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当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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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 第4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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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通点点头,伸手一挥,像是要把这些事情推开,开口转换话题说道:

“回到京师来,就是要先整治整治这混帐的谣言,大军在前方拼死拼活,流血流汗,后面这帮混帐东西动动嘴皮子肆意的诬蔑,言者无罪,不是让这帮人用在这个上面的,治安司和其他各处都查到了什么,都来说说。”

一直沉默的李文远开口说道:

“大军在保定府军纪败坏,糟蹋士绅女眷,残杀当地百姓的谣言,是南城一处茶馆先说出来的,茶馆伙计们说,来这边喝茶的,是珠宝店的两个伙计,京师各处酒楼茶肆,这个消息差不多都是那一天传出来的,都是些店铺庄子的掌柜管事之类。”

王通听的仔细,此时插言说道:

“看来是有人布置着一同传谣,店铺庄子背后都是谁家的。”

“东主不好查,在治安司那边平安银子的留底上都是不同的人,差不多前日才有消息传过来,应当是武清侯那边……”

“李家的人还是不死心啊!”

王通冷笑了一句,开口继续问道:

“功高震主,北征大军心怀叵测的谣言是谁传出来的?”

“大人大胜之后,各处会馆诗社中有些书生私下说过这样的话,但真有人上疏和大肆谈论,却是四月十五日之后,这个查起来源头倒是容易,是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严清授意,上疏传播的都是几个有清高名声的……”

边上的杨思尘补充了一句:

“严清马上就要致仕,这个严清的门徒弟子,还有宫中朝中的消息都能确认。”

王通苦笑了一声,拍拍身边的茶几说道:

“就是这等人最让人哭笑不得,你觉得他在寒有功将士的心,他却觉得自己为国为民,大家既然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何却有这么大的冲突!?”

边上的几人都不好接口,这等牵扯到朝局争斗,文武地位等等,太过复杂,王通顿了顿,冷声说道:

“这等糊涂人给个警告也就是了,其他人拿脑袋来赎罪吧!”

七百九十三

五月十二这天,王通出现在了锦衣卫都指挥使司衙门的门前,昨夜进宫出宫,看到的人实在是不多,那些看到的人有的将消息传开,有的则是没有,更多的人以为王通回来总要歇息几日,不会这么急着来衙门当值。

所以看到王通出现之后,大多数人都是在惊愕之后才上前行礼问好,传闻归传闻,王通身上这锦衣卫指挥同知的官衔还是在的。

王通和气的打着招呼,举步向里面走,还没进值房的时候,却有一名锦衣卫百户快步跑来,远远的就是先施礼问好。

这人王通却认得,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的一名随从,以王通目前的身份地位,骆思恭过来迎接都是应该的,却来了一个百户,以骆思恭那种人情通透的作派,这就有些奇怪了。

“王大人,都堂派来小的传信,都堂今早突然觉得头晕,急忙回家诊治,说锦衣卫这边的差事先交给王大人您管着。”

王通眉头一皱,锦衣卫是朝廷第一等要害的部门,都指挥使这个位置谁来做,是朝廷的大事,虽然说王通如今升到这个位置上已经是定局,但那也容不得骆思恭这般儿戏的交卸。

看到王通眉头皱起,那百户忙不迭的拿出几张公文来送上,王通接过后,这百户笑着解释说道:

“骆都堂身子虽不舒服,可也怕耽误了公事,回去就写奏疏给陛下,养病辞官,这个公文是先请王大人担待咱们亲军各差事的,印信都封存在都堂的值房中,大人要用,小的等下送来。”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锦衣卫这等衙门的权责变动,都有一定之规,骆思恭世代在锦衣卫当差,可却弄得好像是儿戏一般。

王通眉头皱的更深,但还是接过公文扫视了几眼,上面无非是写明自己突然得了急病,头晕目眩不能办公,怕耽误公事,怕辜负君恩,所以先回去养病,然后让王通暂代其责,捏着公文观看,突然感觉到手指上发粘,仔细一看,这几份公文上的墨迹都没干,这根本就是刚写出来的东西。

