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和天津司那边的人手未必足,若是需要保安军帮忙,你们也不能推辞,不过要有个文书之类的手续,显得你们是被征用。”
在天津地方,锦衣卫、天津司还有保安军,几处差不多就是一体,从不用这般麻烦,现在王通这样一说,却还多出了手续,不过柳三郎心下疑惑,却知道谁是主家,还是在那里肃然的听令。
王通又是开口说道:
“三江名下的商号商队,都要由保安军负起责任来,武备这一块,匠坊那边会优先满足你这里,要建立和归化城那边轮换的制度,让弟兄们多见见场面,也不至于每日间都是个花架子。”
柳三郎只是在那里答应,王通沉吟了下又是说道:
“最近虎威军会有一批老兵复员退伍,这些人为我出生入死的,总不能退下来没个安排,你都招进咱们保安军吧,定时让他们操练,也可以去训练那些新手,给他们报酬,他们也不耽误家业什么的,总归是个好处。”
“大人这是善政,属下一定去办!”
柳三郎就是退伍的老卒,听王通这么讲,心悦诚服的躬身答应,王通点头笑了笑,开口说道:
“三江商行是本官的私产,这三江商行的护卫也就是本官的家丁,你以后这称呼也该换换了,不要叫大人了,叫老爷就是!”
“小的遵命,请老爷放心。”
从半官方的组织统领变成奴仆,在这个时代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在军队系统里尤其如此,军中最精锐的部分就是军将的亲兵家丁,军方的中层和基层的军将也大多是亲兵家丁出身的人担任。
柳三郎原本不过是普通兵卒,即便成了保安军的头领,也没有办法进入王通这个系统的核心圈子,现在王通这般说,分明是接纳他进入,柳三郎心思通透的角色,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况且这保安军究竟是属于预备役,还是王通自家的丁壮队伍,一直是混淆不清,在大家的心里,更倾向于这是王通自己的护卫,只不过人多了些。
看到柳三郎这般懂做,王通笑着点点头,又是开口说道:
“这些事不过是个名目手续,你这几天做个谋划,先安排下去,商行那边也会派人帮忙,等回来了再具体实施。”
“回来了!?”
柳三郎疑惑的问了问,王通笑着说道:
“此去江南,需要你这样的人帮忙操持,先在本官队中做个亲卫吧!”
能有这等护卫效命的机会,是柳三郎的大好机会,柳三郎自然干脆利索的答应。
一个是银钱,一个是人手,该是大明的就是大明的,该是王通的就是王通的,为了以后发生什么纠缠,王通这次都给他分的明白。
前面张纯德和柳三郎听巡离开,接下来就是匠坊中的乔大了,现在的板甲、火铳,官坊那边也能生产,但质量和效率不如私坊这边太多,野战火炮更是只有私坊才能生产,对于这个私坊的存在,所有权倒是明白的很。
他本就是三江商行出资设立的匠坊,虎威军的军械都是向三江匠坊购买,费用是兵部那边划拨下来的军费,以及本地的平安银子支付。
官家需要什么东西,自家来生产贩卖,赚钱牟利,这个倒是官场上常用的手段,王通所作实在没什么稀奇的。
公私虽然分明,不过在王通的私坊之中,却有不少官坊的匠人效力,还有不少在三角淀那边招募的青壮身份也是不明。
“将他们的文书凭证都是做好,任主事那边不会为难你,在咱们私坊做活的不管他从前在那里,以后都是咱们私坊雇佣的工匠,这个一定要分清。”
王通叮嘱说道,乔大慎重的答应,王通又是叮嘱道:
“今后私坊的各项出产,不能赔本销售,可以比市面上价格稍微低一些,不过我们也要赚钱。”
