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小孩子们一阵叫好,气氛更加的热烈,那帮牧人看到有人捧场,更是来了劲头,不断有人骑马向着两边的田地跑去,走了一个时辰多点,居然也弄回来十几只兔子,中午歇脚的时候倒是不愁荤腥。
因为有大车,队伍也走不快,王通每走一段就检查下自己铜管里的火媒烧完了没有,烧完了再换上新的。
在这个间隙。他注意到一件事,牧民们的弓和谭家家将们用的弓不同,谭家家将们用的弓是大明的制式军弓,弓身狭长,而牧民们用的弓要短小许多,但弓身却非常粗大,看着好像是个月牙的模样。
他去询问谭将的时候,谭将对此倒是明白,开口解释说道:
“这些牧人用的是角弓,射不远但射得快,三十步内力量大,要是鞑子的精骑,三十步内可以破甲,这些人也就能打个兔子了。”
似乎专业和业余的差别就在这里,牧马的庄客们喝酒喝得兴高采烈,不断的骑马冲出去趟下路边,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猎物,而谭家的家将们则是恪守本职,每个人都谨小慎微。
尽管昨晚谭将说的严重,但这三日的路程却太平的很,但这些家将却没有一点放松,张世强和孙大海等人也一直是来回巡视,对牧人们的举动充其量是笑笑而已,王通自己训练的那些人和跟来的少年们也都是沉默行进。
中午也找了个村子歇下,王通银钱给的足,村子里的人也愿意下力气招待,打到的十几只兔子剥皮炖了起来,又给置办的好饭食。
吃完了继续上路,王通少不得要叮嘱那些牧民几句。让他们下午不要喝了,天大的酒量这么喝下去怕是都只能在马背上睡觉了,还能干什么事情。
那些牧人也算听话,下午在马三标等人监视下,只是偷偷的喝了几口也不敢像上午那么放肆,不过晚上可能就要开怀大喝了。
下午路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一直在货物堆上吹风的谭弓从上面爬了下来,和谭将说了几句,又是爬了上去。
谭将先和孙大海打了个招呼,让孙大海把王通手下那五十人调了三十人到队伍的末尾,然后骑马到了王通这边。
“老爷,谭弓那边说,后面有几个骑马的,从昨天下午就出现过,今天上午远远的露了一次面,刚才又出现了。”
王通沉吟了下,没有接口,却先扬声对马三标喊道:
“三标,这荒郊野地的大家心里发慌,把兵器什么的发下去,也给大家壮壮胆子。”
因为队伍中老弱妇孺很多,又是官道,步行的那些人就没有给发下兵刃。都在几辆大车上放着,王通一声吆喝,马三标拽着孙鑫就一起来到了大车前,解开篷布,把里面的刀盾和长矛发了下去。
王通自己的家丁刀盾和长矛各半,少年们则是用的长矛,他们这一年来很少碰真刀真枪,各个都很兴奋。
看马三标去解开马车上的篷布,王通才转身沉声对谭将说道:
“难道是城里什么人派出来的?”
