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当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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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 第4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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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近的还能听到那吴作来在那里扬声说道:

“姚博兄仗义直言,发风气之先,如今还在诏狱中受苦,大家还要上疏,将其援救出来为好!”

周围一片附和之声,站在官员队列最外围的都是那些冷衙门或者资历浅的,他们羡慕的看着内圈那些和吴作来以及杨巍这一系讨好套近乎的同僚同伴,心中或讥刺,或者暗骂,然后无聊的看看外圈站着的大汉将军们。

大汉将军尽管也在锦衣卫系统,不过却是仪仗队的规制,负责站在那里彰显皇家的威仪,在万历十年之前看过大汉将军的人都知道,大汉将军分位置不同,衣甲的新旧也大有不同,离着皇帝位置越远的,衣甲越破旧,甚至有补丁和破洞。

当年隆庆皇帝曾经发现过此事,想要重责相关官员,后来却不了了之,但万历十年之后,大汉将军身上的衣甲越来越光鲜,不管是距离御座的远近,都是如此,宫内渐渐有了银子,这些负责仪仗的锦衣卫也越来越好过,这鱼鳞甲据说都是天津卫官坊重新打造,一副甲要百余两白银,宫内一次就给出了十几万两,真是破费。

不要说他们,宫外的那些锦衣卫更是了得,穿着崭新的袍服,挺胸叠肚的走在街道上,偏生百姓们越来越觉得他们才是主持公道的人,文官们越来越没有人理会,不过他们风光不了多久,等过了今日,掌权的清流们会将这些事情一点点扳回来,让这些内卫小人重新恢复他们从前的破烂样子。

“肃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奉天门高台上的两边,在官员们站立的各处,有十几名宦官站在了那里,在台上敲响了云板之后,宦官们都是齐声大喊。

在这里喊话的宦官都是专门选出来的,也已经是操练过多次,十几人同时喊出,一下子压下了广场上的嘈杂,大小官员们都是在这时候停住了交谈,开始整理下自己的袍服,端正下仪态,准备天子出现了。

“奏乐~~”

又有人高声喊道,单调庄重的音乐响起,穿着冕服的万历皇帝出现在高台上,又有唱礼官高声喊道:

“拜~~~~”

官员们齐刷刷的拜伏在地上,万历皇帝端坐在御座上,唱礼官又是高声喊道:

“起~~~~”

众官起身,三品以上的大员们距离御座很近,也能看清楚万历皇帝脸上带着冷笑,众人心中不以为意,年轻人都是如此,他们的反抗很多时候也只能冷笑了,或许还要在臣下面前显示他不在乎,不过大局已定,冷笑就冷笑吧!

跪下起来,这仅仅是大朝会礼节的开始,由礼部左侍郎担任的唱礼官又是扯着嗓子喊道:

“见礼,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三拜九叩以及吾皇万岁万岁的礼节这才开始,百官们又是跪下,叩首,颂词,这个仪式对五十岁以上的文臣们来说颇为难熬,不过杨巍一干人做这个的时候,心情截然不同,虽然他们是在跪下,但他们的心态却好像是他们自己坐在那高台上。

“礼毕~~”

随着唱礼官这句话说完,他自己也退到了队列之中,万历皇帝轻轻摆了摆手,场面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等着万历皇帝的话语。

“立储之事,诸位臣工争了两个多月,政事都已经顾不得了,今日朕就下旨定下这储君位置,也好安诸位臣工之心。”

万历皇帝吐了口气,脸上的冷笑表情更重,出声说道:

“郑贵妃之子朱常洵甚合朕意,朕决意封他为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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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九十四

“郑贵妃之子朱常洵甚合朕意,朕决意封他为太子!”

