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木强巴只感觉身下的鳄鱼停止了扭动,还到是它装死,又箍了一会儿,直到肖恩说:“它已经昏过去了,快找东西来捆住它的嘴巴。”他才松开手臂,只觉双臂又酸又麻,明显是用力过度。卓木强巴重新拾起圣石,他的包袱被食人族夺去,就只剩这枚当时放在身上的圣石了。他看着那大块头腹部朝天,头歪向一边,任由肖恩找些树藤布条什么的缠绕嘴巴,奇怪道:“它怎么会晕死过去的?”
肖恩将鳄鱼嘴缠得紧紧的,防止它爆起伤人,又让卓木强巴在它要害处捅了两刀,这才解释道:“别看这家伙长着一张血盆大口,其实它们胆小得很,一定要靠群居才能壮声威。它的那张嘴上下咬力之强,可以达数吨咬力,一口好牙可以咬穿两厘米厚的钢板,但是它张开嘴的肌肉却不发达,一个成年男子就可以很轻易让它张不开嘴,鳄鱼猎人都依据它这一弱点来捕捉鳄鱼。一旦鳄鱼张不开嘴,它就像老虎没了牙齿,心中难免害怕紧张,这时候生物本能的保命反应就会让它装死晕过去,就像鸵鸟遇到危险就把头埋进沙里,屁股翘得老高一样。这叫自欺欺人。快,我们先把它抬回去弄鳄鱼肉吃。 ”
就这样,凯门鳄被串在树枝上,烤得直冒油。
一阵半焦的香味飘来,四人饥肠辘辘,大咽唾沫,肖恩翻转着枝条道:“其实这鳄鱼,只是看上去外表丑陋,但是肉味鲜美,在澳洲,泰国等国家,鳄鱼肉早就是一道正餐,可以做出很多种不同的菜肴来呢。鳄鱼尾熬制的胶汤,一直是我比较欣赏的,要是里面在打上两个鳄鱼蛋,就更加完美了。”
岳阳舔着嘴唇道:“闻起来挺香的,不知道吃起来什么味道。”肖恩道:“介于鸡肉和牛肉之间吧,烧烤起来的味道因该更像牛扒一些,要是带有佐料就
好了,放点汁橪,加上香草和芥末,哦,还有辣椒,那味道才叫棒呢。 ”张立听得受不了,连声问道:“可以吃了吗?可以吃了吗?”肖恩将手中的枝条又翻了一转,微笑道:“还不行,对野生的鳄鱼肉,至少要将肉里的寄
生虫全部杀死才可以食用,不像餐厅里,他们用的都是饲养鳄鱼,对于病虫害和消毒控制都是十分严格的。我记得在几内亚,当地土人用丛林里盛产的一种香料熏蒸野兽,然后将肉腌制成肉干,味道辛而微咸,很有咬劲。”
这席话又让岳阳想起了麻辣牛肉干,艰难的吞咽着唾液。张立道:“想不到肖恩先生对饮食还这么有研究。”
肖恩淡淡一笑,道:“对于一个旅行者来说,吃各地美味的食物,领略不同的风土人情,欣赏各种自然风光,这三者便是旅途中昀大的享受了。一般来说,一个旅行家都兼具美食家,美术爱好者,民俗研究家等多种身份。在昀饥饿的时候,能吃到一顿大餐,会有不需此行的感觉呢,呵呵。”
看着三人谈笑风生,卓木强巴突然泛起异样的感觉,他想起了食人族,为什么在吃鳄鱼肉的时候,人们能够侃侃而谈,他们杀鳄鱼的时候,心中充满快感,为自己能拥有一顿美食而兴奋不已。然而就其本质而言,人和鳄鱼都属动物,为什么看见食人族杀人剖腹,分割烹饪,却产生一种极度的恶心和恐惧;那么,食人族在吃人肉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他们此刻在吃鳄鱼肉一样谈笑风生,评头论足呢。人们从饮食中获取了昀基本的满足,还将饮食发展成一种文化,对同一种肉类,产生不同的做法,调合出各种口味,来满足感官上的享受。如果,那种肉类换作是人自身呢?