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就失去活动的能力了。
那个男人,明明浑身多处被砍,皮开肉绽,全身上下都在淌血,却兀自屹立不倒,好似一尊魔神。他们打过无数场架,殴了无数个人,从来没有哪一次由这么多人同时围殴一个人,也从来没有哪一次打得这般惊心动魄。打到后来,几乎变得只能格挡,而无法或是不敢进攻,仿佛他们才是挨打的,而那一个人———个手臂受伤的醉汉,要将他们这百来号人赶尽杀绝。
羊滇第四次从人流中被打得倒飞出来,终于不可遏制地害怕了,他们所面对的哪里还是一个人,那浑身带血、如癫似狂的家伙,简直就是从地狱闯出来的魔鬼!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据以前的小弟调查,那人只是一名普通商人,顶多就是块头大些,第一次也不过和自己打成平手。这段时间那家伙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仅两年多不见,就变成了一台打不倒的格斗机器!看着血肉模糊的卓木强巴,羊滇不明白,究竟是一种什么力量能让那人支撑下去。此时的卓木强巴,浑然不觉周身浴血,只藐视那一个个模糊的身影,心中在呐喊:“妹妹!你看到了吗!
哥哥、哥哥把他们都打败了!他们退散了,他们害怕了!我没有倒下!我没有倒下!我一定……一定能把你救回来!”
“枪!枪呢!把枪给我!”羊滇大喊道,他一把夺过小弟手中的枪,握着枪的手却抖来抖去,怎么也瞄不准人群里的卓木强巴。他朝天鸣枪,同时向那些早想退开的人大喊:“都给我闪开!”
人潮迅速退散,只留下中心的卓木强巴,他脚下一片哀号翻滚,他身上伤痕密布,血浴衣衫,却兀自屹立不倒,尤其是那双眼睛,好似划破夜空的霹雳闪电,直叫羊滇心颤。这还是一个人吗?这他妈的是一个什么东西?羊滇艰难地咽下唾沫,将枪往下举,不想,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了,不能移动。
羊滇气急败坏地扭头,看看哪个那么大胆子敢阻止他,只见一个表情刚毅的小伙子,正背着一个大背包喘息不已,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够,可他那一只手,却像一把钢钳,自己挣了几次,都难以撼动分毫。只听那小伙子吃力道:“总算……赶上了。 ”羊滇何时吃过这种瘪,大吼一声,抽手回枪,准备给这家伙当头一枪。不料,那小伙子的手在枪身上那么一抹,自己就怎么也扣不动扳机,那小伙子兀自喘息道:“枪……不是这样玩的。 ”
羊滇抽枪,抽了两次未抽动,一拉手臂,跟着一记杖腿,用膝盖向那小伙子腹部顶去,不曾想,那小伙子单手竟然按住了自己的膝盖。身后三个小弟见老大受制,前来帮忙,那小伙子看也不看,一记鞭腿,将三人逼开。羊滇心中不知道说了多少个邪门儿,看来今天真是撞鬼撞到家了,这些厉害的家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他撒手放枪,同时旋身侧踢,那小伙子轻轻避开,还伸手将他的侧踢腿拍向一边。羊滇腿一荡,将枪踢开,赶紧退出两步,向他的兄弟招呼道:“看什么看!给我上啊!”
又是一团混战,只是这次,对手由一个人变成了两个,很快,又由两个变成了三个……
前面三人拖着那小伙子,后面一人手举酒瓶准备偷袭,突然酒瓶被人拿住,他扭头一看,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满脸胡子的凶貌大汉,握着啤酒瓶身道:“想搞偷袭啊,这活儿不好使。 ”说着,手上加劲,竟然把啤酒瓶空手捏碎了。那搞偷袭的人被溅了一脸玻璃碴子,捂着脸大叫起来。
两人手持砍刀,准备从卓木强巴背后捅他,突然手腕一紧,再一看,那两把刀不知怎么没了,突然一张洋溢着青春的笑脸出现在两人之中。两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双手交叉一挥,两柄刀的刀背砍在两人后颈,顿时又倒下两人。
这人拿着两个酒瓶,正蹑手蹑脚准备靠近,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光头,竟然是一个老和尚挡路。这人当头砸落一个酒瓶,叱道:“滚开尸那光头和尚手持佛印,好似没事一般看着这人。这人急了,另一个酒瓶也砸了下去,咿 ?这个光头好像还是没事,突然一个手掌印在自己胸口,
这人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好像无数的气流在体内乱窜,再看前方才发现,原来自己飞出去了!