这句话只是用正常的音调说出,台下臣子的队列中稍微靠后的人甚至没有听清,即便是连前三排的人也没有仔细听。

所有在下面的臣子都是下意识的要跪下说“陛下圣明”,后面的大部分人已经跪下,前排已经躬身的一干人在刚刚说出“陛下”这两个字之后,却好像是被什么掐住了脖子,接下来的话都堵在了嘴里。

能在前三排的自然有非常之处,虽然年纪大了,可耳目依旧是聪慧,确认自己听到的是“朱常洵”之后,又都是愕然抬头。

他们看到的依旧是万历皇帝那张充满冷笑的脸,现在他们总算明白了,万历皇帝的冷笑并不是什么无奈的反抗,而是讥刺。

太荒唐了,两个多月,太后一系和朝廷百官,甚至各处的地方官都表明自己立场之后,一切都要板上钉钉的时候,万历皇帝想要在大朝会上简单的说一句就想扳回来,这实在是太天真了。

旨意的流程是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用印,没有经过内阁的旨意就是中旨,下面的官员可以不奉也无罪,更不要说你空口白牙说一句,口谕,口谕在国家大事上从来没有用处,难道皇上还没从给王锡爵的那张手谕上吸取教训吗?

“陛下,请陛下收回成命,长幼之分乃是大礼,储君当立长,若不遵行,定当引起大祸!”

礼部尚书沈鲤先是跪下,大声的喊道,他接近六十岁的年纪,在进行完这些礼节之后,居然还有力气发出如此中气十足的喊叫,实在是让人惊讶。

“请陛下收回成命!”

杨巍面色铁青的也是跪下谏言,不过没有了平常朝会上的从容,声音也是极大,一干人都是跪下大呼,在场的大部分官员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也都是纷纷跪在那里大喊起来。

申时行、王锡爵等几人面面相觑,且不说万历皇帝这个举动太过儿戏,选得这个场合也太不合适了。

在场这么多官员,京师有份量没份量的角色都在这边,你一个人说了,不是等于让这些人给你当面施加压力吗?

也有少数的官员站着,他们或者是顺天府一系,或者是申时行等人的门生弟子,自家老师不跪,自己匆忙去表态那就是在是太傻了。

“臣不奉旨,请陛下收回成命!”

礼部尚书沈鲤又是说,礼部一应官员都是大声应合,立何人为太子,必须要通过礼部下旨才能诏告天下,礼部不奉命,这个程序就无法进行下去。

“此乃大义,我等当不惜性命谏言圣上,如有不景从者必为奸邪,我等当共击之!”

“国家养士近二百年,效命就在此时啊!”

类似的喊声此起彼伏,这样的喊声响起,原本那些不跪的人有不少也都迟疑着跪下,下面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

这些听着大义凛然,实际上却是威胁,要是不和大家一起的,你就是大家的敌人,这件事之后,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官场上最怕是什么,最怕是成为一个不合群的人,那就没有办法再在官场上生存。

下面一波高过一波的声浪响起,每一句话都是让万历皇帝收回成命,让万历皇帝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

万历皇帝终于是冷笑出声,撑着御座的扶手站了起来,开口说道:

“……共击之,……国家养士近二百年,这两句话朕都听过,朕小时候看皇祖的实录宝训的时候都看过,那时候是养士百五十年,过了五十年,还是这个老调吗?”

嘉靖皇帝在位的第五年,朝中的大礼议,当时的首辅杨廷和和他的儿子就曾说过这样的话语,万历皇帝一边冷笑一边却回头看站在身后的一干太监,依旧是在冷笑着说道:

“当日皇祖能用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收拾这帮无君无父的混帐,今日朕却动不了禁军,动不了京营。”

万历皇帝说完这句话,司礼监提督太监张鲸和秉笔太监张宏都是跪下,张宏脸色肃穆的开口说道:

“万岁爷,大明的兵马不是用来屠戮士大夫的,何况士大夫们所说的都是圣贤道理,万岁爷这般一意孤行……”

话没有说完,只在那里不断的磕头,张鲸则是跪在那里不出声,他原本是御马监的掌印,又是慈圣太后的心腹,这次禁军动不了,他在其中也出力不少,万历皇帝用不动东厂,也有他的影子。

万历皇帝仅仅是冷笑着在这些人身上看了遍,然后开口说道:

