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样的战法,车中的商队护卫也早有准备,也有人拿着长矛大盗藏在车上车下,靠近了就动手格挡,若是有人准备用弓箭,这边就用火铳。
喊杀声零零散散,火铳声也是零星响起,但这边马贼却始终有百余骑在马上,车阵一有动向,他们立刻也动作。
“不瞒大人说,这大车还有火器在草原上现在都是第一等值钱的物事,他们不要货物,能把大车和火器吃下来,那就足了。”
听到王通的疑问,跟着过来的一名向导低声说道,王通点点头,转身对几名向导吩咐说道:
“周围兜开了去看看,看看有没有人埋伏,是不是设套。”
既然已经到了反倒是不急,王通回到大队等待了一会,撒出去的探马就回来禀报,在西北处一个窝子里,有个两千多人的部落在那里呆着,而且看行动痕迹,似乎这些马贼就是部落中出来的人。
“应该是做了生意之后,这部落的人起意要吞了这批人和货物,所以才跟上来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这等事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听到了探马的回报,王通沉吟了片刻,抬头说道:
“休整一炷香的时间,然后去救人杀贼。”
低声传令,人倒是顾不上休息,都在那里喂马吃硬料,整备武器,王通对身边的马三标说道:
“等救了人,再去洗了那个部落,给草原上的鞑虏一个教训!”
——
今天的章节号很吉利啊!
八百八十四
进攻是从一声铜哨开始的,铜哨声悠长尖锐,那些正在围攻车阵的马贼都是注意了过来,简易帐篷中也有人涌出上马准备作战。
从铜哨声响起的方向,有一人手中长矛指向天空,缓缓打马向前,看着不像是来作战,倒像是来阅兵一般,马贼们的错愕仅仅持续了很短一瞬,随即两列骑兵从那人身后涌出,一左一右斜线排列,呈一个开口的倒三角阵型向前行进。
这也算是两翼齐飞的阵势,按说这等救援兵马,应该动作迅速,不耽误时间,但新出现的这支兵马行动的却是悠然。
不能说缓慢,只能说是悠然,完全不像是作战的前奏,好像是仪仗队里和节日中的马术表演一样。
马贼们的队伍有些混乱,正在向着车阵驱赶牲畜的人都是回返,不过看到这两列加起来也就是三百余人之后,局面又被稳定下来。
有人在大声的吆喝号令,马贼们迅速的集结,然后直接朝着这边冲来,他们甚至还留下了一百人在看守车阵的方向。
骑兵的坐骑对体力要求也很严格,从归化城那边过来的援兵也要在路上跑了几天,马匹肯定是疲惫,而且如今是开春时分,草原上的土地松软,马蹄踏地总是陷入几分,这更加耗费马力。
救援总是耽误不得,肯定来了之后休整不久就要投入战斗,开始这么悠然的向前,很大的可能是在节约自己的马力,准备临战冲锋,而自己这边一直是在好整以暇的围攻作战,坐骑的马力都充沛的很。
趁着这个机会,先冲破这些救援汉人的队列,或许车阵这里面的人就胆寒了,所谓的王通率领的大军那个的确厉害,至于这些汉人也不过是依靠火器和大车而已,在草原上的骑马的战斗,自然是蒙古人第一。
马贼们的队形紧密,十几名带甲持矛的骑兵做个尖头冲在最前,这样密集的尖阵冲击对付这些汉人的两翼松散队列,一接触就会彻底的冲散他们。
对面救援者的这种松散阵列,按照道理是要在奔驰中逐渐的拉平,齐头并进,可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却不见对方跑起来,始终是那样匀速的向前。
既然这些救援者托大,那就是自己找死了,草原上的汉子不知道什么是怜悯,各个嚎叫着加快马速。
冲进了百余步距离的时候,却又听到尖锐的铜哨声响起,这次马匹都是齐齐的勒住,马上的骑兵却都从马鞍边上拿出了火铳,还有的人张弓搭箭。
光天化日之下,火绳的火头的确不那么明显,火铳是什么,这些马贼们当然明白,车阵中也有几十杆,要了不少人的性命,谁想到对面这伙援兵也有,而且居然是二百多杆的样子,现在这个两翼起飞的倒三角不是什么松散阵型了,分明是个要命的口袋。