对王通的各项安排,王通下属这些人的态度都和张纯德差不多,我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官家花不了多少银子,甚至不花银子就拿了过去,没得到一点的好处,反倒是被人以为是天经地义,这是何苦来。
而且大明这边,官府侵吞私人家产的事情又不是没有,现在不分清,将来没准就有那居心叵测的角色过来侵吞,到时候即便有王大人庇护,恐怕也是纠缠不清,现在大人把这个明晰开来,正是为了以后避免纠缠,少些麻烦。
这下子明确了,本就是红红火火的事情,大家放心在里面做,肯定好处都是少不了的,这可是大好事。
……
来了第一日,中午饮宴聚会,晚上和属下各处商谈议定,在天津卫的第二天就是所谓的外人来见了。
沈枉和沙大成此时都是在天津卫,他们两个人拜见,一同被叫了进来,见到王通之后,少不得要磕头问安,现在双方的身份差距可是更加的悬殊。
“沙大成,你儿子沙东宁是个可造之材,这次去往归化城,他表现的不错,斩获也很多,算计功劳,一个百户是少不了的。”
“多谢侯爷照顾提携的恩德,要不然那有东宁这孩子的今天。”
王通和沙大成在那里对谈,边上的沈枉眼中流露出艳羡之意,那边说完,他这里磕头笑着说道:
“侯爷,可惜小人孩子会走路才一年,要不然也送到侯爷身边效命,沾沾侯爷的贵气和福气。”
王通点头说道:
“这个是要的,外面这些教武的师傅,教文的私塾都是些蒙事的角色,那比咱们自己的人放心,孩子进去了,一定能成人才。”
听王通这么说,沈枉的笑容就有点干笑,不过也没有人理会,客套几句之后,王通却将前段时间有大股船队在金州那边停留的事情拿出询问,询问两人知道什么,沙大成倒是答应的干脆利索。
“小人船队和下面的弟兄们现如今都是在天津和辽镇这条线上吃饭,家都搬过来了不少,金州那边的只是听到传闻,却不知道究竟。”
沈枉迟疑了下,也是开口说道:
“小人的船行走海上,一贯没人来碰的,井水不犯河水,只要没人过来找茬,按照水上吃饭的规矩,小人也不会去问,这桩事小人有所耳闻,但要知道是什么来路,这个就说不准了。”
两个人跪在地上,这两人都是海上大豪,养气功夫也都是了得,真话假话从他们的表情和眼神上是看不出什么的。
王通摇摇头,却也不叫两人站起,又开口问道:
“三水王一系,不是海上最大的力量吗?此外还有什么人能凑起这样的船队,有这样的实力?”
沈枉看了眼身边的沙大成,开口说道:
“吕宋那边有些人是和番鬼搭伙做的,爪哇那边和广东也有合伙的,这里面人很杂,广东的罗双颊是最大一伙,不过被水师提督陈璘压的厉害,现在已经去满剌加那边,另外,南直隶和浙江几个府的地方大族也有船队,这些伙彼此纠缠,时而相斗,时而合力,也是说不清楚。”
“这其中有倭寇吗?”
听到王通的询问,沈枉还没说话,边上的沙大成插嘴说道:
“或许有倭人,但倭寇海盗不可能拉这么远,番鬼会有可能,不会是倭寇。”
看着王通仍有疑问,沙大成又是说道:
“倭寇不懂造船,他们那破船连个铁钉都不知道用,进了大洋根本经不起风浪。”
王通缓缓点头,沉吟了一会,却开口对他们二人说道:
“沈东家先出去吧,本官有些话要和沙东家讲!”
沈枉愣了愣,看了眼边上的沙大成,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磕了个头告辞出去了,他那边还没出门,王通已经开口让沙大成坐下。
“沈枉是真不知道吗?”
“回侯爷的话,这个小人真的不知,小人这段日子一直就是在天津卫和辽镇两头跑,沈枉这边向着倭国和南边走的多,他消息自来灵通,到底知道不知道,实在是说不准!”
