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越来越强烈的不祥预感向德克尔袭来,并迅速传遍他全身的神经系统。
埃斯珀兰萨抢先提出了德克尔急需找到答案的问题:“假如你们没有要求联邦调查局介入,那么,又是谁要求的呢?”
4
桑切斯的警车从圣菲古道急速拐入波罗塔大街,在没鸣警笛的情况下,他尽可能快地驱车穿行在狂欢节期间拥挤不堪的商业区中。哈尔板着脸,和桑切斯坐在前排。德克尔弓着腰坐在后排,夹在本和埃斯珀兰萨中间,他感到自己心跳得非常厉害。
埃斯珀兰萨在移动电话上跟什么人匆匆忙忙讲了几句,然后按下一个钮,中断了通话。“他说他会等我们。”
“如果他不想讲我们要知道的事情,怎么办?”德克尔问。
“如果那样的话,我会给弗吉尼亚打个电话的。”本说,“迟早他会告诉我们的,我保证。”
“还是早一点吧,”德克尔说,“越早越好。贝丝跑下斜坡坐上那辆车已经有两小时了。她现在都能到阿尔伯克基了。天哪,如果她直奔机场,她会坐上班机,飞往任何地方。”
“我们来查一下。”埃斯珀兰萨在移动电话机上按了几个号码。
“你给谁打电话?”
“阿尔伯克基机场的安检处。”
“如果她从圣菲机场乘坐飞机,怎么办?”哈尔问。
“我再给那里打。我们这儿的机场只有几架小客机,这件事很好办。无论她乘坐其中哪架班机,都很容易查出来。”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声音。埃斯珀兰萨开始讲话。
此时,德克尔转脸面对着本。有那么一会儿,他心烦意乱地回忆起一年前的情景。本和哈尔驾车带着他穿过曼哈顿,轮流向他提问。过去和现在交织在一起了。也许,这种审查从未停止过,而他现在所经历的是一场醒着的噩梦。
“本,你到我家时说过,我报告袭击事件时,有些话没说明白,你们想解开这些谜团,你是什么意思?”
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这是你电话报告部分内容的传真副本。”本用手指指着说,“同你交谈的那位官员说,‘可现在我们已经不再对你负任何责任了。’你回答说,‘嘿,当我辞职时,你们显然认为你们对我负有责任。你们到处监视我,搞得我以为你们的安全审查会没完没了呢。该死的,两个月前,你们还在监视我。’”
德克尔点了点头。听到别人转述自己讲过的话,他似乎又回到了当时的情景之中。“这些话怎么啦?”
“那位官员当时并未作任何评论,但他不明白你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反复查阅了你的卷宗,没发现我们组织中有任何人一直在监视你。”
“可这不是真的,”德克尔说,“两个月前,我看见过一帮人。我——”
“是的,你刚来圣菲时,我们的确监视过你,”本说,“但我们监视的是你的收支记录,这办法似乎更容易,更省钱。假如你突然赚了很多钱,而这又是你的新职业不可能做到的,那么,我们就将跟踪你,看看你是不是在出卖秘密情报。可你的收支情况一切正常。对造成你辞职的那些麻烦事,你的愤怒情绪也似乎消失了。所以,我们没必要跟踪监视你。无论是谁在监视你,肯定不是我们派的人。”
“你指望我会相信,布赖恩·麦基特里克会决定利用他不为你们工作的闲暇时间来监视我吗?”
“布赖恩·麦基特里克?”哈尔厉声问,“你在说什么?”
“我告诉你,我见过他。”
“两个月前吗?”
“麦基特里克是那个监视组的头头。”德克尔说。
“可麦基特里克从2月份起就不为我们工作了。”
德克尔没有说话。
“他父亲12月份去世了,”本说,“当再也没有人保护他时,你对他的那些指责开始为人们所理解。他又把两次行动给搞砸了,组织决定不要他了。”
埃斯珀兰萨用手捂着移动电话的话筒。“你们这些人能不能安静点?我都听不清了。路易斯?”他俯身朝前对桑切斯说,“阿尔伯克基警察局想知道,我们能否描述一下贝丝·德怀尔乘坐的汽车。那位目击者说过吗?”
“那位太太对汽车懂得不多。”桑切斯拐过波罗塔大街上一个拥挤的弯道。“她说那车挺大,看上去很新,是灰色的。”
“就这些?”
“恐怕就这些。”
“行,真行,”埃斯珀兰萨说,“开车人的情况呢?那人跳下车把贝丝·德怀尔的箱子放入行李箱时,那位太太看清他的长相了吗?”
“说到观察人,这位太太的眼力可真好。那人30出头,高个子,身体很结实,让她联想起橄榄球运动员。宽下巴,亚麻色头发。”
“宽下巴?亚麻色头发——”德克尔皱紧了眉头。
“让她联想起橄榄球运动员?听上去像是——”
“你认识这种长相的人吗?”
“这不可能的。”德克尔觉得透不过气来。他刚刚听到的这些是讲不通的,根本讲不通。“布赖恩·麦基特里克,这正是布赖恩·麦基特里克的长相。可他如果不为你们工作了,”德克尔对本说,“那他现在为谁工作呢?”
