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有空了?是不是来我们庄抓人啊?”
季所长听出赵占河话里带刺,就笑道:“赵村长,你们也太不像话了啊。怎么
把许厂长抓到你们村来了。你们可是要管饭的啊。”
赵占河冷笑:“我们饭还是管得起的。季所长,我们可不是抓许厂长,我们是
请许厂长来的,是想跟许厂长谈谈污染的问题。总要有个说法才是啊。”
几个村民就围过来。有人认识季所长和乔科长,就骂:“就是这两个家伙。”
第八章
季所长也认出其中的两个村民,就是上次到化工三厂闹事,被拘留过的。季所
长眼睛一瞪:“怎么回事?想干什么?”
赵占河笑了:“季所长,你紧张什么?”
季所长对赵占河说:“赵村长,咱们还是找个地方说话吧。”
赵占河笑笑:“到村委会吧。”就往前走了。季所长和小乔交换了一下目光,
就跟着赵占河走了。
到了村委会,季所长和小乔就在一只破长条沙发上坐下。赵占河就问:“二位
喝水不?”
季所长摇摇头:“你说吧,什么时候放了许厂长。”
赵占河摇头说:“老季,我也不是不给你面子,姓许的现在不能走,什么时候
问题解决了,我们就让他走。”
季所长看看赵占河那好斗的目光,就知道今天想要弄出许厂长,已经不大现实
了。他起身笑道:“赵村长,你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我啊?”
赵占河哈哈笑了:“面子?我赵占河已经没什么面子可讲了,现在有人想逼着
我们搬家,我们祖祖辈辈在这赵庄住着,一句就让我们搬走?屁话呢。”赵占河的
声音里充满了气愤。
小乔忙笑道:“赵村长,国家还是要给你们搬迁费的呢。”
赵占河眼睛一瞪:“屁。那几个钱,还不够我们盖鸡窝的呢。”
小乔陪笑道:“您也不能这么……”
这时就听到门外一阵乱。季所长和小乔一惊,没等他们回头去看,门就被撞开
了。几十个村民怒冲冲地挤进门来。
季所长皱眉,看着赵占河:“赵村长,你们这是干什么?”
赵占河笑笑:“你们今天应该听听老百姓怎么说的。”说完,就出门走了。
小乔心里一沉,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不大好办了。不仅弄不回去许厂长,他和季
所长回去回不去,还难说了。这几十个农民他几乎全都面熟,都是总到化工三厂去
闹事的那些人。
杜春丽跟杨县长谈崩了,杨县长一脸微笑,可一点也不让步。他一口咬定要让
化工三厂出五千万赔偿费,再说搬迁的事。否则,再闹出什么事来,县里概不负责
了。
杜春丽说:“杨县长你也不能狮子大张嘴啊。”
杨县长看看有些急躁的杜春丽,就微笑着摆摆手:“杜局长,我知道这件事不
那么容易就说清楚。咱们不谈了,咱们去市里找市委领导谈。您看怎么样?”
