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的鞑虏侦骑,或许就是个警醒些的牧民出身,而大明这些骑兵则都是训练充足,装备精良的战士,战斗中大占上风。
一颗颗首级被拿了回来,到了夜间,山谷两侧的山地上,更是杀伐处处,习惯骑马的鞑虏骑兵只能徒步接近,可步战上他们如何是明军精锐的对手,到第五日的时候,鞑虏已经不敢靠近窥伺了。
经过这几日的互杀,蓟镇出身的骑兵对虎威军的骑兵改观不少,同为大明骑兵,虎威军纪律风貌上或许比不上虎威军,但嗜血和残暴上则强出很多,在这样的单枪匹马,以杀人为目的的搏杀和战场遮蔽之中,虎威军大出风头。
第五日走出山区,除却远远的有侦骑之外,已经没有鞑虏敢靠近,明军的骑兵也是回报,前面有鞑虏的大队骑兵。
七百三十九
在离开山区之后,马匹跑半日的路程上,鞑虏有一个大军营,这边实际上是原来三个依附于察哈尔部的部落,现在被安排在这边,这个鞑虏的军营有五千以上的骑兵。
从大同右卫到归化城,这段路程,大明的商人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王通所率领的大军自然知道这五千鞑虏骑兵的存在,甚至还知道这支骑兵首领是那颜海日古,据说是俺答汗的表亲,是如今僧格都古楞汗的表弟。
海日古在蒙语里是雀鹰的意思,一般都是武勇精悍之人才有资格使用,当然,他这么尊贵的血统,名字上自然不必考虑那么多。
今日拔营之后,王通所率的大军就比往日行动慢了些,由蓟镇的偏厢车阵走在前列,将粮草辎重和一干兵卒包裹其中。
这样的布置,车阵可以随时展开,也是这边山区河谷地足够的宽阔,车阵也有展开的空间,之所以要做好接战的准备,因为从今日开始,就进入海日古所率骑兵活动的范围了,随时可能在山中开战。
但一直到走出山区,除却远远跟着看着的鞑虏侦骑之外,鞑虏没有出动什么大队,等到快出山区之前,明军的侦骑回报,有大队骑兵正在山外等待。
“传令,各队稍作休息,山外有敌,预备接战!!”
王通骑在马上扬声说道,身边的各路传令亲卫齐齐答应了一声,向着各队跑去,一道道命令下达,行进的队伍停了下来。
杨进和马勇等人都是跟在王通的身旁,他们也都是战场经验丰富,王通这几日的应对指挥,都是中规中矩,没什么错处。
命令下达,王通翻身下马,从马鞍边的褡裢中掏出一块面饼掰碎给坐骑吃,临战之前,要让坐骑休息,喂些硬料让其有充足的体力,这不是久在马背上的老骑兵,未必知道这个道理,杨进看到又是点头。
王通笑着说道:
“前日听赤黑他们讲,海日古的意思是雀鹰,只有聪明人才能有这个名字,现下看,这海日古最起码不傻!”
临战之前,轻松自若,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大将风度,杨进心中颇为佩服,笑着凑趣说道:
“大帅夸这鞑子军将不傻,这话怎么讲?”
“咱们的消息,这鞑子军将两日前就应该知道,如果要接战,这一日中处处都可以碰上,但这军将却在山外列阵等待,现在距离天黑不到一个半时辰,咱们走了一天,他也算以逸待劳,而且在这山地之中,骑兵无法展开,就算是冲也只能是正面撞过来,要在此处作战,对他不利,走出山去,草原宽阔,自然适合马队机动,可以寻隙而攻。”
说到这里顿了顿,走在山区,偏西的太阳被山体遮蔽,让山中显得有些昏暗,王通看了眼山后的日光,大概估计了下,又是开口说道:
“如果没有料错,鞑虏骑兵大队列阵应该是在西边,让咱们正对日光。”
怪不得戚大帅选了王通托付自己的心愿,这个年纪对战场上有这样的认识,的确是了得,蓟镇分守副将杨进这么想,他当然不知道,王通也算是俞大猷的关门弟子,而且谭纶身边这些家将的传授也是极有用处。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杨进的观感一点点的改变,也越来越认同王通这个主帅的身份,又是开口问道:
“既然如此,大帅如何应对!”