“外臣指望不上,不是想让朕听话的,就是怕事胆小的,内臣里,又都是一帮心怀大义,知道圣贤道理,就是不替朕考虑的。”

张宏在那里只是磕头,万历皇帝这句话说完,司礼监其他的人等,以及其他过来的太监也都是跪下,只有站在后排跟随的一个宦官依旧站着,万历皇帝看到这个身着黑袍的太监,却转过了头,看着下面群情激奋的大臣们,沉声说道:

“列祖列宗保佑,朕身边还是有忠臣的。”

那个黑袍宦官本来一直低着头,这时却跨过他前面的跪下的一干人,向前走去,不少跪在地上的太监都是惊愕的抬头,到底是谁这样的大胆,最近的侍卫也距离高台很远,靠近不得。

下面跪着的人中也有人注意到了这个边走边拖下黑色袍服的宦官,这宦官里面居然穿着轻甲,而且拿出了一个一尺左右的家什。

“碰!”的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爆裂了,声音很大,前面三排的人甚至闻到了火硝的气味,好像是鞭炮响过之后的味道。

那个黑袍宦官手中拿着火铳向天开了一枪,总算有人从不断的磕头中抬起头,前面几排已经有人失声叫出了万历皇帝身边那人的名字,这声音比方才劝谏的时候还要大,只不过却带着丝丝颤抖。

“王通!”

有人喊出了这个名字,迅速的被身边的人听到,又迅速的传遍了整个奉天门前的广场,刚才还喧闹无比的广场从前向后,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在万历皇帝身边的那个黑袍宦官已经脱去了身上的袍服,露出了轻甲,摘去了盖在头上的纱罩,将手中的火铳丢在地上,背手站在万历皇帝的左侧,冷冷的看着下面的文臣们,万历皇帝脸上依旧是布满了冷笑。

“在陛下面前咆哮,妄图压制陛下改动旨意,干涉天子立储,你们还是大明的臣子吗?你们难道想犯上作乱!”

王通声音不高,可广场上实在是太安静了,这些话被大多数人清楚的听在了耳中,有人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下。

国子监司业吴作来已经是脸色苍白,他身边却有人低声说道:

“吴兄,那王通是一个人,咱们一拥而上,活活打死了他,到时候……”

话还没有说完,却听到有“咔……咔……”的声音,好像是金属在碰撞的声音,奉天门前举行大朝会的广场,周围是被朱红色的高墙包围,也有通往四处的大门。

现在两侧的大门都被缓缓拉开,手持斧枪的披甲士兵鱼贯而入,沿着墙根大步行进,将整个广场围了起来,然后面向广场中的百官们。

那金属碰撞的声音,就是甲叶在碰撞,这个甲胄的规制许多人印象很深,这是虎威军的虎威板甲,把整个人都包起来的样子。

奉天门前的群情激昂一下子变得好像是坟场一般的死寂,只有那些士兵们迈步走动时候的甲叶叮当。

这些披甲手持斧枪的兵卒站定之后,又有两列带刀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从两侧跑进来,在高台两边站成两排。

万历皇帝和王通背对着的一干太监,有许多人已经惊愕的抬起了头,紧接着他们的目光看向了那边的张诚,张诚神色不动,颇为淡然,张鲸叹了口气又继续跪下,张宏脸色则是惨白一片。

“陛下立皇子为储君,尔等这般的狂悖,真以为大明没有王法规矩了吗?”

王通冷冷说道,场中依旧是安静,王通盯着前面的礼部尚书沈鲤说道:

“沈尚书,为何不奉旨诏告天下,莫非你不是大明的臣子吗?”

跪在地上的沈鲤身子一颤,却不敢答话,王通转身对万历皇帝躬身说道:

“陛下,此等无君无父的狂悖之徒,理应严惩。”

“下诏狱,打着认真问问,看看到底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

万历皇帝冷声说道,王通刚要领命,在人群中却有人站起来,在那里指着王通大骂道:

“奸贼,你以为凭刀兵就能就能胁迫诸公,让你知道……”

话还没有说完,两名披甲的士兵穿过人群来到他身后,用斧枪的木柄朝着他背部狠狠一下,那人直接被打瘫在地,接下来好像是死狗一样被拖了出去。

广场上鸦雀无声,过了会才有人开口说道:

“众正盈朝,这么多正义之士,你杀得光吗?”