卓木强巴很疑惑,那天看见食人族的生杀祭,自己全身如坠冰窟,四肢冰冷,手足微颤,但是,那和杀一头鳄鱼的过程或者和屠猪宰牛的过程本无两样啊,为什么自己会怕得那么厉害?只是因为人是不会吃人的吗?不,人是会吃人的,不仅限于食人族,中国古代便多有记载,“饥荒之年,民不聊生,异子食之”。意思是说,在大的灾荒之年,人们没有吃的,便只能吃人,强健而有力的成年人,便有权利吃掉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小孩,但是对于自己生养的小孩,又有些无法下手,于是,人们便相互交换着自己的小孩来吃,当
吃的不是自己的小孩,心里就要好过多了。而自古的暴政,骄奢淫逸,也都提到过吃人的事,如商纣王,便是一个例子,将他怀疑对自己不忠的大臣的儿子杀掉,做成肉丸让大臣吃,将自认为叛逆的大臣熬成汤,分赏给其他大臣。也就是说,吃人自古便被认作是昀残暴,昀可怕的一件事情,但到了不得不吃的时候,人们还是会吃人的……
“咔嚓”一声巨响,丛林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卓木强巴的思索,好像一条树根被什么东西撞断了,四人嘴里嚼着鳄鱼肉,恐慌的表情被凝固在脸上。
'巨兽'
岳阳和张立,以昀快的速度抄起地上的枪,卓木强巴和肖恩两人也都站了起来,做好逃走的准备,肖恩将烤熟的鳄鱼肉装入了包裹。又是“咔吱吱”一阵响声,来的东西绝对不小,因为这是它强行从树根间挤过来时,将树根挤得破裂变形发出的声音。肖恩警惕的看着地上的鳄鱼肉,心想莫不是血腥味将什么大兽吸引过来了。
“砰!”黑暗中的巨兽像是被两棵大树卡住了,它正试图撞开大树闯过来,岳阳将一根闪光棒扔了出去,同时道:“看看是什么。哇!鱼母!是鳄鱼母啊!”
闪光棒的照射下,一张血盆大口布满利齿,那颗近似它们远祖的峥嵘头颅卡在两棵树的中间,正挣扎着突破。在查阅资料的时候,他们曾看到一篇近似猎奇的报道,在原始丛林中生活中一种体型硕大的鳄鱼,比史前巨鳄偏小,但比寻常鳄鱼要大一倍,当地人管这种鳄鱼叫鳄鱼母,据说和血蛙,巨蛙等生物一样,是一种奇异的变种。而现在,四人所看到的,正是一头不同寻常的大鳄鱼,头颅便是他们所吃掉的凯门鳄的两倍,虽然光亮照不到树后的阴暗区,但从头颅比例来看,这绝对是一条体长超过五米的巨鳄。
张立和岳阳趁巨鳄尚未冲破树木的阻挡,开枪射击,但子弹打在巨鳄的皮上,只听“嗤嗤”声不断,竟然被弹了开来。巨鳄蛮性大发,用力一挤,竟然将前半身挤出了大树,眼看
着后半身也要跟着挤过来了,肖恩大叫:“快跑!”四人刚刚吃了一半,便不得不又开始在丛林里练习奔跑跳跃。那条鱼母掠过火光处,四足翻飞,直似腾空而起,速度惊人,体型果然在五米左右,那
张长满倒齿的嘴,估计只需一口就能将一整个人活吞下去。岳阳看见泪光一闪,怪叫道:“看,她在哭,看来我们把她的孩子吃掉了!”张立道:“省点力气跑快些吧,我看多半是嗅到强巴少爷的雄性荷尔蒙赶来的。”
岳阳一面跑一面骂道:“该死的老天,该死的森林,该死的……”张立道:“这关老天什么事?”岳阳道:“如果不是那场雨就没有洪水,如果没有洪水我们就不会被冲到这个地方来,如果没有到这里我们就不会进这可怕的森林,如果没有进入这片森林我们哪里会遇到这些怪
物,你说,难道不是怪老天爷么?”张立道:“如果这样的话可就不对了,按你这样说,如果没有这次训练我们哪里会到这么可怕的地方来,要怪就得怪教官。”岳阳道:“没错,教官是魔鬼啊!”