杜春丽想了想:“行。咱们去市里。”
杨县长笑道:“杜局长,其实这都是工作上的事。您可别对我个人有什么意见。”
杜春丽苦笑道:“我能对您有什么意见。”
杨县长点头笑道:“那就好。”起身拔腿往外走。
杜春丽看看一旁尴尬得不知道怎么着才好的诸葛副县长,就笑道:“诸葛县长,
我跟杨县长去市里了。”也随杨县长走出来。
到了县委门口,杨县长朝杜春丽笑道:“杜局长,我先走一步。”就上车走了。
杜春丽看看身旁的诸葛副县长,就上了车。车子追着杨县长去了。诸葛副县长
呆呆地望着两辆车一前一后地远去了,长叹一声:“看起来要有一场热闹了。”
汤吉民跟冯昌贵刚刚到了局里,刚刚跟李局长汇报了几句,屁股还没坐热呢,
电话就追来了。是他爱人苏扬从班上打来的,说他老家来了电话,说他母亲病重了,
让他回家。
汤吉民吓得脸白,就问苏扬到底是什么病?苏扬说:“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就
是让你快点回去。你快点去吧。”说完就把电话放了。
汤吉民就坐不下去了。冯昌贵说:“老汤你先回去吧,真要是老人有个三长两
短,你还真后悔了。”
李局长也说:“老汤,快回家看看去吧。”
冯昌贵说:“让厂里派个车送你。”
汤吉民忙摆手:“不用不用。现在长途汽车方便得很,两个小时就到我们村边
了。”他起身走到外面,又转身回来,对冯昌贵说:“冯书记,如果明天检查团来,
你就跟杜局长说一声,我怕得两三天才能回来。”
冯昌贵连声说:“行了行了,你就别管了,快走吧。”
汤吉民就忙着走了。
第九章
杜春丽跟着杨县长的车还没有到市委门口,远远地就看到市委门口乱哄哄地围
了一片人。
近了看,全是赵庄的农民。好些死猪死狗死鸡什么的摆在市委大门前。太阳烈
烈地烤上去,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市委几个干部正在跟农民们吃力地辩解着什
么。有人看到杜春丽的车停下来,就嚷:“化工厂的来了。”
一帮农民就蜂拥着围了上去。
杜春丽第一眼先看到了李家村的女村长,那个叫李菊花的女人。杜春丽心里就
想,这种漂亮女人如果再有点文化,到城里一定是个挺好的公关人物。杜春丽知道
这个李菊花是汤吉民前妻的妹妹,听汤吉民说,这个李菊花泼得很。特别能骂街,
一连骂上几个小时,水都不带喝上一口的。一个难缠的角色。李菊花今年刚刚当上
李家村的村长。传说她跟乡长县长都有一腿。她男人前几年跑运输撞车把腿弄断了,
成了残疾,也管不了她了。李菊花到厂里去过几回,跟杜春丽吵过几次,杜春丽领
教过这个女人的厉害。那张嘴软的硬的荤的素的都能来。杜春丽心里有点犯怵。
李菊花笑道:“杜局长,你来解决问题了?”
杜春丽强挤出一丝笑:“李村长,问题也不是这样一个解决法啊。”
赵臭子挤过来,朝杜春丽嚷道:“杜局长,你们得赔我们农民的损失。”
杜春丽看了赵臭子一眼:“你们赵庄怎么把许厂长给弄走了。我可告诉你,这
是违犯法律的。一切后果可是由你们负责的。”
赵臭子恶笑:“我们负责?屁,你们厂里放出的那些臭水,把我们的庄稼,畜
牲都弄死了,你们赔不赔?你们负不负责?既然你来了,就一块到市长那里讲理去。
菊花,拉她去见市长。”李菊花就上前抓杜春丽的胳膊。
杜春丽一闪,忙躲开了,笑道:“李村长,你别动手,有话讲话。”
正在说着,那边就乱了起来。市委出来了两个干部,农民们围了上去。李菊花
和赵臭子也忙丢下杜春丽跑过去了。
杜春丽抬头看,见杨县长正在市委门口微笑着看她。她心里恨一句:“都是你
稿的。”她忙跟着杨县长进了市委大门。
市长陈增一刚刚接了化工局的电话,杨县长和杜春丽就找来了。
陈增一看着坐在他办公室里的这两个人,心里一阵烦恼,他走到窗前,看着窗
外,那些农民正在跟市委办公室的两个人吵着什么。
关于S 县被污染的事,陈增一头疼极了。市里已经开过几次会了,可都不能从
根本上解决问题。污染还是越来越重,刚刚“雪莲”啤酒厂的厂长常定银还找来了,
说要化工厂赔偿他的损失呢。常定银现在是省里挺知名的一个农民企业家,跟省里
的一些领导熟得很,如果这事传出去,也真够S 市难堪的了。他刚刚让罗军把常定
银打发走,市委门口就围了一帮农民,扛着死猪死羊示威。要求市委先解决赔偿问
题,再说搬迁的事。
陈增一闷闷地站在窗前,盯着办公楼门口那乱哄哄的农民们。他转过身来,看
看坐在屋里的杜春丽和杨县长,皱眉道:“你们两家就该好好谈谈嘛。这乱哄哄地
算怎么回事呢。杨县长,这件事不能这么个闹法?闹能解决什么问题。要是能解决
问题,我跟你们一块闹。真是的,现在市里正跟几家外商谈判,谈引资的事情,让
人家看到,这是什么城市形象。人家还敢来吗?”