“他们在西面列队,我们只走我们的,咱们车阵列好,他们想要撞过来就撞过来吧”
……
临出山口之前,侦骑报到王通这边,鞑虏的骑兵大队果然是在西面列队,蓟镇大队又有变化,偏厢车开始变为两列,靠近外侧都是竖起了厢板,每一辆车后,都有步卒和施放火器的兵卒跟进。
而马队则是变成了纵队,行走在两列偏厢车之间,虎威军的车队则被放在了最后面,主将和蓟镇的马队对虎威军的印象虽然已经改观,但真正大敌在前,还是把虎威军放在了阵中,有个庇护的意思。
除却拉车的马匹之外,马队的兵卒都是下马牵马行进,走了大半天的情况下,战斗在即,一定要节约马力。
和在塞外一样,虎威军一辆改装过的大车上搭起了望楼,有亲卫爬到了望楼上,王通则是站在那大车的车厢上。
这等情景蓟镇和大同镇出身的一干人的确没有见过,兵卒们频频回头张望,军将们一边大声呵斥,一边也是回头,觉得稀罕新鲜。
除却觉得稀罕之外,稍微琢磨琢磨,众人又不得不承认,这个望楼的确是便捷,走出山区,视野已经渐渐空旷,登高望远,这的确可以让人看到更多的信息。
……
“还真是偏厢车!?蓟镇那边的兵马真过来了?”
在马上的海日古能看到鱼贯而出的明军大队,在这个位置上,实际看到的是一堵移动的木墙,这木墙是由大车连接而成,又有明军的骑兵在这阵列外游弋。
鞑虏在大明的细作不少,在鞑虏中也有不少的汉人,对大明各个边镇,他们知道的很详尽,早在大军出塞的时候,海日古这边就知道有蓟镇的兵马参与,但大明的军队深入到这个距离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未曾见过,现在真看到了,海日古还是有些不能确认。
主将尚且如此,下面的军校兵卒更是惊讶,鞑虏骑兵的阵列已经出现了一阵骚动,海日古也被这噪杂惊动,开口说道:
“都安静下来不要乱,喧哗的人一概杀头。”
他说完这句,阵中立刻有怒骂和训斥响起,将佐们正在压服,海日古身下的坐骑有些焦躁,海日古用手抚摸着马颈处,一边死死的盯着明军的大队。
海日古也五十出头了,如果他不穿身上的盔甲,只穿皮袍的话,大多数人会以为他不过是个辛苦一生的老牧民,瘦削,脸上的皱纹犹如刀削斧凿,可海日古在十五岁的时候就跟着俺答汗东征西讨,灭兀良哈,逐察哈尔、败科尔沁,还有几次的南下大明,他都是参与过,人打的仗多了,性子就沉稳。
僧格都古楞安排他来镇守归化城的南面门户,就是看中了他的经验丰富,和在战场上的沉稳。
宣府那一仗,万户那吉特损失惨重,怕被僧格都古楞责罚,才叛出俺答部,投奔科尔沁,然后在古北口那边全军覆没。
在宣府外的损失,那吉特这边保密的很好,大家都知道他有惨重的损失,却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损失是怎么造成的,但俺答部的人却都知道古北那次惨败,是由禁军做饵,蓟镇和宣府的大军合击,才歼灭了那吉特这一部。
在这种种的消息中,王通和虎威军非常不引人注意,更有很多人从古北口那次大战想到,万户那吉特在宣府外损失惨重,会不会有蓟镇兵马的参与。
即便是偶尔有真相传出,比如说善用火器,用大车作为遮蔽的禁军,众人也很难相信,这个战法太像是蓟镇的偏厢车战术了,而且王通一个皇帝的宠臣,依靠的不过是种种花样来赢得万历皇帝的宠信,怎么可能在军事上也有建树。
“大人,就这么放任明军过去吗?”
