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能得罪的起的。
得罪了王通,等于是得罪了他身后的那一系列的大人物,稍有个差错自己就是粉身碎骨,脑中电转,邓普的态度迅速的软化了下来,先低声说了句:
“王大人教训的是!”
然后义正辞严的冲边上的薛詹业说道:
“老薛,我的人随你调派,咱们要好好的查,一定要在这里查出个究竟来!”
东厂提刑百户薛詹业整日里在阴谋诡计和官场往来中打滚,对王通身份重要认识,远比这武夫邓普来的深刻。
刚才他也看得明白,尽管就是几句话,可这邓普已经吃了个闷亏,他连忙笑着说道:
“多谢邓大人帮忙,那就让弟兄们先进来。”
他们谈话的内容没人能听到,不过三个人的高低态度旁边人可都看得明白,这顺天府的区域,百姓们见多识广,更不必说这当差的,本地驻军那千总正领着人进院子搬运试题,扑灭残火,却看到了那边的情形。
他也认得王通身上那是个总旗的号服,自然也知道另外两个一个是挂参将衔头的四大营营官。另一个是东厂的百户,可看三个人的对话行动,完全是那个少年总旗在指派两个上官做事,偏偏那两个上官还心甘情愿的被指使。
这千总看的糊涂,忍不住轻声问一边的龙骧左卫的一名把总:
“这位兄弟,那位锦衣卫的官爷莫非是都指挥使?”
那把总顺着看过去,忍不住嗤笑道:
“你们地方上领兵的连个号服都不认识吗,那当然是个总旗,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刘守有今年都四十多了。”
“不是都指挥使,居然这么指挥东厂百户和四大营的营官,难道是我眼花了……”
这话龙骧左卫的把总就不敢接了,嘿嘿笑着打岔说道:
“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快些安排人搬吧,天快热了,这些尸体在这么耽误就要出疫病了。”
那千总满头雾水的去忙活了,王通却走向那堆还在不断加高的赃物那边,那边本来有五名士兵看守,看着王通走过来,却有一名小校急忙跟着跑过去,对那些士兵和搬运东西的人说了几句什么。
本来是一堆堆的堆放好,等王通一过来。几名士兵则是把一样样东西打开给王通看,王通在什么东西上看的时间长了,立刻有人把这东西搬起准备放在另外一边,王通只不过摆摆手而已。
这些东西无非是个银锡铜打造的器具,一些绸缎瓷器,大头自己已经落了腰包,何必在意这些东西。
走了一会,总算看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一个烧焦了半边的木箱子,已经被撬开,里面放着几本帐册。
王通过去打开木箱子,拿出了其中的帐册翻看,却都是一笔笔的钱财进出,但项目都用的是代号,这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正在一本本翻看的时候,刚才跑过来那名小校点头哈腰的凑过来说道:
“王大人,这些册子东厂和镇抚司那边都要的,您老就在这看,等下装运的时候还要放回去才是。”
本来就是不要拿走的,五本帐册看完,王通有些郁闷的把帐册丢回了木箱,没找到自己要的信息,迟疑了下还是问身边的那人说道:
“这混元寺内里所有的人可有名册……”
那小校愣了下,连忙说道:
“大人请稍待片刻,小的去问讯下。”
没花多长时间,名册就被拿了过来,这名册刚才问过俘虏,就是寺内用来发放粮米和点卯时候用的。除了会首王铎和那些管事的头目,其他人的名字都在上面,而且也没什么用假名的必要,上面还都是真名。
“这份名单本官要拿走,你这边记录一下就是。”
王通这么一说,边上的那小校显然已经得了吩咐,笑着躬身答应。
接过名册的时候,王通大概翻阅了一下,里面有很多名字很熟悉,恰好和王通放在家中的那后册子上的一样。
……
俘虏、缴获的战利品在战斗发生的第二天之后,和大部队一起回城,孙大海领着的队伍却是在战斗结束的两个时辰之后才赶到,睡了一晚就要跟着回城。
来参战的兵丁都是久经战阵之辈,对这样的胜利并不怎么兴奋,连带着王通那些年轻手下也很沉默。
昨日东厂的番子在寺庙里就开始审讯,黄村县衙各项刑具都是齐备,都被拿出来了用上,和昨日攻打寺庙的时候不同,幸存下来的这些阉人们都是战战兢兢,根本没有什么硬气的角色,问什么回答什么。
