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打这盐枭是为了立威,大家也都明白这个道理,没想到禁军立威这么成功,这么干脆利索。
这么大的盐枭都顷刻被灭,其他人那还敢乱来,李化龙和四川巡抚严令两年,依旧有人和播州做生意,这次之后,令行禁止,大家都不敢动弹了。
播州杨家在作乱之前,积蓄了足够的物资,这也是能招揽到大批山寨景从的原因,但有足够的物资不代表就不用输入了。
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如果没有外来物资的补充,以播州这种地形,那就是个死局,现在还没有打出去多少地方,被困住围住,下场也就是慢慢的消耗干净物资,然后崩溃等死了。
杨家也明白这个道理,在盐的输入断绝后的第五天,杨家就汇集自家的主力以及附庸兵马近一万五千人,向着合江县发动了猛攻,打通了这一边,去往成都就是一片坦途,到了四川最富的这片区域,取得什么给养也都方便了。
六千禁军以及四川两万官兵拦在了他们正面,四川的官兵不过是当做辎重营准备的,野战还是要依靠禁军。
这个战斗甚至让孙鑫没什么志得意满的心思,野战的时候,火炮轰击两轮,敌人的阵脚就有点稳不住,看着敌人要溃散,因为散心敌人溃散的太厉害没有办法歼灭,索性停住了火炮,放敌人冲上来。
结果火铳射击了也不到五轮,敌人再也组织不起什么有效的进攻了,孙鑫颇为无奈的下令冲锋。
马队将敌人的队伍直接的击溃,杨家也有骑兵,不过滇马和川马矮小,谈不上什么冲击力,而在西北的骑兵马匹都是高大的很,马匹上差距就这么大,就不要提什么甲胄和兵器的差别,西南骑兵与其说是骑兵,倒不如说是凑数,西北骑兵那是天天在马背上的。
播州的骑兵直接被击溃,然后被驱赶了回去,杨家当做核心力量的骑兵冲回去践踏自家的队伍,本就是心慌意乱的队伍彻底的崩了。
这样的局面是骑兵最喜欢看到的,追击败兵,让他们自相践踏,自行残杀,可以不断的扩大战果,步卒们也就是将敌人收拾残队的企图打破就是了,也不用花费太多的力气。
还是四川没有太广大的平原,要不然真让骑兵铺开来洗的话,战果还能更大,孙鑫不满意的地方就在此处。
不过他不满意是他不满意,李化龙和四川、贵州一干官吏都是欣喜非常,一边组织劳军,一边找人写了花团锦簇的奏折入京报捷。
现在川黔楚一带的文武总算知道禁军的战斗力如何了,从前听闻总觉得夸大其词,从前斩首击败鞑虏就是大捷,你王通倒好,一下子就是几万几万的首级报功,这也太过无耻了些,合江县之战之后,他们才明白原来没有夸大,禁军一支居然就能轻松的杀了几千敌军,砍瓜切菜一般的击溃了对方。
接下来就是进军追击了,播州杨家到底是在这边做主了八百年,向外探头失败,那就打了守成的主意,这边地形这么复杂,反正你们进不来,相持一段,我这边请罪,然后丢出个关系比较近的子侄顶罪,事情或许就过去了。
相对于战前王通没什么信件,确定了胜局,王通反倒是多来了几封信,说的也是多了点。
其中提到,一定要不留后患,一定要多让本地兵马相助,不留后患的意思是一定要追击穷寇,多让本地兵马相助这个,王通也给了解释,要是说话留三分,松江府到四川信件往来这么麻烦,肯定要耽误事的。
本地官兵剿贼,倒不如说他们也是贼匪,过境好像是刮风,对地方上破坏极大,但要的就是这个破坏,播州之地朝廷封杨家世代为宣慰使,实际上他杨家就是此地的土皇帝,那些土人,那些山寨,都是只知道有杨家不知道有朝廷,让本地官兵过去“梳理”一遍,然后在移民入内,那就是朝廷牢固地盘了。
孙鑫行军打仗是个熟手,对这个事情没什么自己的判断,自然都是以王通为主,李化龙看到之后,虽然觉得有些别扭,官兵军纪败坏居然还成了此时的一个优点,但不能否认,王通的考虑都是为了朝廷大局着想,也说不出什么来。