杨县长忙笑道:“陈市长,这农民闹事跟我可没大关系,要说有关系,也是我
的政治思想工作没跟上去。关键还是在化工厂身上。”他说着就看一旁的杜春丽。
杜春丽看看陈增一:“陈市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许厂长让赵庄的绑架
走了。厂里的机器也让老百姓砸坏了许多。还不成了土匪了嘛。我找杨县长,可杨
县长一推六二五,您裁决一下吧。”
杨县长忙说:“杜局长,您可不能这么说话。你们化工三厂如果不是污染得厉
害,也不会把老百姓逼急眼了去砸你们厂的啊。”
杜春丽摇头苦笑:“杨县长,你是父母官,你应该知道,就在你的境内,化工
厂何止是我们一家啊。”
杨县长了笑了:“我知道,加上你们一共是17家。我可以让我管辖的11个化工
厂停下来,可是那6 个呢?那可不是我姓杨的管得了的啊。昨天第三造纸厂又开始
呼呼地放废水,我去跟他们讲了几句,人家根本不听。”他似乎挺委屈地双手一摊,
看着陈增一。
第十章
陈增一道:“老杨,我现在不管别的,你先把这些人弄走,这不像话嘛。不能
人为地扩大事态嘛。”
杨县长摇摇头:“陈市长,不好办啊,不答应条件真是不好办啊。现在农民们
都急眼了。”
陈增一暗下脸来,看着杨县长问:“这么说,这件事你是真的不管了,或者说
是管不了了?”
杨县长看着陈增一脸色不好,立时就怯了。忙说:“陈市长,我去劝劝他们。”
就忙走出门去了。
陈增一看着杜春丽,说了一句:“咱们也去看看。”
杨县长站在市委门口的台阶上,黑下脸嚷起来:“都回去,听见没有?这算干
什么?有话可以讲嘛。”
农民们不动,赵臭子和李菊花都不吭气。两个人都埋下头。赵臭子用脚踢着路
面。低声骂:“回去?你当县长的不给个明白话,我们怎么回去。”李菊花瞪他一
眼:“你大点声说。”
赵臭子瞪了李菊花一眼:“我敢大声说吗?真让县太爷听到了,还不收拾死我?”
杨县长看着无动于衷的农民们,不耐烦地说:“大家应该相信市委领导,问题
总要解决的。都回去吧。”
农民们还是不动,大家的目光都盯着杨县长身后的陈增一。陈增一就走到杨县
长身边,对杨县长说:“我讲几句吧。”
杨县长忙喊:“请陈市长给我们讲话。”就忙退到陈增一的身后。
陈增一看看眼前这些眼中冒着怒火的农民,心里一阵酸楚,他感觉这些人真的
是愤怒了。如果事态再小一点,他们也不会到这里来闹事的。他们逆来顺受惯了,
现在他们忍不了,是把他们逼急眼了啊。陈增一喊道:“乡亲们,请大家相信政府,
我们一定尽快解决污染的问题。我当市长的也要吃水啊。请大家立刻回去,不要在
这里坐着了,坐在这里是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的。”说着,就转身看身后的杨县长。
杨县长感觉到了陈增一的目光十分严厉,他忙又走到前边,大声喊起来:“赵
臭子,李菊花,你们把人都带回去,听见没有。你们别装听不见。我看见你们了。
少跟我磨蹭。快走。”赵臭子和李菊花不情愿地喊着自己村里的人走了。赵臭子跟
李菊花小声骂:“这个杨县长真是阴一面阳一面的。怎么黑着脸训咱们啊。”李菊
花说:“你愣啊?人家总要说些官话啊,你……”李菊花突然脸色大变,痛苦地弯
下腰去了。
赵臭子吓了一跳:“菊花姐,你怎么了。”
菊花摇摇头:“没事,这一阵子总是肚子痛。”
