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头部,然后是躯干,一个,又一个,它们似乎在追逐。自己在亡命地奔跑,手里拿着枪,穿着防弹的衣物,腰间别着威力巨大的爆炸性武器,可他只想逃,逃,逃……
眼前的人是谁?不对,这具白骨是谁的?也不对,这人还活着,只剩下一堆白骨,可他还活着。那一双眼睛还在眼窝里转动,只是脸皮被撕掉了,内脏肌肉被吃光了,但脑子一定还是活着的,似乎想表达什么,手指向一个方向,眼睛也看着那个地方……身下是血染的雪,白骨是白雪的白,这人是谁,好熟悉……
是队长吗?那个自己昀钦佩昀敬畏的男人?那个让自己以为是世间昀强的男子?那个数秒钟前还在呼叫自己别回头,别回头看,只朝一个方向跑的男子?自己在雾中,难道又跑回来了?
蓝蜘蛛特种部队,这支足以傲视军事界,让世界各国都为之重视的特种作战部队,他们经历的不是战争,是屠杀!身边的白骨一具接着一具,全都是自己的队友吗?刚才惨叫的就是他们吗?血啊,染红了雪,也染红了雾,呼吸进人肺里的,全是队友的血。雾中的风还在呼号,
有什么东西从雾里出现,它们包围了自己,那数量,它们究竟是什么?那身影如此模糊,却让人战栗……
众人发现,巴桑重回山脊后,突然抱着头,一双手竟然抓破了头皮,牙齿咬着发出咯吱的声音,从脚跟到发梢,一身上下,都在颤抖。张立、岳阳见状,赶紧把巴桑拖下山脊。上次在倒悬空寺里,那种会蠕动的藤蔓只是让巴桑狂躁,这次明显症状更加严重。
胡杨队长看着神色痛苦的巴桑,吕竞男正在一旁令他安静下来:“……没事的,想不起来就不要去想了,没事的,一切都还在控制中,你很好,你周围的人也都很好……什么事都没发生,你看见的、听见的,都是幻觉,快醒过来,士兵!……给我一支喷雾镇静剂……”她转过头来,对卓木强巴摇头道:“看来,我们不得不回撤了。”
张立失声道:“为什么?我们还可以多试几次啊?”岳阳也忙道:“是啊,说不定多碰几次,
就碰到边壁了呢?”唐敏更是急得快哭了,道:“要是这次撤回去,我们就要再等一年才能到这雪山顶来了啊。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胡队长?你极地经验丰富,应该有办法的?你想想办法啊?”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没有说话,或许只有他们两人事先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卓木强巴也没有说话,或许一切都是命数,只是这样回撤,实在太不甘心了,这算什么?
算失败吗?两年了,所有努力付诸东流,还有机会再来一次吗?
胡杨队长向其余成员道:“没有机会,冒险的几率都没有还怎么找?而且,你们自己看看自己的氧气减压阀,剩下的氧气已经不多了,在这微氧环境中,我们的体力将下降至不足平时的百分之三十,再不回撤就走不了了。失败的不只是我们一支队伍,我们迄今还无一人伤亡,已经可以说是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当然,这话要等我们再冲过死亡西风带才能说。我作
为你们的特别顾问,就有义务协助你们的教官和指挥官让你们安全返回,这种没有任何可能性的冒险行动我是不会支持你们继续下去的,除非下一刻,这漫天的浓雾立即消失,你们认为可能吗?”