一看这笔迹,倒的确是骆思恭手下幕僚的笔迹,王通盯着面前那百户看了几眼,这百户头低的更低,脸上全是谄笑。

“本官知道了,你回去复命吧,带话给骆都堂,让他好好保重身体,改日本官会去探望。”

听到王通这么说,那百户连忙站起离开,当真是如逢大赦,王通有些纳闷,回头看看杨思尘,杨思尘也是摇头,完全不知道为何。

骆思恭去养病,任大同、杨占等几位锦衣卫的同知和佥事也都是不见,可算计日子,根本不是节日,若都是大家有事未免太巧了些。

王通走进值房之后才坐下,经历司百户侯真却过来求见,在王通刚到锦衣卫衙门的时候,这侯真是最早贴过来的人,王通也许了他位置,这侯真也是凑的勤快,经常过来通风报信,传递消息。

这样的人,已经有了王通派系的标签,王通回到京师的时间很是突然,侯真不知道算是正常,昨夜的消息也未必传到他这里,他不知道也很正常,可王通进了锦衣卫都指挥使司衙门的大门口,侯真却没有过来迎接,这就不太对了。

从前侯真进来,王通多少给个笑脸,今日却淡然问道:

“经历司有什么事?”

看到王通的反应,侯真也有些讪讪,不过调整的还算快,开口笑着说道:

“属下先恭喜大人北征大捷,有这等大功,陛下定然厚赏,到时候大人光宗耀祖,富贵几世,属下先恭喜了!!”

侯真也能感觉到王通的态度变化,说道第二个“恭喜”的时候,已经跪在了地上,笑嘻嘻的磕头,王通翻看手中的文卷,也不抬头,开口问道:

“骆都堂今日来过吗?”

侯真一愣,不过还是连忙回答说道:

“今早骆都堂来过,但就在方才匆匆忙忙的从后门走了,任同知和杨佥事他们也是如此。”

王通点点头,将文卷放在桌上,开口说道:

“你先回去办差,有什么事本官会叫你过来。”

侯真能感觉到王通的冷淡,可还是笑嘻嘻的磕了个头,恭敬的离开。

等那侯真出了门,王通对杨思尘说道:

“刚来这衙门,怎么这么多古怪,你去让咱们的人给我送壶茶进来。”

王通在锦衣卫内部也有自己的耳目,但这些人平素里对外并没有谁知道他们是王通安插,既然不知道,说话做事很多也不会提防,消息自然而然就收集到了。

杨思尘领命出门,不多时,外面招呼一声,一名锦衣卫端着茶盘走了进来,看着不过是平常兵卒模样,这等人在锦衣卫都指挥使司衙门中就是个伺候人的听差,最普通的,根本没有人会注意。

等这兵卒关上门,王通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那兵卒放下茶盘垂手站了会,低声回答说道:

“属下不敢妄言,也不知道骆思恭等几位大人为何这般着急离开。”

王通有些失望,面前这人中规中矩回答,倒也没有什么错处,刚要打发这人离开,却听到那人又说道:

“属下先前听骆大人的茶房谈到,在送茶的时候,曾有人禀报城内有人造谣,对大人和北征大军颇为不利,骆大人说不关亲军的事,不必去管,属下听到之后,再也没有听到过这样的传闻,也不敢当成确信,今日大人问起,不知道此事有没有干系。”

听到这人这么讲,王通沉吟一下就大概明白了来龙去脉,笑着说道:

“你差事做的不错,脑子也清楚,好好办差,将来亏待不了你!”

那兵卒连忙行礼谢过,等这兵卒退出去,杨思尘进来,王通开口笑道:

“杨先生每日里在这锦衣卫衙门当差办事,却有很多事情没看到没听到啊,你知道这骆思恭和其他几人为什么走吗?京师之中沸沸扬扬的谣言,他们未去制止,这其中有没有推波助澜,这就不得而知了。”

杨思尘听到这个,连忙躬身赔罪,脸上颇为惭愧,王通摆摆手,冷笑着说道:

“这一干人就盼着我倒台,若是我招了上面的猜忌,官位被夺,所以有什么不利我的东西,他们不但不会去管,还会在后面推,现在见我回来,知道一切都是无用,又怕我当场给他们难堪,所以先躲开!”

