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匪恶狠狠地骂道,指着托尼命令道,“打开它。”
托尼惨白着脸起身,抖抖索索地朝保险柜走去。他一直在试图解释:“我没有钥匙,我没有密码,我没有权限,我只是当班经理。”
“闭嘴。”劫匪大喝道,“照我说的做。”
塞伊尔被劫匪的喝声吓得浑身一抖,腰部蹭到了柜面上的零钱盒。那盒子被劫匪倒空后,随便扔在桌上,一半腾空着,被塞伊尔碰到后,“砰”的一声,砸落地上。
“啊。”塞伊尔条件反射般跳脚惊呼,却只敢发出短促的一声,立即咽了下去,下意识害怕地望向劫匪。
托尼被吓得顿在原地。
劫匪冲着托尼大骂粗话:“去,去,打开箱子,现在。”他掉头又朝塞伊尔,手枪猛挥着,口中一连串的骂声,“你,闭上你的嘴巴,我警告你,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你是不是以为这是一个玩笑,嗯?”
骂骂咧咧的劫匪突地一停,枪管抬升,偏向塞伊尔背后:“谁在那儿?”
黑头套里的一双眼睛凶厉地盯住陈池的方向。陈池一惊,眼角余光掠过那遥遥正对着的枪口,根本来不及多想,一个旋身,迈开步子就往库房的后门跑去,地上的空纸箱被他一脚跨过,勾踢着在地面滑出一行粗糙的翻滚摩擦声。
店堂里响起暴喝:“谁?停下,停下。”
他充耳不闻,急速掠到库房后门。外面夜色沉沉,远处一片寂静黝黑,在门边微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外场空旷平坦,没有一丝遮蔽。电光火石之间,陈池瞄向高高的院墙,猛地将只开了一小条缝的门往外推开,门轴发出了嘎吱的响声,他的人却往里急闪,就地扑倒,躲到了角落边一排货架之后,借着货架上码放整齐的一个个大包装箱掩藏身形。
很快,有脚步声踏进厨房,在库房前门停下,一个劫匪走进来两三步,视线立即投向打开的后门,那门犹在晃悠。他略略看了一眼外面,折返至前堂。
陈池的心在这短短的几瞬间大起大落。他刚刚冒了奇险,在跑出门的一刹那改变了主意。外面的院墙太高,时间紧迫,他没有把握翻得出去,除了那显眼的垃圾桶,其他地方一览无余,几无可躲。他大胆利用了人的惯性思维,让劫匪以为他跑出去了。幸亏劫匪没有勤勤恳恳地搜索库房。陈池他听着脚步声离开,暗暗闭了一下眼睛。
“这是真的,不是电影,不是游戏,是真的。”他抿紧唇角,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反复着。
蒙面劫匪、黑洞洞的枪口、凶恶的逼问和追逐,他正在亲历。
“他跑了。”劫匪在前堂说道。
另一个劫匪的声音响起,似乎在盘问:“他是谁?”
“我们的员工,一个中国男人。”托尼战战兢兢地回答。
“不要去管他,我们快点。”劫匪烦躁地说道,冲着托尼高喊,“你,打开箱子。”
陈池小心翼翼地曲腿坐起,顾不上平复心情,伸手摸向裤袋,准备报警,但即刻一滞,方才想起他的手机放在更衣室的外套里。
“我真的打不开保险箱。”前堂传来托尼哭丧似的声音,“真的,真的。”
陈池知道,先前塞伊尔的话是真的,她只能打开收银机的零钱盒,经理托尼的话也是真的,他真没有权限打开那个保管营业收入的保险柜。但他判断不出那两个劫匪的贪欲,枪在手,若是不满意这么一点零钱,他们会做什么?