场中人多为患,外面的人打不进去,里面的人退不出来。忽然间,只见一个身姿矫健的女性,从人群外延着墙面起身,顺着墙壁越走越高,在无数人的注目下蹬踏十余步,屈身一弹,跃人了人群之中,落地时身体一旋,双拳一拦一挥,顿时倒下一片。飞檐走壁啊!那些小混混都看呆了眼,只有一个念头在心中:“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有精明的人见势不妙,准备悄悄撤退,刚到门口,只见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站在那里。正准备对这美人儿挤出一个笑容,突然眼前一黑,倒地时还在思考:“我好像被什么打中了?我真的被什么打倒了吗?”
而更多溃逃的人,则被另一个男人堵在门口。他个子并不高大,罗圈腿,板寸头,冷傲如霜,目光如狼,出手极狠,碰上他很难不断手断脚的。
倒地的人越来越多,而那几个背着大背包的却越打越轻松,那两个年轻一点的小伙子,甚至嚼起了口香糖,另一个大胡子还抽闲点了根烟,羊滇审时度势,情知不妙,这样打下去,自己的人全都被人家当肉沙袋练习。他大叫道:“停手,都给我停手!”
剩下为数不多的街头霸王相互搀扶着远远退到羊滇背后,一双双眼睛痛苦又无辜地看着场中那几个背包客。除了卓木强巴兀自和几个死命缠着他的小混混纠缠不清以外,那几个背包的人也不追击,双手插在兜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这群地方势力团伙,看得这伙人相当紧张。当他们发现门口还有背背包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他们被包围了!百来个人,被七个人包围了!每个人都在想:“我们会被杀了吗?还有机会逃掉吗?”
七个背着大背包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性,就是那双眼睛。
那眼睛直和场中那个醉汉一样,不,比那醉汉更可怕!那是怎样的眼神啊,那是一种藐视死神
的目光,从他们的眼中只能看见自己那张绝望的脸。羊滇近乎绝望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个较高的小伙子来到他身边,毫无惧色地看着高自己一头的羊滇,嚼着口香糖道:“中
国第一零一师,海陆空三栖作战特种部队第一支队,编号107657。”他回望卓木强巴道,“那是我们队长!”羊滇呆住了,刚才自己没听错吧?“特,特 ……特种部队!”那小伙子弹着羊滇脸蛋道:“兄弟,还想找麻烦吗?好好掂量掂量吧。 ”羊滇这才彻底蔫了。若是别的涉黑势力,自己还可以找回场子,可是,人家报出特种部队这个名头,哪怕他势力再强大十倍,再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找军队单挑啊。那些人的身
手他也见识过了,至少吹出去不觉得丢脸,至于特种部队里怎么会有僧人,他已经考虑不到那么多了。
硝烟散尽一片狼藉,还能爬得动滚得转的,都跟着羊滇撤离了。一夜恶斗,卓木强巴的酒也渐渐醒了,虽然他眼前还是一个一个模糊的人影,但意识开始清醒过来,浑身上下多处伤口,也开始感应到疼痛了。同时,这场恶斗,将他这段时间所遭受的所有屈辱、愤懑,统统发泄了出来,心中郁积的悲观失望也稍有舒缓。他颓然倒地,只想躺下休息,太累了,这样的生活,真的好累。为什么,当我在接受那折磨似的训练时,经历那让神经紧绷的生死历程时,尚且不感到累,而当我享受生活时,却这样累呢?