边上一名千夫长粗声说道,海日古根本没有理会,那千夫长又是说了一句,海日古回头看了眼,举起马鞭指着那边说道:
“你的马儿能够跳过那些木墙吗?”
顺着马鞭的方向看过去,这名千夫长摇了摇头,那些木墙近乎一个半人高,蒙古马没有什么爆发力,自然不行。
明军大队不紧不慢的走着,实际上鞑虏骑兵的大队距离他们不过是五百步左右的距离,很多细节能看的清楚,看到那车上的木墙,也能看到木墙上的洞眼。
“那木墙后有弓弩火器,咱们的勇士还没有冲到跟前,还没有张弓搭箭,就会被无情的打倒,你还要冲上吗?”
被这位老将冷言冷语的训斥,说话的千夫长也不敢多说,只是看着明军的车队眼里冒火,这么不紧不慢的走着,如此大摇大摆,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
“调信使过来,有急信送往大汗那边。”
海日古下令,立刻有人匆忙跑来,在马下拿出纸笔,海日古的亲卫跪下,用后背当成桌面。
“明军直奔归化城而去,其中蓟镇车营是主力,骑兵攻打受制之处太多,请汗王调用石炮,并派偏师找出明军的粮草积储所在,断其粮道。”
写完之后,用一个银盒子将信笺放入,海日古肃声说道:
“不要怕累死马,越快送到汗王那边越好……”
还没说完,海日古却盯住了明军大队的队尾,那边大车的规制和偏厢车有所不同,而且还颇为轻佻的在大车上架了个望楼。
这个大车上虽然也有很高的厢板,但却没有什么释放火力的洞眼,海日古又是看了一会,转身说道:
“伊勒德,率你的人,在那里,就是明军的队尾!!”
他指着的,正是虎威军所在的位置。
七百四十
如果纯是天津卫那种四轮大车的话,行军速度会比现在快三分之一,偏厢车相对于这种四轮大车来说实在是太慢了。
偏厢车也是四轮的,他的厢板要比马车的车身长三分之一,拉车的马匹和后面那辆车的马匹都被厢板遮挡。
厢板上开有空洞,佛郎机炮、虎蹲炮、鸟铳和弓弩都有射击的位置,甚至还有让长矛向外戳刺的孔洞,战时,大车彼此连接,厢板就是木墙工事,敌人在攻近车阵的时候,就会在不同的距离受到各种远程火力的打击。
即便是到了跟前攀爬,也会被冷兵器砍杀刺杀,偏厢车在行军的时候,可以当做装运粮秣辎重的大车,扎营的时候,也会容易许多,因为大车的遮蔽就是上佳的工事。
偏厢车的确有很多的优点,不过缺点也是明显,机动力不强,而且太过笨重,硬辕的局限之处就是拉车的牲畜只能横排,不能纵列,因为道路和大车的宽度限制,横排的马匹也不能太多。
一般也就是两匹马,可偏厢车装载沉重,两匹马拖拽并不够,还需要兵丁推动,这就大大影响了速度。
从山口走出,为了防备在一旁窥伺的鞑虏骑兵大队,明军也是按照备战的阵型预备,每辆车前后衔接务求没有大的空隙,兵卒们上了大车操控武器,这就让速度变得更慢,
虎威军的四马大车则没有这样的问题,畜力足够,马匹又是精选的壮健马匹,整体速度要比蓟镇这边快许多。
王通身为主将,按照规矩要率领直属部队走在中间,但虎威军的队伍行走速度明显要比蓟镇的兵马快不少,在中间速度不一致,反倒会搞乱队形。
如今敌人窥伺在侧,军阵半点松懈也不能有的,乱阵的因素自然要排除,在前队很容易大队脱节,在后队则容易调整很多。
但毕竟速度不一样,蓟镇兵马讲究的是三日一考,五日一校,也就是三日五日对兵马进行检验,根据考核的结果定出奖惩。
戚家军军法严厉,这个考核的制度自然让下面的军将兵丁用心训练,但也难免有练得好的懈怠,而虎威军则是每日训练不停,想懈怠也不成。
这样的差异,经年累月的积攒下来,双方的作风就有了很大的区别,虎威军的步卒在行进的时候,队列要比蓟镇官兵整齐,便步的步速也要比蓟镇的兵丁快,步队、车队,速度都要高出蓟镇,反倒是马队可以做到一致。
兵马如何,从行军中的精神风貌就能看出许多东西,这几日行军下来,蓟镇上下对虎威军的看法都是大为改观,不过也有人以为既然是禁军,这种样子本事肯定要比普通的兵马精通,这也寻常。
……
“伊勒德,明军的队列严整,这个阵列四个方向,只有后面那里是破绽,切断后面那四轮马车车队和前面偏厢车车队!!”
