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菲说着,余光忍不住去瞥唐淼,到底那人对唐淼有多年养育和教导之恩,可如今这事实一步一步接近,这但愿是否已经成了一种奢求?
“凌妈……流觞回来了,你……见过了么?”
她的话中带着些迟疑,凌菲瞧着唐淼,她虽端坐着,可脸上却苍白的厉害,之前摸她的额头还热烫着,胡大夫的话她在外头听得真切,这丫头如今身子虚,可内里更虚。
分明很难信任人的人,可信任了就是认死理的人,她其实心里想着给流觞辩护的理由,已经找了好些了吧。
“我哪里来得及啊,前脚刚落地,就听着你出事儿的消失了,我人还没歇,就奔着你来了,你让我缓缓行不行?”
她一面说着,一面上前几步,一手覆在她的手上,“放心,这事儿交给我。”
凌菲说缓缓,是叫唐淼缓缓,她如何听不出来,对上凌菲难得温柔的眼神,她点了点头,“对了,查出我爹在哪里了么?”
凌菲摇了摇头,从天牢开始,能关押犯人的地方他们都查了,都都是一无所获,盛都城如此大,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问题又绕回来了,唐淼想着,殷蓄那日那般自信的和自己说道,是料准了自己什么头绪都找不到么,所以才这般笃定她会去,甚至还暗示她,拿着风冥涧做筹码来与他交换?
室内正一片静默,宋乔推了门走了进来,“主子,大少爷来了。”
宋乔说着侧了身,唐铭已经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凌菲和薄言互相瞧了一眼,凌菲道,“这几日你病者,叫薄言在你身边照料着,暗卫我几日前给你调来了梨落院,若是有事,随便差个人来寻我,我便先走了。”
她未曾与唐铭打招呼,便直接转身离开,薄言紧跟着出了门,宋乔则贴心的帮着关上了门。
“淼淼的手下,倒是一个个个性的很。”唐铭从窗外瞟了一眼外头依着主子随便站立,实际警戒着四周的薄言。
“大哥说笑了,我这人懒散,自然没有大哥治军严明。”
唐淼淡淡道,唐铭也不再做评价,他搬了张凳子在唐淼的对面坐下,不拘小节的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推到一边,从食盒中将清粥小菜和一碗药摆上了桌子。
“你昏迷了三日该是饿了,先把药喝了,再喝点粥,娘和姨娘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点心,等你好了再吃。”
唐淼端了药一饮而尽,拿起碗筷的时候,她大哥已经夹了一点儿翠绿的小咸菜到她碗里,她手里亦是拿着碗筷,俨然一副和她用膳的模样。
“大哥还没吃?”
“近来爹爹不在,朝中风声不断,朝堂不安生,为兄也是刚刚回来。”
唐淼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大哥,六哥呢”
“放心,你六哥安好,左右逃婚和爹爹被押送回京的名头不一样,一时半会儿还来不及管他,除了让他和慕容家那姑娘在府中思过外,还没见有什么动静,暂时还算是消停。”
唐淼点了点头,低头喝粥的时候,她一眼瞥见了自己外袍上的小支的桃花图样,她又瞧了瞧唐铭,是了,方才她就觉得的她大哥怪怪的,如今倒是明白哪里奇怪了。
原来,她大哥还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以男孩子的身份回来,想到尧朔给自己批的那个命格,他大哥紧张的模样,她如今这般,他竟然一句责骂都都没。
唐铭虽疼爱她,可该严厉的时候,绝不会手下留情,家中其他哥哥姐姐也是这般,长兄如父在她家得到了很好的体现,除了她爹唐慕外,唐铭的话语权该是最高的。
“大哥,你就没什么话跟我说?”
唐淼盯着唐淼瞧了瞧,她大哥莫不是吃错了药,还是自己真烧糊涂了,其实自己还没有醒来着?