卓木强巴已经反应过来,刚才与自己打斗的,并不是幻觉中可怕的敌人,那都是这一带的流氓。他们都走了吗?怎么还有几个站在这里?蓦然,其中一个朝卓木强巴猛扑了过来。卓
木强巴一惊,原本准备招架,却发现身体脱力似的,手臂也举不起来,就看着那个身影,扑人了自己怀中。模糊的目光中有如惊鸿一瞥,啊!妹妹啊!卓木强巴心中一颤,力量涌了出来,紧紧地抱住了怀里那娇小的身影。只听妹妹哭泣道:“我再也不任性了……呜呜……我 ……呜 ……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不,这不是妹妹的声音,这个声音是——敏敏?卓木强巴不可思议地捧起那张脸,模糊中只见那如妹妹的目光,她需要人疼爱,需要人怜惜。卓木强巴猛地甩了甩头,自己不是在做梦吧?他用力揉了揉眼,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于是,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现在他眼前!张立、岳阳、巴桑、胡杨队长,亚拉法师,吕竞男,还有自己怀里的敏敏…….
卓木强巴挣扎着站了起来,在心中问自己:“这是在做梦吗?还是我的酒未醒?”可是意识又在提醒着他,这不是在做梦,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就在自己眼前,还有怀里那柔软的身体,那熟悉的体香,这不是在做梦。
在目光交汇的静默中,张立说出了让卓木强巴一生悸动的那句话:“强巴少爷,该归队了,我们在等你!”
泪花在眼眶中滚动,那一双双清澈的眼睛,投来鼓励的目光,那是一种激励的眼神。若说在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卓木强巴回想起人间的温情,无疑便是这种生死与共的友谊。他们曾相互提携着,一次次从死神手中爬出来,每个人都清楚并坚守着这样的信念。不管前面有多大的危险,不管还将遭遇什么样的挫折,他们依然会一次次相互提携着,从死神手中再爬出去。大家,都没有放弃……
卓木强巴借助敏敏的支撑,颤巍着向昔日的队友迈出了脚步,动容道:“你们……你们不是都回去了吗?”
岳阳露出那充满阳光的笑容,微笑道:“强巴少爷,特训队解散已经四个多月了,这么长
的时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不是么?呵呵。 ”卓木强巴心中一荡,一个踉跄,这时,搀扶着卓木强巴的唐敏拿起自己的手道:“呀,血。 ”岳阳等人赶紧搀扶过来,岳阳解开卓木强巴衣衫,看了看肩部枪伤,道:“没关系,小伤
口,去医院处理一下就可以了。不过话说回来,强巴少爷,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张立对着岳阳就是一后脑勺子,道:“你说话还是这么直接,不要老学胡杨队长嘛。”胡杨队长一瞪眼,道:“小伙子,这可是我的优点,你别把它当做缺点来说!”吕竞男道:“别吵了,先带他去医院吧。”在众人的簇拥下,卓木强巴被架抬出酒吧长廊。门口微微发亮,卓木强巴这才发现,天
边,已出现了第一抹曙光,沉醉多日后,他再一次在天明时分醒了过来。
'从头再来'
一路上,卓木强巴百感交集,同时也充满了疑惑,他实在想不明白,大家为什么又都回来了。当他问出来的时候,张立做了个无所谓的姿势道:“我退役啦。”接着笑道,“其实,强巴少爷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只有半年就该退役了。我是超期服役,可惜没有多要到一分津贴,哈哈!”
“那岳阳也是吗?”“哎,别提那小子了,如果不是他手续老是办不好,我们提早两个月就回来了。 ”岳阳道:“当然啦,我们部队可不打算放人的,怎么说也是部队里的精英。谁像你,报告
一写,上面马上批准了,生怕卖不掉似的。”“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看看!我是早到退役年龄了,他们敢不放!”