冲起来,想要停下就很难了,而且已经进入了火铳的射程,就算是守住了吗,一路前冲,那边还有弓箭在。
冲在最前列的马贼前锋看到了中间那人的长矛向下一压,然后火铳轰鸣,本就是密集冲来,又被王通这边的队形打了个夹击,射击都是弹弹落到了实处。
惨叫声声,人仰马翻,火铳或许有漏网的,但弓箭却都是瞄准了射击,而且他们还能射出第二轮。
这一轮射击之后,整个冲锋的势头一下子就被打的停住了,后面的人收不住,前面的人拼命想要逃,又是一轮拥挤,纷乱异常。
战斗说起来很复杂,实际上也是很简单的勾当,冲锋的马贼被这样迎头痛击,这样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
接下来王通这边做出的反应也是中规中矩,他们将火铳放回了鞍袋里,拿出了自己的长矛和大刀,开始冲向纷乱的敌人。
有序对混乱,披甲对无甲,究竟训练的职业武人对草原上牧民出身的马贼,强弱悬殊,胜负分明。
外围的人一个个的被刺杀砍杀,原本具有的人数优势变成了劣势,马贼有没有什么太强的凝聚力,很快就是吃不住劲开始崩溃。
王通这边的骑兵的确是长途奔袭,虽然有短促的休整,但还没有恢复过来,但马贼崩溃后转身逃跑,却绝望的发现,他们的后路被二百多名轻骑给断了,这些轻骑虽然没有什么队形,可胜在马力充沛,速度快些。
这边本就是溃散,一看退路被人截住,心中惊慌绝望,这些抄截过来的骑兵虽然不如方才那么进退有序,却胜在悍勇,这次又是死伤惨重……
前后这么一包夹,马贼们已经被消灭了大半,少数跑出去的,尽管是向着四面八方溃散,可都是兜了个大圈子,正是向着那个部落的方向去了。
王通收拢了要去追击的一干人,却都是下马步行,来到那车阵跟前,车阵的人已经知道是自家商行派人来救援,在里面的人都是喜极而泣。
还是派来的人提醒了一声,里面商队头目才匆忙的过来跟王通道谢,到了跟前,立刻是磕头大哭,也是濒临绝境突然间逃出生天后心情的宣泄。
“侯爷大恩大德,小的今后做牛做马……有护卫和伙计死了十六个,有几个是没有办法救治活活疼死的,他们惨啊!”
王通安慰了几句,让人将这个掌柜的搀扶离开,里面的人也都是差不多的状态,不过还记得整理营地,王通开口对这个商行派来救援的带队头目说道:
“几百马贼围攻这车阵,咱们的人这么多天才死伤了十几个,这车阵很不错啊!”
那商行的带队护卫头目原来出身是榆林镇的,不过副手却是虎威军出身的老兵,听到这话,那副手说道:
“大车作为城寨,火器及远,刀枪舍得拼命,这等马贼骑兵没什么办法,但死伤这么少,也是因为马贼想要这大车和火器,不想自己死伤太多。”
这个评价实事求是,不贬低敌人,这倒是虎威军的传统,边上那榆林镇出身的沉吟了下,也是开口说道:
“侯爷,小的冒昧说句,只怕这些鞑子还想要吃掉援军,因为他这一次拿出六百多骑兵来,这个力量实在是不小。”
这个猜测也有他的道理,王通点了点头,草原上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归化城出来的商队掳掠草原上的各族为奴仆,烧杀抢掠,草原上的部落也把行走在草原上的商队看成是大肥肉,谁强力,谁就是猎手。
王通懒得理会这个前因后果,他一边安排大家休整,一边走到那车队中去,车队中有些伤员,伤势虽然不致命,不过也是废了,尸首早就是被丢出了车阵,免得在里面腐烂生毒,现在要稍微整理下,在草原上焚化,带着骨灰回去。
不少人都是拿着救援队伍的水囊大口喝下,显然是渴极了,被围在其中,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取水和幸运的靠在水源边上。
看到王通走来,有人提醒,一干人都是慌忙的跪下行礼,王通站在那里,只是简单的说道:
“要是没猜错,围攻你们的就是你们刚刚做了生意的那个部落,这个部落大队应该就在附近。”
王通这话并没有让这些人太意外,围攻他们的马贼中也能看到熟面孔,不过当时是顾不得这么多,现在却是各个切齿大骂。
“抢了咱们归化城的商队,难道就能这么算了,你们不想报仇雪恨吗?”
