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黄洁一直没有改掉她家乡的一个用语习惯,她将人字固执地念成了银字。这一番话,一会儿约翰一会人,唠唠叨叨下来,许霜降耐心地听明白了始终,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好。
她总是有点微微的不舒服,房东要安排一个大男人住客厅,事先都没和她提起过一丝话影儿。但转念一想,房东要这么干,她又能怎么样。她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钱先生平素半夜一两点才上楼,现在即便住进一个人,也不过是相当于客厅再多几个小时不得闲而已,似乎也没差什么,和她关碍不怎么大。
黄洁继续叨叨道,神色很同情:“约翰今天下午搭李牧师朋友的顺风车到了这里,钱生怕他找不到,还到楼下去等了十多分钟呢,顺便给他指了附近几条路。钱生人是很好的。”黄洁说起钱先生,好似今天他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脸荣耀感。
“钱生给约翰介绍了一下午城市情况,明天再让他认认地头,环境熟悉了,人才不慌。”黄洁唏嘘道,觑了许霜降一眼,表情了然地一笑,“苏西,你放心,你住你的,那个约翰很懂礼貌的,他在客厅,不会上来,影响不到你。”
许霜降微笑着,只说道:“洁姨,那我下去倒水了。”
“去吧去吧,洁姨跟你说了一通,都忘了你还渴着呢。要是水不热了,倒掉重新做一壶啊。”黄洁交代道,忙忙碌碌地进了她自己的屋,“我要给约翰翻条毛毯出来。”
许霜降到楼下,钱先生和乔容成一人一个沙发,正在看电视说话。
“哎,苏西下来啦。”钱先生招呼道,“刚刚有讲你们国内的新闻。”他随即挥挥手笑道:“没什么啦,说你们的经济数据不错。”
“噢,是吗?”许霜降跟着浅笑,她确定钱先生今天来了人客,有点兴奋了。往日她在客厅出出进进,钱先生盯着电视机,彼此都是惯常的,最多微微点头致意,哪会特地说句寒暄搭茬的话。(未完待续。)
第263章 沙发客的困扰
许霜降惦着水壶,里头只有盖底的一点点水了,她倒掉后,重新煮了一壶。在等着水开的一小段时间里,她靠着灶台,随意地望向电视机那个方向。
乔容成坐在侧边沙发上,听钱先生高谈阔论:“巴黎那个脏乱差啊,去了就让人受不了。我当时移民前,去考察过一次,再也不想去。我宁愿选小城镇,住着幽静。”
许霜降抿唇暗笑,这种话钱先生也跟她说过。这里挺好的一座几百年历史积淀的老城,在钱先生嘴里就直接降到了小城镇级别,事实上,钱先生对哪里都看不惯,无论什么国什么人,他都能点评出差处来。
乔容成听的多,说的少。许霜降注意到了他沙发扶手边堆放着的几件行李,心里在想,他睡了沙发后,钱先生爱看电视到深更半夜的老习惯该怎么办?
黄洁很快下来,在楼梯口就笑道:“约翰,约翰,洁姨给你找了条毯子,你看会不会太薄?”
