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泓喃喃地说。我心下一动,这个女孩平素似乎不太爱交际,除了跟一帮同事有来往,同性和异性朋友都很少见到。有时候也会言笑晏晏开朗活泼,但越来越多的沉郁让我不觉有些担心。
“杨泓,我现在都很少见你像以前那样开心的笑脸,好像心事越来越重,是不是工作或家里有什么不顺利的事情呀,要不有人欺负你啦?”
“嗯,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是在北京呆得越久,就越觉得自己很惶惑。也不知道到底想要什么,心里常常像没有根的浮萍一样空空落落的。”
她幽幽的口气如同在讲别人的事情一般。“哥,我要是真的被人欺负了,你会为我去拼命吗?”
“谁敢欺负我妹就等于挖我的心头肉呀,那他还有命活么。”
我努力想使她心绪轻松起来。“我想你也会,那次为了一个才认识的女孩就跟人家拼命。不过我觉得自己在哥心里并没有那么重,我这么说哥可别不高兴噢,我的意思是对你最重要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
没想到这个女孩的心思细腻如丝,令我无法不正视。我伸出手轻揽在她腰间,“其实有时候我内心深处和你无所依凭的感觉是一样的,只不过我明白自己这辈子注定是一个过客,永远在行走,停息不下来,所以不能保证跟着我的女孩能够安稳。与其最后出现幻灭的残局,不如一开始就不进入这个命定的棋局。”
“哥,我懂啦,只要你心里还在乎我就行,我不会要求更多的。现在想起来,要不认识你,在北京的生活会是多么苍白无聊哦。”
她用掌心握住我的手,指尖轻轻在上面划过,似乎传递着心灵的脉动。
我们转换话题,她告诉我金色阳光假日房地产公司最近遇到了麻烦,原来福建老板同时开发了一个同名住宅楼盘,却以产权式酒店销售上市,结果答应给业主的分时出租回报不能兑现,业主不仅告上法庭,还聚众游行要求退赔。我说如果觉得有问题的话不妨考虑换一家公司看看,我也会帮她留意相应的机会。杨泓情绪似乎慢慢转得晴朗,转头在我脸颊上努嘴轻轻一吻,拉着我的手直起身来,继续往上面的烽火台攀登。
《深喉》的开机仪式上可谓衣鬓香影,冠盖云集。亿都影视公司的总柳岚跑前跑后迎来送往,交际花的手腕令所有来宾都感觉喜兴舒贴。见着我和杨泓也不忘招呼周到,“我说杨尘你这么久不露面了,原来是被这么漂亮的妹妹勾住魂儿啦。”
“这是我妹杨泓,这是亿都的柳副总,”
我给她们介绍说。“杨尘有这么一个靓女妹妹藏着掖着,也得介绍给我们大家认识呀,哈哈。”
身后有人冲我招呼,回头一看,原来是刘煌陪着陈公子、曾荃等人驾临。
杨泓今天一身素雅打扮,乌黑的秀发用猴皮筋简单地束在脑后,水洗白的牛仔裤配双运动球鞋,宛如一个清纯的校园美女,在浓妆重彩的女宾堆里反而格外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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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荃拍拍我的肩,招呼说:“杨兄好,”
接着转向杨泓,“我猜想杨小姐会不会也是我们剧中的女角色呀?”
