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万斤,十六匹马恐怕拖不动,大几千斤还是有的,啧啧,你看看人家天津卫造的火炮,看着就规整,你看看咱们那些炮,一比就差了!”
“前几日帮着搬过炮弹,那炮弹差不多要十几斤的样子!”
“十二斤,他们禁军的人都叫十二斤炮的,真了不起啊,咱们的大将军炮也就是打十斤上下的炮弹。”
“这样的火炮什么时候咱们也能有?”
“听上面的大人讲了,这次回去蓟镇,砸锅卖铁也要和天津卫那边买几门大炮!”
火炮渐渐落位,虎威军的炮兵开始清理炮膛,装填弹药,虎威军这边装填的火药都是用棉布包着,什么口径的火炮,都有定量,清理炮膛之后,直接将布包塞入,然后装入炮弹,再用木棍夯实。
近三十门六斤以上的火炮炮口都是对准了方才填壕所面对的那一面城墙,其余火炮则是随时机动准备。
在炮兵阵地后面,各军步卒都是后退一段距离,军将们吆喝着让他们列队待命,马队也是避开,又有王通和各级军将的亲兵骑马纵横各队,吆喝着让众人在开炮的时候堵好耳朵,马队这边也是早早得了吩咐,骑兵们都是用布条堵住了自己坐骑的耳朵,自己的耳朵也用棉球塞住。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火炮打到城墙上能有什么效果,何况这还是冬天,最多也就是把外面的墙砖打碎,夯土依旧坚固,城头上的守军兵丁则是纷纷在垛口后隐藏。
六斤以下的火炮纷纷在炮架中段打入木楔,将炮口抬高,而且若是有心人注意的话,会发现,三斤炮的发射药量也增加了一些。
王通检查了一下自己坐骑耳朵的布条,开口说道:
“杨进那边还不相信今日就能入城,等下他就信了,传令!开炮!!”
大声下令,身边的亲兵挥舞红旗传信,木恩和张武的目光一直是看着这边,看到红旗劈下,木恩和张武对视一眼,木恩高声大吼道:
“各炮都准备好了吗?”
从外围开始,每门炮旁边的炮长小旗都开始次第的报备,木恩又是大声说道:
“记得捂耳朵,震聋了以后可就听不到这么痛快的动静”
众人齐声哄笑,木恩猛吸了一口气,扯着嗓子大吼道:
“开炮!!”
“开炮!!”“开炮!!!”
声音次第传了下去,炮兵们拿着烧红的铁钎凑近了引线,引线咝咝的燃烧,天地之间好像在这一刻安静了下去。
“轰~~”
不知道那门炮边上的炮兵动作快一点,不知道那一门炮先打响,炮群猛地轰鸣起来。
即便是捂着耳朵,堵着耳朵,也能听到这震撼人心的大响,马匹都被震的乱动乱跑,嘶鸣一片。
地面好像在颤抖晃动,在炮阵中的炮兵有人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平衡,直接坐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耳朵不敢离开,摔得很是狼狈。
后面的步卒,靠近的马队骑兵,凡是在前排的,都睁大了眼睛盯着前面的城墙,想看看这样惊人的炮击到底是个什么效果。
硝烟弥漫,什么也看不到,每个人的耳朵都是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只觉得战场上安静无比,过了一会才能恢复过来。
战场上是有风的,弥漫城墙前面的硝烟很快就被风吹散,这个过程中,众人也看到了遭到轰击那片城墙的模样。
那片城墙的上半部分已经残缺了大半,好像有什么巨兽在半空中咬了一口一样,实际上这样的高度,步卒们已经可以攀爬进攻了。
明军军阵中猛地爆发出一阵欢呼,捂着耳朵的木恩眉头却是皱起,他盯着城墙的方向,自言自语说道:
“炮口的位置不对,十二斤炮的药加少了!!”
“压制城头的火炮继续开火,十二斤炮加四两药,其余火炮抓紧准备,重炮第二轮依旧是齐射!!”