他还知道,前台有自动报警按钮,但,塞伊尔和托尼未必有机会在劫匪眼皮底下报警。
他瞄向库房入口端,那里朝另一侧拐,有扇小门,进去是员工的更衣和休息室。但是门却关着,他若是要过去,必须极轻极轻地旋转门把手,才不至于发出声音惊动外头。
只听托尼慌张地恳求道,“我给你看我的钱包,里面的现金你都拿走。”
不一会儿,柜台上响起几个硬币洒落的声音。
陈池一咬嘴唇,趁机悄悄地猫腰起身。
劫匪捏起一张十元面钞,快速地塞入夹克口袋,对那骨碌碌滚远的一个一元硬币和两个五毛硬币倒没有伸出手。他斜眼瞄向缩在收银机旁的塞伊尔。
“我没带钱包在身上。”塞伊尔颤抖着摇头,说得语无伦次,“我是收银员,你知道的,我不习惯在工作时带钱包,我没钱包。”
“闭嘴。”劫匪怒骂了一句粗话,极其不满。
陈池顿住,立即机敏地闪身贴在货架后侧耳倾听,他怕劫匪会押着塞伊尔或者其他同事进更衣室,抢劫他们的个人财物,那样他的踪迹就会被发现。
陈池的心吊着,眼睛扫视着周围地形。
“我们得走了,没时间了,一个人逃了,警察很快就到。”另一个劫匪催道,“快走,快走。”
前堂再也没有声响传出来,静窒得让人生畏,但也足够欣慰,毕竟没有枪声。
时间在心跳声中一秒一秒地磨过去。
陈池吸了一口气,跨出一步,在货架中潜行,疾步折向厨房口,微微探出头朝外张望。
前堂依旧安静得出奇,也没有任何人影晃动。
“啊。”塞伊尔的哭声突然爆出来。
陈池的心猛地一沉,不想,下一刻,乔治的声音呱呱呱地抖着:“他们走了,谢谢老天,他们走了,快,快报警。”(未完待续。)
第252章 深夜电话
最先来的不是警察,而是警方联动的心理干预师。
当陈池和惊魂未定的乔治迈克等人坐在店堂一角,等着卡尔的大巴时,塞伊尔和心理专家坐在另一张餐桌边,情绪激动言辞混乱地在尖声哭诉:“他用枪指着我,天哪,他的枪对准了我的头。”她双手抱着脸,惊惧地叫嚷,“我钱箱里的钱全给他了,他还要更多,我没有了,没有了,我没带钱包。”
陈池沉默地转头望向外面,唯有庆幸,今天这两个是真正的劫匪,只图钱,抢到一点是一点,没有穷凶极恶行事。
卡尔的大巴驶到时,那车灯扫过玻璃窗,让他倏然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回家了。
“嗨,伙计们,你们还好吗?我听说了,太可怕了,公司让我来早点接你们走。”
陈池手里搭着他的外套,跟在众人身后上车,听到托尼如劫后重生般虚脱叹道:“我们还好,至少还活着。”
车上,乔治大概被之前的惊险场景刺激过度,此时似乎才彻底缓过来,言语尤其多,自陈池后排拔长了脖子凑近前道:“嗨,陈,你跑到哪儿了?我真害怕他们抓住你,这两个坏家伙脾气太糟了。他们以为他们拿着枪很酷,哈?陈,我就猜他们抓不着你,你有中国功夫,对吧?”
“没有,”陈池摇头道,“我一直待在仓库里,那个人没有仔细搜。”
陈池年少时有一个阶段,确实狂热地迷过武侠,打听到他爸妈的厂里有一个职工亲属是体校武术老师,他假期到人家里去,学过站桩和两三套拳路,也曾把所有的零花钱省下来,跟着师兄报名参加了某个小城市举办的武术散打业余表演赛,得了类似于鼓励奖的一个奖状。
打工闲暇聊天时,乔治好奇地向他探问过中国功夫,他偶尔提过这件事,就被乔治认为他一定身怀某种酷毙了的绝技,用乔治的话说,我知道你不能像电影里飞檐走壁那么夸张,但给你根吊索,你肯定能飞檐走壁。
乔治此时看着陈池的目光就显然不信,他探手拍到陈池的肩膀:“嗨,伙计,不管怎么,你是我们中最幸运的一个,托尼是最不幸的,他损失了……”
托尼接过话道:“十欧元,应该是十二欧元的,但那两个家伙好心地给我留下了两欧元。”
陈池随着众人笑出声。
“希望警察在那两个坏家伙去酒吧浪荡前,就把他们给抓到,这样托尼的十欧元就能保住了。”迈克说道。
“话说,有谁注意到他们怎么来的吗?”
