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三弄- 第143部分

　　　　病房里，萧一涵青请来的那个特护，正在给萧伯母倒水，看到杨柳进来，礼貌地对她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杨柳本来以为萧伯母在睡觉，可走到近前一看，发现萧伯母不但没有睡觉，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在看到进来的人是杨柳之后，她并没有露出惊诧的神情，而是用无比平静的眼神看了杨柳一眼，然后开口说：“我儿子呢？”

　　　　萧伯母说话的样子很平静，根本不像是一个病人，杨柳朝门外指了指，说：“伯母，你儿子就在隔壁，马上就会过来的。”

　　　　可是，萧伯母却忽然激动了起来，本来躺着的她，忽然一下子坐了起来，用她那只没有插着吊针的手，一把拉着杨柳的衣袖。

　　　　杨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认出自己是个冒牌的杏儿，而要对自己动粗呢。

　　　　杨柳一下子紧张起来，正想向旁边的特护求救，就听到萧伯母，忽然用惊恐的声音对杨柳说：“你知道吗？她要杀我……”

　　　　杨柳在这之前就听萧一涵说过，萧伯母好像得了被害妄想症，总觉得有人会杀她。

　　　　看到萧伯母的样子不会对自己动粗，杨柳才不觉得害怕了，看到老人家那个惊恐的样子，还在她的身上拍了两下，安慰她说：“伯母，不要害怕，我在这儿陪着你，不会有人要杀你的，你就放心吧。”

　　　　杨柳一边说着，就一边想挣脱开萧伯母的手，想把她那只手放到被子里，可是，萧伯母的手，就像钳子一样，牢牢地揪着杨柳的胳膊，一边用惊恐的眼神，看着门口的方向，语无伦次地说：“我看到她了……我看到她了……”

　　　　杨柳听到这句话，心里忽然微微一跳，然后就问：“伯母，你看到谁了？”

　　　　萧伯母战战兢兢地把目光从门口的方向挪开，挪到了杨柳的脸上，那只揪着杨柳胳膊的手，不停地发着抖，然后就用无比惊恐的声音说：“我看到她了，看到杏儿了……她……要杀我……”

　　　　杨柳记得，她昨天晚上在医院里，好像也听到萧伯母也说过这句话，当时，她和萧一涵都只当是萧伯母说的疯话，可现在，当杨柳再次从萧伯母的嘴里听到这句话时，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来。

　　　　难道……萧伯母说的是真话？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不要报警　（4）（）　
杨柳不由得静下心来，把昨天的整件事都回想了一遍。

　　　　她记得，自己和萧一涵在民政局的时候，接到了澜澜的电话，说萧伯母晕倒了，然后，他们顾不上领证，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医院里。

　　　　据澜澜说，萧伯母晕是突发事件，本来好端端地在院子里散步，忽然惊叫了一声，就晕倒了。

　　　　可是，因为澜澜当时不在现场，不知道萧伯母为什么会忽然大叫。

　　　　而等到她在医院里醒来时，萧伯母的整个人就变得更加神经质，不停地说，她看到杏儿了。

　　　　大家都知道，杏儿已经死了，萧伯母怎么会看到杏儿呢？

　　　　所以，那时候，杨柳和萧一涵都认为，萧伯母说见到杏儿的事，只是在精神错乱之下说的一句疯话。

　　　　可是现在，事件发生了逆转，死去三年的杏儿，竟然死而复生了，那么会不会有这种可能，萧伯母说见到杏儿的这件事，不是一句疯话，而是真有其事？

　　　　医生也说过，萧伯母突然晕倒，是受惊过度，杨柳想，已经死去几年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这种惊吓程度肯定是很震撼的了。