他们都是北直隶以及周围府县过来的人,为求个富贵温饱自宫,宫里又不是每年都招收宦官入宫。又没有什么人家敢雇佣他们,自宫的人往往都是最底层最绝望的阶层,不能入宫也没有什么生计,穷困潦倒。
身强力壮的就聚集成伙,寻个荒僻之处做匪为盗,体弱的每日里就在京师里乞讨为生,可他们这等人不入宫,在外面连个健全的乞丐都不如,是最被人唾弃和鄙视的阶层,抢劫和乞讨都无法谋生。
结果就有一名胖大的和尚自称佛子,到各处收留这些无名白。大家都不是傻子,你说你是佛子降世,也没人傻乎乎的相信。
没想到这胖大和尚王铎居然在黄村县边上建立了这偌大的寺庙,僧众们就和寻常农户一般在周围的田地上耕种,每日里拜三阳佛,念三阳经,就可以穿暖吃饱,过个安生日子,而且在这寺庙中呆着,不断的有人被选拔到宫里当宦官。
这种种好处给着,难免不让人死心塌地跟着信了,这王铎和众位管事都自称自己从前也是自宫的阉人,后来入了这三阳会之中,苦修多年,阳根复生,又经常显露什么佛法神迹,日子久了,众人也就真信了。
三阳经有个说法,就是人在今世要遭受无边苦难,要能一心向佛,或者殉佛而死,来生就能荣登极乐世界,享尽荣华富贵,甚至这辈子就能阳根复生,和寺庙里的诸位一样享受。
自阉之后,入宫无门,穷困潦倒,求死不能,对于这些无名白来说,今世的确在遭受无边的苦难,所以有人鼓动,他们在面对官兵的时候也能悍不畏死的冲上来。
不过,大家彼此知道姓名,却不记得什么人被招进了宫里,这一次的杀伐死人太多,似乎知道的都已经死了。
……
而从寺庙中那些残留余丁的暂时口供中看到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尽管武成中卫是在京师附近的卫所。可依旧没有太多的田地给卫所中的丁口耕种,而且卫所自有的田地还被京师的勋贵们侵夺,像是王铎这样的余丁只能去给别人当长工,或者进城卖身为奴。
有些心思灵活的,性子野又不愿意连累家里,就想自己琢磨点营生,王铎自幼因为身体弱出家过一段时间,回到卫所后因为有脑子又能打,成了一小帮孩子的头目。
隆庆年间的时候,这王铎不过是领着一帮人假扮和尚,在京师周围的僻静地方拦路抢劫,杀人越货,结果某次下手的时候被某大户人家的护院抓住,一并送到了衙门中去,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样的案子居然能从衙门出来,而且王铎说自己领会了三阳真经,是佛子转世,拿着一笔银子建了这天地三阳会。
招来的人越来越多,并且官府也客客气气的,王铎和他手下的弟兄们每日吃香的喝辣的,又有女人可以玩,过的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结果心气越来越高,王铎的话也说的越来越大,说早晚有一天佛祖会护佑着他们去享受那无边的荣华富贵。
大家脑子都被烧坏了,都是信以为真,还有人用在卫所里学的东西教授这些无名白,希望作为一股力量来用。
不过前天似乎对这覆灭似乎有个征兆,养在那密道出口处的三十匹马,被养马的人不知不觉的带走了。
然后朝廷的官兵就杀上门来……
一百三十八
看到京师的城池之后,王通莫名其妙有了放松的感觉,在黄村县城外的厮杀短短两个时辰,此时想来竟然有些恍惚,似乎在梦中一般。
王通和父亲王力去了一次澳门之后,在这个时代一直是呆在京城之中,对外面的世界是什么仅仅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而已。
在城门处守卫的兵卒,都是五城兵马司的管辖,自然不敢管龙骧左卫和东厂、锦衣卫的人,客客气气的放了进城。
京师之内的兵马行动和时间都有严格的限制,就怕军队的行动引起百姓和官员们无谓的猜想。
进城之后,龙骧左卫和东厂的人员就和王通他们分开,王通他们身边一下子安静起来,在马上的王通只是想回去睡一觉,现在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太过疲乏了,刚过了牛栏街这边,孙大海手下的弟兄回去打个招呼,王通却想起来一件事,扬声招呼说道:
“谭兵、谭剑!!”