5
汽车驶到一个禁止停车的地段。德克尔没等桑切斯把警车停稳就冲下车,朝一幢土黄色的政府大楼奔去。这是一幢狭长的建筑,共有三层。埃斯珀兰萨、哈尔和本紧跟在他两边。他跑上宽宽的水泥台阶,来到一排玻璃门前。在正中的那扇门边,有位40来岁的人正在等他们。此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头发梳理得很整齐,留着连鬓短髯。他穿着宽松裤和蓝色运动衫,腰带上挂着BP机,手中拿着移动电话。
“最好快点,我正参加狂欢节聚会呢。”那人掏出一串钥匙,准备打开其中的一扇门。他用严肃的目光盯着埃斯珀兰萨,这位警官依然穿着被火烤焦、满是烟垢的衬衫和裤子,这些他根本没来得及换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你在电话上说,这事与我们今天早上的谈话有关。”
“我们没有时间到你的办公室。”德克尔说,“我们希望你就在这里把我们需要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
那人放下钥匙,皱起了眉头。“那么你是谁?”
“斯蒂夫·德克尔——就是他的住宅遭到了袭击。”埃斯珀兰萨说,“德克尔先生,这位是联邦调查局高级常驻代理约翰·米勒。”
德克尔立即问道:“你为什么要阻止埃斯珀兰萨警官对袭击事件进行调查?”
米勒吃了一惊。过了一会儿,他才回答道:“这是机密。”
“看起来这次袭击事件好像不是针对我的,而是针对经常与我见面的一位女士。她是我的邻居,名叫伊丽莎白·德怀尔,她称自己为贝丝。这个名字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这一次米勒立即作出了回答。“我不准备讨论这个问题。”
“今天下午,她的房子里发生了爆炸。”
米勒的反应像是挨了一记耳光。“什么?”
“我最终还是引起了你的注意吧?你现在准备讨论这个问题了吧?你为什么要插手调查对我的袭击事件呢?”
“伊丽莎白·德怀尔的房子里发生了爆炸?”米勒吃惊地转向埃斯珀兰萨。“她在那儿吗?她被炸死了吗?”
“显然没有,”埃斯珀兰萨说,“我们还没有找到尸体。有人看见一个很像她的人在爆炸前几秒钟上了一辆停在康诺堡小道上的汽车。”
“你打电话时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个?”
“我不是正在告诉你吗?”
米勒瞪起眼睛。“我不喜欢被人摆布。”
“我也不喜欢被人开枪打死。”德克尔插嘴道,“是谁想杀死贝丝·德怀尔?你对一个名叫布赖恩·麦基特里克的人都知道些什么?你与这些事究竟有什么关系?”
“无可奉告,”米勒冷冷地说,“这次谈话结束了。”
“不回答我的问题你别想结束。”
“我要是不回答呢?”米勒问,“我要是不回答你,你打算怎么办?”
“难道贝丝的生命受到威胁对你来说无所谓吗?”
“有所谓也好,无所谓也好,都与你无关。”
德克尔觉得一股热流涌入自己的血管。他狠狠瞪着米勒,真想一拳把他打得趴在门上。贝丝!他又想起了贝丝。不管是谁想杀她,那个人现在也许已经追上她了。可这个狗杂种似乎对此满不在乎。
“怎么?”米勒问。
德克尔往后退了一步,他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如果他因袭击一位联邦调查局的代理而遭逮捕的话,那对贝丝将毫无帮助。沉住气,他默默地重复着,胸膛上下起伏着。
“你很聪明。”米勒说道。
“我们需要谈谈这件事。”埃斯珀兰萨说。
“不,”米勒说,“没这个必要。请原谅,我还有几个重要的电话要打。”他推开门,走进大楼,透过窗户投来愤怒的一瞥,锁上门,然后转身往里走了。
“这件事了结之后,他一定得和我谈谈。”德克尔说。
6
德克尔在自己的车道上下了警车,心情沉重地望着远处林多路上尚未离去的消防车和贝丝住宅仍在冒烟的残垣断壁。路边挤满了围观者,一帮电视台的人正把摄像机对准房子的残骸。
“我很抱歉。”仍坐在车内的埃斯珀兰萨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德克尔愁眉苦脸,心事重重,对他的话没作任何反应。
“我会继续设法说服他的,”埃斯珀兰萨说,“也许他会透露些情况。”
“好吧。”德克尔半信半疑地说。他从未感到如此地孤立无援。哈尔和本站在他的身边。
“我会继续向阿尔伯克基警察局和机场安检处打听消息的。”埃斯珀兰萨说。
“也许贝丝和麦基特里克开车一直赶到丹佛或者福莱格斯塔夫去了。”德克尔说,“唉,根本没办法猜出他们到底往哪儿去了。”
“好吧,只要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不过,你得保证,咱们互相帮忙。这是我的名片。”埃斯珀兰萨在上面写了些什么。“我给你我家里的电话号码。”
德克尔点点头。
深蓝色的警车开走了。为了避开贝丝房子外面拥挤的消防车和围观者,警车掉了个头,沿原路开走了。
夕阳斜射过来,德克尔目送着汽车卷起尘土,沿着林多路越开越远。
“他并没有义务告诉我们任何事情。”哈尔说,“实际上,他一定在怀疑我们,他肯定不会相信我们与情报机构有联系。”
“没错,”本补充道,“现在,他会想方设法调查我们的背景。当然,他是查不出什么来的。”
“至少他清楚地知道,他不能去找那个联邦调查局的代理证实你们是情报局的人。”德克尔说,“由于联邦调查局与其他情报机构有地盘纷争,米勒就更不会说出真实情况了。”
“更不会?嘿,他什么也没对我们说。”哈尔说。
“不对。”德克尔看着警车完全消失了,然后转身打开院门。“米勒对贝丝很感兴趣,这说明她才是真正的目标,而且当我提到布赖恩·麦基特里克时,我注意到他眼中流露出认识他的神情。噢,他知道些情况,没错。当然,这些情况未必对我们有利。”
哈尔和本看上去很不自在。
“怎么啦?”德克尔问。
“我们。”哈尔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派我们来的指令是,如果昨夜发生的事与你以前执行过的任何任务有关,我们必须设法控制住这种破坏性行为。”本说。
“那么?”
