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意料之外,都在预料之中,局面本应该如此,可就是这样的正常,让见惯了阴谋诡谲,风云变幻的治安司几人感到不对,有些隐约的不安。
……
王通离开京师以后,治安司给王通提供了大量的情报消息,可人不在其位,谋其政也难,治安司的情报网络在越来越成熟完善的同时,也被张诚控制的越来越深。
这也属于正常,治安司作为一个新立的衙门,虽说在京师收取平安钱供给宫里,但天子心怀天下之事。肯定不能时时照应,真正直管的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张诚。
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直管东厂,掌握着情报来源,张诚一直是孤立无援的状态,有了治安司这个灵敏的耳目之后,自然要牢牢抓在手中,明里暗里给予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的支持。
治安司向上汇报是汇报到张诚这一边,又受了张诚这么多的支持,张诚这边自然慢慢将控制权抓了过去。
对这个,王通也早有预料,所以离京的时候,不在这治安司做任何的布置,而是拱手让了出去,作了布置落人口实,人不在京师,早晚还是抓不住,反正邹义、李文远和吕万才都跟自己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并且有利益的交集,该拿到的还是少不了。
消息可以拿到,不过有些事却要顾忌一二,不能坦诚相告了。比如说王通拷问余双石得到的那些事,以及后面作出的一系列推测,这些情报都没有和治安司分享。
这也是治安司那边迷惑不安的原因,如果知道了王通这边的情报,或许就能做出判断,某些势力因为一系列的挫折,正在做全方位的收缩。
……
可兹事体大,王通不敢冒一点泄露的风险,自然也不会去和治安司说。
……
易州知州革去功名,下狱待罪,紫荆关所千户革去功名,论罪下狱,保定府知府罚俸三年,吏部考绩下下。
天家的姻亲,勋贵勇胜伯府的二公子被袭不知所踪,北直隶上下一干官员都是跟着倒霉,获罪、罚俸、降级,然后地方衙门差役,锦衣卫的兵卒,甚至是豪门大族的乡勇都被动员了起来,地毯式的搜索,打探消息。
尽管声势浩大,可能查出来的东西实在是有限,倒是在周围的山林野地中找到了几具尸体,尸体已经被野兽撕扯的不成模样。
太后和皇帝都下旨抚慰,潞王也写了封私信去山西勇胜伯府。
尽管北直隶西边各府的官员都吃了大小不等的亏,埋怨归埋怨,私下里议论,倒是都觉得勇胜伯这人还算是通情达理。
这件事。勇胜伯余元刚如果大闹下来的话,朝廷肯定要给他个说法,官员掉脑袋都不是不可能,现下这般,却是保了大多数人的平安。
勇胜伯余家在这件事上被称赞为识得大体,他府上做丧事,悲痛闹腾这个不提,勇胜伯三儿子在大同边镇当差,就在这段时间,手下却有不少人伤了筋骨只能是退役返乡。
返乡也没个去处,按照以往的规矩,都是去往勇胜伯家的庄子上安置,这次也不例外,里里外外又是多了二百名庄丁。
也有人发现这些“受伤”的亲兵家丁根本没有受伤,各个活蹦乱跳的,去了勇胜伯的庄子上脱下号服,立刻开始警戒戒备。
左右是余家三子自己养的家丁,又送给余家看家护院,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众人也私下传传就不理会了。
余双石的死讯传到余家后,勇胜伯府关门闭户几日,然后办了各项事宜。派人去往京师送了折子上奏。
奏折上谢过太后和皇帝对余家的抚慰,然后又说,勇胜伯的孙女也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也希望能够尽快的成亲。
万历皇帝已经大婚,现在嫔妃之类的也纳了不少,潞王倒还没到年纪,不过看着子女都成亲成家,那都是做父母的心愿。
慈圣太后李氏对这桩事很是关心,还特意商量了日子,不过勇胜伯余家死了个儿子,算是重丧。最起码也要一年以后才能行嫁娶之事,但太后已经吩咐内监外廷各相关的衙门开始准备,就等一年后开始了。