　　　　杨柳猜测，萧伯母会不会是因为看到已经死去的杏儿，忽然出现在眼前，以为是她的鬼魂，所以才受惊过度，突然晕倒的呢？

　　　　但是，杨柳觉得奇怪的是，如果萧伯母真的是因为突然见到死去的女儿，而惊吓晕倒的话，她醒来后，怎么会口口声声地说，杏儿要杀她呢？

　　　　杨柳正在胡思乱想，突然觉得胳膊一阵吃痛，她回过头来一看，萧伯母正用两只手，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因为用力过猛，她那只插针的手臂，已经开始流血了。

　　　　杨柳大惊之下，慌忙按了床头的呼叫铃，一边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几根棉花棒，她用那些棉花棒，用力地摁着她手臂上伤口，一边焦急地说：“伯母，你不要再动了，你看你都流血了。”

　　　　萧伯母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还在拼命挣扎，嘴里不停地说：“我看到杏儿了，看到杏儿了……”

　　　　萧伯母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身子还在不停地哆嗦着，那个样子看起来就像快要崩溃一样。

　　　　杨柳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心里一动，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她忽然问：“伯母，你是真的看到杏儿了吗？”

　　　　萧伯母从昨天开始，嘴里就不听地念叨着这件事，但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话，她就变得更加焦躁，现在见杨柳终于相信她的话了，她涣散的眼神，忽然就聚拢到了杨柳的脸上，哆嗦着嘴唇说：“是的，我看到杏儿了……”

　　　　杨柳发现，萧伯母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很清澈，不像是说的疯话，难道说，昨天白天的时候，萧伯母的确是见到杏儿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杏儿是故意让萧伯母看到自己的，还是不小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杏儿肯定知道萧伯母晕倒了，为什么她在见到自己的母亲晕倒后，竟然无动于衷呢？

　　　　杨柳接着又问：“伯母，你是在哪儿看到她的？”

　　　　萧伯母脸上的神情再度变得惊恐起来，她慌张地抬起头，朝病房的门口看去，用发抖的声音说：

　　　　“在门口，在门口看到的……”

　　　　杨柳一头雾水，不知道萧伯母说的这个门口，到底是在病房的门口，还是在家里的门口。

　　　　这时候，病房的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打开，萧伯母的脸上立即露出惊恐的样子，并下意识地往杨柳的身后躲着，一边害怕地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杨柳抬起头一看，一个年轻的护士走了进来，杨柳一边哄着萧伯母，一边说：“伯母，不要害怕，是护士进来了……”

　　　　萧伯母这才安静了下来，那位护士走到萧伯母的病床前，看到她的手臂上的插针已经脱落了，手臂上肿起一块，只得给她拔了重新插。

　　　　护士离开后，杨柳为了避免萧伯母再次挣扎，只好摁着她那只挂着点滴的手臂，不让她乱动。

　　　　从刚才萧伯母的话中，杨柳听出了蹊跷，如果，萧伯母是因为突然看到死去的女儿，而受到惊吓，这她还能理解，但是，她为什么要说，杏儿要杀她呢？

　　　　杏儿是她的女儿，她对女儿的感情很深，三年前，因为接受不了女儿的突然离世的打击，她才受到刺激得了精神病。

　　　　如果说，她是因为看到了女儿的魂魄，而受惊过度，可她第一次把自己误会成杏儿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受到惊吓呢？而现在，萧伯母见到了真正的女儿后，却受到惊吓而昏厥过去，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见到了死而复生的女儿后，萧伯母有的只是恐惧，没有喜悦，这和当初见到自己时，好像完全是不一样的感受，虽然自己只是个假杏儿，但萧伯母第一次见到她时，没有恐惧，有的只是惊喜和激动。

　　　　可现在，她见到真正的杏儿之后，却没有半点惊喜，而且，她还一直口口声声地说，杏儿要杀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杨柳坐在床边，看着萧伯母在药力的作用下，渐渐陷入了昏睡，可心里的谜团却越来越大。

　　　　杨柳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到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他抬起头来，就看到了萧一涵。

