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水军就交给左水使大人了,其余的,自有我军料理!”
有人从明军旗舰上收到了旗语指令,仁川外海已经能看到前面的大批倭寇及其同盟的战船。
这几日的风向是最利于水师联军的,因为顺风的状态下,明军的船只要比倭寇的快很多,主力战舰甚至还要超过沈枉船队的船,就算是倭寇在海上想要逃跑,也会被追上,这等局势,还不如选择在风小的近海地带作战,或许还有点机会。
“叔父大人,叔父大人!”
李莞喊了几声,李舜臣才回过神来,大战在即,主将居然走神了,李舜臣一直在龟甲船的最高一层的龙头处,在那里看着“义勇船队”,听到侄子吆喝,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吩咐说道:
“避开敌人的炮舰,贴近倭寇的船只近战,冲撞点火为主,火器和弓箭慎用,小心被人敌人放火,随时准备打旗语发信号请天军船只迎战敌人炮舰,快去安排吧!”
这就是老成军将的安排,李莞领命,连忙过去安排了。
龟甲船和板屋船上的船帆次第放下,桅杆倾倒,在最下一层的船舱两侧,一杆杆硕大的船桨伸出落入海面,然后号子响起,船桨开始滑动起来。
有了前面几次战斗的比较,朝鲜水军都是信心满满,己方的炮舰肯定要强过对方的炮舰,倭寇水师肯定不是对手,李舜臣也将指挥权交给了庆尚道右水使,自己却在仔细观察着大明水师的动向。
朝鲜这边在观察大明,大明那边也是在观察这里,飞鹿号虽然在各艘船中比较老旧,火炮也不是最强大的,可却是三江船队第一艘大炮舰,几个统领都喜欢用这艘船作为旗舰,这艘船的船楼也是做过改装,更适合瞭望和指挥。
倭寇的船没人去关心,那个在三江船队的人眼里,不过是待宰的猪羊,沈枉的船也没什么人关心,因为他要比大明水师和三江船队弱太多,倒是朝鲜水师大家都在那里盯着。
看到龟甲船和板屋船落下船帆,胡安嘟囔了一句葡萄牙土语,然后笑着说道:
“真没想到,在东方还能看到地中海战法的战舰。”
周围诸人也都知道地中海,那是欧洲的一片大海,因为在几个大陆的包围之下,所以海面很平静,很少有什么风浪。
所谓地中海战法,却是意大利几个城市共和国舰队的打法,就是非常稳,非常大的船只,装备上大量的火炮,然后战斗时候的机动都是依靠人力划桨运行,说白了,就是个移动炮台和堡垒的架势。
笨重并不是一个好的描述,不过这样的船只在近海作战上,因为稳重可以安装口径更大,射程更远的大炮,而且巨大,冲撞上占有优势更大,因为稳定,可以承载更多的步卒,可以让步卒更适应海上作战。
在某些时候,这样的战舰也是海上霸主,直到盖伦船和克拉克船的出现,他们同样可以造的更大,机动力却更强,而且能够航行远洋,这才一步步淘汰了原来的那些近海大船,胡安倒是没想到在这里看到。
朝鲜水师的船只让众人感叹了一番,大家没有想到的是,沈枉的船队没有逃跑,居然就这么迎了上来。
“真是铁了心跟鬼子混了,我还以为他们不是跑就是要投降呢!”