……

王通回来的消息流传的范围并不广,号称是风闻奏事的言官们实际上是消息最不灵通的一群人,那些没有官位的士子,没有功名的百姓就更是如此。

眼下,百姓们谈论最多的是王大人在北疆获得的大胜,京师百姓对鞑虏打到京师城下都有这样那样的记忆和故事,都听父辈或者祖辈谈论过,那俺答的鞑虏攻打到京师城下,御马监的禁军在几个城门出击和鞑虏死战的典故。

一想到鞑虏大军兵临城下,每个人都是胆寒,王通刚出兵的时候,他们担心,消息断绝的时候,他们怒骂痛恨,等听到王通大捷,几乎灭掉了俺答部的时候,他们又是真心的高兴。

大捷的消息已经传到京师有一段时间,不过街头巷尾的议论还是如此,茶馆中的评话,戏院中的戏剧,凡是描述这场大胜的,都会引来他们的热议。

相对于民间的这般欣喜,读书人扎堆的地方就颇为不同了,某些比较上档次的茶馆酒楼,各处会馆,青楼之中,还有某些士子的宅院中,这些地方都是读书人喜欢去的地方,在这边对王通这次的大胜则完全另外一种论调。

开始的为求自家功业不顾天下安危,到中期的奸佞之臣终有恶报,命丧鞑虏之手,为大明除了一害,到现在的,王通此人居功自傲,放纵部下为害地方,狼子野心,必将为祸社稷……

也有热血的书生说,王通此举大涨国威,真有汉唐之风,说这话的人,立刻就会被人攻讦批驳,斥之为脑子不清,久而久之,谁也不会跟大家唱反调了。

在京师的苏州会馆之中,对这个的议论最为热切,进京的士子们很多早晨来到,泡上一壶清茶,就开始谈天说地,这些日子听两位清流的宣讲,成了必备的节目,这两位书生是当朝吏部严尚书的门人,一个在礼部,一个在户部,都是做主事的,有他们恩师提携,将来自然是前途无量。

这样的人物,众人都愿意捧他们场,落下个人情,将来或许会有好处,而且这二人口才确实不错,说的也对大家胃口,王通一个靠着歪门邪道巴结圣上的卑贱武臣,凭什么有如此高官,而且还有这样的功业。

“诸位学子,王通此人狼子野心,他为何大胜归来之后如此放纵兵马军纪,这就是他阴谋之处,各位……”

慷慨激昂的演讲就要开始,众人都是围了过去,刚说了几句,就听外面有人大喝道:

“是张伯宇、李光亭吗?”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几名锦衣卫兵卒正站在外面……

七百九十四

部的主事,那是郎官里面最上不了台面的,在部衙中,就算是办差的吏员也要比他们多几分面子。

每日来苏州会馆宣讲的两位主事尽管和吏部尚书严清有师徒的关系,可严清这个人方正,对门生弟子并不怎么照顾,他们平素里也没得什么好处。

但这些日子,他们可是志气昂扬,在这会馆中慷慨激昂,围观附和的人甚多,两人的名声也渐渐传扬了开去,要知道,他们二人来这苏州会馆也不是一次,可这里官宦众多,谁会理睬两个普通的主事。

眼下他们二人一进这会馆,会馆的人就主动奉上香茶,留出最好的座位,许多品级高过他们,名声大过他们的人都过来招呼。

所谓扬名就是如此,按照以往的经验,二人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经可以被称为名士了,还会有什么“风骨”之类的赞誉,有了这样的声名,将来有什么清贵肥缺位置就有很大的机会递补而上。