“可这件事跟以前无关。”本低下头,用鞋磨着砾石车道。“无论贝丝·德怀尔出了什么事,这纯属你的私事,并没有授权我们帮助你。”
德克尔什么话也没说。
“我们往上汇报之后,马上就会被招回去的。”本说。
德克尔还是没说什么。
“干脆地说,”哈尔说,“我们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真该死,那么你们就上车走吧,”德克尔说,“没有你们,我自己照样干。”
“怎么干?”
“那得另想办法。无论如何,我会想出办法的。你们离开这里吧。”
“你对我们没有怨气?”哈尔问道。
“我听起来像是有怨气吗?”德克尔忿忿他说。他走进院子,一屁股坐在门楼下面的一条长凳上,垂头丧气地嘟囔着,思考着。如果埃斯珀兰萨从阿尔伯克基机场得不到任何消息,如果他决定对得到的消息守口如瓶……“绝境”这两个字闪入德克尔的脑海。他自然而然地把这两个字的字面意思用在了贝丝身上。她现在有危险吗?她为什么要和麦基特里克在一起?她为什么要撒谎?“另外还有线索,”德克尔急躁地用右手拍了一下长凳。“另外还有线索被我忽略了,另外会有办法找到她的。”
德克尔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他抬起头来,发现哈尔站在自己的身旁。
“她曾经提到过她喜欢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去吗?”哈尔问。
“没有,她只想把过去在东部的生活全部忘掉。我想你们该走了。”
“不急。”
“不会吧?”德克尔想象着布赖恩·麦基特里克驱车带着贝丝沿康诺堡小道疾驶而去时,她听到高处那条街上自己的房子被隆隆的爆炸声炸成碎片时的感觉。他感到心灰意冷。假如那位看着车开走的老太太能记住车牌号该多好。号码,他思索着。也许贝丝在医院病房打电话的记录能提供寻找她的线索。
或者她家里的电话记录,德克尔想。我得提醒埃斯珀兰萨查一查。可是对埃斯珀兰萨的怀疑又使他觉得不放心。如果埃斯珀兰萨隐瞒消息怎么办?
“另外还有办法,”德克尔又说了一遍。“有没有寻找她下落的其他途径呢?靠她的画是不行的,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为纽约哪家画廊作画,那里有成千上万家的画廊。时间这么紧迫,哪里来得及跟每一家画廊都取得联系呢。再说,也许那个画廊是个骗局,贝丝从来就没有卖过什么画。唯一的人证是那个我见过的艺术经纪人戴尔·霍金斯,贝丝说他是艺术经纪人,也许他根本不是。要是我想着把他的车牌号记下来那该多好,他的车当时就停在贝丝房前。可我那时一点也没起疑心。”
德克尔抬起头时,哈尔和本正表情奇怪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你在打着手势,喃喃自语。”
“那辆车。”德克尔说。
“你说什么?”
“霍金斯开的那辆车,就是它!”
“你在说什么呀?”
“戴尔·霍金斯开的是一辆租来的车。”德克尔兴奋地站了起来。“我从汽车前窗旁走过时,朝里面看了一眼,发现前排座位上放着租赁协议书的封皮。我能肯定是阿维斯汽车出租公司,而且我更能肯定那天是9月1日,因为贝丝就是在那天签约买下房子的。那是辆蓝色的雪佛莱骑士车。如果戴尔·霍金斯像他自己所说是在阿尔伯克基下的飞机的话,他肯定是在机场租的车。他必须出示驾驶执照和信用卡。那样我就能找到他的家庭住址。”德克尔的兴奋情绪突然一落千丈。“这当然要看埃斯珀兰萨会不会告诉我他从汽车出租公司打听来的消息。”
德克尔盯着哈尔和本看了很长时间。
“我也许会为自己作出的决定而后悔。”哈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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