对于四川本地军将来说,禁军虽然能打,可真是会做人啊,知道这军功大家分润,大家一起发财的门道,播州那里比成都是不如,可要是能放手大抢的话,这油水当真是不少,乐呵的机会也是多。
一干军将都是打足了精神,上下吩咐好了,先把禁军的粮秣供应什么的保证,让他们打了胜仗,然后咱们好快活。
真正的苦战是在进入播州核心区域前的第三天,禁军营盘扎的严实,后面又有大队的本地官兵,甚至还有那些和杨家不对付的本地土人过来帮忙,想要偷袭只能是自己撞的头破血流,不过眼看威胁到自家的根基,杨家也不得不下了血本。
机会就在这第三天,行军路上下起了瓢泼大雨,六月的四川本就闷热,这样的大雨倒也寻常,不过在这样的大雨面前,不管是火药的干燥工作怎么样好,火炮和火绳枪都很难打响了,对于一直在等待机会的杨家来说,这是千载难逢。
播州毕竟是山地,杨家的兵丁在山地上比旁人毕竟要适应,在雨天作战也是如此,更关键的是,禁军的步步紧逼让播州上下都有一种紧迫感,都有死战的决心,预先就已经判断到雨天的播州军本就在附近跟随,这次杀了过来。
雨天作战,火器不能发射,弓箭却还有杀伤,在雨天之中,从北方来的士兵更容易支持不住,精神上惶恐。
这次的冲击效果不小,后面的大队官兵已经开始溃退,禁军也仅仅是列好了阵型,宁夏和陕西的两千余名标兵仅仅能做到凝聚成队,甚至没有办法列阵。
火炮和火铳都没有打响,也的确没有办法打响,火铳兵或者是拿起了木叉,或者是抽出了自己的佩刀。
宁夏和陕西过来的标兵很快就被杀散,他们被大雨淋在身上就已经是不适应了,更别说还要在泥泞的地形中跟对方苦战,溃散之后,士气大振的播州军全力围攻禁军的两个团。
没有了火器,禁军还有纪律,还有甲胄,还有刀枪,孙鑫自己就在阵前,披甲持矛,大呼喝令,连赵金亮都是拿着一柄短刀领着亲卫在阵中压阵。
主帅如此,长胜不败养出来的信心又是保持,禁军两个团在大雨和播州军的反复冲击中巍然不动,手持斧枪的士官和拿着短兵器的火铳兵与冲过来的播州军反复的厮杀。
在大雨中,弓箭都没什么准头可言,让播州军感觉到麻烦的是,对方的护具如此的精良,自家的武器往往伤不到对方,对方的武器却不含糊。
这个局面没有持续太久,在雨中和泥泞中作战北方来的虽然不适应,可对于这些播州军来说,也是极为耗费体力和精神,预想的是这些官兵很快就会崩溃,但久攻不下,自己这边的死伤越来越大,播州军的军心反倒是浮动了。
来自宁夏和陕西的标兵,都是当地督抚总兵手下的精锐力量,也是这次边镇改革保留下来的,他们本就是各家养着的本钱,能打善战,方才被打乱了溃退,却没有什么伤元气的损失,禁军两个步兵团撑住了,他们也是稳住,却是杀了回来,
双方合力之下,播州军再也支撑不住,雨中几个时辰的拉锯战,连禁军这样的百战精兵都感觉到疲惫,何况是士气败落的播州军。
只是在雨中的战斗,耗费体力惊人,想要撤退都不可能像是在合江县那么顺利了,天黑之前雨变小了,战斗也停止下来,禁军就地扎营,派人联络已经溃退远走的四川官兵回返,然后点检下尸体。
在周围泥泞地敌人死伤数目居然和在合江县那场战斗差不多,这个损失可就是很大了,因为敌人在这次战斗中投入的力量要比合江县那里少,这个比率也就很惊人了。
更关键的是,经过这次战斗之后,杨家已经凑不出什么可供一战的力量,播州的人心也该彻底散掉了。
禁军在这一战中死一百五十三,伤三百,这对于禁军来说也是极为惨重的损失,归根到底还是不适应在南方这样的环境中战斗,所以才是这样,孙鑫极为的愤怒,倒是随军的监军道做事老到的很,立刻说这些将士都是为西南平安死伤,本地将厚加抚恤,当然了,四川和湖广官兵溃退的时候死伤更多,那个不问罪就不错了……