唐敏轻轻地靠近卓木强巴,低声地询问:“强巴拉……”
张立、岳阳、亚拉法师、方新教授……大家的目光都齐齐地投了过来,卓木强巴心中一热,如果自己坚持的话,他们全都会留在这里陪着自己,哪怕是去送死他们也不会犹豫。胡杨队长也看着他,吕竞男的视线也转移过来,巴桑也渐渐安静,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目光中满是询问和期待。
因为一个缥缈的梦,而结识了一群以性命相托的人,这是卓木强巴在第一眼看见那张紫麒麟照片时所没想到的。是舍弃梦想还是舍弃朋友的性命,他必须在两者间做一个抉择,几乎没有考虑,他便选择了前者。虽然说这次失败了,但并不代表他们已彻底失败,线索还会有,机会还会有的,况且……人生论知己,一个人能有几位朋友以生死论交,只一句话,就将性命毫无保留地交在你手中,并无怨无悔,无求回报。看着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敏敏、张立、岳阳,他们不能死,他们的青春才刚刚开始谱写,他们今后的人生会步向辉煌;巴桑不能死,他已经经历过,承受和负担了太多,他已赎清自己的罪过,本该迎接新生;胡杨队长、亚拉法师、吕竞男教官、方新教授,他们更不能死,他们本是国家的栋梁,是各自领域的权威,更是给予自己极大帮助的人,他们的存在,可以说比自己的存在还要重要。
想到这里,卓木强巴不禁微微一笑,道:“我们应该听专家的,那么,就撤吧……”
“强巴少爷……”张立和岳阳几乎同时叫出声来。唐敏鼻尖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卓木强巴放弃了寻找梦想的灵魂,就好像割舍了她自己的肉。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他们曾离
神庙那样的接近,就这么放弃了,没有任何理由的。
方新教授拍了拍卓木强巴的肩头,每一拍,都敲击在卓木强巴的心底。直到教授点头,卓木强巴才强忍着一股悲恸,回应地点了点头,坚毅、决绝。
胡杨队长看不明白了,这个大个子在队伍里,既非领导者,又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平时表现也不突出啊,这大家怎么都盯着他看?他哪里知道,卓木强巴不仅作为这次行动的发起者和资助者,在这支队伍中,他几乎是一种精神领袖的身份,每个人都以他为核心而凝聚在一起。方新教授是合作伙伴和领路人,唐敏渴望永久相伴不分离,张立早在可可西里冰溶洞便暗中许下了誓言,岳阳则将那个脱掉衣服包裹自己,以肉身对抗杀人蜂的背影铭记在心,巴桑是强巴拉家老仆的弟弟,他的加入带着半还恩情,而亚拉法师和吕竞男,似乎也是因为强巴少爷才出现在这支队伍之中,一旦卓木强巴倒下,这支队伍瞬间便会土崩瓦解。诚然,他
的武技不及亚拉法师和吕竞男高强,他的知识不及方新教授和胡杨队长渊博,他不如张立和岳阳机敏,没有巴桑的冷漠,也没有唐敏的狡黠灵动,但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安稳。他记不住的,只会木讷而反复地记忆,他做不到的,便会持续地重复那个动作,当你再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露出充满自信的微笑,那种自信,能让看见的人也充满信心;身体即是语言,虽然他算不上昀健谈的,但他那大力的拥抱、有力的握手、在肩头的攀拍和当胸的攘拳,都让人感觉到一种真实的亲切。他用身体做出的动作,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我不会放弃梦想,明天,会更有希望。在特殊环境下,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困难,不管遭遇什么样的挫折,只要仰头,还能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如铁塔般站立,队伍中的很多成员便会觉得,没有什么是不能完成的,因为,这是他们眼中的强巴少爷,那高大的身躯会为他们撑起一片天地。
这是一个身份极为特殊的人,这是一个为梦想而执著的人,这是一个以自身行为可以感召他人响应和追随的人,他叫——卓木强巴。
一些红色的忙碌的身影在望远镜头中清晰地显露出来,西风的乱流过后,在巴桑下滑之前,莫金等人就重新攀上冰岩,关注着卓木强巴等人的动向。卓木强巴一行人的表现,看得莫金直摇头。
马索道:“看来地图也没有清晰地指出人口在山头的哪个位置,像他们这样寻找,那是瞎猫抓苍蝇,毫无可能了。”莫金失望道:“他们开始回撤了,看来是放弃了。怎么回事?卓木强巴,这可不像你的性格!”伊万观察了一会儿,道:“他们确实放弃了,正准备冒死重返风暴区。没有什么跟踪价值
了,老板,我们也撤吧。”莫金将望远镜重重地塞回马索手中,摇头道:“撤!”马索低声道:“老板,虽然说我对索瑞斯那个老顽固一直没什么好感,但是我觉得,在对
这组人的评价上,索瑞斯说得是不错的。以他们的实力,能攀上雪山顶峰就已经是极限了,靠他们找神庙,那几乎是没有希望的。老板,我们去把图抢回来,加上另外的线索,我们自己干吧?”