这人却是跪在地上,根本发现不了是谁说话,王通不屑的笑了笑,朗声开口答道:

“杀得光,我在北边杀了几万鞑子,这里才刚过千而已。”

全场皆静。

八百九十五

“沈大人,陛下已经下了口谕,你为何不拟旨!”

王通声音抬高,又是逼问道,礼部尚书沈鲤的官袍背心迅速的被汗水湿透,他抬头看了看高台上的王通和万历皇帝,又转头看看自己身边的杨巍等人,在那里迟疑着说不出话来。

“你这奸贼,胁迫圣上,威逼百官,今日吴某舍得这身性命不要,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安静的场中终于有人爆发了出来,国子监司业吴作来从地上跳起,官帽掉落在地上,面色红的发紫,张牙舞爪的向着高台狂奔过来。

他前后左右都是跪着的人,这吴作来想要向前跑颇为不方便,不过其余跪着的官在那里膝行避让,倒是给他闪出一条路来。

眼看着这吴作来在人群中跑动,鸦雀无声的人群中渐渐有了骚动,有人抬头,有人低声交头接耳,还有人直起身来。

吏部尚书杨巍和礼部尚书沈鲤一干人再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都是从地上直起身扭头观看,只要闹将起来,这局面还有转机,就不信这王通能把这么多官员怎么样,他就不怕闹出大乱子吗?

正群情激动间,听到有人拉长了声音喊道:

“预备!”

这声音未落,在这片空地四周披甲手持斧枪的兵丁齐齐向前踏上一步,沉声低喝道“杀”,甲叶碰撞,喝声整齐,一下子将这些嘈杂喧嚷全部压了下去。

站在高台两侧的锦衣卫兵卒们齐齐抽刀出鞘,寒光闪闪的对准了前方,仅仅是这两个动作,场中又是安静了下去,抬头连忙低头,交头接耳的慌忙住口,直起身的继续恢复跪姿,都是老实了起来。

向前狂奔的那吴作来在喊那声“杀”的时候就脚步踉跄了下,看到前面寒光闪闪的刀阵,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下面的人都忙着老实,谁还顾得膝行给他避让,吴作来再向前跑了一步,一个跟头摔在了地上,场面安静无比。

这吴作来跑了一段,距离高台已经很近了,他缓缓从摔倒地方爬起来,却看到王通正举起火铳对着他。

“杀身成仁,你再向前几步,就可以扬名天下了,来啊,我成全你!”

王通脸上带着冷笑,嘲讽的说道,这些话让吴作来的脸涨的通红,可他转头看看,四周全是跪着的人,就没有一个起身应合的,吴作来只觉得双腿好似铜浇铁铸一般,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也不能说不能动,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拖拽,让他想要后退,王通摇头不屑的说道:

“无胆鼠辈,君前咆哮,意图不轨,拉下去斩了!”

在高台两侧的锦衣卫兵卒中,立刻有几人出列,冲入人群中将呆在那里的吴作来拽出人群,向着院外走去。

场面依旧是安静,从前面的一干大佬一直到后面的主事都在那里老老实实的跪着,那边吴作来快要被拽到门边,吴作来却猛地挣扎起来,在那里大声喊道:

“陛下饶命王大人饶命是那杨巍威胁下官,让下官串联这言潮,让下官去弄什么立储之议。他还,他还许诺小人到时候定然给个礼部右侍郎的位置,小人也是被逼的,小人也是被逼的,那姚博,那姚博也是……”

架着他的锦衣卫脚步不停,直接把人拽了出去,场面又是安静,没过多少功夫,却听到“喀嚓”一声,哭叫声戛然而止。

这是砍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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