战斗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接近尾声,杨家想要凭借在播州的堡垒死守,看看能不能撑过这次的绝境。
堡垒很坚固,地势很险要,里面的兵力和物资储备也算是充足,不过,等火炮架上去之后,人心立刻是溃散掉了……
一千零五十五
山路难行,禁军运送到播州杨家堡的火炮最重的也就是六斤炮,而且数量不多,一共才十门而已。
杨家堡是杨家的城堡,是杨家最后的基地所在,地势险要不必说,更是坚固异常,八百年的时间,凭借两府之地怎么也可以修筑出来一个巨型工事了。
看着那用大石垒砌的墙基,还有在要害处布置的箭台,以及在城头上密密麻麻的守军,跟随而来的川黔官兵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走到这里,川黔官兵的将领都是有些后悔了,禁军一路包打,大家分润军功,烧杀抢掠快活的很,可现在这样的坚固堡垒,怎么看也是要用人命来添才能打下的,禁军显然不能干这个,也只有自家人命不值钱了。
现如今想跑都不知道跑到那里,禁军的战斗力他们都看得明白,真要跑了,抓回来那都是轻松。
不过孙鑫没有驱使他们蚁附攻城,只是让他们就地采伐树木,动用工具,做好攻城的准备,然后每家多选壮健军士,供禁军使用,现在这个局面,孙鑫说什么,他们都要听的,也只能是答应。
接下来倒不是如他们所想,孙鑫没有攻城,只是在最容易靠近城堡的正面方位安排人搭建炮台,临时工事要求不高,土木工作繁重可人多也不是那么累,动作也很快,八座炮台搭建完成了。
七月十二的时候,火炮开始轰鸣,杨家的人第一次知道了火炮原来可以打这么远,这么快,城头的守军在死伤惨重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在城头露头,箭台都被打塌了,一座看似不可能攻破的坚城在这份方向全无抵抗。
火炮压制住这个方向的防御之后,进攻开始了,川黔官兵这才松了口气,没有城头的滚木礌石,火铳和弓箭,单纯的用土石填壕沟,虽说累人点,但这个总比送死强。
火炮扫清了城头,火铳兵则是就近掩护,毕竟城墙正面也有箭孔,火炮就不可能打这么精准,而且还容易误伤友军。
川黔官兵中的军将亲兵也还拿得出手,从宁夏陕西过来的督抚标兵更是有好射手,商团武装中的骑兵也都擅长弓箭,这些人也都被抽调出来,一同前去掩护。
开始箭孔中还有弓箭射出,不过立刻被火铳打了下去,甚至有弓箭能射入孔洞之中,这就是比准头了,有人射中,叫好喝彩的声音都是一片。
一筐筐的土倒下去,一根根大木铺上,虽说杨家的壕沟足够深,但看着这个进度,被填平也是飞快的事情了。
这还不算,新的炮台还在搭建中,禁军有足够的人力,炮台是逐渐的向前搭建,人力的确不缺,除了川黔本地官兵可以动用,播州的百姓也被征发过来修建。
十门火炮终于可以轰到堡中的中心位置,火炮不停的改变方向,将炮弹轰在堡子中的各个位置,然后在正面的壕沟差不多被填平后,堡子里的军心彻底崩溃了。
看着外面漫山遍野的官兵,堡子中的守军已经自知没有幸理,但禁军的火炮大大催化了这个过程。
攻城椎已经准备好,川黔军将开始在军中开出赏格,募集明日冲在前面的死士,这一天是七月十六,夜深的时候官军在炮台上布置的瞭望哨看见堡子中有火光燃起,堡子有人喧哗,也有人怒骂,但嚎啕大哭的声音怎么也遮掩不住……
七月十七的清晨,天刚刚亮,杨家堡的正门打开,杨家上下出降,孙鑫还得到了一个消息,杨家家主和妻妾都在昨夜自残而死。