她想着,拿着筷箸的手已经覆上了自己的额头,唐铭被她这模样逗的笑了,唐淼正欲生气,唐铭却是站了起来,一手握着她微烫的小手,“天大事儿大哥顶着,回家就好。”
回家就好。
唐淼闻言,忍不住抱着唐铭的腰际,将脸埋在了腰间,“大哥。”
她鼻子泛着算,不知是烧的还是怎么的,眼里也热的难受,终是忍不住的哭了出来,在自家大哥的面前,不管不顾,哭的像个孩子。
唐铭默不作声任由唐淼哭着,面上却阴郁的很,整个唐家宝贝的老幺,什么时候哭的这般伤心过,那凄厉的声音,听得他的心都纠在了一起。
唐淼从小便乖巧异常,同年龄的孩子都哭闹的时候,她便已经开始她考究的人生了,他们一直觉得,他们家的老幺会优雅而精致的活着,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在家中的庇护下,健康快乐的长大,可如今呢?
唐铭瞧着唐淼这般模样,他下垂的右手忍不住握拳,当年,当年究竟为何他不阻止阴庭,若是拦了下来,一切,大抵不会发展成今日这般。
纵然如今的淼淼是天下第一大帮的掌权人,那又如何,他宁愿他家淼淼只是在后院里头挑剔茶叶出产地,苛刻的要求泡茶的水须得是山涧的清泉水的世家公子,宁愿她与往日无异的活着。
唐铭原准备试探唐淼的心意,或是找些话来安慰她,甚至,他可以怨怪她为什么不听他的劝告,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么敏感的时刻,还要恢复女儿家的身份。
可这一切,他不忍心,在瞧见唐淼一脸虚弱惨白的模样,却还和手下商议的时候,他便不忍心苛责她半句,在听到她哭的如此凄厉的时候,他除了心疼外,更加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此刻,他只是个被自己妹妹依赖的大哥,只是单纯关心着她的兄长。
唐淼不知是哭的太伤心了,还是自己的身子太过虚弱了,她哭着哭着便是断了声,唐铭在低头的时候,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唐铭一惊,以为她是晕了过去,待听到她平稳均匀的呼吸声,才松了口气。
他抱着唐淼回了梨落院,瞧着她顺着安稳后方才离开,三弟说,淼淼是落下了心病,他总也想着,时间总能冲淡一切,可如今瞧着淼淼这模样,即便时间长了,这伤口怕也好的慢,到底,淼淼也是个女孩子,脆弱的时候,同那闺中女子也无甚差别。
唐铭前脚刚一踏进花园,便是瞧着阴庭正一脸笑容的瞧着他,他眸子一沉,起身便狠狠的朝着阴庭攻了过去,唐铭的功夫虽厉害,但并没有阴庭厉害,他虽下手狠,可阴庭躲得依旧从容,十几招过后,唐铭已然落败。
阴庭好笑的看着正气喘吁吁的唐铭,“怎么,一见面就要杀我?”
65 你有病啊?()
阴庭的年岁比唐铭要大上许多,可偏生这许多年过去,他依旧如二十六七的模样,年轻俊朗的叫人瞧不出岁月的更迭。
一如多年前,他们初相见的时候那般,这人还是那般的从容妖治,带着几分的邪气。
多年未变的脸庞,如今唐铭瞧着,心中的怒气却是怎么都压不下来,“杀你,杀你我算客气的,好好的孩子,被你教养成什么样子了?”
当年笑颜说将淼淼养成个混世小魔王,可如今瞧来,当年就算是拼了性命,都该阻止阴庭,那般失了笑容的淼淼,叫他瞧着心里又疼有酸涩。
方才淼淼嚎啕大哭的模样,他看着尚且如此,叫家中娘亲、姨娘和一众弟妹瞧见,又该是如何的心碎和疼惜?
“呵,情伤也怪我?我早让她不要和姬若离在一起,她听了么,这次她自己断了情伤了自己,也是怪我?”
