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贼的,在集市外面立起木桩子直接吊死了,弄了两次,就再没有什么人不长眼了!”
王通笑了笑,严刑酷法在这样的地方,反倒是最有效的手段,终究还是有些新鲜东西,王通看到了一个修理弓箭的铺子,还有一处摊子是收购破旧的兵器,代为修理,还以旧换新,当然要收取一部分的费用,光顾的人都是以蒙人和外族人居多,本地百姓也有不少,北地生活不同内地,就算良民也要携带武器防身。
从未见过的却是一个酒铺子,一个简易的帐篷大敞着门,里面摆着一溜的酒缸,不时有人进去,递给里面的伙计一个酒囊,伙计用漏斗灌入白酒,不用走进去,在帐篷门口就能闻到浓烈的酒香。
进这个铺子的人很少有汉人,都是穿着皮袍的游牧民,他们在帐篷中打了酒,走出帐篷就忍不住喝几口,长出口气,满足之极,帐篷周围还有几个看准商机的小摊贩,在那里售卖肉干,生意都是不错。
“骆驼好柳,蒙古好酒,这个话还真不假!”
王通笑着说道,骆驼好柳,蒙古好酒是宋人笔记中的记载,蔡楠读书读到,和王通闲谈说起,蒙古人好喝酒这个已经是公论,骆驼喜欢吃柳枝柳叶,王通也在京师亲眼所见,所以随口有这个感慨。
但随即王通想起一桩事,又是开口问道:
“这家酒铺是官营还是私营?”
谭将愣了愣,看了几眼这酒铺,立刻回答道:
“是私人的。”
王通沉默了一会,举步向前走去,走了几步沉声说道:
“北地苦寒,不管是什么人都喜欢喝两口烈酒,不过酿造烈酒耗费粮食,现在这边又都是草创,酿酒卖酒,只能让官府来卖,这样还有个控制……”
说到这里,王通顿了下,摇头又是说道:
“官府不行,这等大利早晚要让他们败坏了,等我回去和孟铎交待,从此城内城外严禁酒类私酿买卖,让三江商行来做。”
一干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对的意见,在草原上酿造贩卖烈酒本就是暴利,这等暴利交给自家来发财,那孟铎一干人都是在里面有干股分红,这可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官方也不会有什么反对。
除了汉人商户贩卖用具之外,也有些西域的商人摆摊买卖,地上铺一张毛毡,上面摆满了各色器皿,都是些铜铁锡的盘子、水壶、碗碟之类的,上面花纹镂刻,都是颇有西域风情,这个也算有意思,王通在这样的摊位前停留时间长些,观赏了会。
“老爷,时候不早,回府用饭?”
谭将开口询问说道,王通向前看了看,前面好像也是空地的模样,应该是市场走到尽头了,不过那边似乎很热闹,这么一个市集,断不会有两个牲口市场,那边是做什么的,看看身边的行人,很多人都是兴致勃勃的过去。
“午饭急什么,过去看看。”
王通随口说了句,就要向前走过去,谭将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两声,开口又是说道:
“老爷,那边没什么可看的……”
“有什么不方便让我看的吗?”
王通也是回过味来,开口问道,谭将这是不想让自己过去看,所以才用别的理由在这里拖延拦阻,被王通一盯,谭将连忙低头躬身,尴尬的说道:
“归化城哪有老爷不能看的地方,不过前面恐怕老爷看了不喜,而且那里污秽腌臜,也不是老爷这样贵人去的……”
“这一路不是看的挺高兴吗?这集市上难道就安静干净了不成,被你这么一说,反倒是一定要去看看,不然好奇心难耐啊!”
