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究不到他的责任,但大家都明白。
刚刚有个战报,又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辽镇边墙外,丧气是觉得丧气,但大家却没什么慌张急迫,只是商议如何办。
现在一切消息都是不明,也不能作出什么太具体的判断,只好是按部就班,命蓟镇、宣府和京营各军严阵以待,免得出现什么纰漏,下旨命蓟辽总督入辽镇督办,查明真相,稳住局势,派东厂、锦衣卫以及兵部官员入辽镇,了解各处消息。
议论完这些,司礼监和内阁都是用最快的速度做完了自己的差事,然后传旨的差人们火速出京。
众臣散去,王通被留下召对,看到了这个情景,参加朝会的一干大佬也明白了局势,王通最起码在目前没有因为辽镇的败绩而受到什么影响,最起码万历皇帝并没有迁怒或者怪罪,还要留下问策,这依旧是心腹的待遇。
“王通,你怎么看?”
万历皇帝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这个正说明他的烦躁和紧张,万历皇帝在虎威武馆的经历对他影响很大,所以他对军事上的失败接受不了,辽镇出征女真,万历皇帝本来颇为期待,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情绪不高也是难免。
“陛下,眼下只有这信使的一面之辞,还不能确信,再过三日或者四日,确切消息就会传来,到时候再行定夺不迟。”
王通回答的四平八稳,站在万历皇帝身后的田义想要说话,忍了忍还是没有开口,万历皇帝抓起一支毛笔,下意识的敲打桌面,开口说道:
“胜了自然不必说什么,可这局面看起来,辽镇是要败了,若真败了,你怎么看?”
王通沉吟了下,郑重其事的深深一揖说道:
“若真败了,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王通,在万岁爷面前,你怎敢如此放肆,大明边镇败绩,何喜之有?”
在万历皇帝身后的田义终于是忍不住,出生呵斥,万历皇帝抬起了手,田义立刻不敢再说,万历皇帝盯着王通的表情,沉声说道:
“朕知道你不会开玩笑,也不会在这个场合这样说话,讲一讲,何喜之有?”
王通又是施礼,开口说道:
“陛下,辽镇一败,就算是实力未损,他也没了从前的本钱和底气,朝廷要改革边镇,在边镇之制上得益最多的就是辽镇,实力最强的就是辽镇,而且他坐拥重兵,又在京师之侧,他若反对,改革边镇就是困难重重,现在这个阻碍消失,陛下可以放手改制了,这是第一,还有第二,辽镇占地辽阔,比关内行省也是不逊,辽镇虽然寒冷,可土地肥沃,出产丰富,这本是为陛下提供财赋之地,可因为是军镇治下,一切钱粮都归自身,朝廷还拨付银两,现在朝廷就可以将辽镇变为辽省,派驻官员收取赋税,由一藩镇变为一行省,等若是陛下领土大涨,这难道不是喜事吗?”
九边自然是大明领土,不过辽镇这种,财赋全归自身,李家将门盘根错节,虽然听朝廷旨意,可这等地盘说是李家自己的也不是不行,如果能在那里设置地方官,收缴赋税,自然不同,要知道辽镇也是几百万人口,大量的田地,又有各项利益,这可是一块大大的好处。
但王通这么说,万历皇帝的态度却依旧没有改变,他手中笔杆敲打桌面的频率更高了些,开口问道:
“辽镇大败,鞑虏入寇,这个不解决,谈什么改革边镇,谈什么设立行省!”
“陛下,东虏乃是小事,旦夕可灭!”
