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当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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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 第4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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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恭妃倒也不在乎这个,她从一个小宫女,因为和天子的春风一度就变成了如今的妃子,从伺候人的变成被人伺候的,锦衣玉食,王恭妃满足的很,而且还有个可爱的儿子每日在身旁,这就让她有了依靠和心里的支柱。

宫外闹的这么沸沸扬扬,也让伺候王恭妃的宦官和宫女们心动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果他们伺候的主子成了储君,他们一下子就是东宫旧人,那身份地位就完全不同了,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有人私下里和王恭妃讲,王恭妃却根本不理睬,每日里只是围着自己孩子转,朱常洵胖乎乎的,说话已经很流利,实在是可爱的很。

王恭妃这做派却让伺候她的宫人们暗自怨恨,恭妃娘娘你要是真顾念皇子殿下,这样的事情就该去争一争,等皇子殿下成了储君,成了皇帝,这才是真为自己孩子好,可这个话谁敢去说。

不过恭妃这个态度,倒是让宫中一些老成人点头,王恭妃虽然没什么心机,但这件事上的态度还是对的,立储之事她要动了心思,朱常洵或许能活命,她肯定是粉身碎骨,性命无存。

五月十三,即便是以王恭妃这等消息不灵通的人都知道万历皇帝已经十几天没有上朝,而且王恭妃还知道,万历皇帝有几天去李德妃那边休息了,原因宫中的人也都知道,郑贵妃在万历皇帝面前哭了。

郑贵妃是聪明人,尽管和万历皇帝耍过小性子,可从不把真正的忧心和悲戚展现在万历皇帝面前,但女人有了孩子心思就不一样了,宫外这么闹腾,且不说那些针对郑贵妃的奏章,现在的局面已经是能上不能下了。

若没有这个风波,即便是朱常洵做不成储君太子,也可以封个藩王富贵一生,但这么一闹,做不成太子,将来会如何,恐怕会很麻烦。

别的不去说,郑贵妃也听说在河南卫辉府那边的潞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境地,据说潞王被圈在府中,每日里喝酒喝得烂醉,身子已经不行了,慈圣太后李氏几次派出太医去诊治,但派到半路上,却被万历皇帝递过去别的吩咐,据说诊治的也不用心。

郑贵妃的儿子和当年的潞王地位也有几分相似之处,说起来,朱常洵和朱常洛还不是一母所出,这可就有所不如了。

想想这前景,如何让郑贵妃不担惊受怕,但唯一能解决这等局面的,就是让朱常洵当太子,这个在现在又怎么可能。

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偏生自己还觉得心有愧疚,这个场面实在是让人难受,也难怪万历皇帝会躲开。

知道这些的王恭妃倒是心中庆幸,自己虽然一直被冷落,但能和儿子相依为命,平淡也是福气。

陪着朱常洛玩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哄着朱常洛睡了,王恭妃就坐在床边,在那里一边做绣活,一边看着熟睡的儿子。

正安静间,一名宦官脚步匆匆的跑进来,王恭妃顿时是眉头皱起,这里的宫人眼中不太有她这个主人,但这个做的也太没有规矩了,吵醒了孩子怎么办,王恭妃刚要斥责,这宦官凑近了低声说道:

“娘娘,慈宁宫那边的女官锦绣过来了,说是奉了慈圣太后娘娘的旨意,特来探望娘娘。”

说到这里,这宦官脸上的兴奋之色已经抑制不住,这边的冷灶马上就要翻身了,连慈宁宫那边都派人过来探望,女官锦绣那可是慈圣太后娘娘身边的第一心腹人啊!

听到这个,王恭妃身体震了下,脸上却没有什么兴奋神色,反倒是有几分惊恐在。

王恭妃端坐在那边,看着自己手下那个女官毕恭毕敬的引领着锦绣进来,锦绣一进来,王恭妃都不由自主的站起,开口说道:

文“锦绣姐姐……”

心“恭妃娘娘折杀婢子了,怎么当得起,锦绣给恭妃娘娘请安。”

阁说完这个,锦绣笑盈盈的跪在地上磕头行礼,王恭妃当年是慈宁宫一个身份最卑下的宫女,而那时锦绣是太后身边的心腹亲信,是慈宁宫宫人的首领,地位自然不同,现下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女官,地位倒转,可真要说起来,王恭妃比锦绣的地位恐怕还是不如。

……

“……母以子贵,到时候恭妃娘娘就是贵妃,就是皇后,等到太子殿下登基,恭妃娘娘就是皇太后啊!”