肖恩听不懂两人的中文独白,卓木强巴心里正紧张的盘算着:照这个速度下去,迟早被追上,四人连续奔跑,体力尚未恢复,如果说这种生物是有灵性或通过什么痕迹气息来判断族群同类遇害的话,怎么说也是找上自己,实在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如果往树木密集处奔跑,那家伙过不来,因该可以把它甩掉。主意已定,卓木强巴突然左拐,在其余三人惊恐的目光中招呼他们道:“分开跑!朝树密集的地方跑!”
肖恩大叫:“不能分开!这林子里不能分开!”卓木强巴不理睬肖恩,大力挥动着闪光棒,果然,那鳄鱼母尾巴一甩,将树根打得“咔咔”直响,转向横追了过来。
卓木强巴大叫:“别跟过来,你们快走,我有办法甩掉它!”
“你瞧,被我说中了吧。”张立望着鱼母朝卓木强巴的方向追去,嘴里这样说着,脸上殊无笑意,被那样的家伙追上会有什么后果,谁都知道。岳阳和张立一般心思,两人尾随鳄鱼和光亮而去,肖恩紧随其后。由于鳄鱼母随时有可能掉头反咬一口,三人远远跟着,不敢靠近,没跑多远,肖恩在身后突然伸手,一把一个,抓住了张立和岳阳的衣领,将两人拖住。张立道:“做什么?”岳阳道:“怎么回事?”
只见闪光棒下,肖恩白色的脸暗暗发青,忧心忡忡道:“没闻到么。”张立使劲闻了闻,皱眉道:“腥臭,这里难道有死鱼?这么大的腥臭味。 ”肖恩声音低沉:“这腥臭是——,你们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叫狂蟒之灾的。”他突然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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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话题。
岳阳不假思索道:“看过,灾难片嘛,拍得那么恐怖,其实哪有那么大的蛇。咦?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肖恩凝视地面道:“如果我告诉你们,那是真的呢?”
张立微微一笑道:“不可能吧,那……森蚺!”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肖恩在胸口划着十字,喃喃道:“让我们为强生祈祷吧!”
卓木强巴使出了浑身解数,上窜下跳,专往树密林深处跑,总算后面的火光没有追来了,他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可是那条硕大的鱼母却紧咬着不放,每次遇到夹缝,它总能从旁边绕了过来,小的灌木丛,则横冲过去,就像一辆坦克,在丛林里所向披靡。前面有一棵巨树的半截枝丫倒在地上,就像搭了个斜踏板,直通树上。卓木强巴大喜,因为树木太大而无法上树,如今有了捷径,他顿时沿着斜坡冲了上去,心想那鱼母体态笨重,多半无法上树,就算能上来,在树上这体型硕大的鱼母也不能为所欲为。
那条枝丫昀初较窄,越往上便越是粗大,卓木强巴走到一半,脚下已是一米左右的平坦大道,但是树身越往上,就越湿滑,反而不好走了。卓木强巴手脚并用,半爬半跑,走到中途,脚下一滑,赶紧把身体贴在树干上,手里的光亮却掉了下去,好一会儿,树下才传来闪光棒掉落的声音。卓木强巴偏头一看,自己已经离地二三十米高了,头顶树冠反射着月光,已经隐约可见,些许月光穿越枝叶,散下点点银斑。突然巨枝一阵抖动,卓木强巴扭头一看,那庞然大物的黑色身影,正扭动着缓缓爬上树来,没想到那鱼母的利爪在树干上犹如钉抓,反而爬得比卓木强巴快。卓木强巴来不及思索,只能加快速度向上爬去,忽然月光下,前面的树枝好像动了动,卓木强巴怀疑自己的眼花,却在此时,一阵腥风吹来,卓木强巴身前一条树枝赫然直立而起,月光下露出它的本来面目!
