起自己的胳膊,喊:老板,三碗清水面。呵,我都多久没吃饭了,今天晚上我要把这碗面和所有的汤汁吃得干干净净。还是来点酒吧,合一说。来点吧,来点吧,来点就来点吧,我们三个呵呵地笑了。
三瓶啤酒放在桌子上。有一些零星的客人,在我们旁边的另一张桌子上。大概是夜晚了的缘故,大家都很少说话。店外的灯关了,店内只有一只灯泡,在头顶晃动着。这个时候非常适合看一个人的脸廓,灯光在那里留下了阴影,所有的心情全写在了脸上。关于沮丧、关于落寞、关于无聊关于所有的所有全都写在脸上……没有人打搅我们,也不必要为将要买的单提心吊胆,也不必要关心到酒馆要打烊的时间,此刻,我们只关心自己……
我下班懒得做饭的时候,喜欢到路边的一家小酒馆,随便点两个菜来对付自己的晚餐。我在窗户边上有一个位子。那个位子永远是空着的,不管我什么时候来。我喜欢这种感觉。我背着包进来,把包放在餐桌上,用身边的纸巾擦擦桌子,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好,等我要的饭和菜。后来时候和老板熟悉了,有时候不说一句话,笑笑,他会把我要的东西拿上来,这种默契让我感到温暖。
小酒馆是个适合发呆的地方。你慢条斯理你装模作样你做哲人或白痴状统统没有人关心你。小酒馆在生意冷清的时候通常只有你一个人,偶尔进来一个人会把你吓一跳。厨师在后面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碌着。电视里播放着一个月前足球比赛的录像带,老板娘低声呵斥着孩子。唯一的服务员呆在旁边的沙发里看着自己的指甲发呆……你的心会变得很琐碎,你会想起很多事情。你常常会想起遥远的某个地方或某个人。你会想到某部电影里的某个片段,童年时你恨过的那个人……
我需要朋友。所以我不能一个人喝闷酒。朋友打了电话来,我就会收拾一下,和他们聚在一起,喝酒、唱歌、吹牛,我喜欢热闹的地方,人越多越好。有一天我组织了一个有很多人参加的聚会,很热闹,散场的时候,合一在我的旁边,他问我,看着人群散去,是不是有一种曲终人散的悲凉的感觉,我笑笑,没承认,但的确是这样的。合一说,那,我们去喝酒去吧,找一个小酒馆。我说,好,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呐。
我们的友谊就这样在小酒馆里慢慢地酝酿着。
有一个好地方,离我住的不远,跟你说了吧,是在南三环,分钟寺村803总站旁边的一个小酒馆,我跟关锐和合一说,你们搬近一点住吧,这样就可以经常聚在这里喝酒了。
下次,你来,我也带你去看看。那里的酒不错。真的!
诗性的痛苦
合一送给我的打印的诗集放在桌子上好几天了,厚厚的一叠。我没看。没时间。很显然我说没时间是在说谎。我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怎么能没有时间来读一读诗?
诗对我来说已经很陌生了。网上有那么多的诗歌论坛,我都去看。但对诗歌我好像得了失语症,一点感想也发表不出来。但现在我只想好好坐下来,完成这篇文字。
这些天一直活在悲怆之中。
一直奔波在不同的角落里,奔波在酒精的燃烧中,奔波在陌生的地点和陌生人的眼光下……不知道究竟自己在做什么,就那么机械的坐上一辆车,换一辆车,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像一只骄阳下迷失了方向的蚂蚁……
和我在一起的有合一。我们刚刚认识不久,算起来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和老世一起来看我。他显得很忙,我伸出手等着和他握手,他却一直在接电话。这令我不愉快。但很快,我们成为了朋友。
有些人一辈子都成不了朋友。而有些,仅仅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就足够了。此后几天,我们一直在一起,参加诗人们的聚会和各种各样的诗歌朗诵会。聚会也就是聚在一起喝酒。听朗诵也总是迟到。我嘲笑我们是诗歌混子。合一也认为是。
那天我们喝醉了。打车到前门,坐地铁,转乘公交,到我位于南三环的家。一路上合一给我朗诵他的诗歌,我很惊讶他居然能把他的句子记在脑海里。
我就如一个被人喷云吐雾/抽完/毫无留恋丢弃的烟头……/匆匆驶过的车辆和漫不经心的行人/在我身上/碾来碾去/撕心裂肺疼痛的感觉/其实从燃烧的那一刻/就有了……谁灿烂的人生背后/都有过屈辱的记忆/最敢承受的是/异乡陌生人的眼光……
断断续续记得这几句。坦白的说,这并不是我欣赏的诗歌。语言无张力,通俗易懂——我喜欢晦涩的诗歌,在艰难的理解诗句的时候,我可以看见诗人挣扎的内心。
但是后来,有一天在通州,合一的家里,午夜2点的通州,天气寒冷。我们从外面回来,难以入眠。我盘腿坐在床上,老世斜倚在椅子上,听合一谈他的故事,谈他的诗歌,谈我们的友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也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当时的他,只看得到黯淡的灯光下,他坦露出那颗孤独的、受伤的灵魂……
索性抛掉所有虚伪的外衣,我,合一,老世,三个人,谈到了人性。人性经常是一块刚刚愈合不久的伤疤。老世一度阻止我们。但合一还是说了,我们不爱听但却是真实的讽刺的话语。对灵魂的讽刺。后来我们都沉默了。然后有一种默契淡然的铺开。
合一说,我不想失去你们这两个朋友,所以我把自己解剖了给你看。“不会不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