卓木强巴将目光转向吕竞男,吕竞男微微一笑,道:“我很简单,这是一个自由民主的国家,你有选择职业的自由,如果我想走,也没有谁可以留住我。 ”
卓木强巴又望了望胡杨队长,胡杨队长忙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没有那么伟大。我的工种,也不是那种自由职业,我是和国家签了工作协议的。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昀近几个考察计划都还在制定当中,我闲得发慌,经不起老方的软磨硬泡,算是卖他一个人情好了。”
到了医院,经检查,子弹非常幸运地从肩胛骨和锁骨之间穿过,没有伤到大动脉和筋腱。其余的皮肉伤有些已经凝固结痂了,有些还皮开肉绽的,医生破开伤口,做了止血清创处理,卓木强巴被安排住院观察一周。由于伤口太多,纱布将卓木强巴缠得像个木乃伊,躺在病床上,卓木强巴只能睁着两只眼打量队友们。唐敏见到卓木强巴一身绷带,不由潸然泪下,胡杨队长半开玩笑道:“这点伤算什么,大家都是老病号,医院就是我们昀常光顾的地方。 ”
通过张立和岳阳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卓木强巴才渐渐了解,原来,张立和岳阳早就被方新教授所感染,表示愿意继续帮助他们寻找紫麒麟,他们商量着,回去之后就退役手续办了,处理完各人私事在医院集合。在自己离开拉萨医院后不久,张立就兴冲冲跑回去了,得知自己已经外出,他先回了趟老家,然后去青海等着和岳阳一起回来,胡杨队长则一直没走。据说亚拉法师是第一个回到医院的,他回去和他们宗教方面的领导商量后,觉得有必要继续寻找紫麒麟和帕巴拉神庙,所以回来继续查找线索。在自己对童方正一个多月的追寻以及在上海独处期间,大家陆续回到了医院,准备等自己回去,给自己一个惊喜,谁知道不仅没等到自己回去,反而联系不上人了。
那时正是自己得知命不久矣、颓废沮丧至极之时,他们八方打听,还是岳阳查到了天狮养獒集团已经破产的消息。方新教授询问了几个养獒的老友,都没有自己的消息。原本大家还以为自己只是经受了一次小小的打击,过几天就能恢复了,但亚拉法师又告诉了大家他所中的蛊毒,大家才意识到情况不妙。尤其当岳阳从网络上查询到自己在上海的境遇和地址时,大家都马上赶了过来,只是那时候自己已经没有住在那小旅店了,上海那么大,人口众多,他们在上海找了好几天,都没有线索。后来根据方新教授回忆,估计自己会去相约酒吧,大家才跟着连夜寻来,偏偏小巷交通阡陌,大部分人走得晕头转向。岳阳和张立是昀先发现相约酒吧的,只是当时看见自己在撒酒疯,没敢惊动,加上吕竞男等人找不到路,他们折返回去给他们引路,不过后来总算及时赶到……
岳阳津津有味地说道:“强巴少爷破坏力惊人,就像那个美国电影里的金刚,当时我和张立见了,真的是不敢叫出声来。要是他已经喝得不认识我们,那我们就惨了……”
岳阳还待继续说下去,敏敏打断道:“好了,电脑接好了,教授要和你说话,强巴拉。”卓木强巴将耳机拿在手里,音量被敏敏开得很大,大家都竖着耳朵在听呢。当方新教授从视频里看到躺在病床上,裹得像个木乃伊的卓木强巴时,也不禁发出“咿”的惊呼,教授的耳机里道:“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卓木强巴无言以对,如今他昀不敢面对的就是自己的导师。方新教授的声音里带着讥讽:
“我知道了,看样子,你已经放弃了——是吗?’卓木强巴呢喃道:“导师,我——, ’方新教授严厉道:“你的情况,我都已经了解,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放弃。那你现
在打算怎么办?躺在床上掰起手指算日子?能过一天算一天?”卓木强巴黯然失色。
方新教授接着道:“强巴拉啊强巴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在害怕什么?是什么使你放弃的?是公司破产还是只剩一年性命?或者两者皆有?你的承受能力就只有这个样子吗?我记得你不是一个怕死的人啊,在玛雅,在倒悬空寺,在斯必杰莫,哪一次不是大家拿命在拼,你又有几次不是历尽九死一生才活出来的?如果不是这条腿断了,我都准备赌上这条老命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