前前后后,大小战斗,禁军孙鑫部杀伤播州军近两万,两万有战斗力的青壮男丁,这对于播州这样的地方来说,差不多已经是动员的极限了,杨家堡陷落,播州其余的土人即便是心存怨恨,也没有办法组织起什么抵抗,只能乖乖的臣服。
这个消息当真是让播州周围的四川、贵州和湖广三省官员欣喜无比,总督李化龙连忙派人去京师报捷,在合江县的战斗之后,胜局已经没什么悬念,李化龙对接下来的处置早就有了规划,京师肯定也会准许的。
播州划为两府,一为遵义,一为平越,归四川和贵州分属,朝廷派遣官吏治理,这样的话,十年二十年之后,当地就彻底成为王化之地了。
打下了播州,禁军一时间也是不能走的,在本地肃清残敌,驻守几个月之后,才能回返,这也是照例的规矩。
不过杨家堡围攻战刚刚打响的时候,总督李化龙却接到了从南京来的一封信,李化龙是南京工部侍郎的出身,和南京六部的官员都是相熟,也颇有几个要好的朋友,这封信就是他的一个朋友写的。
信上先是恭喜,然后却直截了当的点明,这次的大功固然可喜,但还有扩大的可能,其中一句话说的很实在,李化龙在自己的笔记中也是写明。
“……有明刚过二百年,除圣人外,何有千年之家……”
这句话所说的意思是,大明立国至今也就是刚过二百年,天下的大家族中,孔家、孟家因为代代朝廷都有封赏,传承千年的富贵,这个不必说什么,可西南之地,杨家传承八百年不是什么个例,还有传承将近千年的安家和奢家。
所谓水西安氏,现在就已经是过千年的传承了,他们也是朝廷封的宣慰使,说白了就是朝廷承认他们的土司统治。
这些西南的豪酋,不用向朝廷缴纳赋税,不用负担徭役,大明的商人和货物经过他们的地盘,他们反倒是要抽税,虽然是在大明境地之中,虽然向中央朝廷臣服,可境内的官吏都是他们自己任命,他们自己还有军队,完全是国中之国。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在大明境内有这样的地方,岂不是朝廷的肘腋之患,为天子治理地方,这岂不是地方督抚的耻辱。
信上说的是大义凛然,不过信上说的也很明白,要凭着本地官兵动手那是自己招祸,还是因循前例的好,可如今禁军在境内,正可以动用这支力量,将那些不服王化的土司豪酋一并收拾了。
如果能将这些都做完了,功劳不次于开疆拓土,得了这个功勋,就算是入阁不成,兵部尚书的位置总是跑不了的。
又有大义名分,又可以升官入阁,这样的提议最是对文臣的胃口,李化龙当即是心动,唯一的问题就是为了平播州杨家之乱,川黔楚三省已经是劳民伤财,军饷、民夫什么的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征集。
别土司豪酋什么的没有震慑,四川自己先闹出乱子来,那时候就不是功劳而是大罪了。
王通不光是通过关系给他一个人传递了这个消息,赵金亮和孙鑫这边也有,四川的商人这边也有。
对于孙鑫和赵金亮,王通只要说到,他们不会不做,因为替大明扫清这些不服王化的蛮夷,这本就是大明兵马份内的事情。
写给商人们的信笺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写的了,从收益上来剖析,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人能比王通做的更好。
首先王通先提到了四川的盐,四川也是产盐的大省,但淮盐行销天下,北边的陕西西北之地又有池盐的供应,但川盐依旧有暴利,这个暴利分两块,一是向东,也就是湖广和四川相邻的区域,这一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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