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闭着眼睛假寐的贺晓琳睁开眼睛,笑出声来。她将身子一翻,假装神神秘秘地小声问,“怎么?得到今年的高考答案了?这是准备把答案都敲进脑袋里?”
我知道她是故意打趣我,可我舍不得放下手里的东西,一翻身,朝向另一边,随手拿起枕边的一本英语课本,将手里的笔记本夹到书里,将英语书的封皮对着我身边的空床铺。
我床铺的另一侧是赵丽,她还在床下整理她的那些书呢。
情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我感觉心里有一根从大白兔奶糖里抽出的细丝牵拽着我的视线:
时常为情所系,为情所牵,到底情为何物?
情为灿烂的花朵,芬芳四溢,浸入心脾,但若不精心培育花儿就会枯萎;
情是跳荡的火焰,疯狂炽烈,令人心醉,但若不加制约,大火将吞噬一切;
情是晶莹的露珠,美丽纯净,令人爱怜,但若没有心灵甘露的不断滋润,大自然的阳光就会使之破碎。
情是蒙蒙的迷雾,笼罩万物,神秘诱人,令人奋不顾身,但迷雾消散之后才能拥有真实。
情是飘浮的白云,纯洁轻柔,袅娜多姿,但其天性善变,对此只能不断调整。
情是滚动的春雷,潇洒激越,震颤心灵,但电闪雷鸣后,平静才是天空的本色。
情是明丽的骄阳,圆满的月亮,不要企望时时拥有,因为阴雨的天气常会出现。
情是快乐的精灵,痛苦的使者,它使人尽尝人间悲欢,采摘成熟之果。
情是人体的维生素,不可缺乏,也不能过量,否则都将摧毁生命。
一首散文诗很快就看完了,可是那根细丝,那根从大白兔奶糖里抽出来的细丝,无形中却变得越来越粗、越来越长、越来越坚韧
真不知情是如此丰富,我那原始躯体里的一点,加上书本和金一诺教给我的一点,跟人家说的一比,简直就是小孩过家家。
可此刻,我觉得,情就是我今晚能够睡得深沉的一个觉,情就是我平日的课间十分钟,情就是我的健脑补肾丸,情就是我脸上那一抹笑意的催化剂,情就是金一诺无意之中给我的安慰。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二章 黑色的七月()
到了安泰县城,我和贺晓琳、辛逸平、赵丽被分在一间客房。
辛逸平仍然拿着我的作文本在看,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间拿回来的。
每年的高考,国家都会安排在阳历七月的七、八、九三天。大约是因为这个时间一个学期已经接近了尾声,天气又还不算太热的缘故。
昨天傍晚走在校园南边的田埂上,明明是凉风习习,令人神清气爽。今天的气温却好像遽然上升了好几度,一下子就进入了真正的夏天,进入了三伏天气。
客房里没有空调,甚至连电风扇也没有。北向的窗子大开着,唯一的南门正对着走廊只好关着。房间里通不起风来,闷热异常。
我搬了把椅子,拿着学习笔记到走廊上去看。
走廊里、大厅里到处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他们或者在悄无声息地溜达着,或者在向窗外远眺,也有一些三五成群地不知在交谈着什么。
不管准备得多么充分,我一向习惯在考试之前,把自己认为重点的再看一遍,而这样每每都能有所收益。
高考跟平常不一样,何况这次我心里是真的没底。我拿着学习笔记,认认真真地进行着最后一次的浏览。我把平常认为重点的,需要再熟悉的,准备尽可能地在脑子里再过一遍。
走廊里、大厅里虽然没有人大声喧哗,可是并不安静。不过,我却看得很专心。
突然,我感觉我的脖子好像沉重了许多,头顶、背后就像有什么压着一样。我“倏”地站了起来,果然,于光亮正站在我的身后呢。
“老师。”尽管有些意外,我还是规规矩矩地打了声招呼。
“嗬,还真是在看书呢。好,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于光亮没有理会我的招呼,一张口就是冷嘲热讽。
我感觉如同一口吞了一只苍蝇,恶心得难受。
还没等我压下胸口的烦恶,于光亮又对稍远处那些正在“晃动”的同学嚷嚷道:“你们都看看,人家郝牵萦现在多用功,我走过来都不知道。”
听听,这是什么语气?这是一位老师在考前真心鼓励学生的话吗?