杨泓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往我身边靠,“哪里哦,我就是陪我哥瞧瞧热闹来的。”
“我看以杨小姐的资质要进演艺圈,磨炼几年的话,静纬的地位也保不齐会有危险呢。”
曾荃这小子不停地给杨泓灌米汤,看来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老弟你帮我也照料着点儿,今天曾总出面还请到了马副市长,我得到门口候着先。”
刘煌这部戏不仅拉着了陈公子和曾荃加磅进来投资,许静纬担纲女一号,还攀附上不少权贵,自然是满脸喜色外溢。
会议大厅挂了一条红幅:电视连续剧《深喉》开机仪式,红幅前面摆了一张条桌,条桌上一盆香炉,两只香烛,陈列着烤|乳猪,香蕉,苹果等供品。
演职员们从拍摄现场陆续走向大榕树,踏上台阶,每人领三枝香,面向红幅香烛站定。总制片人刘煌站在前排中间,双手持香,虔诚无比。司仪柳岚宣布开机仪式开始,第一项是上香,同时只听劈历啪啦一阵响,鞭炮声夹杂着火药味,倒也烘托出一股子热闹得劲儿来。
接下来是香槟酒宴,大厅一角的案桌上高脚玻璃杯呈金字塔状码放成几层,马副市长、陈公子等贵宾接过礼仪小姐打开的香槟从上往下倒酒,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分发完毕,主宾持酒结对闲聊。
我意外地在人群中发现了李聪,见她也同时看到我了,便端着酒杯走了过去大招呼。“你又换了个女朋友呀,真是身边美女如云哦,”
她调侃说。“要加上你才够得上数呀,不过一见到你我头上的旧伤就发痛,提醒我红颜祸水哦。”
她咯咯一笑,悄声问我是不是跟“水天一阁”的老板曾荃认识,听说这人的背景很深,北京好多黄金地段的开发他都插手进去了。我有些惊愕,反问是不是陈公子那条线上的,她摇摇头,说黄主任曾经提到过这家伙,好像手眼通天不那么简单。
不知道这会儿杨泓溜到哪里去了,我在人群里扫来看去,竟然发现不远处这个曾荃跟杨泓正说的起劲儿。李聪这个鬼丫头捅捅我,努嘴一笑,“杨哥可要当心耶。”
回城的路上,我跟杨泓开玩笑:“今天可开心,万花丛中一枝独俏,连曾大老板也青眼有加呀。”
她赫然娇嗔说,“哪里有哟,你没见许静纬往那里一站才真的是仪态万方呢。”
“曾公子是不是想劝导女青年投身文艺界呀?”
我有意转过话题。“那倒没有,他听说我在金色阳光假日工作,神秘兮兮地要我有机会的话趁早离开。哥,感觉这个人好像很阴似的,总之怪怪的感觉。”
“你先别想那么多,帝京水深浪大,藏龙卧虎,也是鱼虾蟹仔共舞一池的地儿,不过岸上的草根百姓大抵可以做平安看客,”
我宽慰她说。
上部 (22)
偶然路过门口的报亭,赫然发现张贴着黎黎清凉、妖娆的大幅海报。
她侧身而立,上身穿着的露脐背心截止到小蛮腰上面,白色的网球短裤将饱满结实的臀部凸现出来成为引人注目的焦点。摄影师深谙女人体位诱惑的奥秘,细腻的布光让黎黎涂抹了棕榈油的皮肤泛出健康而动感的晕光。
我找小贩买了一份《男仕》夹在腋下往国贸中心方向漫步走去。
北京国际时装周是这个城市每年秋季的一场盛宴,晚场有瞿彦的个人作品秀,李聪几天前就吆喝一干朋友们前往捧场。
国贸大宴会厅前人头攒动,门口停着的北京服装学院的大巴车上还在补断有一群群学生往下挤,凡有此类活动总少不了的黄牛党照例也出现在这了揽客倒票。
在瞿彦陪着进门时我看见“水天一阁”的老板曾荃在几个西装笔挺的人簇拥下也走进大厅来。四目一对,他先冲我打招呼说,“巧呀,我们又在这里见面啦。”
我把瞿彦给他做了介绍,曾荃抬手看来一下表,对身边的几个随从说,“时间还早,你们先进去吧,我聊会儿再找你们去。”
“曾总,你们房地产商怎么也对时装行业有兴趣呀?”