王通回答的简单有力,万历皇帝一愣,田义也是一愣,随即田义就要呵斥,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旦夕可灭”这句话说的这么简单,的确是狂妄,可一想这句话是王通说的,却又让人无从反驳,想想王通取得的那些胜利,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万历皇帝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开口说道:
“你先下去吧,等详细的消息来了,再行商议。”
四天后,详细的战报来到了京师,有李成梁幕僚写的,也有孙守廉送来的详细消息。
李成梁能送来的战报四平八稳,这也说明局面还没那么不堪,当然,能瞒则瞒,大事化小,这也是战报奏折的传统。
即便是这样,还是承认辽镇死伤过万,溃散倍之,敌人已经逼近抚顺所,请朝廷派兵援救,官样文章依旧到了这样的程度,真实的情况可想而知,孙守廉的消息和李成梁的居然没有差太多,这个很让王通奇怪。
不过,仅凭万余女真东虏的人马是打不出这样的胜利,李成梁说参加战斗的女真东虏兵马超过了两万,孙守廉的数字靠谱一点,也是说有一万五千余,但让辽镇大败的决定力量并不是女真人……
女真东虏毕竟是定居民族,懂得筑城造屋,也就是说,他们还是有能力进行土木工事作业,特别是建州部的很多人都曾在辽镇服役,对此颇为了解,甚至懂得使用这些技能。
战场在距离界凡寨不远的平坦地带,那里是浑河和苏子河的交汇处,女真东虏共设了两个阵地,一个在界凡寨,一个在交汇处那边。
界凡寨外面用大木覆土修筑矮墙挖掘壕沟,在交汇处那里,就地取材挖掘壕沟,用木石修筑了矮墙工事,在这个季节,两条河倒谈不上什么屏障,因为枯水季河水根本不深,而且不少地方的冰已经颇为结实。
女真人结硬寨据守,这个战术倒是让李成梁有些意外,毕竟双方列阵野战才是人少一方的选择,如果打不过最起码可以逃,但结寨据守,情况倒是安全了些,可也是把自己圈在一处死地,到时候逃都无处逃。
但这个布置正和李成梁的心意,他本来这次就是求个完胜,这么打,倒是不担心对方会溃散于山野之间了,可两个寨子结下,明军也只能是硬攻,也没什么取巧的手段。
界凡寨这边制造了各种障碍,比如说许多大木被砍断,横七竖八的拦在各处,道路上也都是挖沟挖坑,这个状态,士兵可以通行,但明军的大炮笨重却没有办法上山了,或者说想要上山就要花费很大的功夫。
主攻的方向自然是交汇处的阵地,李成梁统领,而攻打界凡寨这边则是李如柏领兵。
李如柏这边根本懒得先拖大炮上去,界凡寨了不起四千人据守的小地方,他直接驱动兵丁攻打。
战斗进行的很艰苦,仰攻没有地利,对方居高临下,弓箭雨点一般的射了下来,女真人弓箭不及远,但是箭头重,被箭支射倒创口很大,立刻丧失战斗力,明军的箭头因为是仰射,对方遮蔽的又好,杀伤却不行。
而且步战的肉搏能力,占据地利的女真兵卒还真不吃什么亏,而且悍不畏死,几次突进去都是被打了回来,来回折腾,攻界凡寨这一部明军的士气已经是泄了,李如柏无奈之下,只能是将队伍撤下来,开始清理战场。
既然用人冲不下来,那就将阻碍扫清,拉大炮上去,可这么做,在界凡寨的女真兵卒反倒是敢出来打了,砍杀一阵又是窜回去,让进度变得更慢,又要调更多的人上来防备。
在交汇处的战斗比较正常,一开始李成梁就动用了大炮,三江匠坊的大炮太贵,李家还是用明军老式的火炮,这就有个问题,能打到工事的大炮不多,能打开工事的大炮更少,里面的人完全有时间补住。
炮轰了一阵之后,炮膛发热等等麻烦就是出现,而且还要留些弹药做后备,炮轰的效果也很不好,那就是用士卒过去硬攻,但这个实际上是遇到了和攻打界凡寨差不多的局面,各家不舍得用自己的亲兵家丁去消耗,但普通的兵卒还真就是比不上女真兵卒,勇悍远远不如,而且这么大的阵地,又有两条河作为界限,实际上辽镇的人数优势被摊薄的厉害,并不能给对方如何大的压力。
