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启运,也不知道那边为什么不运,不过王通也懒得关心。
不过古自宾一走,清军厅那边却有差役上门:
“有人在清军厅击鼓状告王通王大人……”
四百八十六
“你他妈的昏了头。来这边乱叫!”
“孙大爷,小的有几个脑袋敢乱说这个话,真是有人告王大人!”
王通听到下人通报,连发愣都没来得及,就听到外面孙大海吼了起来,来报信那人忙不迭的解释。
“大海,让他进来!”
王通扬声招呼,用案子来给人泼脏水,那是王通刚来天津卫时候才能用的手段,以他现在的地位和势力,再搞这种小伎俩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听外面那报信人的态度,也是恭敬的很,这明显是过来打招呼,说话间,屋门被亲兵打开,一个皂衣方帽的人站在门口。
以这种差役的身份,在王通这边连门都进不了的,这差役明白的很,在门口就恭敬的跪了下来,先是磕了头,然后客气的说道:
“王大老爷。我家高大人今天上午接了个案子,高大人说,本不该来上门叨扰的,可那人在门口敲了鼓,那么多人看热闹,不接也不好看。”
所谓击鼓喊冤,衙门门口要是把鼓敲响了,看热闹的人肯定不少,天津卫这地方有钱有势的闲人有太多,敲了鼓,看热闹的人一多,不接这个案子,衙门的官员差役也怕惹下什么别的麻烦。
这道理王通自然懂的,不过天津卫这个地方,甚至是河间府和顺天府这个地方,谁好死不死的敢去告自己。
他刚想问,却看到跪在那边那差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那分明就是忍不住笑的模样,王通现在也不生气,只是好奇无比,开口问道:
“谁来告本官,看你这么想笑的样子,说来先让本官听听乐乐。”
那差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出来才觉得不对,王通的威名他也是听过的,立刻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就要磕头。王通愈发的感兴趣,笑着说道:
“不要慌,先说出来乐乐,本官不怪你!!”
“王大老爷宽宏大量,小人就得罪的说了,今日上午有人敲鼓,小的领人出去一看,却是个蓝眼睛高鼻子的番人在那里敲鼓,会说咱们大明的话,听起来却像是南边过来的,说是有冤情要请我们高大人主持公道,高大人也是好奇,叫到堂上一问,却没想到这洋人说要告王大老爷,告的是王大老爷强夺民财。”
听到这个,王通也是呆了下,接着哈哈大笑,门外的护兵,门口跪着的那差役,都是在跟着笑。
这笑声倒是未必为了逢迎,而是此事的确有趣。王通在天津卫虽有跋扈霸道的名声,但也有清廉自律的声誉,王大人讲规矩,从不收取贿赂,从不强取民财,对下面步卒的约束也是极严,保安军野外拉练,曾有兵卒口渴,摘了路边果园的果子,结果被当众鞭打三十,加价赔偿。
此类的事例颇多,而且王通把天津卫经营的这般繁华,金山银海的财富,他自己想必也是巨富,又怎么会贪图强夺民财,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加上这告状的是个番人,更让此事显得荒唐无比。
也难怪这报信的差役忍俊不堪,莫说是他,就连王通自己都忍不住笑,荒诞荒唐。
笑声停歇,王通站起来摆摆手,开口说道:
“这些日子忙的焦头烂额,你说这桩事倒是让本官轻松了许多,你先回去,本官马上就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告状,大海,赏他五两银子!”