王通扬声问了句,下面的人稍微愣怔,紧接着都是扬声答应,被围攻几日,都以为要死在草原上,护卫们要拼了,伙计们都有自己了断的,谁都知道落在鞑子手里会有很残酷的对待。
听到下面响亮的回答,王通笑了笑,扬手说道:
“本侯知道你们疲惫,不过你们不能歇着,都上马,跟着本侯去洗了那部落,抢光了他们的财物,把他们的男人女人孩子都弄倒归化城卖了,这才算痛快!”
下面的人被王通一说,都是轰然答应,王通又在那里说道:
“敢抢我们,敢动归化城的人,我们就要让他们家破人亡,世代为奴,我们要让草原上的所有人都看到,得罪我们的下场!”
王通声音越说越高,跪着的人都是站了起来,各个热血沸腾,跟着嚎道:
“杀!”
接下来的事情没什么悬念,即便是部落知道了消息,也不可能跑的太快,而且男丁死伤这么惨重,他们也没有了什么抵抗的力量,逃跑的马贼无处可逃,和部落中还能战斗的少年与老人都力战而死,酋长和长老自杀。
部落剩下的妇女和孩童都被掳掠为奴,和牲畜、财物一起被当作战利品带回归化城,不管是车阵那边还是部落这边,所有的尸体都没有被掩埋,甚至有意弄出伤口血迹,尸体的血肉吸引来野兽和秃鹫,场面犹如地狱一般,草原震撼。
万历十三年四月,都察院山西道御史姚博上疏言立储事,消息传开,天下震动。
八百八十五
自从郑贵妃的儿子朱常洵出生之后,天下间稍微有些政治常识的人就知道,这立储的事情早晚会被提出来。
若是万历皇帝宠信王恭妃,这郑贵妃只是个无所谓的人,皇长子自然是储君太子,这个没有任何的疑问。
恭妃生了皇子才是个普通的妃子,郑贵妃还没有生子的时候就已经是贵妃了,现在又生了儿子,据说当年慈宁宫慈圣太后李氏曾经逼着万历皇帝立储,万历皇帝强顶了回去,从种种方面判断,万历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按规矩,长子当为皇储太子,但万历皇帝并不这么想,这件事要有纠缠反复,这个内廷外朝,在野士子谁都看得明白。
不过,这对更多的人来说,代表着机会,越是这种会有反复的,就越有下注投机的机会,何况还牵扯着立储。
如果这时在立储上出一分力,将来储君变成了皇帝,那出力的人就会得到百般的回报,这个历朝历代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
北宋时韩琦的能力比起文彦博和富弼来不知道差了多少,但地位上却远远高出,而且世代尊荣,因为什么,就是在立储这件事上战对了立场,事后得到了回报。
天子是九五至尊,那是人人都要讨好巴结的,他也不会稀罕别人的讨好和巴结,但若是能在对方没当皇帝之前就出一份力或者示好,那就有大大的好处了,远的说谁,吕不韦在秦王身上押宝,到最后变成了秦国的丞相,近的说谁,大明这么多司礼监的大太监和内阁的大学士,有多少是东宫伴当和太子伴读,冯保不是吗?张诚不是吗?张居正不是吗?徐阶不是吗?
