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掩浮云细雨倾
闇逐夕照哭悲零
寒鸦笑唱馱夫去
径远痴痴赤脚行
老妇堂前坐圃伏
泣吟半苦空留寂
佛心六瓣红莲启
静看防墙战火熄
金风细雨白楼上;白衣男子临窗而立;一轮弯月白皎斜挂;窗外寒鸦长声鸣响。
桌前案上;石镇压着张薄纸;纸上墨迹未干。
杨无邪推门而入;;看见的便是白衣男子在烛光中摇曳的背影;窗外明月拖影下;
更显孤单飘零。
“今夜行动。”男子回身拾起桌上白纸交予杨无邪;”拿到六扇门给铁手… …”
杨无邪脸色古怪;躬身目送白衣男子离开;直至后颈微酸;才直身长叹;
此时明月已落;晨阳未出;窗外一片乌蓝。
六扇门内一屋子;晃着残弱的幽光;桌上烛泪渐干;一薄纸摊在其上;
旁边青釉瓷杯里的茶水早已冷透。
“大师兄”门外扣了一声;冷血待定一会;推门进入。
“嗯…白楼可有传来新消息?”
“…没有。”冷血顿了下;道”戚少商昨日已回;一切无异;杨无邪也没有动作;
看来计画如期进行。”
无情却摇手直言”这事不对。”
“要我上金风细雨楼一趟吗?”冷血知无情定是几日焦灼;然大师兄身子骨薄;加之近来六扇门里大小事几乎都经无情之手;不忍见他几夜未眠受累。
诸葛神侯受蔡、童二人势力牵制之余尚需旋于朝中群臣;且蔡党在细雨楼、六半堂暗中劲力间及有桥集团的壮大压力下;对六扇门更视如蛇蛟;屡次从旁意会徽宗六扇门居城中之守;不可不重;亦不可重之;迫得神侯几近常随君侧;对六扇门之事也只能嘱托无情照看;汴城看来一如以往旖旎繁华;实则外在群敌环伺;内里权衡逐倾。
无情叹了一口长气”不用…这信笺是要给铁手的。”
冷血微愣;是的;信是要给二师兄的;他还记得三日前;杨无邪带来这信笺时;他就站在门前足足盯着这信笺几分钟。
冷血没问;杨无邪也没问;冷血不是多嘴的人;杨无邪则懒的多事。
保定镖局专司京城以北官道;有其手段脉络;跑镖又重侠、义、豪、情。
边关吃紧;后路短缩下;一些有其威望的镖局组成护通网;用其微薄之力护送军方后备以汴为眼通向四方。这网;在拒金抗辽等危暮逼近下;越现紧牢;白道不沾、黑道少黏;保定镖局就是护通网通金的主线。
月前;接了趟小镖;军粮、官银、其他买货都在;独独失了所有运送镖师的夺命镖;
哗然接踵而至;示威立意明显;追命尚有任务未归;铁手奉命调查;细雨楼没有理由不知;自然;戚代楼主更没道理把给铁手之信在这时候送到六扇门。
「三日未明;定夺之。」杨无邪这么说。
无情转身看像冷血;淡然一笑道;”明日;送到庐里给那个人吧!”
那人…冷血露出讶异;却也了然。顾惜朝…也只有顾惜朝。
顾惜朝没死;甚至可以说是过的还挺好;本来就是个习惯起落之人便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他安静养好身子;他莫然面对一切可能。城里说;西南城郊草庐旁住了位能人;可让太师有事请教、神侯无事叨扰;遂暗地里称呼他’太平先生’ 。
太平…能让蔡党与诸葛一派走在一块;莫不是太平?
倒是想拉拢他的人马越慌乱;顾惜朝便更是气定神闲。
不动便是动…所以他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日子里;铁手常来却只是看;追命有时来却只是叹…至于戚少商…他也来过;
他来…只是听…有时听他对晚晴说话;有时听他自己对自己说话;有时听他们以前会有的对话。
一个人要想从一个人的生活中全身而退;需要何种方法?
他们选了最简单的一种;没有迁移空间、不用时间弭平更不需要天人相隔;
生活的本身;就有最远距离的味道;要想往前走;就得要活着。
无情说:顾惜朝就住京城。
诸葛小花说:顾惜朝非住京城不可。
江湖与朝廷再和善也非一路;要说江湖上有侠义人士要顾惜朝的命送给九现神龙;戚少商也已从补头住到细雨楼;敬而须远之;若说江湖里有匪类要顾惜朝的头;那皇城六扇门大开请君入瓮。
要活;就得住京城。
所以顾惜朝还是顾惜朝。
没死、没疯、没闹失忆、没成大忠、没沦大奸的顾惜朝。
“所以戚少商回了细雨楼?”
“是。”
“哦?”顾惜朝端详那墨迹已受朝露微晕的信笺;露出浅笑。
“你们倒清闲;无情没说什么?”
“大师兄要我来找你!”冷血眼神微黯;环胸的手臂似乎缩紧了些。
这事…毕竟不好出面;连诸葛神侯;无情都不便告知。
“在这个时候?”顾惜朝语气微扬;嘴唇抿的有些发白。
“三天;戚少商给了期限。”
啪!!顾惜朝手上笔杆断裂;正在临摹戚少商信笺的动作;停留在’熄’终是没写成;
末笔在草纸上留下一圈墨渍并划个长线;宛若泣血。
他狠戾的怒瞪那笔直而立如一杆长枪的冷血;挑嘴微启〃你们。。。就信我?”