那差役今天来报信。却是因为同僚们猜拳决定谁来,他猜输了才过来,却没想到得了个彩头,五两银子也算笔小财了。
看着那差役千恩万谢的下去,谭将这边招呼人给王通拿换的衣服,却不着急安排车马,只是吩咐下面的护卫先去清军厅那边看看。
“老爷莫怪,这桩事太过匪夷所思,难保不是引人过去的手段,还是防备完全的好。”
王通点点头,多事之秋,怎么小心都不是错的。
快马来去,倒真是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王通这边换好了衣服等不多久,前去验看的护兵们已经回来,进门施礼禀报说道:
“……的确有番人在衙门中告状,属下问了清军厅外值守的兄弟,他说的确是如此……”
得了这个消息,那自然不会有假,天津锦衣卫千户在天津各个官署衙门处都有坐探,美其名曰“保护”,实际上就是监视,这也是个合法的说法。王通又是强势无比,各家衙门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
有了这些坐探的确认,王通这边自然没什么疑问,这段时间公事私事特别多,有这么个插曲,倒是让人轻松不少。
……
王通这边几十骑到了清军厅衙门,就看到周围的街道上围着不少人,靠近了还发现衙役们在不断的清场。
不过众人都是踮着脚伸脖子张望,清军厅衙门是管理天津卫民政的官署,本就在城内中心,现如今天津卫两个商业中心。一在海河边,一在运河边,城内反倒是官署多,有钱的闲人多。
衙门门前又是最容易传消息的处所,有人敲鼓,都是大批的人围上去看热闹,等知道是状告王通王大人的,众人心中更是兴奋,何况还是个高鼻深目的色目人。
听到马蹄声响,众人转身看,看那服色仪仗,都知道是王大人过来了,闲人聚众围观去看热闹,在天津卫可是要被抓去做白工的,立刻做了鸟兽散,可跑远几步,看着没人来抓,又是转身聚拢回来,这热闹实在是太吸引人。
王通本就是来放松的,也不和外面的闲人计较,被亲卫环绕着在衙门前下马,衙役们远远看到,早就进去通报。
天津清军厅高同知应该在门前那边等待多时,王通下马,他这边就迎了出来,一见面先是做了个大揖,尽管双方身份地位,加上文武之别,高同知抱拳欠身也可以的,奈何如今天津卫是王通说话。
高同知也是满脸尴尬苦笑,近前说道:
“没想到王大人将居然亲自过来了,那色目人击鼓让街坊四处瞧到,不接这个案子也说不过去,本想着等人散去些再将这色目人撵走。”
他这边连声解释,王通笑着摆摆手,开口说道:
“无妨无妨,本官也想来看看到底自家犯了什么案子。而且居然是个番人来告!”
……
升堂问案,本来也不必那么多麻烦,可今日王通来到,少不得两班衙役站好,扯着嗓子喊了句威武。
王通穿着的蓝黑色比甲大褂,就坐在高同知的旁边,那番人倒是跪在堂下,倒是个大胖子的模样,圆滚滚的,身上穿着金线黑绒的上衣,圆盘硬领看着颇为的别扭,众人瞧的新鲜,王通却感觉有点熟悉。
前些年去澳门的时候,在澳门见到过几个这样打扮的,据说都是当地的豪商,颇有身份,看堂下这胖番人身上的首饰,浑身的穿着,都是颇为讲究,也不像是那种贫苦潦倒的骗子,这样的人来告自己什么?难道还想讹银子。
高同知一坐下,那胖番人立刻是磕头如捣蒜,在那里哭嚎着说道:
“青天大老爷,为小人做主啊,小人在广东本本分分做生意,却没想到天降横祸,有人强夺了小人的船去……”
他说话的语调颇怪,偏生还咬文嚼字,两侧站着的衙役都在那里忍不住笑,却又不敢出声,捂着嘴双肩颤动,公堂上已经有些乱了。
和王通一起走进公堂,那胖番人看了一眼却没有什么反应,说明根本不认识王通,高同知心中已经有了底,天知道这番人到底想来作甚,什么强夺船只,搞不好就是满口胡言,好在今日王通心情好,要不然平白给自己惹下祸患。
看着差役们不像个样子,高同知皱着眉头拿起惊堂木狠狠的在桌子上拍了下,肃声说道:
“谁抢了你的船去,你这番人,可知道大明法度,若被验明诬告,也要下狱受刑的,本官再问你,你想明白回话,到底是谁抢了你的船!!?”