王通点点头,却转了个话题说道:
“沙东家,你船队里面的刀枪甲胄都是老旧,寻个日子去找三江商行换上一批新的。”
这可是了不得的人情,沙大成刚要跪下个头,王通笑着说道:
“海上不太平,沙东家光琢磨着享受太平富贵可不成啊!”
八百二十四
和沈枉的诸多打算不同,当年也是海上一方枭雄的沙大成很有安定在天津卫这边的意思。
毕竟从天津卫去往辽镇,海上风平浪静,而且没那么多势力纠缠,货物运到了就算交差,除却三江商行的货物之外,自己还可以跟着贸易,没走一次都是大笔的利润进账。
这样的太平日子谁不愿意过,去了大洋上或许赚的更多些,可那也是刀头舔血,出海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相比眼下的好生活,自然知道如何抉择。
而且这沙大成的儿子沙东宁在王通座下的确是前途不错,绿林草莽中的人物,除却那天性桀骜的,大部分人对官身都有十二分的渴望,眼看着沙东宁荣华富贵在前,沙大成也不愿意拖累。
这大半年来,沙大成许多手下的家都从倭国和南边搬来,还按照规矩在天津卫本地的清军厅办了文书路引,置办产业租赁港口,大有在天津卫安家的意思。
所以有王通笑着调侃这句,听到王通的话,沙大成反应的也快,跪在地上又是磕头说道:
“小人愚钝,只觉得现在这日子快活,还望侯爷点拨。”
“起来说话,起来说话,自家人不必那么多礼,海上这么广大,沙东家的眼界不要局限在北方这一块地方。”
看着沙大成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王通笑着说道:
“南洋诸国,天竺、甚至再向西的波斯和佛郎机那样的番鬼国家,这些不都是可以做生意的地方吗,将来咱们生意做到那边去,肯定不会像是在这边这么太平,船上的人懂得刀兵,敢见血还是要的!”
“侯爷……侯爷看得远,小的倒是局限了,听侯爷这么一说,小的明白。”
沙大成连忙答应了下来,但顿了顿,还是开口说道:
“小的冒昧,以咱们天津卫这边的船队运力,实际上连这边都是吃不饱的,辽镇那边是个无底洞,他们那边要,还要替东边、北边的蒙古和女真以及野人要,倭国和高丽那边也是大笔,南边咱们都顾不上了,现在侯爷想这么远……”
“船这么一艘艘的造,早晚运力会饱和,咱们这辈子吃饱了,还有儿孙。”
听王通这么讲,沙大成连连点头,笑着说道:
“是,是,小人眼界还是浅了。”
不过听到这个沙大成也是有点想笑,算起年纪来,王通实际上是沙大成的子侄辈,在这里说什么子孙,实在是别扭。
“沙东家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沈东家那边可还没放松啊!”
王通说了这句话,沙大成却是一个激灵,大礼磕头说道:
“侯爷的提醒小人明白了,小人一定让儿郎们不要懈怠,多谢侯爷给予武备的大恩。”
实际上,沙大成就算没有武备,单纯托庇于天津卫的话,王通也有把握护他周全,不过沙大成的手下都是在海上经验丰富的海盗,是水兵的最佳人选,这样一股力量,与其让他们在太平中散去,还不如维持住。
沈枉这边则是一直保持自己的武力,甚至还通过各种渠道加强,这个点出来,就足够沙大成警惕了。
双方本就是貌合神离,如果将来没有了天津卫的庇护,真要开干,没了武备安享太平的沙大成船队岂不是成了对方刀下的鱼肉。
……
七月的天气,在匠坊中并不好受,铁匠炉的温度在寒冬尚且让人汗流浃背,在这个热天,更是要命。
不过王通的一干亲卫都是兴高采烈,算是对他们贴身侍从的犒赏,他们身上的装备王通要全部给他们换新。
不说别的,但说这板甲,在北地军中就被认为是可以传家的宝物,因为防护实在是太有效了,战场上除了近距离大力的长矛刺杀、和对准甲胄缝隙的刀剑刺砍之外,其他的攻击很难造成伤害。