王通调侃了一句,举步上前走去,谭将苦笑着追过去,凑近了说道:
“老爷,归化城和大明不同,有些事老爷或许看不惯,可这在归化城却是经常。”
王通摆摆手,明显有点不耐烦了,谭将不敢再说,一干人跟着走了上去。
走出两侧都是摊位的街道,走到了集市另外一头的空地上,这边占地比那边的骡马市稍少,可热闹却十倍胜之,许多衣着体面的人在这边走来走去,场中有大大小小的帐篷,还有好像是阅兵时候的那种木台,木台上站着人。
“来看看,各个都是壮实汉子,又能养牲口,操练几年还能种地……”
“……客官这边来,这婆娘看着脏,身上不好闻,领回去洗洗,在家里伺候,或者给下面的人使唤……”
“一百两一个,你说啥,卖贵了,睁开你眼睛看看,这可是台吉的女人,汾州六大号的人死了几十个护卫啊,不买走开,卖到山西去,一千两都有人要!”
在这里,人好像是牲口一样被交易,王通看了眼周围,发现自己的亲卫都是目瞪口呆的模样,谭将则是满脸尴尬不安。
“人市啊!”
王通笑着说道。
——
谢谢大家!
八百七十九
大明也有买卖奴婢的事情,也有卖儿卖女的事情,但眼前这样,人完全没有尊严,好像是牲畜货物一样被标明价钱。
这样的场景对王通手下的年轻护卫来说,实在是冲击太大了,他们久在大明,平日里不是操练就是在战场上,对世情了解的还不多,看到这个场景,的确被震撼非常。
谭将对这些亲卫们的反应判断的很准,却没想到王通脸上带笑,完全是见怪不怪的样子,倒是让他意外。
不过,谭将跟在王通身边也有年头了,他可是知道,王通脸上带笑未必就是心情好,有时候是要杀人发怒的前奏,心下更加忐忑,连忙跟了上去。
“我说各个商队的护卫抢掠还没停下,那些小部落除了牛马还有什么值得下手的,原来是人。”
王通开口说道,草原上的小部落日子很苦,养牲畜大部分都是用来自给,能拿出来贸易的都是很少,从前还能跟随大部落去大明抢掠,自从归化城被征服,谁敢乱动,只能在草原上苦熬。
这样的情形下怎么会有什么剩余的财货,至于这牲畜,牲畜在大明值钱,在草原上虽然也有价值,但拼着性命危险也去动手就不值得了,看到眼前这人口贸易的市集,王通的思路倒是通了。
“谭将,详细说说这里的情形。”
王通一边向前走,一边开口问道,谭将看到王通没有动怒,这才开口解释起来。
事情很简单,归化城这边人力不足,土默川一带河道纵横,气候适宜,有大量适合耕种的田地,现在这边归于大明,并且号召人过去垦荒,众人自然是蜂拥而至。
可地多人少,归化城自己的汉民都不够用,山西、陕西两地,在大明都属于人口少的省份,招募来的人也是有限,河南那边过来的农民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归化城这边的区域新占,谁也不知道能够保持多久,抓紧时间多耕种几年,最大限度的利用土地才是要紧的。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去劫掠部落的时候,将人口一并掳掠来,这些人虽然不通耕种,可在拷打逼迫下,也能在田里劳作。
开始的时候,牲畜和财货是主要的,人口不过是附带的东西,到了后来,草原上的小部落没什么财货可以抢,大部落是贸易对象,碰不得,人口反倒成了主要的商品。
敢来草原上冒险的山陕豪商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们身边都带着打手和护卫,买来奴隶之后也不愁管不了,更有人直接用奴隶养牲畜牛马,也是发达,不到一年的时间,这奴隶人口贸易,居然是个供需两旺局面。
“……兀良哈这些亲咱们的部落,也是到处去抓捕,甚至还过了漠北……”
看着王通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谭将心里愈发忐忑,也不知道王通心中喜怒,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这些奴隶比牛马便宜许多,买的人不少,不过……不过,不瞒大人说,因为便宜,所以用的也狠,死的也多。”
王通领着人走到一个木台下,他们一干人一看就是富贵之辈,走到台下,台上那贩子更是卖力的吆喝起来。
台上有十几个神色萎靡的外族男丁,按照那贩子的说法,这都是货样子,在后面的帐篷中男女都有,都是壮汉壮妇,他喊的价钱王通大概对比了下,两个人差不多是一匹马的价钱,这人吃用却比马剩下很多,做的活更不必说。
或许因为王通一干人在台下,好像是要买的样子,一个应该是从山西过来的商人上台仔细验看之后,就敲定了生意。
那边交了钱领人走,几十名拿刀枪的大汉驱赶着两百余名奴隶离开,王通皱眉盯了一会,开口说道:
“这是边镇的兵马?”