战斗进行了两个时辰之后,在大军的南面也就是右翼,出现了两千多人的女真骑兵,但这次袭扰在李成梁的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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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六十七
两军交战,大军正面对决,派偏师攻击敌人的侧翼,在突然的状态下很容易击破敌人,收到奇效,毕竟大军布阵,侧翼是最难防护的一边。
东虏女真这一次虽然打的坚决,可毕竟是以少打多,想要出现奇迹翻转,就必须要用点这样出其不意的战术。
李成梁多年为将,也明白女真人坚壁清野封锁消息是为了什么,肯定是让自家没办法得到太多消息,到战场上的时候猝不及防,女真对外宣称是万余,在眼下这个情况下,肯定还有多余的力量。
辽镇大军早有预备,女真这一支偏师出现,辽镇在侧翼的步卒立刻是“溃散”,但这个溃散是有序的,放任敌骑冲入。
在东虏女真骑兵冲入阵型之后,明军又是合围,火器、弓箭齐齐的招呼上来、什么三眼铳、迅雷铳、鸟铳、虎蹲炮之类的一起开火。
这等火器实战中用处不大,施放的明军往往在射程之外就乱放乱打,敌人靠近了,自家不是弹药用光就是枪管发热,但距离近了发射,总有杀伤,明军这次有备而来,都是在射程之内打。
一时间火器乱响,硝烟弥漫,射击效果极好,建州女真的骑兵惨叫着从马上摔下,马匹也在这硝烟和乱响中受惊乱动,将人从马上摔下来踩踏。
不过蛮子到底是蛮子,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干人居然能在原地调转方向,还是聚做一堆冲了出去。
从开战到现在,攻防女真的工事没赚什么便宜,反倒是在这次侧翼的攻防中杀伤最大,女真一下子有了四百余的死伤,看着模样,最起码死了两个牛录。
这个消息立刻被李成梁下令通报全军,辽镇大军士气大振,而女真人那边明显是有些压不住了,看得出,他们将宝压在这侧翼袭击上,这一次不成,打击不小。
所谓困兽犹斗应该就是描述这样的状态,守备营地的女真兵卒猛地发力,将正在攻打的明军打了回去,然后打开了营门,一下子有四千余人的队伍冲了出来。
在辽镇的判断中,自家大军来到,东虏女真不说望风溃散也要小心翼翼,不敢有什么冒失的举动,没想到对方真敢在正面战场上撒开了打。
这四千余人的队伍外围的人都是穿着棉甲或者锁子甲,里面的人也都是穿着猪皮甲,手中大刀长枪,看得出是建州女真的精锐步卒,他们冲出来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辽镇总兵大帅李成梁的中军。
这个时代的战场上指挥官观察战局只能是依靠目测,各处的禀报都不能作为直接的参考,所以一军主将往往距离前线非常近,李成梁实际上距离女真人工事的边缘也就是五百步左右。
冲出来的这支女真队伍意图双方都能明白,将李成梁所在的中军冲垮,能击杀李成梁那自然最好,如果做不到,能逼退李成梁,帅旗退,大军必然退,现在方方面面都是压上,建州部这边也快支持不住了,逼退明军,最起码能有个喘息的机会。
李成梁早就判断到了这个动向,他在中军之地,一是为了指挥,二则是为了诱敌,以辽镇将门集团的水平,前线指挥李成梁的几个儿子和马林都完全可以做。
判断是判断到了,但李成梁发现自己对女真人的估计还是太低,这四千余名女真士兵骁勇非常,很快就是冲破了第一道防线。
准确的说是击溃了明军在工事前的部队,能在这个时候出阵,而且目的是冲击辽镇明军的帅旗中军,这已经有了必死的决心,明军则是士气大振,又是在压迫性的攻击,心情难免有些松懈。
而单论兵卒的素质,东虏女真甚至还有所胜之,最起码自万历十年开始,建州女真就一直在和方方面面打。