这样的好东西,很多人都以为是昂贵之极,虎威军能装备的起那是宫里舍得花钱,大部分人连问价的心思都没有。
莫说别人,亲兵们都是这般想法,他们在战场上厮杀,铠甲多有破损,不过每个人都是珍而重之的保养,还有人找铁匠铺修补,就是觉得这个宝贵,等来到天津卫之后,却知道可以换新,那高兴就没得说了。
而且这个换新并不是拿出一套崭新的盔甲给他们,私坊的匠人们还会根据他们的身材加以调整。
王通亲卫中,身材比常人高大健壮,和比常人瘦弱些的都有,他们穿着铠甲就未必合身合适,这次通过内衬和皮带的方式加以调整,让他们穿着的更加合身。
兵器什么的不必说,有的人火铳射击过多次,准头已经变了,这个也是换新,刀枪弓箭更是随他们挑选,看中了什么就拿。
那边兴高采烈欢声笑语,王通在乔大和几个洋人工匠的陪伴下在匠坊中巡视,王通对管理这方面要求很严,劳动纪律规章的遵守与否,在他看来,会直接反映到生产的质量和效率上。
匠坊中的一切倒都是按照他的要求来,不过王通自然不会被这样的表面迷惑,只是开口说道:
“我来前几天,你停工半日在这里大扫除,这次我不计较,下次再有,你就去北边庄子上养老吧!”
乔大腰弯的更低,不住的赔笑,几个白人工匠也不敢抬头,走到水力冲压机械的时候,王通一边看着机械,一边问道:
“乔大,你的两个儿子现在都在匠坊中做事了,当时采买物料那边有空缺,你没有安排,这个不错!”
“老爷给小的富贵已经够多了,这等被人盯住犯口舌的,小人还是有数的。”
听王通夸奖,刚才还有些忐忑的乔大总算放下心,几名工匠正在给一个铁件调整,调整好位置,才闪开扳动水力冲床的机簧,铁件被砸下,然后又是停住冲床,再重新调整铁件的位置。
看到王通注意,乔大笑着上前说道:
“这是番商阿巴贡给他们船头定的,说是用来包裹船头。”
那应该是用作海上的冲撞,王通随意想到,边上的乔大压低了声音说道:
“老爷,前月蓟镇那边过来订了三百套板甲,辽镇十天前也来订了八百套,小人这边都是说做不了主,老爷您看?”
王通向另一边走去,沉默了会,笑着说道:
“匠坊也要赚钱,大明的军队来买,那还是要卖的,不过话也说明白了,现银交易,不然不卖。”
这个回答和乔大所想的不太一样,不过王通既然做了决定,他也只好遵从,走了几步,王通转过头,开口说道:
“每套铠甲最少要赚到二百两,若是他们有心,这板甲的制作技术几年内就应该学会,趁这个间隙能多赚些就多赚些吧!”
乔大立刻是满脸笑容的答应了,在这边转悠了一圈,王通已经是浑身大汗,不过私坊这边也早有预备,在私坊和三角淀一条河流交界的地方,专门设立了一个小园林,这边在上游,水也干净,算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若有什么官面上或者是富商等前来,私坊就在这边招待会客。
王通在这边换下了湿透的衣服,主持官坊的任愿也是来到,和匠坊中的一干头面人物都在园林中的木屋等候。
“我在京师,不可能是时时关注这边,只说几句,当初定下的规矩要严格执行,不要因为我不在或者生产不多就松懈下来,规矩有错的或者不合适的就要改,你们也不要不敢动,要有技术创新,总是不变,早晚要让人超越过去,那时候,左右咱们有钱,买其他人更好的东西就是,你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王通说完这个,几人都听的肃然,连忙起身答应,王通开口又是说道:
“蓟镇、辽镇这么大的军镇,买的甲胄数量都不多,显然是给他们的亲兵家将预备,搞不好还是最精锐的那一批,这么算,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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