有人低声骂了一句,大明水师的船只已经是迎了上去,那边龟甲船和板屋船冲撞倭寇船只,然后放火射箭,当真是威风无比。没有多少火炮的广船彼此射击之后,就是互相的闪避碰撞,靠近了就是拿着刀子跳帮厮杀。
相对于这种精彩的战斗,炮舰之间的比斗就很无聊了,双方在海上变换着阵型,都企图要抢占到上风位。
船队在变换阵型中慢慢的拉开拉长,炮窗都是打开,在船舱里的军官们在那里大声咒骂着督促士兵装填弹药,船上的水手在那里紧张的变换船帆,操纵舵盘,船长则是盯着旗舰的信号。
来回兜着,彼此靠近,终于到了足够近的距离,海上响起了雷声……
在那里观战的李舜臣身子一颤,能看到两方船队之间突然白烟弥漫,在船队队列的另外一侧,能看到无数水柱炸起。
白烟还没怎么消散,沈枉船队的残破不堪已经能看到了,不少船只桅杆都已经断裂,有的船已经开始下沉。
能看到大明水师船队又一次的变换阵型,但这一次沈枉的船队没什么抵抗,干脆利索的竖起了白旗。
相对于这样简单枯燥的战斗,大明水师那边就精彩很多,陈璘练出来的水军在战术和配合上都要比沈枉船队和倭寇高超很多,随着时间的进行,优势越来越大,沈枉的船队想要脱离战场,却总是被大明水师的船队圈住几艘,然后吃掉,继续追击。
“大人,又有一艘倭寇船只被撞毁!”
李舜臣所在的龟甲船上一阵欢呼,他们这边打的也是顺风顺水,倭寇也是决死一战了,但不管是装备上还是战意上,都是远远落后,倭寇能指望的同盟也已经溃败,他们的结局也就是被歼灭了。
朝鲜水师此时也有和大明水师别苗头的意思,各个奋勇当先,欢呼声和战果的通报,不断传入李舜臣的耳中,但是李舜臣却没什么喜色……
一千一百一十
对于一个一生都奉献给水师和海战的人来说,突然见到了这个时代最先进,远远超前于自家水军的战法,远远超过自家的炮火和战力。
李舜臣心中不光是有失望和破灭,心底更多的则是一种恐惧,所仗恃所骄傲的战力突然在别人面前不值一提。
“倭寇旗舰已经着火,主将必将葬身火海!”
在李舜臣的旗舰上传来胜利的捷报,上上下下都是一阵欢呼,在这艘船上,甚至都能听到其他船上传来的叫喊。
沈枉船队最强的炮舰战力已经是彻底被击溃,其他的战船正在躲避大明水师的追击,战场上的局势是一边倒了,胜利就在眼前。
李舜臣突然看到明军的“义勇船队”正在和大明水师的旗舰互相发旗语,旗语的意思是似乎是说大明水师继续南下追击倭寇残部,由义勇船队护送朝鲜水师,在仁川一带封锁海岸线,并且搜索残敌。
怎么这大明水师还要听民间船队的命令,李舜臣很是奇怪,但在这里面,最没有发言权的就是朝鲜水军,如果没有明军的帮助,今日恐怕就是朝鲜船队覆灭之战了。
海上的战斗和行进实际上很慢,大明水师消失在视野之后,义勇船队给朝鲜水军打出了旗语,说是方才的战斗中有船只损坏,也有船员受伤,先进行简单的处理之后,再行出发,也请朝鲜水军处理自己的人和船。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朝鲜水师也是开始休整,海面上暂时平静了下来,双方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紧张而又放松的忙碌了起来。
期间能看到义勇水军的大舰上朝天鸣放空炮,鸣放之间的间隔非常长,开始的时候,朝鲜水师颇为奇怪,后来都以为这是义勇舰队的什么仪式,也就不再理会了,毕竟今日看到的战斗,是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或许有更多的新鲜事理解不了,这个也正常。
战斗进行的时间不短,近海行进,又是这样的船队,夜间停泊在锚地休整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尽管朝鲜水师一门心思的去往釜山一带封锁海路,可既然对方做了决定,那也只能是听从跟随。
每一个时辰,就会施放空炮,但放炮的次数不同,朝鲜船队上的一干人总算摸到了规律,但还是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
很多朝鲜官兵就是在这样的响声中入睡,很少有人注意到,在凌晨的时候,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了轰鸣的声音。
天亮了,风向还是昨日那样,许多朝鲜兵卒都是高呼“神仙保佑”,有这样的风向,有这样的盟友,一定可以大胜的。
“多看这些船只,多记住他们的战法,能学习多少就学习多少!”