被称伊勒德的那人,正是先前说“难道就这般放任”的千夫长,听海日古在那里说话,他也是凝神细听,海日古说的很详细。
“如果能切断,偏厢车那部分若是来救,我们可以趁势杀入,将他的阵型弄乱,如果不来救,你可以驱赶后面那部分冲乱前面的车队,最少我们也可以削弱明军的一部分力量,去吧!”
伊勒德在马上躬身听令,然后一抖缰绳,向着自己的本队而去,不多时,就看到鞑虏阵列某一部分有旗帜急速的舞动,还有军将大声的呼喝,大队骑兵已经是出列,直扑明军的阵列。
……
敌我双方都是在彼此的观察,鞑虏骑兵阵列这边有什么动静,明军那边也是看的清楚,更不要说在高处的望楼。
蒙古和大明交战这么多年,对彼此的军令和发布军令的形式都清楚的很,看到那边十几面方形军旗摇动,这边已经做出了预备。
在明军大队之中,猛地响起了尖利的铜哨声,马夫的吆喝马上在下一刻响起,偏厢车阵立刻停了下来。
偏厢车阵这么多大车和人马,号令一起,车阵停下,头尾都是整齐,阵型依旧是保持的不错,而后面的虎威军那部分,则是稍微凌乱了下,但反应的依旧很快,很快也是摆好,但这小小的凌乱落入鞑虏骑兵的眼中,更是证明了他们的判断。
“大哥,这么小股上来送菜的,行进间就消灭了,何必这么肃然的接战!”
“战时不得随便,按照军中的称呼来叫!”
王通神色严厉的训斥了李虎头一句,李虎头神色一凛,连忙躬身,王通又是开口说道:
“鞑虏那边不过是五千骑兵,我军的骑兵也不少于这个数目,为何鞑虏就敢派千骑来攻,这是认为我军的战力远逊于他,所以才肆无忌惮,这样的心态,恐怕不光是鞑虏这般想,就连我军的部分官兵也是这般想,既然不知强弱,那就停下来打一场,也给大家看看究竟!”
命令自然早下达了,马三标率领千余人的马队已经在阵列的侧面汇集列队,虎威军的马队有六百余人,凑上王通的一干亲卫,也就是接近千人的数目。
这一次,王通的亲卫中只来了部分,其余不足千人的数目则是由大同镇的骑兵来不足,不消说,这都是一起在草原上做马贼的那些人。
“大帅,在草原上和鞑虏骑兵野战,这太不稳妥,只要咱们在车营庇护之中,由他来攻,让鞑虏撞个头破血流之后,我们再行动作也来得及。”
蓟镇杨进那边马上传了口信过来,王通也明白这个战术,鞑虏骑兵在草原上,经常会用诈败等诱敌的战术,将交战的队伍引开,在奔跑的过程中让敌人混乱,然后突然杀回,或者将敌人吸引到包围圈中。
所以戚继光的偏厢车战术有个很严格的纪律,就是骑兵的追击,一定要在偏厢车的火力对敌人进行杀伤之后才可以进行,也就是说,蓟镇的骑兵一般都是后攻。
“鞑虏不是过来诱敌,他们派出千骑就敢来攻打我军大阵,这等猖狂,如果任其作为,我军窝在阵中防御,岂不是伤了士气,这一战,就用来壮壮军威吧!”
王通给了很简单的答复,外面双方已经开始对峙了。
……
伊勒德率领的千人队并不莽撞,他看到明军的骑兵在那边等待着的时候,伊勒德也并没有大摇大摆的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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