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儿!」西门仪陡然叫道:「就当是为了我,放下吧。」
「复仇不是我一人的事,姑姑和众长老他们亲眼看著父王和族人惨死,岂是轻易可以放开的。」日影伫立不动,沉痛地说:「我不能背弃我的民族,妄顾我亲人的感受。仪,假如你要阻止我,这就杀了我吧。我不怪你,我说过死在喜欢的人手上是一种幸福。」
「你知道我不会。」西门仪低吼:「你这是在为难我。」
「你又何嚐不是在为难我?」日影回头冷声道:「假如我要你随我去中原助我一臂之力,你会答应麽?你肯为了我与你的故友为敌麽?」
二人对峙,西门仪默然良久,忽然低声道:「我跟你回中原。」
「你是认真的?」日影浑身一震。
「这样的话,也许我还有机会带你回来。」苦笑。
日影以颤抖的声音道:「你真的愿意为我。。。。。。为我。。。。。。」
长臂一伸,西门仪把日影扯进怀里。
「不要再说了,影儿。」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他慨叹:「这是我们的命运。记得麽?相识之初,你就求我为你射下太阳。」
而大阳,正是天朝的国徽。
天朝有例,掌管边陲的潘王必须每两年上京述职,今年适逢其会,族人正好混入众潘王麾下进入禁宫。
日影跟西门仪易容後,被安排混至镇南王军下。至此西门仪才知道族为复仇花了不少心思,多年来不断派遣奸细,西北一带的潘军大半有他们的人在,连偏远的南蛮也有他们买通的人。
「仪,怎麽了?你神色有点慌张。」日影担忧地问。二人随军而行一直相安无事,再几天就要上京面圣了,不要在这时候才出乱子啊。
「没什麽。」西门仪苦笑摇头。
「仪。。。。。。要是你後悔还来得及。」日影咬著唇,难掩脸上伤感。西门仪虽答应相助,但对二人关系却日益冷淡。
「别多心。」西门仪安抚道:「只是刚才碰见少天,险些给他认出来。」
日影微微一震。镇南王南宫少天,昔日的金牌名捕之一,乃西门仪生死之交,要是被他识破可不好办。
「仪。。。。。。」日影欲言又止,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枚鲜红的药丸,「吃了它,是解药。」
「解药?现在吃?不是五天後才动手麽?」西门仪微感诧异。照计画应该在五天後,凤骁在御花园宴请群臣时下手啊。
「是五天後,但解药要连续吃五天才生效。」
「毒性一定很猛烈。」西门仪苦笑。
日影垂头,轻声说:「我会让人把份量调低至不致命的地步,待众人毒发後,我族死士会。。。。。。对付那些当年有份参战的人,至於宫中其他人,只要不防碍我们,我们也不会滥杀无辜。」
这对深恨中原人的族来已是很大的让步。西门仪无言地服下解药,辛辣而独特的药味在口腔静静散发。
五天之後,王室御宴,御花园将灯结采,布置隆重奢华。
众潘王带著亲兵盛装出席,让宴会气氛更见隆重。
西门仪冷眼旁观,只见凤骁依旧挥洒自如地对应付群臣,南宫少天跟凤飞扬一直在席间喁喁细语,感情更胜往昔。谁想到这象徵天朝国运兴隆的一夜竟是暗伏杀机?