阴庭冷冷的反驳,唐铭被他这话堵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笔直的站在阴庭的面前不发一言,阴庭也不与他计较,接着道,“你不知道女大不中留啊,这事儿要搁你面前,我看也差不多,做长辈的还能扭得过小辈不成。”
唐铭抿着唇不说话,起伏的胸膛表达着他不满的情绪依旧没有削减的意思,阴庭倪了一眼,反唇问道,“你气我、杀我,我倒要问问,除了这事儿,我做什么了,我是推她进火坑了,还是背地里陷害她了,凡是我有的,举大凡好的,她想要的,打小开始,我这师傅有哪样没有依着她了?”
“阴庭,你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哪怕如今我还没有证据,可我劝你最好打小那个念头,我家淼淼哪怕没有你这个师傅,哪怕没有你带给她的所有名号,她都能过的很好!”
唐铭几步逼近阴庭,双眸一瞬不瞬的瞧着他,“我当年说过,唐家,折我一个在你手里够了,淼淼绝不会……”
“唐铭,我亦是那句话,我自己的徒弟,我能害了不成,终有一日你会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唐淼好。”
他敛了眼中的光彩,一手压在唐铭的肩上,抬手间,却是笑道,“不过,我倒是不知,我这徒弟竟然能狠心至此,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当真不愧是我的好徒弟,我这眼光,当真是没错!”
那话中带着几分的赞许和欣赏,听在唐铭的心中,却无疑将他的怒火添了把柴火,他转身盯着阴庭走远的身影,并不在说什么,也不叫住他,而是任由他走远,只是视线专注的瞧着阴庭,认真的像是要在他的背上敲出个窟窿来一样。
“爹,这么晚了,您站在这儿做什么呢?”唐鑫瞧唐铭看着一个地方看的入神,不由朝他看的方向瞧去,但什么都没有看到。
待唐铭瞧见了站在自己跟前的唐鑫,方才回过神来,“你七叔醒了,她如今心情不好,你六叔如今还在思过,是见不着你七叔了,她惯常疼你,有空的时候去瞧瞧她。”
“七叔醒了。”唐鑫面上一喜,立刻点头应了下来,“孩儿明儿就去看七叔,爹爹,时候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孩儿告退。”
唐鑫面上淡定,心里高兴坏了,七叔好些年不回家,一回家就病了,如今好了,他恨不得马上跑去梨落院去瞧瞧,可天色晚了,七叔病中刚醒,他这念头刚冒出来,便被他压在了心里。
唐鑫儿时的时候,就总跟在唐淼身后,跟他六叔一样,对他这小叔十分的尊敬和崇拜,后来长大了之后,方才明白很多时候,他和六叔是被七叔卖了还给他七叔数钱,可后来在唐家军中又听闻,他当年出去的时候,爷爷把七叔的兵权独立了出去,她竟然真的就靠着小小年纪驯服了自己手下的那些兵,要知道,哪怕是他如今娶妻生子了,他手下的那些兵都不十分的听他的话,按他爹的话来说,他还要和自己手底下的人磨合好长的时间。
唐家军每年年末的时候,各个分支都要派人回唐家切磋交流,听闻他七叔的部下头三年没回来,第四年回来的时候被其他人嘲笑,楞是一个人挑了他爹和二姑姑还有五叔手下最厉害的猛将,迅速给他七叔长了脸,唐鑫有一年央着他爹带他去瞧了一眼,他七叔的手下就和他七叔一样,张狂嚣张,却又张狂的十分的有底子。
他自己真的瞧见了他七叔手下的人,就对他七叔佩服的很,尤其他七叔的人言语里满满的都是对他七叔的尊敬之情,后来还听六叔和三叔说,他七叔如今是江湖第一大帮派风冥涧的掌权人,他心里就更佩服了。
是以,隔天,趁着太阳好的时候,唐鑫就忍不住拉着自己的妻子,带着自己的女儿,朝着落雪院进发。
“七叔,你猜我……”
唐鑫抱着女儿刚一踏进落雪院的门槛的时候,他就僵在了原地,迈出的脚选在门槛上,怎么也落不下来。
美人榻被人搬到了院子里的梨花树下,扬起的风将枝头的梨花拽的四处飞舞,有些斜斜的飘落在榻上,落在那个正背倚着靠枕,一手卷着书瞧的女子身上,和她黑色裙袍上的白色绣花交叠在一起,美的不像话。
唐鑫死死的盯着那张白皙中透着孱弱的脸庞,即使是一副病弱的样子,那姑娘眼中的邪气还是丝毫的不减少,一如记忆中的模样,可尽管这张脸在他的脑海中完全的和他六叔的俊颜重叠在一起,他还是不可置信的愣在了当场。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对面的黑衣美人已经先一步搁下手中的书,冲他笑道,“是鑫儿吧,多年不见,小叔我都快要不认识你了。”
唐鑫听着这话,方才抱着儿子进了院子,他飞快的走到唐淼的跟前,瞧着她一身女装,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七叔……不是,是七……七……”
“改不过来口,还是叫我七叔好了,总不过一个称呼。”
唐鑫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七……七叔,你,你怎么就变成个女孩了?”