那些拿着武器的大汉都是那个山西商人的护卫,这些人举止做派很容易让人看出边镇边兵模样,而且还是那些军将的私兵家丁之类的。
“老爷好眼力,能在这边买人回去的,大多是和边镇军将搭伙的商人,前段日子这个商人还托马家过来打过招呼,是榆林镇的人。”
王通点点头,边镇的边军相比地方上的豪商来说,更有自保的能力,边军将领捞钱的心思比那些豪商来丝毫不弱,土默川垦荒他们也更有把握些,这一干人做事比起民间,下手更狠辣,也更不择手段。
但对于现在的边疆开发来说,他们更适合,王通走了几步,却想起了什么,皱眉问道:
“这奴隶市场上没有汉人买卖吧?”
“回老爷的话,也有,但是极少,都是欠债太多被债主丢到这边来卖,还有些无赖汉过来自卖,但都被这里的人赶了出去。”
王通点点头,沉吟了下开口说道:
“买卖汉人的一概斩首抄家,那些自卖的打一顿之后发苦役三年。”
谭将连忙应了,王通交待给他,他就要去和孟铎将事情定下来,看着王通的神情,谭将实在是不摸底,判断不清楚王通的喜怒,向前走了几步,谭将在一边低声说道:
“老爷,若是觉得这人市有伤天和,这里关了就是,归化城也不会因为此处损失。”
听到谭将这么说,王通诧异的转过头问道:
“为何要关?”
“老爷的意思是?”
看到谭将脸上有些迷糊的神色,王通也明白了他的想法,忍不住笑着说道:
“我率领大军征伐归化城,我给商队火器和大车,派给他们老兵,鼓励他们劫掠,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彻底消灭草原上的这些部落,眼下这个市场和这个奴隶贸易在做什么,不是和我的目的一样吗?既然如此,为何要关了他。”
谭将这才是放下心来,王通继续解释说道:
“河套这块地方不大,万里草原上的游牧部落也不多,等到河套开发起来,这些部落也就抓的差不多了,到时候这市集想要开也开不下去,你说有伤天和,显然是心中内疚,不必如此自责,放任他们在草原上自生自灭,要被大部落兼并,要和其他部落残杀,在闹白灾的时候,整个部落冻死,那还不如来这边做奴隶,或许能活的更好些。”
“老爷说的是,属下当日也是这么想,虽说这人市看着没人性,但和咱们上阵杀敌是一个道理,他们少一个将来就少一分麻烦。”
王通笑着点头,开口说道:
“发善心也不是不可以,鞑虏幼童可以交给汉民家庭抚养,长大了就是汉人,鞑虏女人可以嫁给汉民,生下的孩子就是汉人,这个都是可以的,还有,兀良哈等部落既然是依附我等,也要给他们个方便,让各家商队不要误伤了他们,但有一点要注意,不能让他们借这个方便在草原上扩大势力!”
“老爷考虑的全面,属下明白如何做了!”
再向前走,却不是那么喧闹了,有几个颇为华美考究的大帐篷,门前有护卫守着,王通有些纳闷的走过去,看到王通这一干人进来,那护卫也不敢拦阻,反倒是撩开了帘子。
帐篷中居然铺了毛毯,燃烧着香料,一干穿着富贵的人在那里围坐,看到在毛毯上有几个女子正在走动,看那肤色模样,不是黄种人,这些女子年纪不大,都颇为美艳,身上穿着轻纱,颇为的诱人。
王通扫视一圈,皱下眉头,转身又是出了帐篷,出来后开口说道:
“这等贩奴的西域商人今后不准进入归化城,如果城内这些人喜好这个调调,让三江商行专营,这等奴隶纯粹为了娱乐,却要带走归化城的大笔金银,有害无益,一定要严禁,这些奴隶高鼻深目。金发碧眼的,怎么也不可能同化,要来何用?”
