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看到姬若离面向自己的那一侧,他弯着腰,低着头,声音中带着些哽咽,他……是哭了么?
意识到这一点的唐淼,心中经不住一颤,认识姬若离以来,她从未见他哭过,唐淼原本想要伸出去的脚忽然间犹豫了。
她正踌躇,有一只手轻轻推了她的背,迫得她迈出了第一步,她回过头瞧了一眼,对上南宫琰的微笑,他似乎是在鼓励她一般。
说实话,南宫琰果真是一个十分奇怪的人。
唐淼瞧不懂南宫琰,但她这时候没有心思想这些,李昭仪对于姬若离而言,是除了他亲生母亲之外,最在意他,最关心他的人,她的过世,必然给他造成了十分巨大的打击,她心中的犹豫在这个时候显得十分的心虚矫情。
她绕过了跪在地上的大臣,微微弯下腰,伸手握住在垂在身侧的右手,他抬头瞧见她,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了紧握着他的那只手。
他抬眸瞧着她,眼底的悲伤犹如一支利箭般,扎在了她的内心深处,迫的她也跟着痛起来。
“阿……”
她不忍心瞧着他这般难过,她张了张口,可到底还是没有说出任何的话来,倒是原本还跪在地上的人忽然间站了起来,将她扯进了怀中,力道大的让她觉得有些勒的慌。
“唐小七,如今,我只剩一个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疲惫,飘忽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见,可停在了唐淼的耳朵里,却是放大了好些,一个字一个字,连同话里的疲惫、悲伤、无奈甚至一丝庆幸,这些情绪,都被放大了好些,慢慢的抵达了她内心的深处。
“好。”
她只回了单单一个字,便这么任由姬若离抱着,任由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任由悲伤在这个男人的心中恣意蔓延。
众人瞧着姬若离当众抱着唐淼,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成何体统!
可如今,太子情况特殊,在悄悄看了一眼顺帝,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模样,他们也都选择了当一个哑巴。
欢欢喜喜的太子册封大典,一场大火中,提前宣告了结束,顺帝只说了让礼部隆重处理李昭仪下葬的事宜,便让众人都散了。
他瞧了一眼抱着唐淼一言不发的姬若离,终究什么都没说,只叹了口气,带着人走了。
当子夜的风吹起的时候,姬若离终于开口了,“我们走吧。”
他拉着唐淼的手,从背后看,落寞了也瘦削了,可见他受到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小。
唐淼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什么都没有说,直到身后的宫门被人从里面关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唐淼才看了看四周,再也忍不住,贴在了姬若离的耳边低声耳语。
姬若离凝重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可仔细看的话,他左边的眉毛还是有了些微的松动,他定定的瞧了瞧唐淼,“当……当真?”
42 舍不得你()
唐淼瞧一眼四周,身后的皇城浸润在一天中最为寒冷的时候,似乎也散发着阴寒的威严,阴森肃穆的叫人不敢轻易的靠近这白日里显得金碧辉煌的地方。
果然,这才是皇城最为真实的氛围么?
唐淼抬头看了一眼姬若离,这个从小早皇城中出生的,和她本该属于两个世界的男人,她心中忽然又泛起了些心疼。
她伸手牵着他厚实的大手,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嗯。”
“殿下,司墨死罪,我……”
两人刚走到街道上,就被迎面而来的司墨拦住了去路,他正欲开口说什么,一眼瞧见唐淼身后的薄言,面上忽然多了几分狠劲儿,“你竟然在这儿,说,你拦我去路,究竟是何居心!”
司墨说完,也不等姬若离发话,上来便要与薄言理论的模样,他直接绕开了唐淼,冲着薄言而去,作势就要拔剑。
薄言退了一步,以手中的剑去抵司墨的剑,迫得他手中要出鞘的剑生生被逼了回去,“我说了,我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况且,你明知不是我的对手,你还要打?”
薄言比司墨高上一些,他温凉的声音,加上居高临下的姿势,让司墨觉得,薄言这是故意在出言挑衅。
他当下不客气的冲薄言道,“反正我有负殿下所托,就是以死谢罪,我也没有怨言。”
“言下之意,你这是特意来求死的?”薄言禁不住啧啧摇头,冲唐淼看去,“主子,你说我是成全他呢,还是……”
主子……
司墨朝唐淼瞧去,那和姬若离双手交握在一道的少年,楞他想了又想,也不会以为,这阻他去路的男人,竟然是唐淼派去的。
跟在姬若离身后的戚冥和流风同时一愣,也是不明所以然,可姬若离却是明白了,唐淼是派了薄言拦下了司墨,让三少和六少去调集唐家军进了大夏皇城。
“唐淼你糊涂,你带着人进了大夏,你可曾想过,若传了出去,天麟会拿你如何,若是方才殿上有个万一,你可曾想过,你在大夏会万劫不复?”