最前面的明军崩溃了,督战统领的李如樟右肩被射中一箭,本来李如樟穿得是虎威板甲,这一箭应该被挡下,可为了所谓大将风度,弄个猩红大氅披着,卸去了板甲的护肩,结果是被人射中,亲兵簇拥着退了下来。
步卒不堪战,被赶羊一样的向后撵,女真人的打算也是中规中矩,让溃散的明军步卒最起码冲乱中军,不过李成梁这里也做好了准备,中军和两翼之间有空隙,就是让溃卒从空隙中走,然后他身边集中了近五千的家丁骑兵,准备给敌人痛击。
溃卒被督战队砍杀,被冲过来的家丁骑兵砍杀,很快就是散去,但女真蛮子此时居然不停,看着前面优势于自己的部队冲过来,他们还是迎上去。
观阵的辽镇军将此时都是惊叹了,建州女真果然了得,居然在这样的战斗,向前推进了快有三百步,队形还是聚合的这么完整,而且如此的悍不畏死,已经有人在琢磨,此战得胜之后,自己要招纳些女真人。
还有心思便捷的人想到了女真为什么不退反倒是迎上来,现在要退,必然是给辽镇的骑兵精锐拉开空间,让辽镇骑兵可以发力冲锋,而就这么推上来,溃卒实际上成了缓冲,骑兵冲不起来,双方可以尽可能的拉近距离,陷入混战。
如果骑兵和步卒混战,骑兵虽然有居高临下的砍杀优势,可也有行动不方便的劣势,这个也算是死中求活的战术。
溃卒散的差不多,双方也挨近到了二十步距离之内,辽镇骑兵都是开弓射箭,这边女真兵卒也都是顶着盾牌,后面一干人吆喝着大喊,纷纷开弓射箭。
双方吼叫狂冲,这个距离上一箭射出去必然射中,有人惨叫着倒地,鲜血四溅,辽镇家丁私兵都是被他们将主足粮足饷喂饱了,也知道这场面是卖命厮杀的时候,女真人身处绝境,已经是逼到不得不斗的境地,也都是勇猛向前。
弓箭射了两轮之后,谁都是不顾死伤,就那么硬生生的撞了上去,有的女真步卒直接就被骑兵撞倒,辽镇家丁骑兵也有被女真人直接从马上打下来的。
一时间,杀声震天,辽镇诸将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东虏女真能到了这样的地步,对撼骑兵,虽然骑兵没有冲锋,但女真居然没有溃散。
看到这样的局面,李成梁倒是松了口气,虽然乍一接战,骑兵好像没有赚到什么便宜,可优势毕竟是优势,女真缩在工事里死守,大家就要拼消耗慢慢熬,敢这么厮杀,那就是能给他们造成大杀伤。
“让儿郎们不要打的太紧,围起来,李如梅你率领本部兵马,等着那营地中出来人救援,你去挡住,这么一支力量出来,其中肯定有贼酋的亲信甚至是那个舒尔哈齐统领,本帅就不信他们不出来救援!”
李成梁信心满满的下了命令,能听到从界凡寨那个方向传来的火炮声音,看来李如柏已经是把大炮摆好开始轰打了,只要能用大炮轰开对方的寨子,投入足够的力量,也能拿下。
一开始的相持之后,骑兵们把冲出来的步卒渐渐圈了起来,接下来可就是绞杀了,和李成梁预测的一样,在女真营地中果然不能坐视这支力量被吃掉,不多时,又是有两千余人冲出,这两千余人中可是有几百骑病。
这支队伍的冲出让辽镇诸将的脸上都有喜色,战局在一步步落入明军预设的方向,胜利在望了。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按照李成梁的判断,战局这么发展下去,明日里就可以解决战斗,到时候要给今日出力的儿郎们放假几天,让他们在建州好好玩乐,也给海西女真和几个蒙古部落看看,和大明作对,给辽镇添堵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大帅,北边有烟……”
正在这时,李成梁身边的亲兵大声喊道,大家都被战场上的围杀所吸引,被这么一喊,才看到在北方有浓烟升起,烟柱冲天,应该是距离战场很远的地方。
“鞑子要倾巢而出了!”
又有人大喊道,东虏女真的营地之中已经开始骚动,刚刚聚集上去的明军又被打了下来,这次东虏女真不守了,要冲出来打。
这本来是全歼建州部力量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