瞿彦礼貌地和曾荃客套说。“我们公司也是整个时装周的赞助商之一呀,何况我还有陪客任务,一会儿马副市长也要来观看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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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产行业结缘时装行业倒是很好的一种合作,现在新楼盘开盘找我们设计专场时装秀的越来越多,”
瞿彦还没说完,我接过话头,“金屋藏娇嘛,排队进京买别墅的山西煤老板现场一看中国最漂亮的模特在售楼处秀美腿儿,还不立马晕菜,痛痛快快下定金。”
他们俩听罢哈哈大笑,曾荃说,“你别把我们地产商想说得那么势力眼,我们是在传播时尚文化,为建设国际化大都市添砖加瓦。”
瞿彦有些感概,“其实中国的时装业就需要曾总这样的人进来,我们国家最优秀的人物不在时装行业里面,欧美则不一样,很多精英都活跃在时装和奢侈品行业。”
“那是因为资源配置还没有到那个阶段。我们的顶尖人物先得在地产、IT、证券和金融行业搏杀,这些领域才容易赚到足够的银子,等竞争加剧利润降低的时候,智商更高者就会携带重金转移阵地杀入时装、媒体等需要大资金量建立品牌的行业里淘金。”
我说话间,曾荃一直非常专注地盯着我,他的眼神中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意味。
这当口他的一个助手匆匆过来,通报说马副市长已经到达。曾荃拍拍我的肩,“受益非浅,改天我一定专门请杨兄喝茶聊天。”
说罢匆匆离去。
晚上的时装秀是几个青年设计师的组合,瞿彦的那部分名为“莲花”一袭袭点缀着白莲花、蓝莲花意象的中式裙、袍,诠释演绎着清幽雅静的禅意境界,是其中给人留下印象最深的段落。
中国的时装之都在北京和上海,但服装生产的重地则分散在东南沿海开发区和对外开放城市,因为这些地方在改革开放初期引进外资从事服装加工生产,形成一批熟练的产业工人和专业化的生产流水线,慢慢世界名牌服装都找这些广东、浙江和福建的企业代工、贴牌生产,积累了一些经验的资本的老板中精明者不甘心居于产业链的下游,开始了创立民族时装品牌的艰难苦旅,其中就有大家可能听说过的“杉杉”、“七匹狼”、“安踏”…它们目前的主要市场在中国的二、三线城市,或是一线城市的二、三流商场。
在散场的人流中有人高声喊我的名字,我四下顾盼,竟然是黎黎,陪在她身边是杂志社的那个长发帅哥编辑。
“嗬嗬,中国版FHN女郎怎么不在T台上秀一秀哦?”
我一扬手里的杂志,开起她的玩笑来。
“杨哥可别笑话小女子呀,今晚被人家新丝路和概念98公司包圆了,唉,我们只能在台下仰望喽。”
转过头这丫头认真地问:“你说这期杂志上我的那组照片好看不?”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嘿嘿,你得好好慰劳你汪哥,他把你拍得像个小狐狸精,估计这会儿全北京捧着杂志,想着你的裸体流口水的至少就得有一个兄弟连。”
“你讨厌噢,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
黎黎的拳头在我背上一通乱擂,那个什么狗屁编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在一边尴尬地陪着傻笑。
大凡男女之间有过肌肤之亲,男人出于的雄性动物本能,会产生成功征服异性后的得意感。我也不例外,思酌黎黎和我的关系,我们上过几次床,但这并不表明她是我的女朋友。显然她也没有把我当成自己唯一的男友,除了她背后那个面目模糊的神秘“傍家”加上眼前这个时尚杂志的编辑,我弄不清楚她还有多少类似我这样的玩伴。
上床这件事情,在中国发生频率最高的地方非京城莫属,因为这里聚集了一千三百多万人口,还得加上三、四百万流动人口。每天晚上在家、酒店、办公室沙发、公园长椅、学校草坪、夜总会和发廊乃至汽车后座上,有多少合法和苟合的情事此起彼伏地上演着。最搞笑的事件是某天夜里,昌平区的几个巡夜警察发现道旁停着的一辆轿车在可疑地晃动,疑是有窃贼潜入,于是敲开车门盘查,让他们大跌眼镜又哭笑不得的是,里面正在媾合的男人恼羞成怒地掏出证件,此公乃是“扫黄打非办”的官员,正在和下属打野食。
“黎黎,告诉我你用过多少男人了哦?”