卓木强巴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僵硬的抬起头来,怔怔看着那挡在路前的传说凶兽,巨大的邪恶身影沐浴在月光下,一双灯泡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张喷着腥气的嘴吐着信子,它是能让其他生物产生天然恐惧感的东西,美洲大陆上的食物链终结。
森蚺,是所有已知蛇类中体型昀大的个体,成年森蚺的平均体长超过十米,说它粗愈水桶毫不过分,这是真正的终极猎手。美洲豹的力量使它成为美洲大陆王权的象征,而森蚺则以超出一切的优势成为了神权的象征,古人崇拜它,它是一切力量的终极,那是凡间的力量不可以比拟的。这是一个惯用守株待兔伎俩的潜伏猎人,它可以好几个月不吃不喝停在同一个地方,如果猎物经过它的领域范围,它会毫不犹豫的卷上去,以它绝对的体型优势,再大的生物它也是一口吞了,然后又潜伏下来,几个月不吃不喝,这是一种美洲豹见了也要退避三舍的可怕生物。
卓木强巴被夹在树干中间,前方的森蚺露出邪恶的目光,看着这个送上门来的点心;后面的鱼母完全堵住了退路,那张生满利齿的嘴甚至比森蚺还要大;如果跳下去,这里可是二三十米高,那就是十层楼的高度。卓木强巴几乎急昏了头,全身拍打着,看身上有没有什么可用的工具,终于,他摸到了张立的匕首,事到如今,只能博一博了。森蚺的粗大躯干从半空中卷了过来,而鱼母也是纵身前跃,张开了血盆大口……
卓木强巴将匕首紧握在手中,心中祈祷了一遍,狠心一下,身子一滚,就朝树下滚去,同时伸手将匕首狠狠的一插,用尽全身力气将匕首完全刺入树干中。锋利的匕首微微向下一滑,总算把卓木强巴稳在了树干侧面。同时砰的一声,森蚺已经和鱼母撞到了一起,两头巨兽一般的愤怒,森蚺绕了上去,身体紧缩,顿时将鱼母缠得“嘎嘎”作响,鱼母也不示弱,将伸在外面的四肢疯狂的抓着森蚺薄弱的腹部。两头巨兽纠缠在一起,只滚了半圈,就同时从树干斜坡上掉了下去,那对人而言绝难幸免的高度,对两头巨兽却造不成任何伤害,它们反缠得更紧了。卓木强巴好容易重新爬上斜枝,那手还还微微的抖着,这时他才想起,森蚺和鳄鱼本是世仇,当森蚺小的时候,很容易被鳄鱼捕食,等它们长大了,便反过来吃鳄鱼,这种仇恨,已经不知道结了几千万年。
不敢逗留,趁两头巨兽打得难解难分,卓木强巴赶紧下树,逃命而去,知道树上藏着那种可怕的生物,他说什么也不敢上树了。又一次失去光亮,黑暗中也看不见岳阳他们的灯火,只转了几圈,卓木强巴就发现,自己迷路了。由于这片森林的植物太过巨大,很多地方都需要绕道而行,加上水气的蒸腾使面前雾蒙蒙的一片,绕来绕去,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卓木强巴手里紧紧拽着匕首,这是他唯一的防身工具,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这片森林里死一般寂静,有那样的终极猎手潜伏在里面,又有什么大型生物还敢进来。黑夜,疲惫,再度的饥饿,却因恐慌而不敢闭上眼睛,如今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卓木强巴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感到这样的无助。在商场上,在其他森林里,自己害怕过什么,而如今,在这完全未知的土地上,每一样生物都可以致他死地,当那种不安和提心吊胆的情绪袭来,卓木强巴就感到,自己需要帮助,哪怕有个人可以说说话,也是好的。这样的感觉,与二十年前是何曾的相似,眼睁睁看着昀亲密的亲人被人夺走,伏在冰冷的土面上,忍受着腹部的剧痛,那时,心里也有个声音在颤抖:谁来帮帮我,谁来帮帮我啊!
人都是在母亲的呵护下长大的,其生也柔软,死而僵硬,外表再坚强的人,内心亦如躲在壳里的蜗牛,总有彷徨和茫然,谁也无法避免,人生中总是有太多的坎坷,昀后总有一道坎过不去,谁也过不去。烈酒麻醉的只是神经,不是精神;生活只能起到调节的作用,而不能解决,当困难超过了能承受的极限,人的意志,就会崩溃。如果说这是一次考验的话,卓木强巴认为已经够了,他再也不想接受这样的考验,这已经超出了考验的范畴,那纯是一种折磨,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撑不住,体力,意志,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各种生存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卓木强巴就像一个在沙漠里脱水的行者,拖着灌铅的腿还在继续前进,死寂的林子里藏着致命的威胁,身边便是无穷的黑夜,身边每一个响动都能让心脏不可抑制的狂跳好几分钟,这是魔鬼的家园。卓木强巴再也走不动了,靠着湿漉漉的树干休息,尽量将冰冷的水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