他容易捋顺了自己的舌头,却还是一脸好奇的瞧着唐淼。
“这个啊,我想瞧瞧我女扮男装,家里人什么时候能瞧出来,没想到这么多年都没人瞧出来,我觉着无聊了,就变回来了呗。”
唐淼指了指自己,无所谓的耸肩,唐鑫听着,禁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心口胡扯的谎话,也不管能不能叫人相信,反正自己先一本正经的胡说了先,确实是他七叔的风格,这人确实如假包换。
“这是江南凤家的小姐?”唐淼瞧一眼唐鑫身边的姑娘。
那姑娘一听唐淼说自己,立刻给唐淼见礼,“凤宁拜见七叔。”
“嗯,我不在的时候,你小子都娶亲了,动作还真是快,竟然抢在我和你六叔前头了,当真是本事。”
唐淼一面调侃,一面站了起来,瞧了一眼唐鑫手里的孩子,那孩子谁的安静,她现下病着,也没去抱那孩子,就细细瞧了一眼,问道,“男孩女孩?”
“是个丫头。”
“哦,还好,还好。”唐淼闻言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还好不像你,像阿宁,要不然这小姑娘长大了一定得怨恨你。”
唐鑫算是听出来了,这七叔的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毒,一准是没好话。
“七叔,不带你这样的,我专程来看你,你拐着弯儿骂我丑。”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
“你……”
唐鑫这才是明白,自己又中了唐淼的套,他忍不住咬了牙,惹来唐淼的笑声,“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笨。”
凤宁在一旁听着,禁不住低声的笑,唐鑫禁不住跺脚,“七叔,没你这样的!”
“相公,我只是觉得七叔挺有意思的,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凤宁一听,立刻去挽唐鑫的手。
“鑫儿,瞧瞧,你媳妇儿就比你有意思多了。”
唐淼在一旁补了一句,惹得唐鑫的眼中多了几分的怨念,他正要说话,怀里的女儿醒了,哭闹了起来,他无奈只得去哄怀里的女儿。
唐鑫哄孩子的耐心十足,但效果分明不怎么样,凤宁在一旁瞧了一会儿,就从他手里接过女儿,唐鑫就笨拙的站在一边儿,是不是的扮个鬼脸去逗孩子。
唐淼站在一边儿瞧着这三口之家其乐融融的模样,禁不住要发笑,头顶大枝的梨花被风拽了下来,自头顶落下,迷了她的眼底,白了一片,有一瞬间,她似乎又瞧见了姬若离的身影。
“咳咳……”
她禁不住摇头,自己当真是病的不轻啊,竟然还生出幻觉来了,要不待会儿叫薄大少再去给自己抓副猛药?
凤宁一听见唐淼的咳嗽声,就伸手扯了扯唐鑫,唐鑫这才后知后觉道,“七叔,你瞧我,光顾着孩子了,我忘了你病还没好。”
他伸手扶着唐淼坐回到榻上,她的身子还烫的厉害,唐鑫眉头一皱,“七叔,你还烧着,怎么能出来吹风呢,我还是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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