“是天津的锦衣卫千户王通,就是他抢了小人的船。”
那番人不认识归不认识,说的倒是斩钉截铁,公堂上众人都齐齐的看了王通一眼,高同知轻微摇头,心想这事情真让人尴尬,看着王通脸上兴味盎然的表情,高同知又是开口问道:
“荒唐之极,一个番邦蛮夷居然状告朝廷命官,你可有实据,官法如炉,莫要呈一时的口舌之利!!”
这成语,那番人居然能听懂,跪在那大堂上又是磕头,抬头却大喊道:
“如何没有证据,小人的船就停在海河边上,小人雇佣的船员水手都还在船上,连船头那名字都没有去掉,那就是证据!!
他这边刚说完,高同知还没说话,王通却大声咳嗽了起来,止住了咳嗽,这次却是王通开口问道:
“你那船叫什么名字?”
“回老爷的话,小人这船名叫飞鹿号。”
公堂上安静无声,众人都在盯着王通,王通干笑了几声,转头对高同知说道:
“还真是本官抢了他的船……”
四百八十七
“空口无凭,扰乱公堂。真真是虚妄狂徒,叉出去,叉出去!!”
听到王通的话,高同知自然不会来个秉公直断,只当没有听见,拍了下惊堂木,吆喝着衙役们把人轰出去。
下面差役们如何不省得,当即就有几个人上前把人拽了起来,直接推搡了出去,难道这番人真是那飞鹿号的船东,王通心中琢磨,却站起来抱拳说道:
“今日承高大人人情,日后有报,先告辞了!”
高同知也是笑着答礼,天津卫兵备道、监粮宦官、分守参将都是换了一茬,无非都是和王通这边死斗,却被王通用各种手段斗倒,反倒是这高同知因为官位不高,为人低调谦和,反倒是考绩上得了几个优。
原本说升官在即,却没想到王通在朝中得罪人得罪的狠了。这一直不倒的高同知也被人记恨,认为是王通一党。
这高同知颇立了些功勋,河间府也有他的关系,罢官贬职是不能的,可想要升官却不能,吏部已经有消息出来,呆在这位置上等着老死吧!
高同知心下懊丧是不必提的,不过天津卫如此的繁华,他家也借着职务的便利做了些生意,加上锦衣卫那边的照顾,赚的盆满钵满,无官运有财运,倒也是个补偿,高同知慢慢也就把仕途的心思淡下,专心在天津卫发财,倒也快活。
既然安心在这天津卫,那和王通的关系就要搞好,所以他是天津卫和王通关系最好的官员,王通自然也照顾多多。
听到王通的客气,高同知也连忙逊谢,王通出门之后,却看到那肥胖番人满脸的迷惘神色,边上也有几名番人打扮的随从,正围着说什么。
“你可认得我?”
王通骑马到了跟前说道,那肥胖番人看到王通的排场,心知这不是寻常人,连忙躬身说道:
“尊敬的大人。小的不认识您!”
“我就是抢你船的那个王通。”
王通在马上笑着大声说道,他这一说,那番人愕然抬头,瞪大了眼睛盯着王通,他身边的几个人也是震惊无比的模样。王通指着他们说道:
“都带回去,派人去河边叫那胡安过来!”
一声令下,王通的亲卫纷纷下马,那几个番人还在震惊之中,根本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就被那些亲卫捆起来丢到马上。
情急之下,这番人扯着嗓子大声呼救,汉语倒是字正腔圆,可锦衣卫办差,那个不长眼的会去纠缠,众人都是闪开装瞧不见,看着王通一行人扬长而去。
……
“海河那边传回话来,说下午的确有番人过去溜达过,不过那边人来人往,只要不靠的太近也不管的。”
王通照例各处巡视,晚上回来,各处自然有消息返回。公堂上那番人的确是去过海河边看了那飞鹿号,这才去衙门报案,王通回来,杨思尘却把各处汇集来的消息一条条的禀报。
卸了甲,接过护兵递来的手巾,王通擦了把脸,笑着问道:
“胡安那边去看了吗?”