赵臭子忙说:“你上我们村的车吧,我送你回去。”就搀着李菊花上了汽车。
汽车开走了。
很快,市委门口就空场了。只是还残留着刚刚那些死猪死羊的腥气。满地的烟
头废纸,风儿刮过来,卷起一些废纸,飞飞扬扬的,让人看着眼乱。
陈增一看着远远开车走了的农民,回头对杨县长和杜春丽说:“明天市里到S
县考察一下污染的情况。老杨,明天你负责接待一下。”陈增一目光有些僵直。
杨县长说:“那好。我先走。”他又朝杜春丽笑笑:“杜局长,明天见吧。”
转身上了汽车。
杜春丽心里空空荡荡的,她看看已经西斜的太阳,心里沉甸甸的。她回过头,
看看站在台阶上的陈增一,不觉叹了口气:“陈市长,我觉得这件事真是不大好办
啊。”
陈增一转过身来,看着杜春丽:“我想求你一件事,你还得在化工三厂当一段
时间的厂长。作为老同学,我有些对不住你。我本来想让你从化三离开。化三是个
烂摊子。我让你兼化工三厂的厂长等于把你陷在里边了。可是现在看来,你还不能
撤出来。当初也许我考虑不周全,你作为一个女同志,真是难为你了。”
杜春丽看着陈增一,她心里挺乱,她知道陈增一讲的是实话,她现在感觉陈增
一很难。她心里热了一下。她突然想起当年在学校里跟陈增一那一段恋情。杜春丽
笑笑:“什么难为不难为的。我现在已经陷在里边了,如果我现在拍拍屁股走了,
换哪一个来替我这个罪呢?换谁谁也要骂我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还是让我把
工作做完吧。你放心,我会把工作做好的。”
陈增一看着杜春丽,苦笑了:“春丽,你还是当年的脾气。”
杜春丽也笑了:“怕是改不了了。”
陈增一点点头:“春丽,谢谢你了。”
杜春丽苦笑:“看你,说到哪去了。我回去了,明天S 县见吧。”杜春丽转身
走上了汽车。汽车开出去很远,她猛回头看看市政府门口,发现陈增一还站在那里,
望着自己的车。
杜春丽心跳了几下。她不敢再回头了。
第十一章
汤吉民匆匆忙忙回到家,收拾了一下,从冰箱的冷藏室里拿了几千块钱。他家
的钱就放在冰箱的冷藏室里。这一阵子城里小偷挺猖獗,溜门撬锁的挺多,苏扬就
害怕,家里的钱也不能都存进银行,万一有个什么事用钱呢。可家里剩点钱往哪放?
就成了问题,苏扬为这件事伤了很长时间脑子,最后还是放在了冰箱的冷藏室里,
混在了一堆冻透了的肉里。
汤吉民揣着这冻得冰冷的几千块钱,就匆匆忙忙去了长途汽车站,他的老家是
S 县李家村。坐长途汽车用不了两个小时。
汤吉民不愿回家。他上大学前,在老家有过一个妻子,名叫李春花。后来汤吉
民参加工作,就跟李春花离了。为这次离婚,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乡亲们都不爱
理他了。
他永远记得那年回家跟李春花离婚时的情景,那时,他已经跟现在的爱人苏扬
搞上了。当他跟春花从乡里的法庭拿着离婚证出来,回到家里,母亲堵着门口不让
他进门,他是被母亲骂出来的。春花的妹妹菊花一直追他到长途汽车站,指着鼻子
数落他。他是很狼狈地回来的。自那以后,他已经有十来年来没有回过老家了。他
跟苏扬结婚后,日子并不像他当初想像的那样美好浪漫。苏扬很快就被生活磨得改
了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