在起航的时候,李舜臣派人给各艘船送去了自己的命令,海上的航行很是无趣,他们也不指望在半途中遇到敌人,倭寇船队即便是有抵抗,恐怕也被大明水师彻底扫清。
“大人,有船队!”
在西方已经看到一支船队出现在海平面上,正在向着这边靠近过来,朝鲜水军上下一阵慌乱,不过,马上和他们一起的义勇船队就打出了信号,这是友军,一同去往釜山那边打倭寇的船队,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到了下午,朝鲜水军才看清过来这支船队的全貌,每个人甚至连倒吸冷气都忘了,都在那里目瞪口呆,原本以为大明有四艘这样的大舰已经很了不起了,却没想到这次居然有六艘,一共十艘这种炮舰。
所谓的“十海大舰”就应该是这些了,仆从这十艘大舰的船只也都是装备精良,不次于甚至强过那些倭寇盟军的炮舰。
按说看到这么强的盟军过来,朝鲜水军上下应该是感觉到欢欣鼓舞才是,可看到这样的舰队,尽管对方的船只数量还要少过自家,可朝鲜水军从上到下都是感觉到莫大的压力,人人沉默。
大明和朝鲜水军的旗语是相通的,李舜臣一直是吩咐手下一定要盯紧对方旗语的联系,任何情况都要报告。
两支舰队汇合之后,几艘大舰上的信号联系就没有停下,但彼此传递的意思却很简单,无非是变换队形之类的消息。
在这样的风向条件下,义勇船队的西洋大舰如果全部帆都升起,就会将朝鲜水师远远的抛在后面,这样护送的意义也就不复存在了,新来汇合的那支舰队明显是不太适应这个状况,不断的调整。
慢慢的,义勇舰队的船都是集中到了大队的西侧,而且那十艘大船渐渐的排成了一条直线。
“那是什么意思?”
李舜臣懂得旗语,但不是十分精通,他看到那些巨舰上头尾正在彼此挥舞着红旗联系,那信号不是什么常用的信号,所以直接问自己的卫兵。
卫兵仔细看了几眼,有些迟疑着说道:
“大人,那不是什么旗语,似乎就是彼此在发送信号!”
“大人明军的船队在打开炮门……”
有人在嘶声的大喊,因为恐惧,声音都是变调了,朝鲜水师船上的众人都是看了过去。
在那十艘巨舰对着朝鲜水师一侧的船身炮门都是打开,一尊尊火炮探出了头,船舷上的缺口有火炮被推出。
火炮从第一层甲板到下面,口径越来越大,在最下面的重炮口径之大,是朝鲜水军从来没有想过的。
“你们要干什么?天朝大军到底要干什么?”“喊有什么用,发信号,发旗语!”
在朝鲜水师的各艘船上都是惊呼和喊叫,也有人站在最显眼的地方挥动旗语,但对面没有任何的回应。
一路上沉默的李舜臣此时却没什么惊慌失措,只是在那里叹了口气,站在那里低声的说道:
“二百年江山,到此为止了,诸位……”
他提高了声音,想要发令或者是说什么激昂慷慨的话,不过这一刻,十海大舰开炮了,轰鸣的炮声掩盖了一切的声音。
龟甲船以防护著称,船壳某些位置,三斤以下的火炮都未必能打穿,但在九斤炮面前就没什么抵抗的能力了,更不要说十海大舰的舰炮中有十二斤,十六斤,还有十八斤的大炮。
在第一轮的雷霆过后,十几艘朝鲜水军的船只已经开始沉默,靠近这一侧的船也是伤痕累累。
如果靠的近些,能清楚的听到三江船队各个船上发号施令的声音,第二轮火炮又是射出,十海大舰甲板上的火炮已经是装上了链弹,用铁链相连的金属球呼啸着盘旋飞出,掠过朝鲜水军的甲板。
惊慌失措,躲避不及的朝鲜水手和官兵被链弹打的肢体分离,甲板上立刻是一片血肉,好像是地狱一般的景象。
到了这个局面,傻子也知道这三江船队是要攻击歼灭了朝鲜船队了,朝鲜船队想要反击,想要逃脱。
可他们船上的火炮射程才三百步到五百步,而且就十几门,如何能反击,第一轮的交火中,大部分的火炮都是被摧毁,在射程上就处于劣势,火力上就更不必说,速度上更是不要提,三江船队方才都要降下风帆慢速才能保持一致。
“和他们拼了!”“天朝的船队怎么要打我们!”