“这个时间点选得好,顾客最少,营业额最多,他们肯定是老手。”
事情过去了,现在大家犹如一个个活泛过来,满车子七嘴八舌地讨论。他们描述着各自被枪威胁时的心路历程,声音里余悸未消,但又饱含不可思议的兴奋惊恐。
已是深夜,高速公路上车辆稀少,对面偶尔驶过一辆车,远远地就有灯光先至,而后掠去,窗外亮起又暗下,明灭交替。
陈池看着听着,心里一直在回荡托尼的那句话,至少还活着。
他回到住处,轻轻地踩着楼梯上去,在二楼转角停下,摸出钥匙开门。灯亮后,他环视着静静的小屋,侧头望向门边的桌子,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相框里,许霜降笑得那样流光溢彩。
陈池拉开椅子坐下来,久久凝视着。终于,他忍不住拿起手机,拨出号码,电话中嘟嘟地响起长音。他贴耳听着,眉眼柔和,心里已经无比安稳,这声音让他觉得,他的青灰软壳蟹已然触手可及。待到第三遍,陈池噙起笑意就要挂断。
“嗯?”电话那端传来软软糯糯的声音,混着睡意,显得十分迷糊,“池,什么事啊?”
陈池惊喜莫名,不由抬眸瞥了一眼照片中的人,脑中闪现起蜜月里每个清晨,许霜降在他胸前揉着眼睛惺忪醒来的憨呆呆模样,此刻,她也该是差不多的吧。
他的笑容更深,带着歉意柔声道:“没事,霜霜。”
陈池停了一拍,默等着这个名字的尾音余韵和着他的气息缓缓飘散,方启唇道:“我只是……有点睡不着,手痒,就点上你的号码了,把你吵醒了,是我不对。”
许霜降似乎笑了一下,但她旋即清醒过来,问道:“你在做什么,这么晚还睡不着?”
“可能咖啡喝多了。”陈池随口答道,视线一直拢着照片里的笑脸,低声道,“霜霜,你最近好吗?”
许霜降和陈池已经很久未见面了。陈池在打工,没有瞒许霜降,事实上,自从他告诉许霜降股票的事以后,他只去看过许霜降一回,星期五晚上过去,星期天一大早就走。而许霜降到他的新居也只来看过一回。除了抽不出太多空外,其实他们俩都在有意识地节省交通费。
“我挺好的,你呢?”许霜降从被子里爬出来,靠墙壁坐着,凉意袭到背上,感觉却是又热又冷,她心中潜着一股焦灼,很怕陈池有什么事。
他一直叮嘱她不能熬夜,从不会在夜里十点以后打电话给她。
电话里,陈池的声音温煦:“我也挺好的,每天都是老样子。”他话风一转,带着一丝儿轻巧的调侃,一丝儿无奈的抱怨,“霜霜,正好给你说件事,以后不准再给我转钱了,说了我这里不缺钱。”
“我有多余的,就放在你那儿,我又不懂管。”许霜降细声细语道,话里隐隐有丝娇俏。
“……好。”陈池面带浅笑应道,他知道许霜降不会听进去。
她每一个月都会从奖学金里拨出一部分划到他账上,每次都会说:“你要是用不着,就保管着,我们家里你管帐。”理由找得很好,“我懒,而且不会,你让我一个学生态的人去记收支平衡?我只晓得生态平衡。”
她甚至振振有词地举例佐证:“读中学的时候,班主任老师给了我一个锻炼机会,让我负责班里报刊杂志的订阅统计,我拿一个小本本把每一个同学交的钱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算合计的时候,钱和帐就从来没有碰拢过,每一回我都要自己贴钱进去,老师还不愿意把我换掉,我整整贴了三年啊,我再也不要管帐。”
陈池通常含笑听着,他的青灰软壳蟹很憨,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来贴补他。
“霜霜,下一周要是没事的话,我来看你,星期五就来。”