屋中只有恭妃和锦绣以及睡在那里的朱常洛,锦绣声音压低,不过却是眉飞色舞,王恭妃神色却没什么变化,在那里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锦绣,我这边没什么想的,只求这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

方才说了那么多,却没想到王恭妃没有动心,反应这么平淡,锦绣皱了皱眉,顺着王恭妃的眼神看过去,正在看到在小床上睡的朱常洛,锦绣沉吟了下,开口说道:

“恭妃娘娘心疼殿下,不让殿下离开自己眼前,吃饭喝水都要自己尝过才肯让殿下碰,也是怕遇到什么不测吧?”

锦绣说完这个话,王恭妃身体剧烈颤抖了下,锦绣凑近了些,故作慎重的说道:

“恭妃娘娘,这宫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现在外面闹的那么厉害,殿下就在风口浪尖上,而且在乾清宫的那位娘娘势大,万一……”

话没有说完,但恭妃的脸色却变了,伸手猛地抓住了锦绣的裙幅,急切的说道:

“我们母子两个不想争什么富贵,平日里从不出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锦绣双手握住王恭妃的那只手,看似关心的恳切说道:

“娘娘,你也是在宫里这么多年,宫中这些事你难道不知道吗,为了那位置,什么事情做不出啊,那位的又不是什么心善的。”

“锦绣姐姐,怎么办,我的生死无所谓,可这孩子,这孩子不能有事,你救救他,你就救他。”

“娘娘你这是做什么,你这不是折杀婢子了吗,婢子万死,不过婢子真有个想法,太后娘娘对殿下一直是关切,祖辈最疼爱孙辈,要是殿下在慈宁宫照看,肯定就无忧了。”

“万岁爷,皇长子殿下被慈宁宫的人接去了,说是太后娘娘想要看孙子!”

张诚得了消息之后,也顾不得什么内相仪态,快步冲进了御书房之中,正在御书房发呆捧着杯茶发呆的万历皇帝一愣,茶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太后抚养皇子,自正统年开始已经有许多例子,并不稀罕,问题的关键是太后抚养的皇子,到最后都成了太子,本以为可以再拖拖,却没想到慈宁宫的慈圣太后这就表态了,万历皇帝顾不得什么茶杯,在那里急声说道:

“什么时候接去的,这双王并封的手诏给申时行了吗?”

“奴婢也是刚刚知道的消息,就是刚才慈宁宫的女官锦绣带着人接走了殿下,现在已经进慈宁宫了,奴婢到了宫门口顾不得出去,这就急忙回来禀报万岁爷。”

万历皇帝颓然坐在椅子上,呆了好一会,才负气的说道:

“接去就接去,有没有说封,什么都没有定。”

说完这句,沉默了半响,万历皇帝又是问道:

“宫外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

张诚点点头,低声补充了一句:

“贵妃娘娘那里,恐怕也知道了!”

八百八十九

宫中的贵妃只有郑贵妃一人,张诚说的自然就是她,万历皇帝这些日子已经不太敢在乾清宫那边呆着了,就是因为觉得和郑贵妃不太好见面。

现在慈宁宫慈圣太后伸手,将朱常洛接了过来,差不多已经等于立储的事情确定,万历皇帝再去和郑贵妃见面,恐怕又是一番纠缠难堪。

听到张诚的这句话,万历皇帝叹了口气,烦躁的说道:

“今晚去李德妃那边,张伴伴,你去把这双王并封的意思跟申时行他们说一下,要是这个可以,还是用这个。”

张诚躬身听命,刚要转身,却听到御书房外一阵喧闹,御书房外有喧闹,这实在是坏规矩了,张诚眉头皱起就要喝问,外面赵金亮却扬声通报道:

