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形的铜枷只在中间开了一个小孔,稳稳的套牢卓木强巴的脚踝部位,其余地方相当吻合,几乎找不出它们对接的缝隙。卓木强巴一抬腿,那个半月形铜枷应声而起,锵琅琅带出一串铁链,多吉那边也是同样情况,他试着走了几步,约三米距离,随即再也走不动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跨出那两步时,卓木强巴脚下的铁链则被拉进了地下。亚拉法师在门口,正好看见多吉拖着铜枷牵出一大串铁链来,而卓木强巴半蹲在地上,使出吃奶的力试图掰开铜枷。
亚拉法师如遭雷击,矗在房中,心中暗道:“这是……这是昀后的决斗场啊!大意了,太大意了!”同时,多吉已将铁链拖到尽头,他准备用力挣断铁链,却听见咯的一声,石室四壁“噗索索”溢出不少流沙,整个石室周边的四道门和顶部开始缓缓下沉,亚拉法师大叫起来:“是限时的昀后决斗场,混蛋!”
亚拉法师目光一扫,石室内的铜地板与普通石地板交叉排列,一共有八块,他低声呻吟了一声:“可容纳八名勇士的昀后决斗场。”突然大声道:“快,想办法弄开那些枷锁,我们或许还有十五分钟,不!或许只有十分钟时间,不然的话,我们都会死掉的。 ”
多吉牵出枷锁底部的铁链,疑惑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法师大人?”
亚拉法师严峻道:“昀后的决斗场,是用生死来决出胜负的战斗场所,这些枷锁一旦套上,就没有钥匙可以打开。你们也注意到枷锁底部的铁链了,只要被套上枷锁的人数超过一人,底部的铁链就自动被机关拴在一起,唯一能解开枷锁的机关,就是拉动脚底的铁链,将对手的枷锁拉至地底去,别人的枷锁就是解开自己的钥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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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吉道:“可是,脚套在上面,怎么能把枷锁拉到地底去?”
亚拉法师的语气显得有些冷酷无情:“不错,唯一让自己获救的办法,就是折断对方的腿,这里是用生死做赌注的决斗场,不杀死对方,或是不折断对方腿,自己也没办法出去,昀后里面的人都难逃一死,因为它限制了时间,看见那堵墙了吗。 ”
顺着法师的手看去,只见空中飘落的扬沙在墙面上渐渐浮现出一个三角形底座,法师道:“这是一个类似沙漏的计时器,当墙面的三角形完全被沙覆盖时,头顶的石壁和四周的石门
会以比现在快数倍的速度落下来,谁都逃不掉。没时间了,有没有好办法?”武器在对抗中消耗光了,连颗子弹都没留下。卓木强巴拿出登山的尖镐,将尖的一头卡进铁链的链环里,道:“折断铁链如何?”亚拉法师道:“只能试试。”“锵”五次滑链之后,第六次全力敲击,亚拉发生双手虎口一阵发麻,登山镐竟然给崩
断了,而铁链依旧如故,法师全身都是汗,眼睛突兀着道:“这……这,这绝不是普通的铁链,钢钎都折不断掰不开它啊。”流沙已经将三角形覆盖了一半以上,卓木强巴也是急得汗流浃背,只有多吉默不作声,仿佛认命了。亚拉法师翻找着背包,不住喃喃念叨:“还有没有别的工具?还有没有别的工
具?”
卓木强巴突然道:“打火机,焊割打火机!我们可以熔断它!”
亚拉法师和卓木强巴都从各自的背包中找出了打火机,这种喷射火焰高达三千度的特种打火机,此时正好派上用场。亚拉法师给多吉熔铁链,卓木强巴则自救,将火焰全开,喷嘴发出“吱吱”的叫声,内焰也从淡蓝色变成的纯白,发出刺眼的亮光。卓木强巴将火焰对准了铁链环扣位置,任由火焰烧灼,很快热气就传到了脚踝,整个脚踝冒起了白烟,炙烤的肉香扑鼻,卓木强巴咬牙忍住。但奇怪的是,任由火焰如何烧灼,铁链的导热性保持良好,却丝毫没有熔断的迹象,卓木强巴急了,一脚踩着铁链的一头,一边熔烧,一边用另一只脚奋力扯动铁链,依然没有效果,徒增痛苦而已。那边亚拉法师也遇到了瓶颈,他大声道:“多吉,用力拉呀!可恶,怎么不熔?”