他一手扯过她,使得她站在自己的对面,唐家阿七故弄玄虚的本事最大,他本也以为今天殿上之举是她在玩笑,他本也想着,若是出了事儿,今晚总也不过还有他调来的兵马,可如今脑子里清明了,才是发现,原来自己也被唐淼也骗了过去,赵毅入京,除了是给姬乎看的,还是给他看的,让他以为他的人真的进来了。
“所以呢,如果今天晚上,姬乎当真不服软,你真的要以唐家军的姿态在大夏宫中公然干涉别国内政么,唐淼,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平日里的聪明劲儿呢,都到哪儿去了!”
想清楚了一切,姬若离却是半分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心知唐淼是为了他,可是,这等事情玩笑不得,若方才出了丁点儿的差错,他是不是连她都要失去了?
这是姬若离想都不敢想的,瞬间,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就连说话都变得急迫起来,眼眸中带着令人骇然的怒意。
“我……我不傻,只是……只是我舍不得你啊。”
唐淼伸手抓住姬若离的手,或许因为生气,她甚至可以十分清晰的感到这个男人的颤抖,抬头对上他眸子里鲜明的诧异,她伸出另一只手,两手死死的将他的手握住。
“阿离,我知道我带着人进大夏意味着什么,我知道你一直想把我排除在政权漩涡之外,可是你在其中,我避无可避啊。”
姬若离微怔,他一直以为唐淼张扬单纯,却是忘了,她是儿时就能医治醉红尘的人,也忘了她藏在兔子外衣之下的狐狸尾巴,原来,原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内心的挣扎和顾忌啊。
“阿离,或许你的方法很好,但若是姬乎那你带兵入城来反客为主怎么办,即使他不这么做,可赵毅的兵马也不完全能和姬乎手上的兵马对抗,赵毅手上的是久疏战场的守城兵马,而姬乎手上的却是经过大夏不少战役的兵马,一开始,你自己就知道,若你和他在这个时间点开战,你并没有什么胜算。”
姬若离静默着不说话,唐淼说的是事实,他回大夏之后,文臣对他臣服的多,可武将却并不多,毕竟做武将的,嫌少有人有去查看一个没有前途的世子的兴趣,即使他在朝堂中,占了优势,可在武将中,他的威望,并不如姬乎,这应该也是姬乎在这时机,来找他开战的原因吧,他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在他手中兵权还没有增长起来的时候,将他一击击杀。
“唐家军本来就是我唐家的私有物,最多我皇帝姑父治我一个私自带兵出国的罪名,训斥两声也就没事儿了,你看,我今天不是没事么?”
唐淼仰着头看姬若离,他脸上的神色似乎并没有还转多少,哪怕她冲他笑了笑,他都丝毫的没有给面子。
哎!
唐淼心里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不管周围还有其他人,伸手抱住姬若离,在他的怀里,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一僵。
“可是啊,可是你不一样,我舍不得你啊,你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要怎么办?你看,我要是出了事儿,你个大夏太子还好营救我,我爹爹和皇帝姑父也不会善罢甘休,可是要是换了你出事儿,我一个外人怎么帮你,浅浅姐又走了,到时候,我就只能去你的坟头给你拔草了。”
姬若离无奈一笑,“所以,你是精心算计过,这样最划算,所以才这么干的?”
“恩恩,我是不是很聪明呀?”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仰头看着他,眼眸里晶亮晶亮的,姬若离被她看的没了脾气,“所以,我还要夸你么?”
“嗯,所以你要夸我么?”唐淼点了点头,顺着杆就往上走。
“最后一次。”
他忽的收紧了自己的手,唐淼觉着,她直接是照着姬若离的胸口撞过去的,她还没抱怨,就听得姬若离的声音,“我不会再给旁人威胁我的机会,所以,这是最后一次。”
“好。”
唐淼随口就答应下来,但心里想着,要是还有下次,不被阿离发现就好,看着阿离有危险,她舍不得,她想着阿离也是一样的,听听刚才的话,他说的多霸道,换了旁人,她还真不定能一句都不顶嘴,就这么答应呢。
“咳咳,主子,要不我替您二位找个客栈去?”薄言轻咳一声,言语里多了几分的暧昧。
唐淼闻言,扭头便给薄言甩了两把冷刀子,“薄大少,天儿不早了,你确定不回去睡回笼觉?”
“呦,这用完了就直接甩手,真不愧是我主子的作风。”薄言伸手打了个哈欠,“得,我回去睡,马车给你系在街东头的大树下,你走过去就瞧见了,爷我不陪了,下次让我栏人,稍微找个功夫高点儿的,就这小哥,我实在看不上眼。”
薄眼临走,还上下打量了一番司墨,瞧得司墨浑身怪不自在的。
司墨在一旁站了好些时候,大抵知道这次是唐淼出手解决了姬若离的难处,可他办事不利,还是冲姬若离请罪道,“殿下,是司墨……”
“这次的怪不得你,况且,薄言实力确实远在你之上。”
“属下一定勤修武艺,下次这事儿定然不会发生。”
司墨说的怪是认真的,唐淼觉着,薄大少在无形中,似乎多了个对手。
“戚冥哥哥,你和司墨先回去吧,流风留下,我跟阿离还有点儿事儿。”
戚冥听唐淼这么说,下意思的瞧了一眼姬若离,他颔首默许,戚冥只得点头,心里却是觉得,唐淼果然是还记着他上次的话,并不怎么看中自己了吧。
唐淼一手勾着姬若离,往薄言方才说的方向走去,“阿离,你是故意的吧,我看司墨怕是在心里拿着我家薄大少当对手了,啧啧啧,可怜我家薄大少!”