这两个人是他对谭家家将们的提防原因之一,那日在兵部尚书谭纶的府上知道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份,以王通对东厂和锦衣卫的了解。谭兵和谭剑两个人既然跟过来了,那肯定现在是要把自己的情况每日上报。
时时刻刻有人盯着也没什么不好,王通想得开,自己是天子的亲近人,自然要被人时时关注,索性坦荡些。
谭兵谭剑都是三十多岁年纪,都已经成家有了孩子,王通的惯常印象,这等坐探暗桩都应该每天阴着脸,神情鬼祟,不过这两位却是最活泼的,嘻嘻哈哈的,从没有什么心事,和孙大海等人最先混熟的也是他们,整日里一起练武赌钱喝酒,快活的很。
听到王通的招呼,这两个人连忙骑马赶到前面来,王通琢磨了下沉声说道:
“从咱们开拔到今日所有的事情,都写成文卷快些交给我,所有事,只要是本官和你们做过的,都要写。”
谭兵和谭剑对视了一眼,谭剑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爷,那这些金银财报和那名单……”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一笔巨款,要是报上去那岂不是要被收到宫里去,意思是这个意思,可在谭兵谭剑这两个密探的口中说出来就有些别扭了。王通似笑非笑的转头看了他们一眼,仅仅拉长声音说了几个字:
“你们看呢~~~~”
谭兵和谭剑身子抖了抖,不敢再说,连忙躬身领命。
回到宅院之后,从战场上得到的金银和玉璧宝石都汇集到一处,专门上了封条,这时候太阳挂在天上老高,估摸着邹义正在武馆外面办差,王通拿着文卷直接过去。
营官邓普和东厂提刑百户薛詹业的动作倒是比王通快,到了平日里呆的那个宅院,他们已经在这里了。
邹义脸色淡然的听着他们的陈述,看见王通进来,连忙站起,笑着抱拳说道:
“听说此次剿贼,王兄弟得了个头功,恭喜恭喜啊!”
邓普和薛詹业连忙告辞出门,经过一起办这个差事,他们对王通的态度又是敬重了几分,王通笑着回答道:
“邹大哥夸奖,都是邓营官和薛百户他们帮忙,小弟才幸运的得了个头功!”
那两个人走到门口也听到了这话。颇为感激的回头看了眼,直接出门,看到他们离开,邹义接过王通的文卷大概扫了几眼,摇摇头道:
“王兄弟,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实在了,这等外差,大家心知肚明是捞取功劳的机会,你何必有一说一,说大些也没什么!”
王通没有接这个话,又把自己手里的那本名册拿出来,还有混元寺寺众的名单,一起交给了邹义,沉声说道:
“原来这名册上的名字都找不到什么踪迹,也不敢拿出来给别人看,这次去了城外,却发现混元寺那些僧众的名字差不多都在名册之上,这名册上的其他名字就要请邹大哥在宫里梳理一遍了。”
“兔崽子们,进宫当差就已经是他们上辈子的福气了,还他娘的信什么三阳佛,这辈子怕是没命信喽!”