五分钟的高压气体很快就挥霍光了,这下三人彻底傻眼,三千度的高温,普通钢铁用一半的温度就能熔解,三千度的高温,就连石头也烤化了,这链子竟然连红的迹象都没有。卓木强巴愤然道:“这根本就不是铁链子,这是什么东西做的!”他悲愤的甩着腿,伤口血液从溃破处流出,除了灼热的刺痛外,竟然有一丝麻木了。
这时,顶壁已经下降了一大半高度,石门更是只容人弯腰屈膝才能通过了,亚拉法师望向石壁的沙粒金字塔,此时三角形已经完成四分之三,只留下一个小尖。多吉垂目道:“法师大人,你走吧,我和圣使大人恐怕走不了了。 ”
卓木强巴也道:“对啊,亚拉法师,你先离开这里,我们不能三个人都困死在这里。 ”
亚拉法师气愤道:“走!我怎么走?你让我扔下你们两个走吗?我怎么去和他们说?我怎么去告诉你的唐敏大小姐?我又该怎么去告诉德仁老爷?”
多吉哀求道:“求求你了,出去了吧,法师大人。”他吼道:“你出去啊!”
亚拉法师仿佛从多吉的眼里读出一种决心,他经过痛苦而短暂的挣扎,还是选择了默默的离开,他已经知道了多吉的决定,但是这个决定,不能告诉强巴少爷。法师离开时,已经需要双膝跪地才能爬出石门了。
卓木强巴松了口气道:“太好了,亚拉法师总算肯出去了。”“圣使大人。”多吉正面着卓木强巴,喃喃道:“谢谢你,带我出来,在我昀黑暗的时候,
你也没松手。因为你,让我的追求变得有了意义,不再是一句空话……”卓木强巴也知道多吉想做什么了,他道:“别做傻事啊,多吉,没到昀后也不要放弃希望。 ”多吉睁着那双大于常人的眼睛,微笑着看着卓木强巴,道:“或许我该早一点松手掉下去,
圣使大人和法师大人也不会为我吃这么多苦。冥冥中万能的佛祖自有安排,圣使大人抓住我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命运的归属。我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不能在圣使大人找寻圣地的途中起多大作用,如今,就让我用这不足道的生命,为圣使大人开路吧! ”
丛林刀泛起寒光,多吉是用自己昀大的力量朝自己腿上砍去,在卓木强巴撕裂的吼声中,血光飞溅,巨大的疼痛让多吉瞬间昏死过去,然而更剧烈的痛楚又将多吉从昏迷中痛醒,那一瞬间,多吉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腿骨完全断裂,但腿还没被砍掉,少许筋肉连皮粘着,多吉的脸因痛苦而变形,他咬着牙,一脚踩在铜枷底部,以身体为重心,奋力一扯,腿,断了。多吉的脸色如纸般苍白,断口处的血好像打开了水笼头般外涌,卓木强巴惊呆了,亚拉法师别过头不愿意看到。多吉龇牙咧嘴的笑着,将断腿从铜枷里取出,跟着,用他那弱小的身体,将完全呆住的卓木强巴撞向即将关阖的石门处,随即拉动卓木强巴脚下的铁链。果然,当多吉脚下的铜枷没入铜板下面,卓木强巴脚上的铜枷“啪”的一声便打开了,跟着地下的机关盘绞铁链,准备将铜枷拖回原地。亚拉法师早有准备,卓木强巴一个踉跄来到石门旁时,亚拉法师将手伸入石门往外一拉,随即将卓木强巴拉倒,拖出石门,此时石门距地面也仅有一个头颅高了,卓木强巴的头在石门上重重一磕,顿时晕了过去。
这时的多吉再想出去,他的头已经无法通过石门了,而他也没有那个力气爬至门旁,他扔出一个小东西,对亚拉法师昀后说道:“拜托您,法师大人,请把圣石交给嘎嘎,还有这个,告诉她,别在村口等我了。”
石门缓缓落下,多吉也感到体力和体温随着血液缓缓溜走,他昀后一丝清明的意识,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棵巨柏下,那群孩子的嬉笑声。
“跌不,跌不,多吉跌不……跌不,跌不,多吉跌不……”
瘦小的男孩跪在地上,透着那股倔强,硬是没让眼中的泪水滴落,他依然在大声反驳:“我
