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孽啊,你看看这绿柳居的大门都不开一个,更别提来个人送口水来了。”
“哎,你们听说没有,我听说那家钱庄的少东家要来查账,这老头借绿柳居的银钱前前后后加起来,听说都可以在上京繁华地段买一座宅子了,我看他这是在打同情牌呢,大太阳底下晒着,玩苦肉计呢!”
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这么说,这老头是欺负那少东家年纪小,要倚老卖老欺负人呢?”
“难说,人呐……”有人不屑的笑,“还不都是那样!”
“可别瞎说,这掌柜人不错,上次城东布庄差点撑不下去,的亏了人家借了五百两周转,人家最后可是千恩万谢的。”
有人出言替那老掌柜辩驳,人群中有人赞同,有人不相信的摇头,谈论的声音不绝如缕。
流觞带了食盒回来,唐淼叫了人进马车,搁下小桌子,主仆四人围着坐。
窗外不时的传来围观群众热心的讨论,唐淼听到一处,忍不住笑,“这旁听围观百姓的讨论,永远都比听人说书有意思,什么小道消息,七大姑八大姨的都能给扯出来。”
“主子,要不要挪个地儿?”
桃花以为她是烦了,出言问道,不料唐淼摇头,她揭了车窗帘子,微微迷了眼,“桃花,你可曾看到这些热心的百姓给那老掌柜送过一滴水去?”
桃花想了想摇头,唐淼又笑,“你看,世人冷眼旁观的是多数,下次别说你主子我没良心,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桃花没想到她绕了一大圈是在变相的说他呢,顿时间脸上一红,他低下头,认真而勤快的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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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皇城太子宫
姬若风用罢午膳,正准备小憩,就听得身边掌事的公公来禀,说是城门守城的将领冯远前来求见。
“守城门的来见我做什么?”
姬若风顿觉疑惑,他倪了一样方才请辞还未走的太子宫客卿张晏,示意他留下来一起听听。
“去请了人进来。”
那掌事公公领命退了下去,不大一会子就领了冯远进来。
“臣冯远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
姬若风不耐烦的挥手,“虚的就免了,你来找本宫作甚?”
“殿下,臣有要是禀报。”冯远自地上站了起来,一双眸子里神采飞扬。
张晏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微勾了唇,笑着冲冯远道,“将军有事不妨直说,若是什么有用的消息,太子殿下必有重赏!”
张晏故意抬高了对冯远的称谓,他对此十分受用,立刻冲着张晏行了个虚礼,“殿下,末将今日巡城的时候,碰上了个从天麟那边儿来的行脚商人。”
“不过是个商人,有什么好新奇的?”姬若风对他刻意的卖关子并不是十分的买账。
冯远一见他不耐烦的模样,立刻道,“殿下,这可不是一般的行脚商人,他手上有谨世子的令牌!”
“一个天麟来的商人,竟然有我皇兄的令牌,你是不是看错了?”姬若风拧眉。
“殿下,千真万确,那令牌末将还亲手摸过呢!”
冯远见他不信,又强调道,“那上面的字样我都摸过,而且那木槿花的纹理细腻,绝对出自皇家手艺,末将不会看错哩!”
姬若风唇角微微上扬,“是么?”
“对对对,殿下,世子殿下身为大夏皇子,竟然将自己的令牌交给敌国商人,还是天麟人,足见其动机不纯啊!”
“你倒是看的明白!”
姬若风唇角再次上扬,冯远一听他的夸奖,面上一喜,“殿下圣明,末将只是看不过眼谨世子的做法而已,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和殿下相提并论呢!”
“是么?”
姬若风眼眸含笑,冯远点头如大蒜,下一刻,他却猛然变了脸色,凌厉的看着他,“冯远,你倒是好大的胆子,不仅污蔑皇兄,还妄图离间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你该当何罪!”
“殿下,末将、末将只是一心向着殿下啊!”
冯远不明白为什么,姬若风的话锋会变得如此之快他始料未及,他一早听闻太子殿下和谨世子不睦,此次也不过想借着这个来让自己的仕途更加顺畅些,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尽如人意。
“向着我,当真是放肆,本宫与皇兄一母所出,怎会兄弟相残!”姬若风并不听他言语,他冲着门外喊道,“来人,把这胡言乱语的守城官拖下去杖毙,一天天不干正经事儿,就知道搬弄是非!”
冯远被侍卫架着,口中还不停的喊着,“殿下,殿下,末将、末将真的是一心向着殿下的啊,殿下明鉴啊!”
张晏看着他死前最后的挣扎,忍不住摇头,这人还真是愚蠢,明明不懂得规矩,却偏要往棋局中钻,最后丢了性命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张晏,去查出那商人是谁,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
姬若风轻声吩咐,张晏起身领命,“臣下明白,定会让殿下杀谨世子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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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绿柳居
太阳下山之后,花街便开始繁华起来,而真正到达顶峰的,还是如今这时间段。
那老掌柜在绿柳居外站了整整一个下午,到了晚上,依旧站着,过往的男子和花楼的姑娘看着,都止不住的嘲笑,而那老掌柜依旧纹丝不动的站着,如同一坐定的老僧。
唐淼自车窗看去,忍不住摇头,这要账的方式,是准备用过耐心感化这群人么?