勇胜伯家虽然死了个儿子,不过却因为成亲已经是确定的事情,地位又是涨了许多,看李太后如此关切,大家谁敢怠慢。
但勇胜伯府在生意场上却收缩的厉害,只是在汾州和太原府多买了些田地,他们家在北直隶各府城州城开设的货栈商行则关门了不少,这些货栈上上,不少都是以买卖碱为主业,现在这个生意已经做不下去了。
……
“番人汉斯的确有些出众之处,他随身带着一本小册子,上面画影图形,都是如何施放火铳的动作,番人的画虽然没什么意趣,可看着就和真人无甚区别,兵卒们照着这册子学习苦练,也会有大用处。”
王通和谭将站在演武场上的后列,看着前面的示范,汉斯和两名番人兵卒手中拿着火铳,一板一眼的做着动作。
从用通条清理枪膛,到放入弹药压实……一直到架起火铳准备射击,汉斯等人动作都做的很慢,看着不像是在那里准备,倒像是唱戏一般。
这三名洋人士兵站在木台上,每做一个动作,就大声说明,有汉语说不完全的,就用葡萄牙语说出,通译大声的翻译过来。
在这木台正对的方向,整整齐齐的站着四百名士兵,聚精会神的盯着台上的人看,他们十人中有一把火铳,每看一个动作,下面就照做模仿。
“既然番人有那个小册子,咱们也是照做。去城内请画师过来,用一人高的木板,把这些动作一个个的画上去,让这些士兵们每日观看学习,大海,回城之后就去办理。”
王通一边看着前面,一边说道,身后孙大海连忙答应了,谭将却一直是皱着眉头,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
“不知道老爷为何这么看重火铳,若是那大炮还好,几百步外直接轰打过去,敌人肯定粉身碎骨,可这火铳则要端稳放平,在敌人入了射程之内才能打响,手颤了抖了,心慌了怕了,都是打不中的。”
王通看着前面,却在聚精会神的听着,微微点头,谭将自东南到北疆,见过经历过许多战阵之事,说的都是经验之谈。
“以往看见敌人在几百步外,就拿着火铳乱打乱放,敌人进了射程,火铳管子都红了,打都没得打,只能丢掉逃命,更别说这心慌手抖了,加上这火铳炸膛的厉害,谁也不敢端起来,更谈不上什么准头,打不着,不敢打,要这火铳真真无用,战场决胜还是靠着刀枪厮杀,这才实在。”
大明军中重火器,可这火器却有种种弊病,谭将也是看得多了,开了话头就停不下来:
“戚总兵那边用火铳手,每一人身后站着刀手,不按照规矩施放,后面一刀就砍下来,可这般做,太伤士气,太耗费人力……老爷这一支火铳要十两银子,这也太贵了些。”
“这十两银子有置办钻床、架铁炉等等花销摊派,等造的多了,三两多些就能造出一支来。”
王通笑着说道,随即又是看向木台,沉声说道:
“平时勤练,军法行的严,就不怕他们乱打乱放,火铳出问题,就杀造火铳的工匠,施放火铳有问题,乱打不打,就杀施放火铳的兵丁,这火铳兵两倍的饷银不是那么好拿的!”
四百八十五
虎威营原本只有二十杆火铳。这里面还要算上王通手中的两把短火铳,番人兵卒带来的十杆,匠坊断断续续打造,却始终是不合王通的意,冷兵器和各项用具的耗用不小,火铳也不是第一等急事,所以也就耽搁了下来。
澳门的番人工匠被掳来天津卫,带来了水力和畜力加工机械的手段,也带来了先进一些的冶铁和锻造技术。
与之配套的是,王通这边的匠人力量也到了足够的规模,属于万事俱备的状态,那打造铠甲,制造火铳都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来。
第一批四百杆火铳在九月下半就开始装备部队,虎威营中炮队已经颇具规模,操炮的兵丁也多有熟手,可火铳上却陌生异常。
好歹汉斯那些番人兵卒却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关于虎威营改编的建议的确是良策,现在又可以充当火器教官。
火铳兵自然要在各营官兵中甄选,各营军将的合议,准备是把各营表现最差的兵丁,然后船头香众和保安军两个部分再抽调一批过来。
大家的想法都和谭将差不多。火铳兵在战场上拖后腿是有的,能起到什么作用,实在是不抱希望。