莫金往马索屁股上踢了一脚,道:“你懂个屁!”他又回望了一眼卓木强巴等人所在的浓雾范围,解开衣襟,从吸氧管的后方扯出一把小小的铜剑。这把贴心悬挂的铜剑在光雾下发出夺目的异彩,剑身为四棱柱体,象征魑魅魍魉的四只小鬼分别攀附在剑身四壁,每只鬼下方都有一行难解的文字符号,剑柄顶
端卧着一只雌雄同体的瑞兽麒麟,剑身柄挡连在一起,倒有几分像十字架。握着略带体温的小铜剑,想起祖父的告诫,莫金心道:“卓木强巴,或许,我们有着相同的宿命也说不定呢。 ”回撤途中,由于巴桑的突然失控,导致他需要被人架着走。在回撤路上,众人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比起在倒悬空寺负重伤后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是身体与西风对抗将体力消耗殆尽,还有来自精神上的,低迷的士气在队员之间相互传染着。
同时,如何再次通过西风带,成为队员们将要面临的昀大难题。他们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闯过西风带的,如今,釜已破,舟已沉,他们却要掉头回去,谁也不知道,这次,需要出现什么样的奇迹才能顺利返回。
在西风的乱流之中,队员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积雪之上,不时有人滑倒。滑倒的人都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又爬起来,或相互搀扶着起来,继续向前,只是这次,他们的方向是逐渐远离他们的期望。巴桑的头套被扯破了,西风冻得他嘴角开裂,就像旱季的龟裂田地,一张脸冻成绛紫色,好似地狱中的青面獠牙。唐敏、方新教授和胡杨队长的呼吸明显浑重起来;张立和岳阳更早地消耗掉了氧气,如今两人轮换着使用一瓶备用氧;亚拉法师走在昀前,但他的步伐明显没有冲向积雪堆时轻快了;卓木强巴紧跟在后,那身躯不仅是身后人的避风港;也是一座移动的航标,如今,这座航标也在犹豫,似乎偏离了航道。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着迷茫,他们开始质疑这次行动的结局,到底是失败在了什么地方?
去时的路和来时的路同样漫长,茫茫雪雾中绕积雪堆而行,返回来时的山脊足足走了近一个小时。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们不敢过于靠近积雪堆,以防再次塌方,又不能离得太远,以免在雾中迷失了方向,只能在积雪堆边缘附近一个狭长的地带前进。找到正确的脊线,他们又沿着山脊,准备脱离积雪层,那时,在他们面前的,将是那撕裂一切的西风。
卓木强巴架着巴桑,他的耗氧量极大,备用氧已经出现红标了。如今就只有敏敏那里还剩一瓶医疗急救氧,她将那瓶氧气拿出来,卓木强巴却严词拒绝她道:“记住,敏敏,这是留给大家救命用的!”