言者无罪,而且这些话并没有形成文字,查无实据,也不用担心会被抓到什么把柄罪过,所以两人说的很是起劲。

王通已经回京的消息,这苏州会馆中已经有人知道,但知道的人也不准备到处宣扬,更没必要给这两位讲。

张伯宇和李光亭刚开口说了几句,就被外面的锦衣卫喝住了,五名锦衣卫就在人群的外沿,神色肃穆的盯着,听众们都是向着四周散开。

身为朝廷官员,自然知道这锦衣卫的厉害,不过这么多人围观,张伯宇和李光亭两人也不能丢了面子,张伯宇冷哼了一声开口说道:

“正是我二人,你们……”

话说了半截,两名锦衣卫兵卒上前就是动手,将他们双手拽到背后,直接用预备好的绳索捆绑起来。

“……你们干什么!!我等是朝廷命官,有功名在身,你们竟然敢……”

“张伯宇,李光亭,你二人妖言惑众,诬蔑有功将士,锦衣亲军怀疑你等心怀不轨,被人指使,拿下问罪!!”

方才这两人在那里吆喝着北征的大军心怀不轨,却没想到现世报应来的这么快,这话直接被锦衣卫的兵卒安在他们自己头上。

被人厉声呵斥,手都被捆绑起来,这两人那里见过这个场面,此时却想到那锦衣卫拿人可不用经过什么刑部,置于落在了诏狱里面,那其中炮制人的种种残酷手段,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张伯宇两人已经慌了,李光亭年纪小些,在这里扯着嗓子大喊道:

“我等无罪,锦衣卫当街捆绑侮辱朝廷命官,斯文之士,这朗朗乾……”

滔滔不绝的话刚刚开头,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团破布,张伯宇也是不能幸免,两个人说不出话来,浑身都因为恐惧开始发抖,锦衣卫也不跟他们客气,就跟拖死狗一样把人拖了出去。

周围的官员士子看到,都是心中惊惧,读书人讲究个斯文气度,这两人被拿问捆绑,又露出这等狼狈的模样,已经把脸丢了个干净,如果这是自己,果然这锦衣卫是王通手中的利刃,一被触犯就砍过来了。

不过,大家也是奇怪,不光是这苏州会馆,其他会馆茶馆的,这样宣讲的人不少,时间半月也是有了,怎么今日才有反应,不管如何,这个煞神咱们得罪不起,远远避开就是,可想是这样想,现在想要脱身却没那么容易。

两个锦衣卫拖着人出去,屋中还有三人,人群中看热闹的又有两人走出,手中拿着纸笔,和锦衣卫兵卒议论几句,然后开口说道:

“方才那两人所说的诬蔑之语都记录在这里,各位在这里的,都过来画押签字,做个见证!”

众人又都是胆寒,这锦衣卫做事还真是细密,说的跑不了,听的也脱不了干系,可到了这时,也由不得他们如何,只能是硬着头皮,画押作证。

……

“大人,城中五处会馆,十二处茶馆,人都已经抓到,现已收押!”

王通骑马在路上行走,有锦衣卫百户骑马追上,在马上直接禀报,王通点点头,开口吩咐说道:

“会合治安司和军法司的人去审,今天就要把口供拿出来,不要见血,不要死人,其余的手段尽管用,如果他们家中有生意的,直接警告,不乖乖配合,必然让他们倾家荡产!”

马上的百户躬身领命,急忙打马回转,王通在一干人的扈从之下,就要到目的地了,城北的这边,路上已经看不到什么平民百姓,骑马坐车的人多,行走路上的大都是下人打扮,这里是京师勋贵居住之地,这些人富贵几代甚至十几代,那种高门气象是其他处很难有的。

道路两旁都是白墙黑瓦,府邸深深,不时的经过某户门前,朱漆大门,周围有一般堂皇气象,装束齐整,趾高气扬的家仆下人列在门前迎客。

家仆下人身上穿着的也是绫罗绸缎,门前的拴着马匹鞍辔小户人家可能一生所得都买不起,从开启的门中看着里面的庭院,也能看到奇花异草,亭台水榭,这样豪奢富贵,天下间也就是南京才有可以比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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