　　　　因为没有休息好，他的脸色很憔悴，黑眼圈也很明显。

　　　　虽然刚刚在家里的时候，杨柳对他袒护杏儿的行为，很是失望，但看到他现在这个憔悴的样子，心底还是觉得微微抽痛了一下。

　　　　这段日子以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融洽，他一直也对她很好，在发现她三番五次被追杀之后，他就寸步不离自己左右，一想到这些，杨柳就莫名地感到一种心安。

　　　　可是，杨柳没想到，凶手终于浮出水面时，萧一涵表现出来的态度，却让她有点不能接受。

　　　　杨柳简直不相信，曾经对那个幕后黑手深恶痛绝的他，在终于看到这个黑手的真面目后，竟然出现表现得这么平静？甚至还质疑自己。

　　　　杨柳一想到这个，那些曾经让她为之感动的温暖，顷刻间就化为了灰烬。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要报警　（5）（）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杨柳就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感到呼吸不畅。

　　　　她淡淡地看了走进房间的萧一涵一眼，然后就扭头去，把视线从他的脸上挪开，挪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萧伯母的脸上，没再回头看他。

　　　　萧一涵看到杨柳的时候，眼神微微亮了一下，然后就开口问：“我正到处找你呢？没想到你在这里。”

　　　　杨柳没说话，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萧伯母的脸，心里却犹如打翻了五味瓶。

　　　　因为杏儿突然晕倒，报警的事，才被中途打断，可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杏儿也已经没事了，萧一涵却没再提起报警的事，如果他真是相信杏儿不是凶手，如果他真的在乎自己的话，不是应该早就报警了吗？

　　　　萧一涵见杨柳不说话，目光定定地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几分钟，似乎这才发现，她的脸色很不好。

　　　　萧一涵脸上的表情微微凝滞了一下，就把目光从杨柳的脸上挪开，挪到了病床上母亲的脸上。

　　　　萧伯母睡得很安然，可眉头却紧紧地蹙着，即便是在睡梦中，似乎还没从惊恐中走出来。

　　　　萧一涵明明看在母亲的脸上，可眼神却越过母亲，不知道看在什么地方。

　　　　一瞬间，房间里显得异常安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到萧伯母在不太匀称的呼吸，以及时不时在睡梦中发出的几声含糊不清的呓语。

　　　　过了好一会儿，萧一涵才抬起腿，走到母亲的病床前，替她掖了掖被子，检查了一下挂在架子上的输液袋，然后才回过头来，对杨柳说：“她现在睡了，暂时应该没什么事，咱们出去说会儿话吧。”

　　　　杨柳沉着脸，冷冷地说：“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吗？”

　　　　萧一涵看了杨柳紧绷着的脸，顿了顿，才小声地说：“怎么？还在生气吗？”

　　　　杨柳气鼓鼓地想，能不生气吗？这件事搁谁头上谁都会生气的。

　　　　但是，杨柳嘴上却没说，只是就坐在那里，低着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萧一涵在病房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几步，最后，停在了杨柳的面前，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出去吧，我跟你就说几句话，一会儿就好。”

　　　　忽然间，杨柳很好奇，他究竟要和自己说什么呢？于是就站起来，跟着他身后，来到了病房外面的过道上。

　　　　两个人站在一扇窗户后面，杨柳抬起头看着萧一涵问：“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

　　　　萧一涵没有急着说话，却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刚要点上，忽然看到对面的墙上，贴着一张禁止吸烟的标志，他愣了一下，把那根烟放到鼻子前闻了一下，然后，就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杨柳见萧一涵迟迟没有说话，只得又问了一遍：“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话？”

　　　　萧一涵抬起目光，看了杨柳一眼，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像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

　　　　杨柳还从没见到萧一涵这个样子，一霎时，她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感到萧一涵要对自己说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萧一涵盯着杨柳看了几秒钟，然后就把目光，从杨柳的脸上挪开，挪向了旁边的玻璃窗上，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杨柳，可不可以求你件事？”