“不会,谢谢洁姨。”乔容成还没仔细看,就站起来说道,声音确实挺好听的,低沉稳健,很谦逊。
许霜降趁机到玄关处去了一趟卫生间,刚刚乔容成和钱先生在客厅,她不太好意思用厕所。等她出来,黄洁正聊得热络,扭头招手对她笑道:“苏西,水做好了么?快来看电视。”
“我去楼上休息。”许霜降推辞着,补充道,“洁姨,水好了,壶里还余了一点。”
“好,我给钱生和约翰再续点,那你早点睡吧。”
许霜降朝众人笑笑,转进了楼梯间,身后听到黄洁在说:“苏西这姑娘可文静了,约翰啊,洁姨看到你们,就像看到自家孩子一样。”
她咬住了嘴唇,憋着笑。
乔容成住在二楼客厅,给许霜降带来的不便远比她自个想象的要多。
首先,她晚上就更不会轻易下楼了。以前,后半夜过后,客厅里至少没人,她偶尔起夜没甚顾忌,现在客厅里躺着一个青壮男子,许霜降总觉得很尴尬。为此,她晚饭后,几乎不太多喝水,不到紧急的境地,绝不下楼。
其次,钱先生上楼睡觉的时间提早了,大概固定在十一点,她不知道这个时间,对乔容成的休息是否构成了困扰,但是对她确实增添了新的烦恼。她由此又发现了钱先生的一个不良习惯,他喜欢在睡前倚着床抽烟,抽得一支接一支地。黄洁大概受不了,晚上开了门通风。
许霜降睡前关了电脑,总是要去隔壁洗漱间洗净手再上床。她一打开房门,一股浓烈的烟味就灌进屋中,起初她忍不住咳呛两声,顺势晃了晃脖子,不意就看到了钱先生和黄洁的床角,一条白底蓝点睡裤甩在那里,正是钱先生白日里时不时穿着的那条。
即便这算不上长针眼的情景,许霜降依然说不出地不适,后来她开门出去经过主卧,绝对目不斜视,生怕瞧到他们房中情形。几次一来,她睡前洗手这习惯也被迫改了。将就着拿水杯里剩下的水,到阳台上对着手掌略洒几滴,就算洗过手了。
还有,乔容成并不是像黄洁所说的那样,不会上楼,他每天也需要洗澡。所以,有一个晚上,许霜降突然想起长寿海棠死去后,新买的那盆猪笼草已经多日没浇水,阳台上没灯,浇水不便,她索性抱着猪笼草到隔壁洗漱间。打开房门,就见楼梯口上来一人,正是乔容成。
两人齐齐一愣,乔容成的目光在她披散着的半干不湿的头发上一转,显见是洗过澡的,视线落到她捧在手里的猪笼草上,可能不知她意图,怔过后招呼道:“你好。”
说实话,头几天,许霜降和乔容成整话都没有几句,只是许霜降经过客厅时,两人视线对一对,扯个微笑点个头。
许霜降收起讶然之色,打量他手中拿着的毛巾和衣物,下意识谦让道:“哦,你用吧。”
这么一说,乔容成明白过来,许霜降也要用洗漱间。“给花浇水啊。”他说道,扭身要下楼,“你先吧。”
“不用不用,你先。”许霜降继续谦让,忽地有点好笑,她把自己搞晕了,“其实我很快,半分钟就好了。”
乔容成也笑了,站在楼梯口等着。“这是什么花?”他闲聊道。
“不是花,是猪笼草。”许霜降答道,旋开了水龙头接水。
“挺别致的。”
“据说能捉蚊子。”
乔容成朝她打开的房门往里瞟了一眼,奇道:“这里有蚊子吗?”
“不太觉得,没法验证。”许霜降随口答道,关了水龙头,“好了,你来吧。”
“谢谢。”乔容成点点头。
许霜降关了房门,对他蛮同情的。乔容成已经住进来三四天了,她早出晚归,待在家里的时间不多,却也能看出来他在钱先生家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
钱先生整天宅在家里,占着沙发的老位置,白天乔容成若是不出门,就得和钱先生守着电视过。而晚上,黄洁回来,客厅中更多人活动,许霜降在煮通心粉的时候,只不过听着电视机的声音、黄洁和钱先生的聊天声,看着他们三个人围成一圈,再加上她在旁边开关冰箱洗锅洗碗,就觉得客厅挤得慌。她只是逗留半小时不到就上楼了,乔容成却要一直陪钱先生到十一点。
