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霜- 第64部分

　　　　“老鸭汤要慢慢炖，这时候了，你还忙什么？晚上就弄几个凉菜，简单点，霜霜他们现在要的不是吃，是好好休息。”

　　　　宣春花横了丈夫一眼，他出海那会儿，回来一趟，家里可都是热汤热菜地摆他面前，虽然食物没现在丰富，但是只要是好一点的菜，都先顾着他，从来没啥凉拌马兰、酱油浸萝卜之类的菜让他先将就吃两口洗洗睡的，轮到闺女千山万水地回来，亏他这个当爸爸的说得出口。

　　　　这里头还有陈池呢，怎么说也是闺女带回来的，给他几个小凉碟？宣春花哼一声，气许满庭还真当陈池是自己人了，有这么随意的吗？待客就要有个待客样。

　　　　“你把炖料包拆开，给我先浸上，我买回来就煮，怎么就来不及？他们吃不下，喝碗汤，营养就全有了。”宣春花说着就开门。

　　　　“那我去吧。”许满庭拗不过妻子，只好站起道。

　　　　“你去，能挑到好鸭子？”宣春花嗤道，“睡个午觉吧，霜霜回来，你给她开门。”

　　　　许满庭不愧和宣春花几十年夫妻做下来，他对宣春花的脾气行事了解得深，这不，他的猜测完全没有错，宣春花在小区门口张望两眼，估摸着女儿会带陈池往繁华闹市那家开了好几年的酒店去，她脚一拐，准备去那个方向的菜场，路上恰好经过酒店，顺便去瞧一眼。

　　　　不想服务台后负责给客人登记住宿的小姑娘敬业得很，任凭宣春花怎么打探，都是一问三不知。

　　　　“小妹妹，有没有两个年轻人来住宿，一男一女？男的姓陈，应该在一两个小时前吧。”

　　　　“阿姨，我不知道。”小姑娘挺有礼貌地，脸上带笑。

　　　　“你怎么不知道呢？小妹妹，你给我查查，那是我女儿和她朋友，出门忘带手机了，我给他们送过来。”宣春花也笑咪咪地，找了个借口。

　　　　小姑娘说得更谦和：“阿姨，不是我不给你查，管登记的姐姐有事走开了，让我来站一会儿，我查不了。”

　　　　宣春花还真拿人家小姑娘没办法，只好悻悻离开。她下了台阶，微微沉吟，仍往那家全城最贵的菜场走。她买菜买得多了，早就知道这些菜摊的货源其实都差不多，城中心菜价贵，不过就是贵在摊位租金，菜的品质上没什么出入。只是现在热，宣春花懒得另寻菜场。再说，给闺女去买菜，再贵她也能下手。（未完待续。）

第149章　家有笨闺女

　　　　许霜降忧心忡忡地和陈池谈完，略微好上一些。

　　　　两人稍稍休整，相携下楼，服务台后那个小姑娘看着他俩的眼神特古怪，尤其是对许霜降打量了好几眼，估计怕她被陈池拐带了，引得家长来查房。

　　　　说来真巧，宣春花拎了鸭子和两把新鲜菜回家，走着走着就发现前头有俩年轻人在等红绿灯，再一细瞧，立刻紧走几步，高兴地喊道：“霜霜，霜霜。”

　　　　许霜降隐隐听到自己的名字，转头一看，脱口而出：“妈。”立即往回迎过去。

　　　　“阿姨。”陈池叫得勤，手也勤，拿起宣春花的两只塑料袋。

　　　　宣春花尽顾着把伞移到女儿头上，一不注意就让陈池拿了。“这，小陈……”

　　　　“妈，你让陈池拿吧。”许霜降挽住了妈妈的胳膊。

　　　　“大热天的。”宣春花嗔了女儿一眼，脸上却笑开了花，一点都不嫌弃女儿粘得近，她转头见陈池没伞遮阳，心里倒是有了些过意不去，“小陈，还是我来拿，里头是只鸭，脏兮兮的。”

　　　　“阿姨，没事。”陈池笑得灿烂。

　　　　宣春花冷不丁这么一瞅，发现陈池是有点随和的性情。

　　　　“妈，你怎么还买菜？中午就把我和陈池吃撑了。”许霜降撒着娇，经她和陈池谈过后，她决心重整旗鼓，和陈池一起继续说服父母，这时候她就开始积极做陈池和妈妈之间沟通的小天使，“妈想做姜爆鸭还是老鸭汤？”