明天就要高考了,我实在是不想让自己再生一肚子气。也不管于光亮说没说完,我一扭身,低下头,搬起椅子,使劲憋回眼睛里的水汽,转身向旅馆的房间走去。
于光亮还在后边说:“来,来,你们都来看看,人家郝牵萦现在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咱不说现在学还有没有用,但这种精神是值得你们学习的。一个个都别在那儿亮相、扮酷了,快向郝牵萦学习学习吧。”
我实在是懒得理会、分辨于光亮这一篇话里包含多少讽刺的意味,可我却实在是觉得刺耳极了。仿佛他说的每一个字的每一笔、每一划都化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割破了我的耳膜,戳进了我的心里。
我快步走回房间,“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趴在床上,我的泪终于无声地滚落了下来。
不过有一点值得庆幸:同学们并没有听于光亮的话聚拢过去,仍是像原来一样各行其是。金一诺也不在跟前——我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一幕。
天,快点考完吧,我就可以再也不用看于光亮的脸色,再也不用听他阴阳怪气的声音,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明明心里堵得要死,却不敢多说怕他给我小鞋穿了。
于光亮的恶心言行还没被我完全抛到脑后,真正的高考就来临了。
这次,我们那个考场的监考老师倒都挺和气。考场里没有电风扇,一位监考老师不断地在考场洒水降温,帮考生打湿手绢。
高考的那三天真是太热了,好像老天爷突然发了高烧,将三伏天压缩、打包,一下子塞进了考场。
校门门口不知道哪个摊贩还在播放着劲爆的摇滚乐,刺耳的声音一个劲地从开着的窗户里往考场里挤,吵得人心烦意乱,根本就静不下心来。
天热、心烦,汗水很快就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有几滴没来得及擦的汗珠无声无息地滴落在卷子上,很快就无影无踪了。
我擦汗的手绢被汗水湿透了,轻轻一拧就能够拧出水来。洒水的那位监考老师走到我身边时,默默地拿起我的手绢,无语得朝着水桶晃了晃,看我朝着他微微地点了点头,他将手绢放进了水桶,也帮着我冲洗了一下
我发挥得并不好,就更不要说还超常发挥了。
战战兢兢地去看成绩,一进校门就看见我的政治老师,他说:“没有你的份。”
我的心里一片冰凉,与李瑾蓉对看了一眼,强忍着就要夺眶的泪水坚持着去看了成绩榜:我离最低分数线还差40多分,李瑾蓉差得更多。
我的心异常沉重:金一诺竟然也是榜上无名。
李亚楠的分数她的亲戚应该早告诉她了。不过,她平常成绩跟我和李瑾蓉就差得远,估计更是没戏。连续的打击让我根本没有心思查她的分数。
真是天亡我也!120分的语文,我竟然只考了87分,比我平日大考小考的成绩小了20分左右;王老师教的化学课是吸引我留在理科班的最重要的原因,我竟然也只考了71分,考前考后我一直觉得化学题目并不难,本来还以为自己能考85分左右呢。
其它各科倒是不偏不倚,从61分(政治)到69分(物理)均匀分布。不是都说六六大顺吗?我还多了好几个六呢,怎么就成了“六六六”大不顺了?
唉,我怎么考的呢?这个成绩比我高二时最差的成绩还要差,怎么会这样呢?
金一诺又为什么考成这样呢?这不是他的成绩呀,今年这份高考试题,他应该达线的。
我觉得我的脑子很快变成了空白,不能思考了。
也没心思去看他到底考了多少分。就像他说的,就算只差了一分,也可能或上天堂或下地狱。
现在,我们是都下了地狱了。
一路哭眼抹泪,跟李瑾蓉互相安慰着,好不容易回到家里。
我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吃不喝,不说不动。蒙头大睡却睡不着;醒着却也难得清醒。我不知自己该想什么,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些什么。
连我自己都奇怪,在这个几乎万念俱灰、痛彻心扉的时间里,我心里除了想到金一诺,竟然还想到了唐思远。
两天后,我觉得自己想清楚了。
我打开了房门,跟我爸爸说,我想去上班。
我爸爸听了什么也没说,出去了。晚上,他告诉我,我可以去上班了。
我根本就没有问我爸爸给我找了份什么工作,我依然决定开始我的新生活。我明白,我家里没有郝舒梅那样有本事的亲戚,我爸爸能给我找到的工作绝不会像郝舒梅的那样轻松、体面。
我是被间掉的玉米苗,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我将同学们给我的毕业纪念小照放进毕业纪念册,我将金一诺毕业前偷偷送我的相片用一张彩纸包了起来,放到我高三的日记里,然后将它们放进书箱;我将那些早已打包的书本又捆了几道,也塞进了书箱。
别了,我的书海学涯;别了,金一诺。
我的心好疼,好像也成了书中的一本,也被绳子紧紧地捆扎着。我再也不愿进西王母中学了,再也不愿见到于光亮的影子了,我再也不愿听到于光亮的声音了。
行了,于光亮,咱们终于成了两条平行线。虽然上学时,你没有像每学期换课本那样被换掉,可是现在,你终于随着我学涯的结束彻底成了过去式!。
一诺,我的哥哥,我一直叫不出口的恋人,我知道你比我坚强,我相信你不会就此罢休的。如果你回校复习,再也不会有人打扰你了,你应该可以心无旁骛了。
可是,一诺,虽然我们有一些单独在一起的时光,可我影响过你学习吗?