钱先生对新人的热度只能维持一两天,最近又恢复了沉闷的状态。许霜降吃完晚餐,下去洗盘子时,发现钱先生话少了,专注地盯着电视机,有时候吞云吐雾,而乔容成在烟味中不出声地看电视,想来非常不易。
许霜降自见过乔容成上楼用洗漱间后,才猛然意识到,乔容成一个大男人也是要做个人卫生的。她细细回想,这几天里,竟然从来没有见过他洗衣服晾衣服,也没见他把湿毛巾晾出来过,或许,等白天人少了,他会晾在客厅。
许霜降当下就对乔容成越发同情。
但同情归同情,她也挺苦恼。因为乔容成入住进来后,让她最最不方便的一点是,她早起下楼受到了限制。
原本她和黄洁前后脚起床,黄洁要上班,时间固定,而她就视情况,若是实验室工作量大,她就提早起床,赶在黄洁前面,若是那一天没啥事,她就等黄洁好了,再下去。
许霜降第一次起个大早的结果是,乔容成还睡在沙发上。她瞧着沙发上拱起弯蜷的身影,在楼梯间进客厅的那道门边,脚步滞了滞。那会子确实还早,她不好意思拉开客厅的窗帘,也不好意思点灯,但无论再怎么不好意思,早起肯定要用卫生间的。(未完待续。)
第264章 其实我英文名叫史蒂夫
许霜降进了卫生间,暗道一声不好,亲亲的大姨妈不期来访了。她准备不足,只得再往楼上跑。经过客厅,瞟一眼沙发,满心不自在,还得暗地里祈祷,乔容成可千万别这时候起来赶热闹。
许霜降上楼,再下楼,瞄到沙发上仍旧安安静静的,安了安心,又一次奔进卫生间,折腾的时间很长。
她现在体会到了陈池的论点,确实,如果一定要和不相干的异性合住,大集体公寓要好于小家庭公寓。钱先生家如今有四个人,合用一个极狭小的卫生间,先时还不觉得如何,可此刻许霜降满心苦恼,目测她最特殊,黄洁的年龄摆在那,估计不用再和大姨妈亲密接触,而她却要操心更多的生活小细节,一点点都马虎不得,毕竟屋里两个外男,用啥做啥都能被直接看在眼里。
于是,大清早,许霜降撤换垃圾袋,而后咚咚咚继续下楼出门,穿越小广场去扔垃圾。
这一番动静后,她不知道乔容成到底醒了没有,反正她也顾不上,回来就开了火,给自己煮鸡蛋、烧水、温牛奶,弄了一顿热乎乎的早餐,又切黄瓜、抹酱料、夹火腿肉,准备了一个三明治当午餐。
即便她刻意放轻手脚,锅碗瓢盆碰撞发出的那种丁零当啷的声音还是免不了,乔容成躺在沙发上,自始至终,却连轻微的翻身都没有。
许霜降佩服他,也甚是过意不去。
外头的天已清亮起来,里头被厚重的窗帘挡着,房间依旧昏昏绰绰地,许霜降坐在餐桌边吃早餐,颇似摸黑进行,她尽量细嚼慢咽,免得动作过急,像只偷吃东西的老鼠那样发出吱吱的咀嚼声,影响到近在咫尺躺着的乔容成。
后来,她就十分注意,非刻不容缓的紧急情况,她都排在黄洁后面下楼。
那时候,乔容成一般坐在沙发上,毯子方方正正叠在一旁。窗帘拉开,窗户推开,客厅里明亮畅爽。
“早。”
“早。”
两人打过招呼后,许霜降仍旧会尴尬,因为她得在人家的眼皮底下堂而皇之进厕所。而且,她吃早餐时,乔容成就在一旁,虽然有时候他会打开电视看,但许霜降依然觉得很不自在。
她一时半会不敢告诉陈池,钱家客厅住进了一个男客。只在心里冀望着,这样的日子早点儿结束。
星期天,许霜降睡到九点多,才施施然下楼,底下空无一人,她情不自禁舒了一口气,这是极少有的清静时光。
黄洁每个周日必定要去做礼拜,上周她把乔容成拉去参加了,这周据说有人受洗,连钱先生也一同去了。
许霜降从昨天晚上就计划好,她要趁这难得的周日,给自己好好做一顿午餐,菜谱早就想好了,可乐鸡翅加扬州炒饭,她可以悠闲地扒饭啃鸡翅,想吃多久就多久。
锅里的鸡翅在收汁,香味已经溢出来,勾得许霜降馋虫大动。
门锁响动,许霜降有些傻眼,她连忙望向门口。
“哦,你回来了。”许霜降讪讪地对着进来的乔容成说道,“洁姨和钱叔叔呢?”