此时,日影悄悄牵著他的手,二人的手心都是冷汗。影儿很紧张吧?待会他要代表镇南王上前放烟火,而毒粉亦会随绚烂的烟花四散。
焉地,悠扬的礼乐响起,众潘王的代表越众而出,轮流发放致送给皇帝的烟火。一时之间,五光十色的烟花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日影看著天空不禁失神,他从没见过这麽美丽的烟火,但烟火堕落之後,一片烟雾弥漫,是混著剧毒的浓烟。
只待众人毒发,他和一众伪装为士兵的死士就会动手,多年大仇终於得报,但日影心头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西门仪。。。。。。他会怎样?他会忍不住阻止自己吗?果然是不应该让他跟来的。。。。。。日影想著,心头隐隐作痛,渐渐,痛楚缓缓加剧,直痛得他浑身无力。
「哎哟。」忽地传出一声呻吟,一名亲兵在人丛中倒下。
「啊。」、「好痛。」、「哎呀。」奇痛好像瘟疫般袭来,亲兵或守卫们一个个倒下。
日影捧著心痛得跪倒,但依然用失神的眸子在地在人群中寻找,直至找到那冷静伫立一旁的身形,焦虑的目光才慢慢变得了然,变得悲伤。
是他,只有他,只有他才能把毒药换走,换成一种只对长期服食解药的人才生效的药物。
「西门仪!你出卖我!」日影咬牙,一缕鲜血从嘴角淌出。
随著凄厉的声音落下,高据王座的男人发言了,以冲和平淡的声音点出事实真相。
「他没出卖你,由一开始西门仪就是朕派去你身边的,负责对付血影的人。」
幕後花絮:
LCY:一切的谜已经解开了。(众:你以为你是金田一啊?@_@)
LCY:有关小西一切不合理的行为,像男女不分,对影影态度古怪,没誊入情关等等,现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小西:当然当然,想我一代花蝴蝶,又岂落到男女不分的地步?本公子只是将计就计。
LCY:嗯嗯,原来如此。可是小西你这麽做也太坏了吧,不怕被读者唾弃麽?
小西:这个嘛。。。。。。一来是职责所有,二来啊,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LCY:汗。。。。。。太托大了,万一读者不接受。。。。。。
小西:不接受?本公子不是受了一次麽?在BL的世界,受君无论什麽都会被接受的吧。
LCY:。。。。。。@_@||||||(果然是深谋远虑的狐狸。)
27
一场危机化解,禁宫回复平常。
这夜,显得格外宁静,只有素雅的太子殿响起清冷琴音。
当今天子凤骁悄然肃立殿外,没敢贸然闯入惊扰抚琴人的兴致。
良久,琴音曳然而止,凤骁才上前小心翼翼道:「别太劳神了,你的伤。。。。。。」
「早已不碍事。」杨朗淡淡地打断他。
「话虽如此,可是失血太多到底伤了元气,还是。。。。。。」
「骁。。。。。。」杨朗再一次打断,「你来是为了讨论我复原已久的伤势吗?」
凤骁一愕,连肩膀都跨下了,神情沮丧一如犯错的小孩。
「你知道了。」果然瞒不过吗。
杨朗牵牵嘴角,在这个皇宫,只要他想知道,还没什麽能瞒过他。
「若我不知道,你就瞒著我把日影杀掉?你曾答应我放过他的。」
「朗儿,请听我解释。。。。。。」凤骁哀求。
「不必了。骁。。。。。。这麽多年,你一点都没变。」杨朗摇摇头,疲倦地轻叹:「对我,你总是阳奉阴违。」
凤骁急道:「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
「都是为了我。」杨朗淡淡一笑,微凉的手轻轻抚上凤骁的脸,道:「我知道,可是骁,你从没顾及我的感受,你总是。。。。。。如此霸道。」语气竟透著一丝怜惜。