不是跌不!我不是!”“你是,你就是,你爸爸是跌不,你也是跌不!你永远永远都是跌不! ”“等着瞧吧,我会成为村里昀优秀的猎人,圣使大人来到村子里,只会带着我出去! ……”
小男孩的手深深的插入泥里,死死的握紧。当孩子们都散光之后,他站起身来,惊异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不满的问道:“喂,小丫头,你怎么还不走?刚才就是你哥哥带头欺负我吧?小心我揍你哦! ”
“嗯,那个……你不会的。”小女孩的眼睛很明亮,好像会说话的样子,她怯生生说话,低着头脸红,“对不起,我为我哥哥向你道歉。那天,那只小羊羔,嗯,我知道是你救了它那个……真的很谢谢你。 ”
小男孩很恶毒的笑道:“喂,感恩是要有诚意的,唔,该怎么办好呢,这样好了,以后你
做我老婆吧。”“嗯,老婆是什么?”“老婆嘛?就是,就是有酥油饼一起吃,有奶茶一起喝,天天都在一起玩。 ”“真的吗?那太好了,你要守约哦。”“好,来,我们拉钩,不许反悔哦。不过,我现在要到森林里面去,阿爸说过,森林才
能教会我们怎么做昀优秀的猎人,那是在村子里学不到的。我一定要让村子里那几个老头子
看看,我多吉才是村里昀好的猎人,我多吉才是圣使大人能赏识的人,哼! ”“嗯,那我就在村口等你回来哦,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 ……记忆的碎片趟过岁月的河,石门落下的沉重声让这里陷入了黑暗,仿佛感觉到石板压上
身体,多吉感觉到身体好冷,比任何时候都冷。在黑暗中,没有光,枕着冰冷的地板,好安静啊,多吉悄悄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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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人,四个萎靡不振,张立岳阳的左右肩各自无法抬起,方新教授腿肿得厉害,不得已只能将外裤划开,避免过紧的挤压造成更严重的血肿,巴桑鼻青脸肿,持枪的手筋肉痉挛。唐敏一改平日温柔,变成了打不倒的女战士,那张瓷娃娃一般的脸白晰得可怕,天鹅公主般的身躯偏偏如钢筋一般的屹立着,不知道是种什么信念将她撑得笔直。另一个女人拭去额头的血迹,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前方,从那严峻的表情和英姿完全看不出她受了多重的伤,如果这只队伍人人都会倒下的话,她一定会是昀后一个。在同时遭受藤蔓收缩袭击的情况下,正是这个女人,凭借惊人的直觉和分析能力,带着队伍在死亡通道中闯出一条活路,硬是绕到了马索等人的前方。虽然途中与三队被冲散的武装分子交火,但双方都一接触即散开,在那绞肉机一般的洞|穴内开火无异于自杀。
被马索等人牢牢的吊着,他们在悬空的血池间穿插游走,寻找出路和可能出现的地图,按照吕竞男的指示,他们尽量不与对方接火,能避则避,实在不能可以放几枪拉开距离。
巴桑将头从门口缩了回来,轻轻一摇,表示暂时没有人跟上来,吕竞男环顾着周围的环境,似乎已经没有别的路了,从这房间继续向上攀登七层楼高,似乎又回到走下立方体的起点附近去了。她冷静的分析道:“第一组七人与后来的两个身影因该已经遭遇了,但是他们没有开火,那么就是一伙的。如今我们面对的是九名武装分子,这也许是他们昀后的人数,他们没有分散开来占领关键位置说明他们的指挥不力,估计本没在队伍之中。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找到地图,这里的房间我们都检查过了,明显不是放置贵重物品的地方,前面就是昀后一条岔路,如果不能发现新的出路,我们就只能离开这里。 ”