“我没跟他们去,我到外面走了一圈。”乔容成闻到香味,“在做饭啊?”
许霜降笑着点头,心里倒是为难起来。她的场子铺得太开,灶台上青豆罐头、蘑菇罐头、鸡蛋、蒸好的米饭,摆了一溜,这样丰盛的一餐做好,她要是端进自己的屋中独自享用,好像特别冷漠。
乔容成打开了电视,许霜降暗自叹息,这举动在她看来是挺辛酸的。二三十平米的空间内,电视机的声音成为一道心照不宣的屏障,各自分水而治。他闻香无声看电视,她煎炒烹煮饱到撑。
许霜降瞧瞧米饭,量是够的,原本她准备放凉了,留一半在冰箱里,晚上继续吃。
“你中午怎么吃?”她问道。
“哦……”乔容成在沙发边侧头看过来,显然还没啥想法。
许霜降总体而言,是个心软的人,毕竟大家都是讲同一种语言的人,她说道:“我做炒饭,吃得惯的话,我可以分你一半。”
乔容成有些意外,很快笑道:“谢谢,那我恭敬不如从命。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就是把罐头里的东西倒一块搅拌。”
可乐鸡翅,陈池给她做过好几回,炒饭,更是陈池重点培养她学习的内容。许霜降做得很麻溜。
因为只是临时起意给同在屋檐下的住客一顿便饭,许霜降既不特地照顾乔容成一个大男人的饭量,更不掩饰她自己的大胃口。她把炒饭分成两份,每个盘子都差不多的量,六个鸡翅更是人均三个,连汤汁都淋得一样多,分别放在大大的白浅盘中。
“你很会做饭。”乔容成尝了一口,赞道。
“比洁姨差很多。”许霜降回答得实在,但她心里还是蛮高兴,客气道,“你吃鸡翅。”
说着,她自个从面前的盘子中拿了一个鸡翅,一点都不迟疑地放进口中啃。所谓用餐时的扭捏矜持,她只对陈池曾经心慌慌地使过,其他人根本没必要在意,吃饭的心情是平静愉悦的,该咋吃就咋吃。
乔容成看她行云流水般爽快的动作,也拿起了一个鸡翅,两三口吃完,拿纸擦了手,大力点头夸道:“非常好吃,看不出你这么会做菜,不比洁姨的手艺差。”
“我就只拿手一两道菜而已。”许霜降大大方方道。
“苏西,你姓苏吗?”乔容成问道。
许霜降一口米饭含在嘴里,差点喷出来。她不可思议地瞧着乔容成,出于礼貌,硬是没笑出来,却也是连咳了两声,憋着腮努力地把米饭吞下去。
乔容成见她这样的表情,解释道:“天天听洁姨这么叫你,我以为这是你姓名的谐音。就像我,我姓乔,乔木的乔,很多人读我的姓,念着念着就成约翰了,其实我最初的英文名叫史蒂夫。”
许霜降一口饭顺利吞下去,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我叫乔容成,还没请教过你中文名字。”乔容成也笑,慨叹道,“我遇见过几个人,大家明明讲中文,聚在一起时,都图方便用英文名字称呼,分散后,时间久了回想起来,连名字都没有,就像没认识过这人一样,感觉挺玄幻的。”
许霜降品品乔容成的话,点头道:“还真是这样。”她一笑,顺口自我介绍道,“我姓许,许霜降,二十四节气的那个霜降。”
两人这会子才像正式交流,互告名字。
乔容成扒了一口饭,抬头说道:“过两天阁楼收拾好,我住到阁楼去。”
“阁楼?”许霜降讶道,“这里还有阁楼?”
“就在你们房间的上面,楼房屋顶是三角形的,上面有空间。我爬上去看过,站起来走动不行,但是铺个毯子睡人可以。”
“那上面没气窗吧,天气越来越热,能行吗?”许霜降怀疑道。
“所以出入口可能得一直打开着。”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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