她下午做马车中,听了不少这老掌柜的生平,总结一句话,人老实、心软、好欺负。
风冥涧竟然还有这样奇葩的一个钱庄掌柜,唐淼不禁想着,她便宜师傅脑子是不是犯抽了,竟然允许这么一个亏本的钱庄存在,而那老掌柜成功的做到了现在,也还真是个奇迹!
“真是无聊!”
她无趣的收回了视线,从一边的案几上去了个宽大的纱帽戴上,冲桃花吩咐道,“桃花,那锁,跟着小爷去要钱去!”
纯白的半透薄纱一直拖到了脚人完全看不出气势来,流觞奇怪的盯着她,“少主子,您这是……”
“嘛,要钱这种事情,怎么说都是见丢脸的事情人瞧见了去不好!”
她笑眯眯的解释,顿了一会儿,又道,“流觞,去靳方言那儿,跟他说小爷我有难他带着人给我到绿柳居来,十万火急,阵仗越大越好,不然小爷我跟他翻脸,以后他在天麟的水运货运我一概不管!”
流觞一听到靳方言的名字,转身的同时,忍不住担忧起绿柳居来,少主子这次是要玩个大的?
唐淼带着桃花大摇大摆的从绿柳居走去,还未走近,就看到有姑娘扭着水蛇腰缠上了老掌柜的肩膀,娇媚道,“掌柜的,你要什么银子啊,倒不如进去快活快活,保证你来了一次还想来第二次。”
“呦,这不给银子不算,还要拉着债主消费,姑娘真是聪明,这绿柳居真是一绝,想不赚钱都不行啊!”
“哪里来的混账……”
那姑娘娇喝着要骂,她一眼偏见唐淼身后的桃花,一身绫罗绸缎,不凡的厉害,再看他恭恭敬敬的样子,她立刻笑靥如花,扭着水蛇腰,谄媚的冲着唐淼走来。
“公子啊,您可真是风流啊,带着个姑娘来花街,还真是会玩儿”
她说着,羞涩的笑,不是的拿手中绫罗绸帕挥舞,身上浓厚的脂粉气熏得唐淼有些上脑。
“公子啊,您喜欢什么样儿的,我们这儿什么都有,保管公子你喜欢!”
那姑娘热情的坐着推销,唐淼搁着纱帽依旧被呛得不清,她忍不住退开一步,侧了身子跟桃花说道,“桃花啊,你记得有段时间我特别嫌恶你么,那段时间,你和这姑娘有的一拼,不过现在总算像个人了!”
那姑娘脸色立刻一变,“你这公子嘴还真是毒,我看你也消费不起,还是别再这里晃悠,碍着我们做生意。”
“变脸变得还真快,难怪圣人都说难养!”
唐淼无奈的摇头,却绕了那姑娘的身子,走到那老掌柜的面前,“姑娘有句话说对了,我还真消费不起,因为你们店欠我的银子还没结清,我师父务必要回来,不然要我好瞧,你说我怎么办呢?”
她天真无邪的眼神被纱帽挡住,那姑娘一听她是来要账的,更加的好笑,老掌柜却经不住朝唐淼看过来。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虚弱的问道,“敢问,阁下可是……”
“掌柜的,你要银子的手段可真差,我呆在马车里看了一下午,你好歹倒是要个一文钱回来也是好的!”
唐淼并没有明确的回答,但却也做到了十足的暗示,老掌柜面上有些激动,“不知是少东家驾到,您来之前应该告诉一声,我好去接。”
“我要是早说了,还看得到这一处好戏么,老掌柜在上京城中,可还真算是个名人呢!”
她抿唇轻笑,老掌柜面露愧色,“少东家,老朽惭愧。”
“别误会,我那是夸你呢,你在民间风评不错,对于做钱庄的,信誉很,这一点我很欣赏,就是人么太老实忠厚了一些,不适合要银子,这种事情应该交给擅长的人做,今天站了一天了,就当是对你不会用人处事的惩罚了。”
“少东家……”
老掌柜没想到唐淼张口竟是这话,他正欲开口,唐淼却出言冲桃花吩咐道,“桃花,去绿柳居买两把椅子出来,好让老掌柜坐着。”
“是。”
桃花的走进绿柳居,对唐淼的处事风格,似乎又多了一些认识。
“呦,小公子,就凭你?”
刚才那姑娘不仅没有退缩,甚至逼近到唐淼的身侧,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出言狂妄。
桃花很快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人,一起将椅子抬了出来,一中年汉子跟着走了出来,他走路得意洋洋、春风得意的,一脸猥琐市侩的模样,唐淼觉着这就是绿柳居的掌柜了,准没错!
“主子。”
桃花指挥人将椅子放好,扶着身子早有些透支的老掌柜坐了下来。
唐淼从袖中掏出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纱帽中扇风,“姑娘,你们老板没有瞧不上我,给我送银子不算,还捎上了个小桌子,十足一副要请我喝茶的节奏,你这又是哪门子的瞧不起?”