　　　　“老鸭汤。”女儿准确地猜知了自己打算的菜谱，这说明这道菜正合女儿的意，宣春花笑容满面。

　　　　“妈，待会儿让我和陈池也看看你做菜吧？陈池说我学得快，有灵性。是吧，陈池？”许霜降使足了劲卖乖。

　　　　“霜霜学东西是很快。”陈池接道，“有时候还很有创意。”

　　　　绿灯亮起，三人并排穿斑马线。母女俩合撑一把伞，陈池在伞外。

　　　　“阿姨，等等。”陈池伸出手拦住。

　　　　一辆车右拐，三人站定了等。车过去后，穿过路中心，陈池偏头注意另一个方向的车辆。

　　　　宣春花见陈池顶着太阳，提着塑料袋，还留意交通，心中一动，这孩子细微处能体贴人，倒不算愣头青。

　　　　过了马路，她继续聊道：“霜霜，那你说说，现在你会做什么菜了？”

　　　　“陈池，你帮我总结总结。”许霜降笑嘻嘻地解释道，“妈，不是我不说，有些菜我也不知道做成功了没。”

　　　　陈池就一一历数：“霜霜会做黄瓜炒鸡蛋，西红柿炒鸡蛋，洋葱炒鸡蛋，咖喱土豆鸡丁……”

　　　　“咖喱土豆鸡丁？”宣春花惊奇道。

　　　　许霜降把她的做法给妈妈说，陈池则帮她补充细节。宣春花听着略有欠缺，把自己的做法说了说，三人到得家门口时，已经就这一道菜谈了好大一摊话。许霜降甚至讲到了为做这道菜，她怎么和陈池去超市买东西。

　　　　门开后，许满庭见到说说笑笑的三人，都快惊掉下巴。

　　　　“愣着干什么？快把小陈手里的鸭提进厨房呀。”

　　　　“叔叔，我拿进去。”陈池忙道。

　　　　“小陈，让霜霜爸爸去。你和霜霜去洗把脸，外头热。”

　　　　就这句话，让陈池看到了攻克丈母娘的希望。他和许霜降在洗漱间门口，默契地对视一眼，许霜降抿起嘴，陈池乐得嘴巴都咧开了。

　　　　陈池坚定了信念，攻克策略就是干活，干活，积极干活。

　　　　丈母娘在厨房料理鸭子，许霜降领着陈池转战厨房。厨房略有拥挤，陈池和许霜降摆出了一副好学姿态，站在一旁观看。

　　　　宣春花总是怀念闺女以前守在灶台等吃的小馋样，这下许霜降又候在她身边，她心头高兴，而且她想着闺女这个年纪是该好好学学做饭，她就一边着手准备，一边解说流程，对闺女身边附带听课的陈池也眼开眼闭。

　　　　陈池不多话，大多数时间在聆听丈母娘的教程，以及许霜降的叽叽喳喳，只适时才插两句，他说话清醇，稍带诙谐，很在点子上。宣春花一听，就知道这男孩确实比她自家女儿会做菜。

　　　　一时间厨房里倒也其乐融融。

　　　　许霜降总不忘时时刻刻给陈池创造表现的机会。她一见她妈妈需要姜片，立即说道：“我来。”

　　　　实际上，她放好菜板，就缠着她妈妈说话去了。

　　　　宣春花给女儿一一说明白炖料包里的中药材，转头就见陈池麻利地切好了姜片。

　　　　她不动声色。

　　　　老鸭终于炖上，宣春花开始赶人：“霜霜，鸭子要慢慢炖，现在没什么可看的，你带小陈到外边坐。”

　　　　客厅里坐镇着老丈人，他面前茶几上端端正正放着一个包装盒。

　　　　陈池真怕老丈人还是不忘退还礼物。

　　　　许霜降对上她爸爸更加自如，毕竟父女俩在家中，受到宣春花的唠叨教育时，经常一起合作营造家里的美好气氛。她瞥瞥包装盒，拿过来就挨到爸爸身边坐，三两下把盒子拆开。

　　　　许满庭都来不及阻止，就被女儿扯过手腕：“爸爸，你戴戴看，真的很好看。”

　　　　“霜霜，你这孩子……”许满庭很头疼地瞧一眼自家闺女，再尴尬地瞧一眼对面的陈池。

　　　　“爸爸，陈池专门买给你的，他想了好几样，都被我否决了，就这个我没有否决，你就收下吧。”许霜降摇着爸爸的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祈求表情。