谭将摇摇头,不太肯定的说道:
“京师到天津三卫之间路上不太平,甚至有办差的宦官被截的事情。腊月初五一过,这条路上就没什么人,也有可能咱们路过那几个庄子花钱太实在露了白……”
这一路上已经住过几处,还真说不准是什么地方露出的行迹,王通脸色沉了下来,谭将低声说道:
“老爷不必担心,咱们这边近两百号人算起来,能上阵的男丁差不多也过百,兵甲也足,再说老爷又是锦衣卫的千户,身份实力都在这里放着,那个不长眼的绺子敢来碰。”
绺子是说响马和盗匪,王通没有出声,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不长眼的人,一个锦衣卫千户的车队都会被人盯上,想想出京之前遇到的那些事,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想了想却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如果派人回京师请援兵,半路上势单力薄的可能就被人收拾了,去天津找人,这远水又解不了近渴。
“小心戒备着,你找人盯紧了那些牧人,去了天津,好酒好肉我管够,谁再在路上喝一口,我就让马骑着他跑。”
就算什么也不说,男丁们都拿了兵器,牧人们也被呵斥着不许喝酒,大家还是感觉到气氛紧张了起来。
拉着妇孺的几辆马车都到了队伍中间,几个活泼的孩子本来在外面的车上,也被家人叫到了车里呆着。
谭弓坐在马车的顶上不断的冲着下面吆喝,调派骑马的人去他制定的方向查探踪迹,谭将也不断的和王通请示。
王通把队形做了一次调整,并且和赶大车的车夫们下了死命令,一有问题,大车队就在中间断开。前面那队不向前向右边挪动几步,后面那队则微微偏左继续向前,两队齐头的时候停下围成一个圈。
载着妇孺老弱,装着金银细软和兵刃的大车直接去这个圈中,就用官道作为中线和基础面,用大车圈成一个阵地,这是俞大猷在武馆中所讲的,蓟镇总兵戚继光的偏厢车战术就是差不多的道理。
王通也没想到,武馆中学的东西这时候居然能用上,不说谭将这等明白人,武馆中出身的厉韬、孙鑫、李虎头等少年也看明白了,知道有事要发生,但这些少年英杰却没有什么害怕的意思,反倒一个个的来了精神。
“最起码有两个绺子在后面跟着,有一伙人是下午才跟上来的。”
晚上到了一个小村落,王通刚安排完住宿,谭将就低声上来禀报,王通心中骂了一句,表面却还镇定,沉声吩咐道:
“这村子一能出入的地方不多,用大车把口子都堵上,你的兄弟今晚排出班次来,虎威武馆的少年们和我的家丁混编,二十个一组,你两个兄弟领一组,一个时辰一轮换,整个队伍,无论男女老弱,不得宽衣睡觉,听到锣声必须立刻起来预备。”
“晚上守的严实了,贼人们也不敢硬攻,这黑灯瞎火的地方,看不清冲上来就是送死,但小的刚才问了问这村子的人,明日一天的路程,差不多要天黑后半个时辰才能见到投宿的地方,明天这路上怕是要打了。”
“打就打,无非是杀人而已。”
听到谭将的陈述,王通冷然说道。
一百九十三
没有电,没有各种各样的灯火光芒。明代的夜,特别是村落的夜晚真真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这个词是实实在在的描述。
王通夜里出来巡视了一圈,看到这等黑暗以及没有丝毫懈怠的值夜守卫之后,就放心的回去睡了。
这样的能见度,守村的人固然看不清楚,外面荒郊野地,贼人真要冲过来,肯定更看不清楚,既然有心思后面慢慢吊着,那肯定不会选在这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攻打。
果然一夜无事,第二天早上起来,王通拿出了黄金和白银,用三倍的价钱村子里的余粮全部买空,而且还买了村子里的两辆大车,用来拉着这些粮食,有了这些银钱,村民可以用仅剩的那辆大车去其他地方买更多的粮食。
快马奔驰,从京师到天津不用三天的时间,可王通这老弱妇孺的大队,尽管大车在冬天的硬土地上走的还算快。可最少最少也要八天左右的时间才能到,王通已经做好了走更长时间的准备。
这日上路之后倒是走快了些,腊月里难得的没风天气,太阳出来倒是晒得略微有暖意,大家也就快了点。
昨日的那紧张众人都看在眼中,晚上全副武装的守夜,白日里全副武装的上路,任谁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个个的心都提了起来。
那些牧人也不傻,昨日喝酒被呵斥,从下午到今早的那种紧张,他们也知道碰上什么了,也不敢去喝酒玩闹,只是老老实实赶路。
遇到马匹不听话,大车不灵光的时候,这些牧人就会主动的上去帮忙,也让队伍的行进没有受到什么耽搁。
上路一个时辰之内,谭弓还能坐在车顶上,等太阳升起来很高,他就坐不住了,在各辆大车之间爬上爬下。
“在北面的方向还有一队人再过来,先跟着咱们跑了一段,然后就走走停停,估计是找下手的机会了。”
听到谭弓的禀报,王通也手脚并用的爬上了货物的顶端,顺着谭弓指出的方向看过去,在荒凉的田地中。正看到几骑马在那里打转,这等广阔的平原上,有这么孤零零的几匹马让人看得格外清楚。
按照昨日的说法,现在最起码有三队人跟上了车队,可这么吊着干什么。
王通下了马车,直接喊来了谭剑,他记得这个人应该是东厂的坐探,但人也是干练的很,王通不说别的,只吩咐道:
“带上干粮、盘缠还有我的腰牌,骑马现在就去天津三卫那边调集援军,带三匹马去,半路换马,记得,不管出什么状况,咱们的车队都肯定在这条官道上,不会跑只会守!!”