身后兵卒们的欢呼,可城墙的残破,让炮兵们的士气立刻高涨了起来,他们一边吼叫着,一边抓紧装填弹药。
炮阵两翼的轻炮装填起来容易很多,他们的第二轮已经是开打,抬高的炮口尽可能的把炮弹打向城头,压制的垛口后面的守军甚至都无法抬头,有不少火炮的射程都不够,但炮弹落在城砖上,打出的碎屑四溅,已经不敢让人出现了。
实际上,在缺口两侧的城墙上,活着的人已经不多,几十门火炮的齐射,城墙上所受到的震颤极为强烈,已经有人直接被震下了城墙,甚至在城墙上就被震死。
“开炮!!!”
吼叫着的命令次第发出,众人慌忙捂住耳朵,地面又是震颤,又是硝烟弥漫,等阻隔视线的硝烟散去,明军的阵列先是一安静,然后爆发出了巨大无比的欢呼,被轰击的那面城墙崩塌了。
塌下的城砖和夯土形成了一个斜面,在明军的位置甚至能看到城墙后的建筑,这时就可以攻城了,明军兵将各个都在摩拳擦掌准备上前动手,木恩却在继续催促着手下的兵丁装填弹药,准备下一轮的射击。
这时有王通的亲兵骑马过来传令,大声喊道:
“大帅有令,十二斤炮和九斤炮向缺口内开炮三轮,其余火炮继续压制缺口两侧守军,炮口抬高,大军准备填壕!!”
木恩大声的答应下来,炮兵们拿着大木槌和木楔将炮口抬高,然后又是开始射击,缺口处甚至没有露头的守军,黑黝黝的火炮炮口正对,谁还敢冲上来找死。
但城池被打开了这个口子,守军必须要上来封堵,要不然这城池的意义何在,在第三轮火炮快要装填完毕的时候,在缺口处出现了鞑虏的兵丁,阵型很混乱,不知道是要堵住缺口还是防御。
这立刻成了重炮的靶子,三门十二斤炮的装填慢了一些,可恰好赶在守军出现的这一刻,火炮轰鸣,刚刚出现的守军立刻被抹除了一块,沉重的炮弹高速飞过,所过之处都是血肉粉碎,无可阻挡。
似乎那些鞑虏兵丁后面有人驱赶,一波下去,还有另外一波上来,但其余重炮炮弹落在缺口边缘,砖石被炸的飞溅,这样的杀伤就和霰弹一般,几乎是形成了个死亡的弹幕,再也没有人敢上来了。
六斤炮、九斤炮和十二斤炮的射击开始散开,他们的射程远,都可以打到城墙的后面,落在城头更是简单,重炮覆盖的范围下,投石机也都是哑火,轻炮压制的地方,虽然城头已经没有守军,但还有零星的石弹打出来,可也没有任何的作用。
“填壕!!”
王通的命令又是下达,缴获鞑虏的马匹,缴获鞑虏的大车,装满方才拆除的土石碎木,开始向着壕沟而去,火炮已经开始零星射击,一辆辆大车缓缓出阵,向着壕沟而去。
七百六十三
拉着大车的都是昨日战场上缴获的马匹,赶车的车夫和随车的兵卒都是明军中最有勇气的战士。
大车到了壕沟那边,根本不用倾倒,兵卒们下车给马匹一刀,吃痛的马匹就会跑进壕沟,方才消耗鞑虏俘虏已经填了不少的杂物进去,装满了货物的大车和马匹填塞下去,让这个壕沟被填平的更快。
尽管过去的兵卒都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不过唯一一名受伤的兵卒还是被受伤的马匹碰到,城头的守军已经没有任何向外的攻击了。
壕沟渐渐被填平,除却那十几门重炮之外,其余能用人力推动的火炮都在向前推动,马队分为两列,蓟镇的步卒出了两个营,分置左右,防护住大军的两翼。
虎威军的两个团在整个步卒队列的正前方,其余各营依次排列,就和那天宣讲一样,王通在步卒大队和炮阵之间,亲兵们按照一定距离依次排列,传达王通的讲话。
“前面就是归化城,是鞑虏的酋长依靠掠夺我们大明的财物和人口建起的城市,想想这些年来,俺答部的鞑虏们杀了多少大明的百姓,杀了多少大明的边兵,想想这么多年,鞑虏给大明的北边带来了怎样的祸患和灾难!!”