即便到了现在,朝鲜水师还是不知所措,有的船调转船身向着海岸的方向逃去,有的船向着大明的船队冲来,有的船在海上甚至不知道如何是好,居然没有任何的反应,不是每个人都有李舜臣那样的觉悟,还有许多的人将大明看成是绝对的天朝上国,这样的上国来攻打自己,很多人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心里都崩溃掉了。
“不知道死活啊!”
在十海大舰上不知道谁感叹了一声,因为有几艘板屋船已经是放平桅杆,用大木桨滑动着冲过来。
这没有任何的用处,距离近了,没有太多准头的舰炮反倒是更有准确率,在重炮的轰击下,板屋船直接就是被打的千疮百孔。
那些逃跑的船只也没有逃出太远,他们很快就被三江船队的其他炮舰追上,看到大小悬殊,龟甲船和板屋船想要过去冲撞,但灵活性上那里比得过对方,那些炮舰的火炮却是始终没有停止开火。
朝鲜水师这种笨重的近海战舰,如果下半部分被打开破损处进水,沉没的速度反倒是要比其他船只更快些。
“不能留活口,跳海的一定要看到尸首,还没沉下去的残骸都点火烧掉!”
在十海大舰上的军将们吆喝着下令,朝鲜船队已经是被三江船队分割包围,一艘艘船的击沉,有的朝鲜船只已经是拼命的摇动白旗,在那里嘶喊着要投降,可是没有人理睬他们,只是继续。
最后一艘龟甲船被大炮轰开了几个口子之后,三江船队却是用沈枉的法子,直接投掷浸油的棉被和毛毡,然后点燃,看着这龟甲船熊熊燃烧沉入海中,胡安在船楼上看着,念叨了一句:
“王八船都打沉了,抓紧给老爷送消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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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一百一十一
万历二十一年的五月份,朝鲜平安道和咸镜道完全被明军封锁,第二军团加藤清正部不知吉凶,倭寇第四军团森吉成部和第五军团福岛正则部几次向明军的封锁线发起进攻,都是撞的头破血流,无功而返。
原本在汉城总领的总大将宇喜多秀家借口要统管后勤,率部来到了全罗道的最南端,这里也是倭国和朝鲜的海路交通港口。
在朝鲜八道并没有什么太让人震惊的战事,海上却是打的不可开交,仁川外海刚刚占据优势的倭寇与沈枉的联合水军,在与大明与朝鲜的联合水师的大战中被全歼,自此从黄海道到京畿道、忠清道,倭寇没有一艘船能出海,一切都只能依靠陆路交通。
京畿道的倭寇军团长们还在忧虑,让他们绝望的消息釜山那边传来,“万船云集,群狼噬虎”“虽上下忠勇……船沉人亡,烈士殉国……”,这是从釜山传来的信笺,倭寇水师和沈枉船队的联军在釜山和对马岛之间的海域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并不仅仅是三江船队,实际上在三江船队的炮舰赶到那边的时候,战斗就已经快要结束,凡是想在朝鲜和倭国今后的贸易或者是掠夺上分一杯羹,有的甚至仅仅是想在南洋和糖业贸易商获得参与的特许权,海主们蜂拥而至,攻灭了沈枉和沈枉的同盟,他们将在海上得到更大的财富和权力。
沈枉的炮舰在对付朝鲜水军还是占据优势的,可在大明水师以及其他的海主面前,他没有什么优势,沙大成船队的火炮质量和数量都是要超过他。
相对于决死一战的倭寇水师来说,沈枉船队在遭遇到损失之后就立刻撤出了战场,不过,这等生死厮杀,不是想走就能走的,远远超过他的船队紧紧咬住,战斗结束后,众人才发现,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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