“贵妃娘娘到~~”

御书房本就在乾清宫的范围之内,张诚听到这个通报,也不看万历皇帝的脸色,直接躬身说道:

“万岁爷,奴婢先下去办这个差事了。”

正主都上门了,做奴婢的还是闪开吧,难道要看万岁爷的家事不成,万历皇帝苦着脸想要叫住张诚,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张诚刚出门,就碰上了抱着孩子的郑贵妃,他连忙躬身行礼,郑贵妃双眼通红的和他点头招呼了下,举步进了屋子,张诚关上门之后,扯了一把赵金亮,开口吩咐说道:

“伺候人都距离屋子远点,你也是,里面的事情不该外人听。”

有这句话,赵金亮自然明白怎么回事,连忙退开,一干宦官和随从郑贵妃过来的宫女也都是忙不迭的闪开。

郑贵妃进了屋子,万历皇帝看了她一眼,就低下了头,郑贵妃走了两步,却抱着孩子跪了下来,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流泪。

万历皇帝抬头,看到郑贵妃在那里无声的哭,终究还是心疼,忍不住站起来说道:

“哭什么,现在什么都没有定下,你也不要担心,就算朱常洵做不成太子,朕到时候给常洵封一个好地方,田产财货多多的给,左右也是荣华富贵一生。”

“皇上……”

郑贵妃说了一句,却忍不住哭出声来,又怕在那里惊动了正在熟睡的孩子,不过这姿态让万历皇帝更加不舒服,他站起身走到郑贵妃跟前,开口说道:

“你过来就是,带着孩子作甚,这天气还有点凉,孩子得了风寒怎么办,别跪着了,快起来,快起来。”

郑贵妃没有起身,抽泣了两声,在那里带着哭腔说道:

“皇上,臣妾不奢求常洵这孩子能做太子,只求他健健康康平安一生,可如今百官们言论若此,外面闹成这样,臣妾母子已经成了众矢之的,现在……现在……恐怕将来求个善终都未必可能,事事都要被外人盯着,事事都成了奸佞妄为!”

“胡说有朕护着你母子二人,谁敢这么大胆,越说越不像话,常洵这孩子按照规矩本就做不得太子,你也不要心中这么多怨气!”

被对方这么一说,万历皇帝也有些火大,话也就冷硬不少,郑贵妃抱着孩子在地上又是哭了起来,万历皇帝说完这句,看到下面哭泣的郑贵妃,也是心软,叹了口气却要伸手拽郑贵妃起身,开口说道: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就算立常洛为储君又能怎么样?朕想立你为皇后,他们也是不答应,可你现在还不是宠冠后宫,再说了,现在立,今后如何谁也不好说,日子还长远……”

听到这句话,郑贵妃却止住了哭泣,抬头直盯着万历皇帝的脸,声音坚决的说道:

“皇上,现在慈圣太后已经将常洛接入了慈宁宫,宫外百官言潮纷纷,现在太后娘娘一锤定音,这次立储的事情如果由太后娘娘决定,那太后娘娘的权势又要威重起来,皇上,从前张居正为首辅,太后和张居正一内一外,皇上活的小心翼翼,整日里提心吊胆,若是让太后定下了储君之事,权势大张,和宫外那些官员应合,恐怕又要变成张居正在时的局面,到时候皇上如何自处,皇上自己拿主意才不过一年多些,难道就要回到从前那憋气的日子吗?”

声音有些高,所说的也不该是她说的,郑贵妃怀中的孩子却被惊动,在襁褓里扭动了下,在那里哇哇大哭出声。

“苦命的孩子。”

郑贵妃说了一句,一边哭一边安慰,万历皇帝被郑贵妃那些话说的愣住,下意识的想要呵斥,可孩子这么一哭,他的脾气却是泄了,从怀中掏出手帕,蹲下来给朱常洵擦拭眼泪,也小声的安慰了几句。

“皇上,臣妾母子是真怕了啊,这次的言潮将臣妾母子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今后太后娘娘也会将我们母子看作眼中钉肉中刺,在这宫内,今后,今后的日子……”