“怎么,怕司墨有一天真的打过薄言?”
“哼,我对我家薄大少有信心,而且啊,要是真这样,我那儿还有比薄大少更厉害的!”
“你还想有下次?”
唐淼觉着自己的手被人掐了一下,不太疼,但姬若离言语中却是带着些冷,她立刻嘻嘻一笑,“没,没有,瞧我这一天到晚混吃等死、不务正业,哪儿有什么功夫让手下和人斗狠啊。”
姬若离只轻哼了一声,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的话,唐淼顿时有些心虚,想着,这阴谋家大小就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而自己对他的心理活动却是不大好理解,所以,这算是靳大爷说的那种,她是阿离吃定了么?
她按照靳方言说过的话想了想,好像真是这么个意思,但再一想,她家阿离打小被她吃得死死的时候好像更多,总是他拿着自己没办法,顺着自己的时候多。
嗯,这么一想,她心理就平衡了很多,两手一起抱着他的胳膊,大半个人都挨着他。
流风在后头跟着,只觉得自己多余的厉害,其实吧,他们家主子的功夫不低,他觉得这时候,就该把时间留给唐淼和姬若离独处。
“小少爷,要不属下我先回……您二位……”
“不成,有人指名道姓我见你。”
流风被唐淼的话整懵了,“谁?”
43 知道疼人了()
唐淼说有人要见他,还是透过唐淼来找他,流风下意识觉得,唐淼这又是在和他开玩笑,你见过有下人透过自己的主子来见面的事情么,想也是荒唐。
唐淼却是不答话,见了流风在自己身后墨迹,干脆直接撒开了姬若离的手,绕到身后来,直接拽了他往前走了几步。
流风心里不自觉的跳了几下,朝着姬若离望了过去,虽然自家主子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但他还是一个激灵,将自己的衣袖从唐淼的手中抽了回来。
“小少爷,我自己走,自己走。”
“自己走就快点儿,别墨迹,我还准备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吃个夜宵什么的。”
唐淼嘟囔了一声,伸手又去抓姬若离,流风只感慨,今儿晚上闹了这么一出,这主子还能吵着要吃夜宵,心也是真的宽的很。
夜已经深了,大道上除了有些凄凄的凉风外,连个人都十分难瞧见,是以,薄言栓的马车便十分的显眼,唐淼上马车前,塞了个纸条给流风,打开来一瞧,用小楷写了个地址。
好么,所以,果然还是把自己当成车夫了么,只说就好,说旁的做什么呀!
流风扯了绳,便朝着唐淼写的地方去,心里依旧想着,这是唐少爷一日一作的日常,并不疑有他。
唐淼纸条上的地址并不难找,出了城一直往北走,一路上风景大都无二,因为夜已经十分的深了,所以,也只是由上京城修葺的十分的漂亮的楼宇,变成了城外缺砖少瓦有些残破的房子,再到最后,全都是绿色的植被。
流风行了一路,在越来越荒芜的地界上,却是忽然多了好些人,他立刻来了精神,这些人的步伐倒是十分的规整。
他又走了一段,发现这些人大都是以几人为一个小队伍,一个挨着一个排列着,走路的步子都差不多大小,连着声音都十分的有节奏。
这不是一般的过客,看着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可这时间里,怎么会有军队乔装在这附近呢?
流风心中疑惑的很,但显然,这些个训练有素的人员,并未对流风的到来产生什么反应,反而,显得十分的不意外。
他今天一直站在殿外,后来宫中又发生了大火,整个皇城都乱做了一团,所以唐淼带着兵进城的消息并没有被传出来,而流风自然也想不到这儿,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都鬼的很。
既然这些明显是在巡夜的人员,并没有对他表现出多少的敌意来,流风也便自然的往前走,马车最终在一处破败的码头前停下。
靳家的运输没有做大前,一直都是容家独大,至少码头这一块,一直是容家包揽的,后来容家出了事儿之后,靳家便逐渐接受了码头这一块的生意,而容浅回来之后,也便没有要靳家一争高下的意思,这才有了靳家在大夏一家独大的局面。
至于这里,流风算不得十分熟悉,却也认识的清楚,是容家曾经最为繁荣的一个码头,经历了主人家的兴衰过往,已经变得破旧不堪。
和破败的码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码头上来往的人还有将码头围得水泄不通的那些个穿着黑衣的男人们,同方才巡夜的该是同一批人马。
“小少爷,我们到……”
流风一面开口,心中还存着疑惑,他伸手去揭马车的帘子,只一瞬间,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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