“好啊。”许霜降欣喜道,稍带一点点愁闷,“星期五我在实验室里,你打我电话,我去火车站把钥匙给你。你自己先去超市逛,或者等在我房间,啊,你想不想看看我的实验室,周末人少,不要紧的。”
陈池听着许霜降自个儿叽里咕噜地越说越起劲,就像听着春天里的布谷鸟,他不由笑道:“霜霜,停下停下,再说下去,你要睡不着了,早点睡。”
许霜降依依不舍地息了话音,她放下手机,倚着墙壁坐了好一会儿,月光从窗帘缝里漏了一条白痕下来,堪堪映照在窗下的暖气片上,显得那乳色的镀层隐隐发亮。她怔怔地看着,想到她和陈池初相识后,他经常在那间灰色调的温馨房间里挨在窗下打地铺。
他此刻的房间,许霜降在脑中勾勒着尺寸,幽幽叹了口气,固然也可以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话来形容,但更像是在螺丝壳里做道场。
陈池躺到那张嵌在三堵墙壁之间的单人床上,他在黑暗中望向天花板。
不同于原先的公寓,每到夜里,小巷子的路灯即便淡淡青白,也总会透过窗帘,人眼在黑暗中习惯一阵,还隐隐能辨出房间内的摆设。现在的这个小房间,窗户对着天井,夜晚拉上窗帘,就非常非常漆黑。
他的眼前总似晃动着那管黑乌乌的枪口,那推开去又晃回来的仓库后门,门外铺展的深幽夜空,那劳动靴踏在仓库地板上,犹如一脚脚踩紧了他的心脏。
陈池重重呼了口气,闭眼睡觉。(未完待续。)
第253章 愿有时光可回首
许霜降搬去了先前看过房的钱先生家。
说起来也巧,那次她看房没成后,很快有一对学生情侣租下了那房间,最近搬离了,钱先生不想找房屋中介,于是请他们帮忙在学生中问一问,有没有人愿意承租。
这一问,就传到了瑞贝卡史处。
瑞贝卡,姓史,约摸三十,可能还不到一点儿,总归比许霜降稍大,在另一所大学读文科类专业,研究生毕业有两年了,据说经她的教授介绍,在许霜降的学校招生处谋到了一份工作,专门负责亚洲新生的入学事务管理。她的中文名字平时用不着,许霜降倒不是很清楚。
许霜降在去年研究生刚报名注册那会儿,去学生事务中心和瑞贝卡有过一面之缘,她算不上严格意义的新生,住房啊保险啊这类事项都不去烦瑞贝卡,两人没什么交往。这天她参加完项目小组的进度讨论会,接到瑞贝卡的电话,心里甚是讶异。
“你好,请坐,”瑞贝卡给许霜降端了杯速溶咖啡,在小茶几边落座,很是客气,“苏西,最近很忙吧?”
“还好,有什么事吗?”许霜降估摸着是不是关于一年一度的居留证延期问题,按理也不该呀,相关的注意事项可以群发邮箱。
“学生管理处没什么事,是我自己有事想请你帮忙。”瑞贝卡笑道,“我想写本书,关于留学生的学习生活经历什么的,所以想收集点素材,我们随便聊聊,比如你自己或者听来的一些趣闻轶事。尽管放心吧,我绝对不用真名。”
许霜降瞧着瑞贝卡,不由失笑:“这想法还挺有意思的,不过我自己的经历乏善可陈呢,每天就是去上课,回来就随便吃点,周末去购物,有同学邀就一起出去逛逛,好像很平淡,没什么可说的。”
瑞贝卡颔首道:“也对哦,其实真要概况的话,我们这个阶段用两句话就能完结,出来读书了,读完走了。”她的目光熠熠有神,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对写书很感兴趣,声调都显得隐隐兴奋,“但是,不管什么样的经历,平淡的,循规蹈矩的,或是刺激的,波澜起伏的,都是人生的一笔宝贵财富,我想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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