　　　　许满庭没办法，家有笨闺女是件很愁人的事。许霜降这个样子，让他骤然想起闺女小时候，那会子她还是个熊壮的小矮墩，天真无邪，世事不通，在一个画糖人的小摊前不肯走。节日里，价格翻了倍。

　　　　“爸爸，我想吃。”小霜降揪着许满庭的衣摆，糯声糯气。

　　　　宣春花试图讲讲价，小贩见到孩子这般有诚意，诱惑着：“小妹妹，你喜欢哪个？这个大，这个好，拿去吧。”价格却是一点都不肯降。

　　　　小霜降没敢拿，她也知道买东西要付钱后才会变成自个的，她就仰起小脖子，扑闪着眼睛，一脸渴望地瞧向许满庭。

　　　　“囡囡，这是糖做的，小孩子要少吃糖，我们再走走，后面还有好多热闹的地方。”宣春花试着骗走女儿。

　　　　“爸爸，妈妈，我想吃这个。”小霜降定在原地，继续仰着脖子，乖巧地下保证，“我以后不吃糖拌饭了。”

　　　　“哎呦，小妹妹真乖，就拿一个去嘛，孩子也就小的时候才吃吃甜嘴。”

　　　　小霜降眨巴眨巴瞅着许满庭。

　　　　“算了算了，买吧买吧。”许满庭忍不住。

　　　　“就是，难得小孩子喜欢。”小贩跟着说。

　　　　宣春花气呼呼地付钱，走了五六步远，瞪了一眼许满庭：“要你帮什么腔？”她缓了语气，开始教女儿：“囡囡，以后你想买什么，悄悄说给妈妈听，不要在卖东西的人面前说。”

　　　　小霜降心满意足地舔着糖人，眼珠子骨溜溜地，懵懵懂懂。

　　　　“你和孩子说这些干嘛？”许满庭不以为然。

　　　　宣春花想着这样的事还有以后呢，她也不管孩子听不听得懂，就势灌输：“囡囡，你看见一样东西，如果说喜欢，吵着一定要，妈妈就没法和卖东西的人谈，妈妈会很被动。”

　　　　许满庭现在就很被动，他体会到了当年妻子的惆怅。（未完待续。）

第150章　盼天明

　　　　许霜降的心思清清楚楚，一定要许满庭收下陈池的礼物。她嘴里恳求着，眼神也在恳求，话说到这份上，表戴到许满庭手上，而且全当着陈池的面。

　　　　许满庭心忖闺女傻，咱父女俩不能先私下里沟通吗？糖衣炮弹不能随便拿，拿了就要还回去一样，送糖衣炮弹的人相中的是他闺女。傻闺女还当着人求得这么明白，压根儿就不给老爸留余地。

　　　　陈池在对面真诚而谦和地劝：“叔叔，你就收下吧。”他和卖糖人的小贩其实干的是同一件事，都在推波助澜鼓动。唯一不同的是，小贩很笃定，知道家长会妥协，而陈池很不笃定。

　　　　许满庭抬腕瞧瞧表，许霜降就在旁边憨憨评论：“好看。”

　　　　许满庭对闺女的表现一点儿都没辙，他寻思着老婆已经让陈池卷铺盖另找住处，大热天俩孩子拖着行李走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要是再次拒绝陈池的礼物，恐怕闺女和陈池都会有想法。

　　　　“小陈，霜霜都给我戴上了，我就收了，你以后来，千万不要这么破费。”

　　　　陈池倏然松了一口气，不断点头应承着。

　　　　许霜降一喜，加紧讨好：“爸爸，你吃水果吗？我给你洗个水蜜桃。”

　　　　陈池不敢和老丈人对视，他家青灰软壳蟹实在，磨到老爸点头，就给水蜜桃。不知老丈人听了，是啥感觉。

　　　　老鸭汤还在炖。

　　　　不过宣春花从厨房出来时，机械表已经被许满庭脱下，经许霜降收拾得妥妥地，仍搁在了父母房里。

　　　　许霜降还穿花引针，给陈池争取到了一个工作机会。

　　　　许满庭年过五十，用不来电脑。单位里倒是有电脑，不过只装载了相关的办公系统，其他啥应用都没有，许满庭只要机械地记住几个按钮，打开管理系统，一路点选查看、最多输入一些数字编号，要是哪里弄错了，还有专门的信息处理部门，叫个年轻小伙子过来，几下里就修改了，所以他用过电脑，就跟没用过一样。