最后三字说的极轻、极颤;与顾惜朝愤恨之相形成莫大对比。
冷血这时才像注意到眼前有个人般的;仔仔细细地看进了顾惜朝的眼;”他信。”
倏地;顾惜朝大笑了起来;笑的狂乱;笑的发颤;手一扬;将半节残笔”夺”的一声;射穿了木门;”不送;还有…告诉无情;躲在那扇门里;蔡京的人头;凭谁能取?”
无风 星稀 云高 月露
顾惜朝单手一甩;银光划过之处划出了一圈血光;
三四名大汉恍若未见;欺身或刀、或剑 铿锵 铿锵~
一剑出的极慢;嗤~的一声从顾惜朝右上臂错过;带了一身腥红;
顾惜朝压身躲过后;见对面又斜刺一剑紧攻下盘而来;
他足一点;立于剑尖;趁势后仰弯身飞掠;顺手一伸;
抚着原来身后那人的后颈滑下;紧抓第七节骨;指爪一拧;喀~的一声;
向后方斜窜而出;左手短刀立现;滑着一柄长刀颈背施力压下;直穿敌人胸膛;
此时银斧回旋回到右手;周身徒留浓厚的新鲜腥味。
月光透窗映射下;顾惜朝本是一袭青衣的身上;褐一片、紫一片、红一片;
已分不出身穿衣服的原色;孤清身影旁;是遍地残身肉块;
这次是真真实实的踩着血路上来;他笑~
眯着眼望向月照下通往楼顶的幽暗阶梯;一步一步缓缓朝上走去。
這一夜的白楼很安静。
入帘而来的是戚少商;坐在椅子上的戚少商;
身子略瘫;头稍稍后仰;嘴微张;双眼睁的老大…死了的戚少商…
顾惜朝朝他走去;纤长双指夹住刺入戚少商喉管的匕首;施力拉出。
“你杀的?”
杨无邪站在月下;笑开了一口白牙;天真? ”这儿也没别人了。”
顾惜朝看着他的一身清爽;挑眉淡道;”我来才动手?”
“哎~”杨无邪耸肩;故作无辜的说;”难得找事给你做;细雨楼可不做亏本生意;白白养你好些年了;总算碰着了今天;是不?”自戚少商昨日归来;杨无邪便暗中调派一些近信离去;空出白楼。
“哼…”顾惜朝瞥了瞥嘴;神情傲兀”问出来没有?”
“顾先生出多少银两买呢?”见顾惜朝拂袖而去;杨无邪唉的一生苦叹“蔡京私通。”
“…所以压镖之事非宋人所为;是要调开六扇门;削弱京城势力。”
“六分半堂早前便有人力渗入;却按兵不动;不若以往;楼主打算暗待查访后;一举歼之。
“哼;行刺蔡京呢?”
杨无邪看向死了的戚少商;道:“早计画好趁他出游这段时日动手;但这次蔡京动作很不寻常;蔡党一派似乎故漏安全瑕疵;加上楼里接来的铁二爷和三爷的行动太过干净。”
“所以他去了六分半堂。”
杨无邪笑了笑”六分半堂做错了一点;就是找来了个戚少商。”
“你们原打算昨日动手;若六分半堂没动手脚;他自会赶去行刺;但戚少商没了消息;前天却回到了这而只字未提;你以为如何?”
“呵~蔡京早有预谋;也打算连根拔掉细雨楼;但他却没料到楼主不会留下来镇守。”
顾惜朝点头”所以戚少商在他们手上。”
“是在他们手上。”杨无邪也跟着点头。
顾惜朝上前撕开戚少商面上的人皮;面具下的脸孔可看出生前仍算清俊;顾惜朝却觉得碍眼极了。
“他呢?”
“有回报说;城外北边山防。”…火药库
杨无邪老是看着别人离去的背影;但他确定;能送走顾惜朝是他第一次对离别感到庆幸”唉~”面对顾惜朝连他都觉得很有压力。
黑沉沉的月夜下一无所有;高挂弯月映照着泥径略为散落的白石;
点点绵长的灰白;看的分明。
马驰掠而过;划破郊区里的宁静;夹带而过的劲风抚着路径旁的长草;窸窣。
马上人物微倾着前身;双手紧握着缰绳;卷长的发丝如充满生命力的灵蛇在空中速行;灌满空气的衣玦也噗嗤噗嗤响;马跑的很急;马的主人更急;他喝的一声;双腿略为夹紧。
月夜下; 蹄急外… 一派宁静。
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火球冲向天际;一股强大气压卷来;马儿嘶声高啼;
仰脚 摔落…顾惜朝舍马飞身掩地后;迅速向火光奔去…
爆炸声黯哑怒吼持续咆啸;震撼整个黑鸦鸦的天;
顾惜朝看见那人时;他就站在那;浴血而立;仰望明月的冰冷清明;
手中长剑还滴着血;地上有人呻吟;只知道必经过一场恶斗;但什么也分不清;
气流夹杂着热风抚过;烧灼着肌肤。
“看来还没死。”
“差点死成了。”
他们眼神胶着;似探寻 似相拥 在火光中缠绕 在月空下缠绵…
爆炸声响在身边低鸣;戚少商向他走去;握着他的手轻道:回去吧!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热度;有些不真实…顾惜朝抬头望月…
手上力度又加重了些;他低头…嘴角微扬…轻笑;”好。”
『月出峨嵋照沧海;与人万里常相随。』
这一夜的月;光将他们的影拖了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