万历皇帝长叹了口气,伸手撩起了郑贵妃垂下的头发,低声说道:

“朕也没有想到局势突然这样不可收拾,你也不要想太多,有朕护着你们母子,不管是谁都不能害你们。”

“皇上就甘心回到从前那样子,皇上连宫内有差事的宦官都不能换,说话还要和臣妾私下里说,生怕外人偷听。”

孩子哭泣的声音小了些,郑贵妃又是继续的说道,万历皇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在郑贵妃面前能敞开心扉,倒是不在意表现自己的软弱和迷茫,他喃喃的说道:

“朕也奇怪,明明一切都在掌握,内廷外朝各个都是恭恭敬敬,突然间就乱了套,朕没有做什么不对的事情,下面的人都还忠心,为什么……”

郑贵妃盯着万历皇帝的双眼,在那里犹豫了下,好像是下了决心,尽管御书房中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可郑贵妃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的放低了,她开口说道:

“皇上,眼下这个局面,就是因为皇上身边没有一个真正放心,又能在外面放开手脚做事的人,皇上,让定北侯回京师来,有他协助,皇上肯定可以……”

郑贵妃的话还没有说完,万历皇帝抚摸她脸庞的手却猛地收了回来,万历皇帝直起身,有些烦躁的摆手说道:

“王通在北疆养病,要他回来作甚,没有他,朕一样能平息此次风波,爱妃先回去歇息,不要乱想,一切都有朕在!”

郑贵妃咬了下嘴唇,脸色苍白了些,却也不说话了,躬身拜了拜,怀里的孩子却哭的更大声了。

天已经黑下来的时候,张诚带回了宫外的回信,对于双王并封的策略,申时行婉言推托,并认为不合适,次辅王锡爵倒是觉得此事可行,一来万历皇帝的心愿没有被违背,二来眼下的混乱可以得到解决。

现在官员们不干差事,每日里都是在串联这个立储之事,眼下局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事后必然要有一批人被升迁提拔,必然要有一批人倒霉,空下的位置就要有人补上,这可是让人兴奋。

双王并封,是将目前的皇长子朱常洛和皇二子朱常洵同时封为藩王,等长大了再做计较,决定谁是太子。

这里面有个小花样,太子和藩王是兄弟,但地位却是君臣,如果都封为藩王,那就等于把两个孩子的地位拉平,今后也可以进行动作。

太后将皇长子朱常洛带回慈宁宫抚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宫外,内阁首辅申时行自然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他肯定不会出声,但王锡爵的性子却不像是一个真正的文官,他考虑的圣贤大义少些,考虑的国家利害多些。

大明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没必要为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纠缠对抗内耗,这就是王锡爵的想法。

不过,第二天,也就是五月十四的早晨,在王锡爵府邸前等候的宦官却匆忙回到了宫中复命,王锡爵说自己考虑的不妥,不全面,也不准备拟旨。

东厂在盯着那边,原因也很快送了上来,王锡爵写这封旨意的时候,消息被下人传出,他的两个学生急忙过来劝告,说的很明白,说如今太后娘娘已经将皇长子接进了慈宁宫,态势这般明显,老师你写这样的旨意,等到将来,恐怕是要粉身碎骨的,而且现在朝野之间的舆论倾向也是这样,老师何苦和这么多人过不去。

王锡爵比较顾全大局,但这不代表他没有政治智慧,也不代表他不会考虑自身的富贵和安危,他自然也就是缩了回去。

但消息传出去了,让本就群情激昂的官场上更是爆发了,有官员光禄寺丞朱维京上疏说“欲愚天下,而实以天下为戏也”,更有人说,皇长子立储本就是理所应当,皇帝这么做,不过是要拖延耍弄,

更有人直接上疏说道,当年万历皇帝六岁就被册封为太子,为何当时不把他和潞王一同并封为藩王,等长大了之后再决定谁是储君。

相对于官场上的纷乱,顺天府府丞吕万才却召集手下的捕头和差役们吩咐,如今京师不宁,一定要抓好治安,不要让小偷小摸钻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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