王通在马上,挥臂直指归化城池,炮声隆隆,好像是雷声再给王通的宣讲伴奏,军兵们却是安静一片,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王通的宣讲,王通大声的喊道:
“你们或在蓟镇,或在大同,你们的兄弟姐妹,你们的父母妻儿,你们身边的人,有没有被鞑虏杀死的,你们的亲人中有没有跟鞑虏战死的,你们祖辈、父辈和鞑虏死战一生,难道你们还想让你们子孙也如此吗?”
王通说到这里,兵卒们的队列已经有些骚动,即便是王通的虎威军也都是军户子弟为主,也是在大明的北地生活,也曾经历过鞑虏肆虐的苦难,也有人死在这些苦难之中,更不要说大同镇和蓟镇这等和鞑虏生死纠缠那几十年上百年的地方,想想自己和前辈们的遭遇,再想想自己居然打到了鞑虏的腹心之地,也就是鞑虏的都城所在,这等感觉当真是无与伦比。
王通的声音猛地拔高,在那里吼道:
“为了大明,为了陛下,为了你们自己,为了你们的子孙,攻进去,杀死挡在你们面前的一切敌人,将鞑虏的都城踩在你们的脚下!!”
场面稍微一安静,士兵们猛然爆发出吼叫,人人都在呐喊狂呼,王通的话语并不是什么文言,可也不是军中常用的那些话语,但听起来让人热血沸腾,有人起头,很快的,这喊话变成了汇集在一起的声浪。
“为了大明,为了陛下,为了家人!!”
王通在马上高高扬起了手,蓟镇和虎威军的军鼓都是集中在一起,看到这个手势,立刻咚咚咚咚的敲响,有节奏的鼓声越来越大,压下了同样高涨的吼叫声,王通手臂一平,鼓声停止,现场猛地安静了下来。
王通翻身下马,接过一杆斧枪,猛地向前一劈,大声的吼道:
“攻城!!!”
亲兵们同声大喊,跟在后队的兵丁们也都是在大喊,“攻城!!”“攻城!!”“攻城!!”的声音此起彼伏,大队向着那缺口处移动。
所谓攻城往往是对城防攻势的进攻,王通和大军的行动,现在说是进城才更恰当些。
王通在亲卫的簇拥下走在最前面,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是穿着护卫板甲,头盔上的面甲也是盖下,亲卫们又是拿着大盾牌走在两侧,防备着可能的偷袭。
炮兵们吆喝着将火炮从大军行进的路上移开,其余的火炮还在保持着射击,压制着这一方向上的敌人,实际上,墙头上的敌人已经没有了抵抗,墙后的抵抗是不是在保持着,谁也不敢确定,但一切稳定为先。
至于是城头上那几门火炮,早就在城下的攻击中被打的不见踪影,走在最前面的是王通和亲卫们,他们身后就是虎威军的第一团和第二团,甲胄防护最为完备,训练最为精良的虎威军士兵打这个前锋,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在队伍的后面,才是鱼贯跟上的蓟镇兵丁,马队和负责两翼的步卒,则还是在那里防护着两翼,不过这时却没有什么骑兵从两边的方向出现了。
二百多步的距离并不远,王通很快踏上了那个斜坡,几名手持大盾的亲卫立刻是冲到了王通的身前,并且用盾牌相连。
韩刚、齐武等人都是拿出了自己的武器,在王通的身后则有十几名亲卫举着火铳,已经是随时射击的状态。
主帅不该这样亲身犯险,但身在敌境,攻入鞑虏都城,士兵们虽然激奋心中也有忐忑,主帅此时必须要身先士卒。
重炮的轰击威力巨大,城墙向内坍塌的部分更多,城内城外实际上形成了个斜坡,外面上,里面下。
当王通等人在缺口处露头的时候,能看到缺口处向内,有许多建筑也都是破碎狼籍,王通等人出现在缺口上,从那些建筑的后面才出现冲上来的鞑虏兵丁。
没有想到这样坚固的城池这么快就被攻破,没有想到明军的火炮有这样大的威力,鞑虏在这个方向上集中了足够多的守军,但还不够多。
在火炮雷霆一般的轰打下,死伤惨重,城池坍塌之后,又被通过缺口打进来的火炮,越过城头落下的炮弹打的狼狈不堪,而且他们没有想到明军的兵丁冲进来的这么快。
缺口后的守军都在找地方躲避着火炮的轰打,用同伴和自己的生命来判断那炮弹到底能打多远,或者威力有多大。
等看到浑身披甲的明军步卒露头的时候,才知道火炮的轰打已经告一段落,就算是再怎么糊涂的守城军将也知道在这个缺口的地方放置预备队,也知道这个时候该用预备队将敌人打回去。
有人站定了准备射箭,有人则挥舞着刀矛冲上来,王通的亲卫将大盾放在斜坡上,拿着火铳兵的亲卫用盾牌为支架,立刻是开火。
十几支火铳的齐射,立刻是冲在最前面的鞑虏兵丁打退了几步,随即弓手开始开弓射箭,王通拿着斧枪大声说道:
“下去,下去,我们将路让出来!!”