谭剑神色郑重的答应了一声,拿了东西之后急忙向着东边打马远去了,现在距离天津快马估计一天半不要,天津三卫驻扎大兵,应该能及时赶到。
求援的人急忙远去。王通心里反倒是镇定了下来,既然确定了有人要打,自己一时间又跑不了,那就打吧,反正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谭剑走了没有一炷香的功夫,王通突然发现一件事,自从早上出发之后,这条官道上居然没有一个路人,不管是和自己同方向还是迎面而来的。
站在马车车厢的上面前后看看,车队之外,在大平原上的官道之中,除了车队之外,就是在后面远远的有些可疑人马。
不远处就是那条结冰的运河,除了不知忧虑的孩子们依旧谈笑之外,一切都很安静,冷天无风,艳阳高照,外套皮袍内衬棉衣的王通却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寒,自己得罪的那些人还没有放过自己。
现在知道会有战斗,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规模的战斗,自己还能不能安然的到天津赴任。
紧张归紧张,车队的速度倒是没有什么耽搁,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中午歇脚吃饭的时候,路边的小道上倒有一单骑窜了出来。
一看王通这个大队伍,这骑士慌忙的又回到了小道上,官道并不太宽敞,有车队在,他那马匹仓促间调转不开,只好又闪下去。
骑士穿个羊皮袄。带着个包住耳朵的毡帽,衣衫和马具都是半旧,上下打着补丁,马是匹老马,在马鞍的后面驮着个包袱,人也是中等身材,平平常常模样。
他这一闪开,正对着的那个车夫就不必调整下牲口的方向,这车队几十辆大车,一辆车有变化,后面都要跟着调整。
这突然出现的骑士倒是给了方便,那车夫少不得要在车辕上直起身弯腰赔个笑脸,开口招呼道:
“劳烦老哥这边让路了,这是去那里啊?”
那骑士在小路上调整好马匹的方向,上了路几步跟上,也客客气气的说道:
“出门在外的劳烦什么,从香河县那边过来,回杨村家里过年,兄弟这边呢?”
“去天津卫,我们大人去上任。”
车马行自有规矩,路上出门在外,大家都有三分客气,而且腊月里临近年关。大家都急着过年,自然要和和气气的。
那骑士显然为了自己能在这路上有同伴说话欣喜,打着马靠了过来,和那个车夫聊天,赶车那车把式也是无聊的紧,有个人扯着闲话,也缓缓这紧张的心情。
前三天大家还有些新鲜感,到了第四天,大家都有些无聊了,有这么人出来,很多人忍不住瞧一眼。
王通也来看了看。那骑士的马匹有点躁动,颠了下,王通回到队伍中沉思了下,却正好赶到谭将凑过来,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压低了嗓子说道:
“这个人有问题(是细作)?”
两人都是一愣,谭将随即面露好奇的微笑,开口问道:
“老爷怎么看出来的?”