谭将也知道王通在江南新纳了两房姬妾,看到王通走进此处,还以为王通会很感兴趣,却没想到王通给了这个命令,一时间有些摸不清思路,连忙答应下来。
京师二月初,城南某条街的住户都知道,在这边住着的都察院山西道御史姚老爷的家眷都离开了,据说是回去探亲什么的。
老婆孩子都被打发出去,然后家里却住进了一个不满二十,千娇百媚的大姑娘,这姚老爷连衙门都不去了,整日里和这个狐媚子腻在一起,原本肉都吃不了一次的姚御史,居然天天从馆子里叫酒菜,也不知道发了什么横财,邻里间都是议论纷纷,背后戳脊梁骨骂的也是不少,可南城都是平民百姓,谁也不敢得罪这位御史老爷。
二月初六,已经是深夜,姚御史院门开启,换了一身平民衣服的姚博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那个姑娘已经被他灌醉沉睡。
这几天姚博观察的很仔细,他家周围没有什么盯梢的人,看来对他放心的很。
才走出这条巷子,这时候不管是更夫还是巡夜的兵卒都不会来这边,姚博松了口气,他准备去城门边上的一家客栈投宿,明日出城。
左右看看,刚要举步,却被人在肩膀上拍了下。
“姚大人,这么晚要去何处啊?”
八百八十
夜里四下静悄悄的,偶尔听到几声狗叫,姚博这几日夜里都出门瞄瞄,周围根本看不见什么人,那能想到今夜出门,突然有人拍他肩膀。
姚博身子剧烈的颤抖下,背着的包袱都差点丢掉地上,可此人尚有急智,佝偻着身子转过来,捏着嗓子颤声说道:
“什么老爷,小的张三,正要回家。”
夜里漆黑,只看到两个魁梧的黑影拦在身前,听到他这说话,两人愣了下,都是哈哈笑了,又是拍着肩膀说道:
“姚老爷真是会开玩笑,我们兄弟看着你从家里出来的,怎么走了还没百步路,这就成了张三呢!”
姚博立刻是僵在那里,对面那汉子劈头给他套上了个套子,又用绳索勒住了嘴,推搡着他走了几步,又是向上一抛,将人弄进了不知道什么所在。
进了这里,头套和绳索都被扯下,姚博惊惧的起身张望,这里似乎是马车的车厢,对面两个汉子穿着黑布衣裳,都是蒙住了半边脸。
“拿了那么多的银子,那么多的地,还讨要到了功名,姚老爷就这么不讲究,说走就走。”
姚博干咳了几声,心中却是急转,这吴作来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手段,姚博当年也是清流士子中的一员,可家里是地方上的土豪,窝赃贩运私盐做的多了,他见识也就多点,后来败落,姚博索性弄出了一副破落户的模样来,他对那些清流官员了解的很,读了几本圣贤书,整日里想着大言欺人混个名声,真要让他们做什么,不管是去实实在在的施政办差,还是黑下心来贪墨弄权,都没什么真本领。
若是这吴作来早有这样的手段,现在恐怕早就是李植一般的人物了,要不是吏部尚书杨巍手中无人,这个门生弟子估计一步步熬到外放巡抚然后回来做个礼部侍郎就算到头。
不过当时不是那样的角色,现在却有了这样的手段,姚博只能怪自己用老眼光看人,听到对方揭破,他索性是腆着脸低声说道:
“家中婆娘睡了,我这边又动了心思,想去桃花楼那边找个姑娘折腾下,这事情说出去不好听,这才弄了个假名。”
他在这里这般作态,对面蹲坐的那名大汉冷笑一声,从怀里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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