「对不起、对不起。。。。。。。」凤骁把脸紧挨著杨朗的手,嘴里喃喃说著,心里也说不出的痛,可是对当年做的一切,他不悔。
深知他死不悔改的脾气,杨朗只好无奈一笑,轻声道:「让我见他。」
凤骁一震,倏地捉紧住他的手。
「族王子对你成见甚深,你们不宜见面。」语气虽然温和,但却是坚决无比。
「我自会小心。」杨朗轻巧挣开桎梏,凤骁浑然天成气势对他完全不起作用。
「上次你也答应小心,可你不单没依计行事还让自己受伤!」凤骁急了,越说越激动。
「我根本不赞成你们的计划,诱出暗杀组织的幕後主脑是好,但何苦要设计让西门仪混入他们。」杨朗叹气,神情困恼一如面对冥顽不灵的幼童。
「就算你要阻止,也不用故意挨一剑吧?」凤骁也叹息,他早已後悔了。
「那一剑是我欠他的。」杨朗一脸淡然。
「你没欠他,是我欠了月华。」凤骁闭上眼睛,沉痛道。
「月华为救我而死。」
「可是。。。。。。」
「就算她救我是因为爱你,不忍看你伤心,但她依然直接因我而死。」杨朗清澈的眼神闪过一抹惋惜。月华是奇女子,为助族入侵中原,不惜借和亲名为名,委身下嫁以作内应。他们这对以政治为目的而缔结的夫妻本应尔虞我诈,但为了一个男人,最後竟连成一线。
凤骁想起往昔,心里也是一揪。
「我从没忘记月华,她的恩我只好来世再还。」只是他爱的人永远只有杨朗,他实在无法回应别人的感情。
「若果真如此,请看在月华份上,放过她弟弟。」
「朗儿,我已放过他不止一次。。。。。。」凤骁苦笑,他何尝不想,只是日影复仇的矛头直指杨朗,他不敢轻易冒险。
「日影是西门仪深爱的人,西门仪不负你,你却要负他吗?」杨朗温柔的声音锐利如箭,凤骁只有节节败退。
「朗儿,请让我考虑。」
「即使是我的要求?」
「朗儿,我只问你一句话。」凤骁咬牙,问道:「若日影此刻出现,决要杀你为姐报仇,你能狠下心伤害他吗?」
漫长的夜过去,一丝曙光透过地牢的气孔,巧合地射向日影手上的冰晶石。一道五色彩光蓦地映入眼帘。
日影看著看著,往事忽然像走马灯般重现。
『谎言只要一辈子不拆穿就是真话。有时候,假的事物比真的更加美好。』平湖映月的晚上,男人勾魂的笑意历历在目。
假的确是比真的更好,只是世上果然没有永不拆穿的谎言,永不破灭的幻象。当美丽幻影破灭,他的信念也随之崩裂了,这教他如何去面对残酷的真相。
『我一直以为你对我,跟我对你的心意是一样的。』危机四伏的森林,那人情深款款的眼神闪过脑海。
的确是一样,我以色相设局利用你,你也将计就计引我入壳。虚情对假意,实在是再妙没有。
『难道没有别的比这两者重要?』
『国家跟人民。』温柔的沙漠绿洲,二人打情骂俏话儿犹在耳边。
日影没想到,那时西门仪说了真话。
『仪,假如你要阻止我,这就杀了我吧。我不怪你,我说过死在喜欢的人手上是一种幸福。』可是男人没有施予仁慈,让他在幸福中死去,反而把亲手他打进地狱。仪,假如你要绝情,怎不绝情到底呢。
蓦地,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漫室彩光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日影低头一看。哦,冰晶石被捏碎了,尖锐的碎片直插入手心。看著鲜血淋漓的手,他竟不觉痛。
是痛到尽头所以麻木了吗?还是心已死去,此後再无知觉?日影想不出答案,答案也不再重要。这一刻,他只觉累了,累得缩成一团,把脸埋在膝上,好像巴不得就这样过一辈子。
「日影王子」
不知过了多久,日影才缓缓抬头。
隔著牢笼,凤骁接触到他的眼神,还是不禁微微一震,那是负伤猛兽的眼神。。。。。。
「王子殿下,让我们来谈谈。」
日影重新把脸伏在膝上。成王败寇,还有什麽好谈呢?