谭将对待王通,虽说称呼态度上做的恭谨守规矩,但骨子里还有些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和慈爱,他对王通能看出来此事,很是觉得欣喜,所以有此一问。
“到杨村起码还有一日,而且看天色,再看他那老马,今晚肯定要在外过夜,凭着他那身衣服和这么小的包袱,如何能应付,而且在香河县那边回家过年,又是骑着马,肯定赚了些钱财,但没有年货特产,刚才那包袱颠起,未免太轻了些,也看不出什么硬物,说明里面银子和铜钱都没有,这太不对劲了。”
听完这个之后,谭将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老爷看得未免琐碎了些,小的小时候过过穷苦日子,小门小户的有匹马,那真是要当做自己爹娘兄弟般对待,现在跟咱们车队走不快,那人早就应该下马牵着马跟着走了,他还在那边骑着……”
王通也是失笑,转头对边上的一名骑马牧人说道:
“找几个人帮忙,去把前面那人捆了来见我。”
那牧人先是眼睛一睁,接着笑嘻嘻的点头去了。不多时五个人骑着马慢慢靠了过去,动作倒也实在,大棍子照着脑袋就是一下,趁着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拿着绳子就把人给捆上了。
王通在后面看的直摇头,低声评价道:
“咱们这些庄客手段倒是娴熟,怎么也不像是良善之辈。”
“老爷这就是不知道了,这些鞑子从北边过来,十有八九都是得罪了草原上的贵人和大部,不想死硬挣着逃,生里死里的过来,要是良善的,就死在那边了。”
谭将笑着接话,那人已经被捆的好像是粽子一般拎了过来,直接丢在地上,王通叫停了车队,站在那人面前冷声问道:
“看到这身官服了吗?这是锦衣卫千户的衣服,也能定你的生死,说说,为什么要跟着本官。”
那人被大棍子敲头的晕眩还没消散,睁着眼睛看王通颤声求告道:
“大老爷,小人只是同路,不是要跟着大老爷啊!”
王通照着这人小肚子狠狠踹了一脚,那人立刻好像是虾米一般蜷缩起来,王通又是问道:
“为什么跟着本官!?”
“小人的确不知道啊,小人老娘和婆娘儿子都还在家中等着小人回家过年呢!”
车队停下,不少人都探出头看这边的动静,听那人的哭喊,不少老人和妇女脸上有不忍的神情,王通扬声招呼道:
“大海,你去把伤药和绷带拿来!”
地上躺着的这人听到这伤药的说法,以为王通心软,哭喊的更加大声,六个雇来的车夫也围了过来,伤药绷带拿到,王通却不给地上的人松绑,让孙大海拽住那人右臂,抽出刀直接劈下。
那人大声惨叫,孙大海身上被血喷了一身,王通一边让人用药包扎那断臂,一边捡起那人的右手看了几眼,蹲下来用刀背拍了拍那人已经扭曲变形的脸,冷声说道:
“为什么暗地里跟着本官,说,就给你个痛快,不说,就把你手脚脑袋一个个的砍下来。”
说完,王通站起举刀,下面那人硬生生刹住了惨叫,哑着声音大喊道:
“大人,小的说,小的说……”
声音因为剧痛,已经不成调子。
一百九十四
“……大老爷离开通州的时候。就有人传出了消息,说大老爷的车队带着大批的金银……小人的头领一个人看大老爷这边人多,一个人吃不下,各处派快马传了帖子……”
手腕处的剧痛让这个探子的精神都有些恍惚,边上围观的一个牧人拿下腰间的皮囊,对着这人的嘴灌了几口烈酒。
那人又冷又疼渐渐虚弱,这烈酒下去,顿时又有了点精神,王通从头到尾都是冷冰冰的表情,可这个漠然让探子更加的害怕,慌不迭的招供。
“前面那庄子的人都已经被遣散了,震天虎的人马已经去了那边等着人。”
王通用刀背拍了下这人的脸颊,开口问道:
“后面多少人,前面多少人?”
“……小人这边三队人马,凑起来也就是八十多骑,一百多个走路的,震天虎那边据说不少于四百人……”
王通站起身,边上一直在仔细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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