这是一飞冲天一本万利的东西,谁都知道要抓住,可谁都知道先做出头鸟的那人肯定会有罪过,万历皇帝对言官的处置属于懒得理会,但真要动手绝不会手软的,大家寒窗辛苦,一次次科举大考才熬到如今的位置,如果被处置了那就一切白费,而且就算说对了,被免官去职之后,谁知道今后还会不会被人记得。
大部分的清流言官仗义直言的目的是为了捞取好处,博取名声,如果做了这些还要吃亏,还要丢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官位,那就不值得了。
至于说维护什么圣贤道理,民生疾苦,刺探不平事,读书这么多年,谁的脑子也没坏掉,谁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如果有人敢于挑头倡言,那大家一窝蜂的跟上,这个害处就小了很多,上疏的人多,自然有个法不责众的说法,要惩治的话,那自然是朝着挑头的那人下手,这种事大家自然愿意仗义景从。
就算得不到什么好处,也能得个仗义直言的名头不是,日后也可以吹嘘自己曾在立储之争上上疏。
从文官这个整体来看,在张居正死后,张四维丁忧,万历皇帝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他越来越习惯依靠宦官和武将来做事,将士大夫抛在了一边,长此以往,要文官何用,长此以往,读书何用。
必须要有个行为来让当今圣上知道,他要受到朝臣的制约,他不能随心所欲,立储这件事上想必是万历皇帝最着紧的,那大家都要来争争看。
个人的好处,圣贤大义,士林的利益,这些都是大家行动的理由,但还有个关键是,今年六月,京察就要开始了。
吏部尚书杨巍虽然没有明说,但消息已经由他的门生传了出来,如果这次立储之争上,谁和主流唱反调,或者置身事外,那就等到京察的时候见真章吧!
科举成功,被选官之后,只要不太蠢,不要得罪得罪不起的人,那就会在官位上稳稳坐着,上司也没有权力无缘无故的撤换了你,上司的上司也不行,总要有个理由才行,就算有了理由,也要看其他人认可不认可。
同样的,升职也是如此,调职也是如此,除非是当今天子亲自发话,可皇帝日理万机,又能记住几个五品以下的官员名字呢?
但在京察上,京师五品和五品以下,外省四品下(包括知府)的所有官员的升职、降职、撤职、调职都在吏部的决断之中。
实际上就等于是吏部尚书和文选司决定你的去留,而且这是大明的典章制度,是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抗的。
说什么都是假的,到手的好处,屁股下面的位置才是真的,要不去参加,官位就要丢了,谁敢冒这个险,而且参加这个事情,挑头的不是自己,又有些许好处,为什么不参加。
御史和给事中品级不高,不过却是实实在在的言官,能在这个位置上的人,自然都有个好笔头,能写出好文章来。
姚博妻儿都在别人手中,自然不敢怠慢,洋洋洒洒三千余言,引经据典精彩非凡,通政司这边和司礼监这边都给行了方便,奏疏也到了万历皇帝的手中。
“说什么国无储君不稳,若朕有个三长两短,国家岂不是要乱。”
万历在朝会上直接就是把奏折拿了出来,当着内阁六部大臣的面,一边晃动手上的奏折,一边冷笑着说道。
这奏折在没有递到宫中时,这些大佬们有很多就已经看到全文,眼见万历皇帝这般反应,倒不是十分的意外,有的人微微低头,更多的人却是在看着万历皇帝。
去年那么对王通,明明是显示帝王心机手段,为什么在那之后,朝中这些大臣反倒是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万历皇帝心里翻滚着这个念头,下面这些大臣的神情落入他的眼中,却更是让他怒气勃发。
万历皇帝想要说什么却又是停住,手扶了下扶手又是放下,到最后还是站起,将手中的折本狠狠的摔在地上,喝骂道:
“无君无父的混帐,这是盼着寡人早死吗!”
万历皇帝呼呼的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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