「你要你的族人生,还是要他们死?」凤骁语出惊人,但日影只是牵牵嘴角,没甚反应。
「这里有一纸和约,只要你愿意签下,就可以免去一场战祸。」拿出议和书,凤骁放下身段,道:「战场上没有对错,国与国之间亦没有仁义,只有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千百年来,吞并分裂从没一日停止。期间,族亦曾兴盛一时,亡在你们铁蹄下的弱小民族不计其数。但今天,时不予你,族再努力讨不到好去。」
「。。。。。。」
「天真的王子,当拿有份参战的国家,没一个是清白无辜的。朕也好,你父王也好,都是双手染满鲜血的野心家,同样为求目的不择手段。朕不会砌词为自己掩饰,但你又可敢抚心自问,你们所谓的报仇,是不是真的那麽理直气壮?」
凤骁劝了半天,日影终於抬起眼睛,不胜其烦地道:「何必多贵唇舌,杀了我岂不乾净。」
「杀你、灭掉只有区区几万人的族,均不是难事,只是有人会很伤心了。国与国之间没可以没仁义,但人与人又岂可能没情谊。」
日影听了一震,双眼射出深切仇恨。
凤骁暗叫不妙,好像弄巧成拙了。
「王子殿下,也许你不相信,月华是朕的知己。害死她的人是朕,不是杨朗。朕欠月华甚多,若非迫不得已,实不愿伤害你。」
「。。。。。。」日影默然良久,眼角缓缓和议书扫去。「你要留我做人质?」说得好听,手段还不是一般卑鄙。
「只要有利益,敌国随时可变成盟国,反之亦一样。朕不会相信一张纸。」凤骁坦然承认,为了杨朗安全,他不能轻率行事。」
「你做得对。」日影淡淡一笑。
「那你的意思是。。。。。。」
「杀了我吧。族人宁死也不会屈辱地活著。」
「这又何苦。。。。。。」看著少年坚决的眼神,凤骁叹息,「你再考虑一下,朕让你见一个人。」
见人?不,他不要!这辈子,他再也不想见他了。
日影一震,痛苦地抱著头。
沦为阶下之囚,日影再不情愿,那人还是出现在他面前。
「影儿。。。。。。」二人沉默良久,西门仪忽然轻声道:「天若无日,万物就会沦入黑暗。凤骁若死去,天下必然再起战祸。」
此言虽属实,但日影关心的不是这个。
「血影行事小心,到底那里露出破绽,让你洞悉先机反过来设计我?」
「我再不济也不可能男女不分吧?那时我在追查血影,你出现的时机太巧合了。」
「原来一切是我自找的?说得也是,我不该轻视你花蝴蝶的本性。」日影低笑。
西门仪笑也了,笑著笑著,忽然流下泪来。
「影儿,对不起。」
「对不起什麽呢?」日影叹气,「是骗了我,还是没骗我到最後?」
「我该跟你坦白,我有千万个机会跟你坦白,可是我心存侥幸,以为我会有福份骗你一辈子的。」
「我也希望你能骗我一辈子,可惜你没有。。。。。。」唏嘘。
西门仪陡地叫道:「影儿给一个我机会,让我补偿你,让我们从新开始。」
「重新开始。。。。。。」日影哑然失笑,「欺骗、出卖、伤害,经过那麽多,还可以重开始?你教我怎麽能相信你?这一刻你跟说的,是你心底话儿,还是为了替凤骁说服我?我已经分不清了。」
「我对你怎样你心底一直知道。你感觉到不是吗?在我逃避、挣扎的时候,你都没放弃我,因为你已经清楚感觉到了。」
「是吗?我还能信相自己的感觉?」日影歪著头,自嘲:「就算是,我也不是心胸广阔的人。凤骁问我,杀他报仇是不是真的那麽理直气壮。答案是否定的。杀人者人亦杀之,这道理我听过,但还是放不下。你出卖我是为了你的国家人民,我不该恨你,但我还是恨你。」
「那你留著命向我报仇啊。」隔著牢笼,西门仪紧紧抱著日影。日影也不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