　　　　听到一向高高在上的萧一涵，忽然用这种低三下四的态度和自己说话，杨柳还真的有点不适应，潜意识里，她觉得他要求自己的肯定不是好事，她微微愣怔了一下，才假装不经意地说：“你要求我……什么事？”

　　　　萧一涵看着杨柳紧绷着的脸，似乎有点迟疑，犹豫了一下，才像下定决心一样，终于说：“你可不可以……不要报警？”

　　　　一瞬间，杨柳以为自己听错了，萧一涵竟然让自己不要报警，她露出一脸的不相信，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说：“你说什么？”

　　　　萧一涵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他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黯然，静默了片刻，才又重复了一遍说：“我是说，请你……不要报警。”

　　　　杨柳听到萧一涵的话，就觉得心头像被他戳了一刀一样，传来一阵钝痛，一下子呆住了，她做梦都没想到，他把自己喊出来，要说的竟然是这句话。

　　　　她愣了大概有一分钟，才回过神来，用有点发抖的声音说：“不让我报警？是不是杏儿让你这么做的？“

　　　　萧一涵沉默了一会儿，才摇摇头，淡淡地说：“不是。”

　　　　因为太过震惊，杨柳显得有点激动，连带着身子也有点发抖，她拼命压制着心头的愤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一涵哥，我已经明确地告诉你，杏儿就是企图杀我那个凶手，在这之前，你也说过，如果情况属实，你说你不会包庇她，可是现在，你不相信我也就罢了，还不让我报警？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太过分了吗？”

　　　　萧一涵紧抿着嘴巴，凝神看着杨柳，足足看了有一分钟，才开口说：“杨柳，我之所以让你不要报警，是因为……我对杏儿……有亏欠……“

　　　　杨柳冷冷地说：“亏欠？你对她有什么亏欠？”

　　　　萧一涵顿了一下，唇角微微抿着，眼神飘忽地看着窗外的一棵松柏，淡淡地说：“是的，我对她有亏欠，我今天才知道，杏儿在这三年里，受了很多的苦，三年前，她掉到河里时，差一点就淹死了，幸好被人给救了，但是，她被救起后，整整昏迷了一个月，才苏醒了过来……”

　　　　萧一涵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哽住了，静默了片刻，才继续说：“可是，她醒过来之后，却忘记了自己是谁，家住在哪里，所以，这三年里，她一直没和我联系……”

　　　　杨柳看着萧一涵的眼睛渐渐变红，忽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让她陡然觉得不能呼吸了。

　　　　她知道，萧一涵现在说的这件事，肯定是杏儿告诉他的，她虽然不太相信杏儿的这些话，但她不想让萧一涵难受，所以，在听到萧一涵讲这件事的时候，她没有打断他。

　　　　萧一涵的眼神，依旧飘飘忽忽地落在远处，一边淡淡地说：“我今天才知道，这三年里，她吃过很多的苦，受过很多的罪，这件事我有错，我没有尽到一个做哥哥的责任，所以，才让她有家不能回，如果三年前，我不是那么快放弃的话，也许就能找到她了，那样，她就不会遭受这么多的罪了……”

　　　　杨柳看着萧一涵一脸自责的样子，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他因为觉得对这个妹妹有亏欠，所以就想袒护她，但是，他有没有想到，如果他放任她的妹妹，那她对自己亏欠大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不要报警　（6）（）　
杨柳用了很大的毅力，才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抬起头头来，看着萧一涵那张俊美而冷漠的侧脸，用略显哽咽的声音说：“一涵哥，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奋力挣扎，用茶杯砸伤她，打坏窗户的玻璃向刀疤脸求救，我可能早就被她给掐死了，你现在竟然不让我报警？难道在你的眼里，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明知道她是凶手，却让她逍遥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