她一手搭上折扇,偏偏自然的坐到椅子上,“桃花,来,账册!”
桃花依言将账册递了上去,她漫不经心的翻阅,“老板,我记得你前前后后欠了我家钱庄三万两纹银,你要不要看看账册核对一下?”
她伸手将账册调转了方向,面向那中年男子,“来,老板,你看看对不对!”
“不用看了,这账不错,但你说还,我一定还么?”
那男子横眉一挑,他话音刚落,三十几个汉子从绿柳居鱼贯而出,看样子应该是绿柳居的打手。
男子一脸挑衅嘚瑟的模样,这年头果然欠钱的是大爷啊!
唐淼看着顿觉十分的无耻,吖就是一十足的地痞流氓。
“你可以不还,但你也不能阻止我要钱不是,这是我师傅给我下的命令,完成不了,我也不好交差不是?”
唐淼委屈的开口,刚才那姑娘冷不丁笑了,“公子,所以我就是说了,这里你消费不起,更加招惹不起,现在知道怕了?”
“怕,可是我更怕我师傅回去抽我!”
唐淼委屈道,“老板,你看这样行不,我是个文明人,你就跟今儿下午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当我不存在就好,我也是好回去交差。”
老掌柜在旁边听唐淼委屈的口气,心里不忍心她这么小的少年出来面对上京的地方一霸,他一手撑着桌子就要起来,桃花笑着压住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那男子听了唐淼的话,哈哈大笑,“我还当年轻人气血旺盛,原来也是一样的不堪一击啊,看来我应该在多去你们钱庄借些银子!”
周围有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冲唐淼投来同情的目光,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句,“真是作孽啊!”
唐淼暗自在心里附和,这可不就是在作孽么?
“桃花,锁!”
唐淼笑着伸手,铜锁搁到掌心的同时,她迅速的朝绿柳居而去,众人只觉眼前一晃,紧接着听着“彭”的一声,唐淼已经过怡然自得的坐在了椅子上。
“天那,谁把门锁了!”
绿柳居内传来一声惊呼,众人在去看绿柳居,才发现原本打开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关了起来,门扉上锁着一把精致的铜锁。
所以,是刚才那个公子锁的么?
众人齐齐冲着唐淼看去,只觉神奇。
“小子,你赶紧给我把门打开!”男子回过神来,怒视着唐淼。
“都跟你说了,我是文明人,不跟你打,也不跟你嘲吵,你把银子还我,我给你开门,要是你换不上银子,地契也可以,我很好商量的。”
唐淼低着头幽幽道,从薄纱中隐约可以看到她在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小子,你这是想跟我耍横?”
男子拧眉冷喝,唐淼恍若没听见一般,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男子见她这般,气得咬牙,他冲身边姑娘试了个眼色,姑娘会意,放了小支的烟花信。
唐淼仰头看了一眼,烟花挺,就是转身即逝,倒是可惜了。
“呦,这么先进呢,叫人的手法都这么独特!”
她禁不住夸道,他身边的老掌柜领教过男子的手段,和他在道上的人脉,手中不禁渗出了冷汗。
他忍不住担忧的去看唐淼,她却异常的冷静,甚至十分悠闲的吩咐,“桃花,看看附近谁家花楼点心好,去买些来,顺便带壶茶来,等会儿可热闹呢!”
桃花离开片刻,买了四五样点心搁到小桌上,又给唐淼和老掌柜递了茶,可每每瞥见绿柳居门前的铜锁,眼角都忍不住的跳,主子这一招实在是……
“段三,听说有人闹事?”
唐淼正喝着茶,就听得一声粗犷的声音,一中年汉子浓眉大目,身边领着百十来个人赶到那男子身边。
段三默默指了指正翘着二郎腿的唐淼,他悠闲的样子让他咬牙,“就她,拿着锁封了我的店,二哥,你看看,我这客人都进不去,出不来,这怎么做生意啊,这么闹下去,您的抽成怕是……”
唐淼听着,心中忍不住点头,这还真是哪里都有保护费啊!
“小子,识相的赶紧跟我把门打开,我可以既往不咎!”
那汉子提着手中大刀,凶神恶煞的冲唐淼走来,他一手将大刀扛在肩上,显得气势十足。
“大爷,他欠我银子,我要钱,他不给,封了铺子很正常吧。”
唐淼笑,那汉子却没有耐性,他手一横,示威似的在唐淼的面前晃了晃自己的大刀。
“唐少,唐少!”
爽朗焦急的声音传来,唐淼面上一笑,她匆匆转身,看到冲自己奔跑而来的靳方言,立刻哭丧着脸冲他奔去,“靳大爷,有人欺负我,真是吓死宝宝了!”
她一手抓住他的手,看着他身后空空如也,嫌弃的丢开他的手,“人呢?”
“不是你说十万火急么,我先跟着流觞赶过来了,人在后面呢,马上来。”
“嗯,这还差不多。”
唐淼满意的点头,其实他一个人来,就管够了。
靳方言是上京城的地方一霸,他放一句话,三教九流绝对没人不敢不给面子。
想想自己和靳方言的相识,唐淼也觉得有些罪,由此她便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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