　　　　两夫妻很羡慕别人能通过电脑聊天，他们兴冲冲地买了电脑，许满庭还买了一本教程，千辛万苦地对照着学，一个一个步骤对照着做，就是没能学会。他和女儿通电话时，曾经求教过，可惜许霜降没有远程点拨的能力，父女俩总在电话里夹缠不清。

　　　　许满庭的电脑就此闲置着，有一回他又想起来了，准备再花点功夫琢磨琢磨，却连开机都不行了，随便怎么试都不行，宣春花就说：“不会是黄梅天里受潮了吧？”

　　　　许满庭还真听信了老婆的话，连等了好几个大太阳天，估摸着电脑里面该收潮了，他又来开机，还是没有动静。后来他去大街上找了一个电脑维修店，请人家上门服务服务服务服务。小伙子摆弄两下，蹲下一瞧：“叔，插头松了。”

　　　　中老年人学新技术，苦啊。

　　　　现在许霜降带回来一个陈池，就不一样了。

　　　　“叔叔，你照着书学，会觉得很复杂。”

　　　　“是啊，书上要让我进什么菜单，找什么命令，几下一来，我就搞混了，有时候按错都不知道怎么办。”

　　　　“叔叔，电脑其实很好学的，我每天都给你讲一部分，没几天你肯定会。”陈池打着包票。

　　　　许满庭一高兴：“那好啊，好啊，我就想和霜霜网上聊天。”

　　　　“叔叔，这个很容易。明天我先把你的电脑配置弄好，我们明天就开始。”

　　　　许霜降暗笑，陈池每天上家吃饭，她都不用费心找理由了。

　　　　晚饭时，许满庭给陈池夹了一只鸭腿。宣春花瞅瞅许满庭，把剩下的一只鸭腿夹到女儿碗中。

　　　　许霜降其实不爱吃鸭腿，为了陪陈池，她把鸭腿啃得精精光。这顿饭，比午餐的气氛更要好些。

　　　　陈池很知趣，天刚擦黑，就主动起身告辞。

　　　　许霜降要送，陈池却不许：“霜霜，天黑别乱走，你早点睡。”

　　　　许满庭就说：“那我带小陈过去吧。”

　　　　“不用，叔叔，我认识路。阿姨再见。”陈池笑着摆摆手，动作轻巧地跑下楼，一会儿就下了楼梯转角，只闻他的脚步声，再一会儿，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许霜降立在门口，默然无语。

　　　　宣春花只作不知：“霜霜，进去吧，快洗澡，你累了一天了。”

　　　　许霜降答应得很温顺，夫妻俩却明显地觉得闺女没先前活泼了，两人趁她进去洗澡的时候，在客厅里坐着对视。许满庭心疼闺女，交代宣春花道：“待会儿让霜霜休息，有话明天慢慢说。”

　　　　许霜降却在犹豫，陈池和父母相处虽然有向好的趋势，但陈池等不起，他天天住着酒店，就盼着赢得父母欢心。可他还有自己的家要回，万一十天半月后父母依然不松口，他的假期就这样耗走一半，她会对不住陈池。

　　　　但是她也怕，万一她态度坚决地表明立场，她爸妈一时想不过来，索性不欢迎陈池上门了，那就没有转圜余地了。

　　　　许霜降愁肠百结，还对陈池牵肠挂肚，压根儿就没办法入睡。

　　　　凌晨四点，她就醒了过来。外面漆黑，正是最安静的时候。她轻手轻脚地下床，关了空调，开了窗。黎明前的空气没有白天那样灼烫，也没有黄昏那样闷热，终于有了一丝清凉的感觉。

　　　　许霜降没有开灯，站在窗边。

　　　　对面的楼房每个窗户都是黑的，楼与楼之间的绿化带也一片隐隐绰绰地黑。

　　　　许霜降对这里曾是那样想念，以至于上飞机前，掰着指头数日子，一闭眼就能迅速勾勒出楼上楼下的样子。可是现在，她静悄悄地打量这片沉浸在夜色中的景致，却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喜悦安宁。

　　　　她对陈池很愧疚，很想很想他，比任何时候都想他。

　　　　说来奇怪，他们读书时，分住在两个地方，那时候她也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