我一向都是把你的前程看得比我自己的还重要的。
不管我做得对不对,我所做的一切,一向都是以不耽误你的前程为前题的。
一诺,我的哥哥,如果你今年考上了,我说不定还会忍着羞辱回到西王母去复习一年。可是,现在,我决不能再去打扰你。十个我的前程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你一个人的。只要你能有个好的将来,不管我在哪里受苦受难,我的心里都会有一块热乎乎的地方。
一诺,别了,永别了。就像你说的,林妹妹和宝哥哥是不能一起修理地球的。因为如果真是那样,我们或许会饿死,或者累死。
可是,一诺,你知道吗?如果能跟你在一起,我情愿饿死,情愿累死。可是,你说过,你父母只有你一个儿子,你不能陪我死。
一诺,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很在乎你,虽然我从没在你面前说过这个“爱”字,甚至是自己的心里也不许自己想,可我知道,我的心底深处只有你:我是为你而生,我愿为你而死,我愿为你做我能做到的一切。只要对你有好处。
一诺,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呢,你是家里的独子,却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我、体贴我,你怕我受老师的责罚,为我撒善意的谎言;你知道我不愿与于光亮打交道,你给我补习英语,还安慰我说,这也是你提高的过程;你一点点诱导我,摆脱多愁善感的性格;你在高三紧张生活的三点一线的每一点、每一线上都安排着一个个惊喜
我虽然单纯,可我慢慢都想明白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三章 落荒而逃()
明天就要上班了,那种悲壮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是看破红尘要去剃度出家。不管怎么说,一切的一切我都只能装进肚子里了,往日的一切都跟我再没有任何关系。
第二天,我提前15分钟到了我爸爸给我找的服装厂。
进了大门,只看到一个老师傅在打扫院子,我问他到检查室怎么走,他却反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我来上班。他奇怪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咕哝着:“上班还早呢。”不过,他还是给我指了去检查室的路。
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陆陆续续地来了几个女的。大约已经有人跟她们打过招呼,有人开了门,我跟了她们进去也没人问我。
没有人给我介绍,也没有人听我做自我介绍,到一张大桌子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我就算上班了。
我看她们拿起一件衣服钉上扣子,剪掉线头,再穿在身上看看是否有毛病,然后将合格的放好,在不合格部位贴上标签(过了一会儿,我听她们中的一个找不良贴,我知道了那叫不良贴),一件衣服就算检查完了。我便也学她们的样子反复地看。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问我的名字,说是安排值日生。从这时起,她们的话多了起来,先是像村里那些老太太那样说些家长里短,随后便说到自己的对象身上。
她们说的是“俺女婿”“你女婿”怎么怎么样。说着,说着,其中一个哭了,说她女婿不是人,昨天晚上又打她,打得她浑身青一块紫一块。一边说着,她竟然掀起衣服给众人看。我使劲低着头,没好意思看。
随后,她们慢慢又说得高兴了,在那谈论什么青龙白虎,有毛没毛的。我虽不明白她们说的是什么,却知道决不是什么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好画(好话),看她们笑得那龌龊样,我更加使劲地垂着头,恨不得把头埋到衣服里去。
老天,难道我以后就要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一辈子?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逃跑一般回到家里。
第二天,我便只提前5分钟走到厂门口。那一天,听到的还是这类话。
第三天下午,她们正聊得起劲,进来一个男的。听她们的意思,好像这个男的是厂部下来查岗的。
进门不久,他就与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开起了玩笑,嘴里也不清不浑的。说着说着,他们又推推搡搡地开始动手动脚。那个男的一边说笑着,一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离我愈来愈近。
那时,我正坐在一条长板凳上。怕他碰上我,我便不断地往旁边让。谁知,他们闹着闹着,其中不知哪个女的一推,那个男的便一下子扑倒在我身上,连我一起摔在了地上。
他一边挣扎着,他们一边“哈哈”大笑。
我的脑袋“哄”地一下子,便觉得泪涌了出来,不由得又羞又气,将他死命地往旁边一推,爬起身,谁也没看,拿上我的包飞也似地逃出了检查室,逃出了那个服装厂。
完了,我的第一份工作。
回到家,我觉得没法把原因说清楚,只是选择了“粗俗”这个字眼来形容他们的所做所为。
谁知爸爸没生气,只是说:“你以为工厂像你们学校?好啊,我的一提包花生,与那个厂长20年的交情,你去给人家白干了三天活,说不干了就不干了。行了,你先歇几天吧,反正我也能养起你。等你心情好了,你再看看你能干什么吧。”
我不甘又无奈地在家“歇着”。脑子里天天翻江倒海,却怎么也不敢想象还要回到课堂上去,回到于光亮的眼皮底下去,回到我的同学中间去。
这么多日子了,也没有金一诺的消息,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就奇怪了,以他的成绩他怎么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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