火铳和弓箭将鞑虏兵丁的冲击势头打的稍微一顿,前面拿着大盾亲兵们直接举着盾牌向下冲去,王通一干人挥舞着兵器跟上。
城内的鞑虏兵丁的确被火炮打懵了,明军如此迅速的进入也让他们措手不及,更没想到进来的这些明军也能给他们这么伶俐的攻击,稍微迟疑,举着大盾的明军前锋已经是撞了过来,盾牌前段就有尖刺,躲闪不及的鞑虏兵丁被这尖刺狠狠的刺入身体,有的人则是匆忙的向后闪避,让整个阵型乱了起来。
但明军的大盾也没有前进几步,鞑虏立刻用盾牌和其他兵器顶了回去,这些披甲的明军兵卒并没有执着于盾牌,感觉到前进不得,立刻是丢下了盾牌向后撤步,他们向后撤步,但整个队列却是向前。
王通和身边的一干人已经轮起斧枪和长矛,或者是劈砍或者攒刺,向前攻来,王通和身边的亲卫身上穿着虎威军最精良的铠甲,拿着的武器也是精选,训练和战技更是优秀,可不是这些寻常的鞑虏士兵能比。
话说回来,鞑虏兵丁在马上或许是骁勇,步战也就是那么回事,王通手中的斧枪毫无阻碍的破开了对方的皮帽,敲开了敌人的脑袋,王通手臂向后一扯,又是左右一摆,斧枪斧刃直接切开了边上一名鞑虏的脖颈。
韩刚和齐武还有李彪等人都是拿着长矛,长矛不停的向前攒刺,好像是毒蛇吐信一般,每一次的刺出,都有人惨叫着倒下,谭大虎和谭二虎还有鲍二小则是张弓搭箭,在这个距离上,每一支箭都可以夺去一个敌人的生命。
比较有些不同的是沙东宁,他用的是好像是加长了手柄的朴刀,但朴刀厚重的刀身和刀刃却很是狭长单薄,可沙东宁的每一次挥动,不是砍杀就是刺杀,效率也是不低。
更不要说后面结成阵势的长矛兵,还有紧张装填的火铳兵,王通的亲卫也是按照虎威军的操典来训练,一切都是不含糊。
本以为可以将这个明军小队打回去,却没想到这个明军小队居然如此的强悍精锐,短短一照面,居然被他们突入几十步。
“换长兵器的上,让马队冲他们!!”
鞑虏军将也是看出来不对,好不容易的反击,居然有可能被这支先冲入的小队伍击溃,局面马上就要不可收拾了。
不过王通和亲卫们冲了几十步之后迅速撤回,让正在准备上前的鞑虏兵丁愕然,王通和鞑虏的白刃战持续的时间很短。他们迅速下了斜坡,闪到了城墙的那边。
火铳之声大作,战斗被涌进城中的火铳兵接管了!!
七百六十四
明军的火铳兵枪口朝上的举着火铳,他们都已经换了第二根火绳,第一根火绳点燃之后,在等待中已经是燃烧干净。
缺口很宽,几十名火铳兵先露头,看着前面冲来的鞑虏兵丁,自然不会是客气,直接就这坡度,前排蹲下后排直立,来了一轮齐射。
火铳爆豆一般的轰鸣,立刻将刚刚聚集的鞑虏兵丁打的躺倒一片,后退了一段距离,按照战术上的操典,火铳兵射击完毕后,要躬身退回后排装药,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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