就在此时,突然头顶轰鸣大作,方新教授问道:“雪崩了吗?”胡杨队长顾不得许多,大
声道:“离开山脊,恐怕是积雪堆坍塌了!”敏敏赶紧将备用氧塞进背包。'雪崩'迷雾中,不知道头顶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大家齐齐地朝山脊外侧滚去。幸好掉落的面
积不是很大,只听“啪啪”几声,重物砸在积雪层上。大家心神稍安,亚拉法师道:“好像不是坍塌?”胡杨队长回身探望,只见刚才众人行走的地方,几个直径约一米的大雪球被摔得四分五
裂。正迟疑问,头顶又想起了轰鸣声,胡杨队长赶紧滚离那危险地段,抬头望,那应该是从
积雪堆边缘滚下来的,虽说头顶雪层只有五六米高,但这距离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一个接
一个的雪球在队员们身边炸开,大家狼狈不堪地躲避着,吕竞男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胡杨队长略加思索,反应过来道:“是雪妖,是报复性行为!恐怕不止一只,它们知道我们
要撤离了,又路经积雪堆下缘,所以用雪球报复!”岳阳道:“可恶,这么远距离,它们怎么从雾里看见我们的?我可什么也看不见啊!”方新教授道:“赶紧离开,这么大的雪球,砸在身上可不是说着玩的。 ”大家保持着和积雪堆不远不近的距离,而这个距离正好是雪球可以滚落的地方。一时天
降流星,那溅起的雪花打在身上,也如崩石击打一般,只能尽量小心地躲避头顶奇袭。偏偏
那些雪妖似乎完全可以把握他们的方位,滚落的雪球极其准确。
雪球滚了一阵,不知道是雪妖的子弹打完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终于停了下来。可队员们还没歇一口气,突然积雪堆外面,那些冻胀丘又发出了“哗啦吱嘎”的声音,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方新教授刚刚说了一句:“这下好了,它们好像看不见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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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听胡杨队长道:“不好!这是冰火山,冰火山要喷发了!这么大规模的喷发,会引起雪瀑雪崩的连锁反应!啊,大家……”话音未落,只听惊天一声巨响,旁边的一个冰丘突然炸裂开来,犹如喷泉高涌,大量的冰渣冰屑夹杂冻土石块冲天而起,被抛人一二十米的高空,部分被西风吹向一边,大块的直接落了下来,一时间,冰石如雨落,在积雪层砸出一个又一个深坑。大家在惊呼声中,仓皇逃命。
一个又一个冻胀丘炸裂开来,大量石屑冰砖被送上天空。可怕的冰火山,与火山喷发的全过程如出一辙,只是被高高喷上天空的炙热熔岩变成了极寒的坚冰。
大面积的冰火山喷发,又加之与积雪堆相隔极近,结果就是,一声脆裂之后,整个雪峰大地开始颤动,紧接着,迷雾中一头巨兽的身影遮天蔽地地盖了下来。众人脚下猛地一抖,接着有种火车临近的感觉,同时脚下的大块积雪像出现了裂纹的玻璃,快速地分解开来,如同流凌,开始一块块顺着山坡往下滑去。胡杨队长大叫道:“快!向前冲!冰火山引起积雪堆坍塌的同时造成了雪崩!翻过山脊, ·离开那地方!”
队伍在迷雾和这前仆后继的自然灾害面前已经乱了方向,三三两两被分离开来,只在雾中看见同伴模糊的影子,相互大声呼应确认对方的位置和身份。脚下的积雪崩塌之势已经形成,必须在这些裂成一块块的积雪形成快速下滑之前就离开这个地方。而左侧,还有块一堵墙一样的坍塌积雪朝队员们的方向压过来。
在混乱中,那备用氧滚落出来。想到强巴的告诫,唐敏本能地一抓,原本她在雪崩滑落的边缘,但雪崩边缘同样有积雪崩裂,唐敏身体顿时失去平衡,惊呼了一声,就顺着雪崩滑了下去。
原本身心疲惫走在前面的卓木强巴,在雪球滚落时就开始关注唐敏的动向,可是唐敏较为靠后,在迷雾中分不清谁是谁。听闻唐敏的呼叫,卓木强巴顿时一惊,原本已经翻上山脊,他放下巴桑又蹿了回去。吕竞男距离唐敏更近,一听到声音,两步跨下,正好看见唐敏的身体顺雪而滑,她就地一扑,同时向身后靠过来的卓木强巴道:“别过来!”凭借居高临下的一跃之势,抓住了唐敏的双手。卓木强巴已经赶到吕竞男身后,敏敏跌人雪崩区,卓木强巴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什么雪崩冰崩,他想也不想,跟着就是一跃,抓住了吕竞男的双脚。
这时,张立已经赶到,但是距离卓木强巴等人还有三米左右,只能看见模糊的身影,一跃而下也抓不住卓木强巴了。他还未跳,被随后赶来的亚拉法师拉了回去只见三个身影如坐滑板开火车,顺着雪崩越去越远。
岳阳等人也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