有一次亲昵之后我半开玩笑地问她,这个鬼精的丫头笑嘻嘻地反问,“你不会是吃醋了吧?放心耶,你会是我要反复使用的男人噢。”
“那么,遇见陌生人从认识到上床的时间最短的纪录是多少?”
我忽然被勾起兴趣来。她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你以为我那么随便,一见到男人就往上扑呀?再说,是不是除了我们那次在滑雪场初会,你还有保持有更短的世界纪录?”
我哑然无语。在这个不断膨胀着的各色人等每天交会碰撞的超大城市,Xing爱的边界越来越模糊。同性恋、异性恋、一夜情、SM、乱仑、偷情、换妻、性贿赂……泛滥成灾。当然不能否认大多数人民群众还是在道德的规矩约束下有纪律地安排自己的床上生活,不过他们是沉默的大多数,其中很多人还是惦记着“那点事儿”却苦于没有机会越轨,其中还包括那些偷偷去小旅店地下室私立诊所接受江湖郎中治疗阳痿不举的家伙们。
前些日子有个不知名的女艺人站出来揭露“潜规则”还在网上曝光Xing爱录像带,一下子引发媒介和公众的偷窥狂欢,俨然像三方合谋完成了一次集体娱乐行为,我不禁为之窃笑。
在北京和女艺人邂逅并上床的机遇应该是最高的,这里集中了全国最多的艺术院校、文艺团体和影视机构,尤其是在草根选秀活动畸形繁荣的当今,在长安街上随便扔块砖头就能砸着一个超女或者其粉丝的头,全中国揣着明星梦的丫头成群结队往这儿扎,使得稍微跟文艺界沾点边儿的北京男人手机里都会存着几个文艺女青年的电话号码。“男人把女人当机器,女人把男人当工具”这句R&B风格的歌词部分道出了都市男女情欲游戏的真相。
言归正传,大家且当以
上部分是电视剧中间插播的壮阳药酒的广告片段,可以趁机上趟洗手间再回来看看正剧。
上部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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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青年报》都市新闻版的一则报道,使得杨泓所在的金色阳光假日房地产公司的骗局完全曝光于世。
由于位置偏远,金色阳光假日房地产公司的别墅销售一直冷落,造成福建老板的资金链条紧张。由于银行还贷的压力太大,为了解套,他把旗下同时开盘的公寓住宅包装成时髦的产权式酒店项目,在媒体上铺天盖地打广告,承诺业主只需要支付20%购房的首付款,业主的分红和贷款按揭都由金色阳光假日房地产公司专门成立的酒店管理有限公司通过经营收入支付,由母公司提供担保。
为了吸引公众眼球,出身渔村贩卖过走私电子手表的福建老板还咬牙扔出一大笔钱,承办了国内外瞩目的“京都风采小姐”大赛,一时间酒店销售十分红火,250多间客房和商铺全部售空。买主除了北京当地人,不少还是浙江、石家庄、香港等地的投资者,甚至还有部分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外籍人士。
然而,没有多久业主就陆续接到银行催款,原来由于开发商只是为了套取业主支付的首付款和银行按揭维持现金流转,酒店实际经营收入难以为继,业主得不到任何收益,银行将办理按揭贷款的他们列入了“信用不良黑名单”贷款、透支等信用被停止。上套的业主们愤怒地在市府门口聚会要求政府出面追查开发商责任,引发媒体的大幅报道。
“真没想到我们老板前不久还西装笔挺、风风光光在电视台露脸接受采访,没几天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商场真是风波险恶哦,”
杨泓感叹说。由于福建老板潜逃不知下落,政府有关部门介入封存了金色阳光假日公司的资产,杨泓她们一时也就成了下岗者闲着呆在家里,不时来我这里来看看碟、听听音乐消磨时光。
“所谓的成功者,不过是得了手的骗子,”
我不动声色地回答,“如果当年袁世凯窃国成功,没准你我现在还是洪宪帝国皇帝的子民呢。”
临近“十一”国庆长假,北京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