“回老爷的话,胡安那边是去看了,说的确是他的东家,这名字拗口,叫做什么“阿巴贡”的,没想到番人那边也取个吉利,叫什么“拔贡”。”
听杨思尘这么说,王通一愣,然后摇头笑着说道:
“番人那边可没什么科举拔贡,那边做官都是贵家子,将他带进来吧!”
见客的厅中,通译管事张宇北却在那边侯着,一见王通进来,先上前见礼,笑着说道:
“军营那边有几个熟手的通事在那里看着,老爷这边要紧,小的就先过来了,小的下午已经和那番人阿巴贡聊过,他说他一直在天竺的果阿和澳门之间往返,前段时间在南洋做生意,没想到回澳门却发现飞鹿号被人掳走,托人到处打听才知道船只在天津卫。”
果阿是葡萄牙人在天竺海边取得的殖民地,这个在日后算是著名旅游区。王通依稀有些印象,点点头说道:
“他怎么有告官的念头?”
说到这个,通译管事张宇北也是摇头失笑,开口说道:
“也不知道这阿巴贡昏了头还是怎地,说咱们大明的律令是全天下最公平的,既然是王大人来夺了他的船,他来当地告状,肯定会给他一个公道。”
“最公平的,他一个红毛番人如何有这等荒唐的念头!?”
“小的也是奇怪,原来这阿巴贡在广州和泉州都曾打过官司,地方官府处理的颇为公道,他以为全天下都是如此。”
王通稍一琢磨,就冷笑着说道:
“什么公道,无非是看他个番人,又要搞什么咱们大明是礼仪之邦,怕牵扯麻烦,反正不怕得罪自家百姓,这才偏向些他,还以为满天下都是如此吗?”
牵扯到番人的事情,有些死脑筋的礼部官员经常会唱什么大明乃礼仪之邦,要体恤蛮夷的说法,不闹上去无事,闹上去总有这样那样的麻烦。官府辖下的百姓那就无所谓了,只要不是豪门大户,那还不是任人揉搓的面团。
两下比较,判案自然会有倾向,这阿巴贡还以为全天下都是如此,居然傻乎乎的想要来打官司要回自己的船。
不过,那飞鹿号三桅的大船,船上四十多门火炮,这样的武装商船在海上已经可以横行,能拥有这样船只的豪商业协会是傻子吗?
……
王通这边换上便服,张宇北出去招呼了一声。护卫们把那阿巴贡给带了进来,谭将则是坐在屋子一旁,这番人总归让人不太放心。
进了屋子,侍卫们也不客气,直接把阿巴贡弄跪在地上,然后行礼出门,这阿巴贡脸上的胡须收拾的颇为整齐,和王通所见的那些匠人不一样,被带到天津卫的的那些工匠、兵士和水手中,也就是汉斯相对注意些个人的仪表,其他的如果不是王通严令定期洗澡,那气味就要熏的众人不能干活了。
这阿巴贡则收拾的整齐利索,胡子上似乎还打了蜡,他跪在地上眼睛骨碌碌乱转,也看不到什么惊慌失措的神色,王通看到他这模样,心中更是大概有数,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
“阿巴贡,你那艘飞鹿号值多少银子?”
那阿巴贡尽管被捆绑着跪在那里,可还是要尽力做出个躬身的姿态,倒是礼数周全,然后才开口说道:
“回老爷的话,这艘船算上火炮,差不多要六万两。”
这个价钱倒也实在,王通点点头,笑着开口说道:
“船本来是准备借用的,可留在这里耽搁这么长时间,也就不准备还了,你既然开价六万两,本官再加个五千两,这船本官买下了。”
王通说的淡然,屋中几人都是身子颤了下,六万五千两,这实实在在的一笔巨款,王大人居然说的这般轻描淡写,不过细想也的确可以轻描淡写,且不提这天津卫每日大笔的银子流淌进来。宣府卖首级那就几十万两银子到手,六万五千两天津卫这边拿出来的确算不得什么。
六万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