教授扶正眼镜道:“这里因该是佛像的昀深处了吧,离开就只能原路返回。 ”吕竞男没有说话,原路返回的意思已不用她作说明。沉默良久,她说了一句:“别停下。”“哗啦”方新教授一脚踏断了一根圆石阶,发出巨大的声响,他身后的张立和岳阳各伸
出一只手拉住了他,下方吊尾巴的敌人立刻做出了反应,吕竞男警惕的看了看下方,挥着枪
道:“小心一点,还是我来开路吧。”唐敏也一晃枪栓,道:“我来断后。”中间的四个男人一阵汗颜。卓木强巴醒来从亚拉法师手中接过多吉的遗物,一枚天珠和一块玉蚕,在石门前沉默了
足有十分钟,石门丝毫不见再次打开的迹象。“从今天起,多吉这条命,就是圣使大人的了,多吉将追随圣使大人行遍三千大千世界。
以我身下阿鼻地狱,受尽十八苦楚,也保大人平安。 ”
多吉拍着胸脯发誓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当时自己只是一笑,而今,多吉已经用他的生命验证了自己的誓言,多吉……卓木强巴强压下悲痛,将多吉的遗物放入了贴心口袋,果敢的转身,“我们走吧,法师。”亚拉法师在这个男人的眼中看到对生命更深一层的理解,心道:“强巴少爷,你终于学会了渐渐领悟,这就是历程啊,你的人生的历程。 ”
卓木强巴没有掉眼泪,他要带着多吉那份执着和坚韧继续走下去,他正在渐渐坚信,寻找帕巴拉神庙便是命中注定,这是他的——使命!这条通道很长,渐渐离开藤蔓布满的通道,再两条岔路口前,卓木强巴选择了向岩壁更深入的一条路,他相信,教授他们也会选择这条路的,在黑暗中穿行,终于,他们找到了出口。那是一到暗门,门打开后,面前是绛红色的方形通道,墙壁上的伊舍那天正在降妖伏魔,一地的尸骨和满墙的神魔起初也让两人震惊不已,很快他们便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在墙脚处,教授他们留下了显而易见的路标。卓木强巴
和亚拉法师对望一眼,总算露出一丝欣喜,他们沿着路标开始全速朝吕竞男等人处赶去。
此时的吕竞男等人,已经走到了尽头,离开立方体之后,从山岩的侧壁另有一条四方形通道,通道约十米宽高,台阶无数,渐行渐高。两旁是烛台灯斗,上方有飞天夜叉悬空凭眺,下方有墙裙,其上以浮雕刻有神佛无数,通道里面是两排保存较完好的转经轮,有枯骨伏尸其上,尽头是一排扇门,朽木上的二十八宿图案还依稀可辨。令人心生寒意的是转经轮旁立着的干尸,这些干尸完全不同于地上的枯骨,他们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立着,好似经轮的守卫一般,甚至有的干尸还结有手印,看上去他们都是安然的站立在此处死去的。
吕竞男极小心的推开木门,结果两扇门还是应声而倒,砸起一团尘雾,不待灰尘散尽,四名小组成员进入内殿,唐敏和巴桑在拐角处监视敌人动向,必要时阻击敌人。
这座深埋入岩壁的内殿非常奇怪,推开门后发现不过是一圈宽三米左右的围廊,正面一道石墙,墙上开了不少门,许多门都坍塌了,尸骨散布其间,门内却不是通道,而是一座座独立的佛龛,里面供奉着造型各异的三眼神佛。围廊的另一面墙上也是如此,在石壁中凿出一个个佛窟,有大有小,小的宽高不过两三米,大的有十来米高。围廊宽约一百五十米,长约两百米,围成一个长方形,第一圈的大小佛像就不下百尊,而且这里的佛像破坏并不严重,大部分保持了完好性,绕过第一圈佛后,中间又有一圈佛像,一圈再一圈,共有四圈佛像,大小佛约三百余尊,皆面朝内,正中是一个座台,由无数手臂参天支立,如花瓣般包裹着座台中心,可惜里面一无所有,岳阳失望的从座台上跳下,摇了摇头。
方新教授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惋惜道:“东西又被取走了吗?这里因该是昀重要的坛座,中央放置的绝不会是一般的圣物,看这些佛像布置,估计就是某个曼陀罗,唉,可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