邹义念叨了两句,把册子收了起来,宫里肯定要有一波大的清洗,不过这也没什么可谈的,王通刚想问问这两天武馆里面可还平静,邹义却试探着问道:
“王兄弟,听说你把刘都堂的庄子给砸了?”
王通一愣,心想自己一行人蒙面突袭。急速撤走,对方怎么能知道,邹义一看他愣住的神色,也就明白了个大概,苦笑着说道:
“王兄弟,在庄子那边肯定看不出来,可五城兵马司对各个城门的进出大都有个记录,你们这一行人有没有分散入城,穿的又是锦衣卫的衣甲,行动和人数两下一核对,怎么查不出来,更别说那马三标,稍微仔细查查,就能牵扯到你身上来。”
邹义和王通自己人,王通心中也是明白,对方这个口气却有点怪,难道这事情有麻烦,按照自己当初的设想,各方势力当面不撕破脸,就算发现了真相,大家也会默不作声,当没发生过,忍不住疑问道:
“邹大哥。莫非是有什么麻烦?”
邹义摆摆手,笑着说道:
“麻烦倒不会有什么大麻烦,还是上午的时候,东厂安排在锦衣卫的坐探传过消息来,说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昨晚上在家发了脾气,摔了两个江西的大花瓶,骂道‘小小的总旗居然欺负到某头上’。”
王通听到这个,用手捂着额头靠在了椅背上,这的确让人头疼,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可是整个锦衣卫的统领,跟他发生了冲突。不管自己这边有理没理都是大麻烦,他刚望向邹义,邹义就摆摆手说道:
“单刘守有一个人倒还好说,可他是张阁老的心腹,张阁老这等人物内廷也是压不住的,王兄弟这边少不得会有麻烦,不过也不必担心什么,最多训斥几句罢了,刘守有又不是不知道兄弟背后有谁。”
……
邹义拿着名单和名册急匆匆的回宫,王通本来疲惫之极,但想了想之后还是回家换上了武馆的那套深蓝短襟,稍微梳洗了下就赶了过去。
天色还早得很,到了武馆的时候,正好赶上中间休息,这虎威武馆开设至今,也就是王通突然几次离开,休息下来的少年们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
这才三天不到的时间,陈思宝那几名新来的人和大家的关系明显改善了许多,到了中间休息,几个竹筐里面都放着洗干净的新鲜水果,正由万历皇帝吆喝着散发,王通站在万历皇帝的边上含笑观看。
每名拿了水果的少年都客气的和王通打个招呼,算是问候,少年们粗疏,可直觉往往很敏感,尽管才三天没见,可都觉得王通似乎和前几天有些不同,或者更高大了一些,或者更像是大人,谁也说不准,可总觉得不太好亲近了。
但对于每日里和大明那些大佬见面的万历皇帝来说,王通的气质变化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发完水果之后,就兴冲冲的和李虎头拽住王通,拉扯着走到距离众人远一些,万历皇帝直接兴奋的问道:
“我听说你领着人去黄村县那边剿贼去了,说说。到底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我爹也去了,不过他从来不和我说这个,王大哥,快讲讲怎么打的!”
边上李虎头的劲头同样很足,双眼发光的看着王通,王通笑了笑,在这虎威武馆之中,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了,大家都是无忧无虑的模样,身边两个小孩子很期望着能听到一个好的故事,可他们怎么能想到当时的血腥和惨烈。
不过既然要听,那总不能扫了对方的兴头,王通清清嗓子开口说道:
“开始的时候,我们一去,那混元寺就先关闭了寺门……”
运用起当年给人讲课讲案例的本事,王通开始从头叙述,说到那些和尚嚎叫着冲向盾牌阵列的时候,万历皇帝和李虎头就屏住了呼吸,聚精会神的听着看着。
“……马匹被那装着金子的包袱一砸,直接就跳了起来,我也被甩了下去,摔在地上……当时我还躺着,那胖大贼人拿着刀就扑了过来!”
王通讲这些东西深知如何才能引人入胜,当年见多识广的客户都被吸引住,何况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