不过王通说出的待遇却让众人吃了一惊,火铳兵所拿的军饷是各营普通兵卒的两倍,而且最初这四百人归王通和改编后的两个大编制共同管辖。
高军饷,而且还是王大人直辖,这个待遇就说明很多问题了,说明这火铳兵是重中之重,大人极为重视。
原本各营都要推荐后进差兵,得了这个消息之后,却都是拣选各营的精强兵卒上报,生怕王大人有什么不满。
尽管没定品级,可两倍的军饷、王通直辖已经说明了很多的问题,这已经是相当于小旗的待遇了,被选上的人都是振奋异常。
……
各营被抽出兵丁,空额则是由地方上补充,此次优先补充的是船头香众的青壮,他们一直是和虎威营一样的训练,只不过没有军饷而已。
这次抽调船头香众的青壮补充,让船头香上下都颇为振奋,这些日子的苦役辛苦,有没有什么人身自由,自然苦不堪言。
他们却隐约有个盼头,王通手下各个系统都是缺乏人手,船头香俘虏们虽然辛苦,却从没有饿着冻着,被抽调维持治安的几百青壮更是被天津卫各处的人敬畏。船头香众自家知道自家是罪民。天津卫各处的穷富人等,却都把船头香众当成是王通的下属,船头香的家眷和旁人打交道,都不敢有什么怠慢欺瞒的。
里外这个样子,船头香众上上下下都在传,说等几年苦日子过去,大家就会被当作差役、兵丁什么的用起来,最起码也有个比平民百姓强的身份。
这个只是猜测,可这次抽调船头香香众补入虎威营正兵的政策,却让船头香众吃了定心丸,王大人果然是万家生佛,大家伙再熬些年,赎了前几年的罪过,就能昂首挺胸做人了,跟着王大人享福都是有的。
抽调了船头香的青壮去当兵,平日屯田,忙时基建的劳力却没什么可担心的,三角淀那边那么多人手,不愁没有人力补充。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东西,王通并没有注意到在他抽调船头香青壮补充之后,天津卫各处的气氛变得沉稳了许多。这则是王通和身边的人看不到的了。
王通从京师来到天津卫,先是将天津卫的官场折腾了个天翻地覆,然后将船头香彻底的压垮,各种举动虽然为巩固自己的权势,对付的也大都是京师那边势力的外延,可天津卫本土的豪门大户,地方势力,也被牵连不少,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锦衣卫千户加上虎威营,足以压服天津卫上下,可压服终究不是心服,加上开海之后,本地商人动手晚,反倒是被外府和山东、京师的豪商抢先,加上之后的一项项举措政策,更让人觉得王通是有意引入外力对付天津卫本地。
天津卫繁荣无比,有能者在其中发财发家,无能者也能求得全家温饱,很多矛盾都被隐藏了下来,可心中的那种敌视和提防却是没有消除。
这次吸纳船头香青壮入虎威营,也是引入天津卫本地子弟作为军兵,王通这边不过是正常的安排,可看在他人眼中,却是从打压变成了融合。
王大人既然有心笼络,那地方上的提防就去了不少,众人安心,地方上自然变得沉稳安定,这就是王通的无心插柳了,根本想不到的。
……
战场上施放火铳的种种弊病俞大猷生前说过不止一次。敌人没到射程的时候,就因为惊慌乱打乱放,敌人到了射程,弹药已经射完,火铳发热已经无法继续发射,而且即便是敌人在射程之中,兵卒也因为惊慌失措,根本打不准;更别说因为火铳的质量问题,兵卒们不敢举起瞄准,生怕炸膛伤到自己的无奈事了。
王通却有信心改变,火铳的质量不会差,拿着丰厚报酬的工匠在问责制度下,不敢懈怠,毕竟这收入难找,而且脑袋只有一颗。水力机械和番人们带来的新技术,也可以保证火铳不会因为材料和工艺变得威力不足。
至于士卒们对火铳的使用,王通也知道俞大猷和谭将所说都是实情,不过王通也算是从军几年,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王通对自己有信心,有完备的操典供士兵们学习,有充足的粮饷和装备保证士兵们的训练,有严格的纪律和军法来约束和威慑,这几项都做齐全了。王通不信还会出现那些千奇百怪的荒唐事。
……
分驻天津锦衣卫千户和虎威营合计四千人,除却八百人用作锦衣卫的编制,维持城内城外的治安和秩序,王通准备将其他的三千二百人分为两个团。
团营连排的编制分法,实在是深刻脑海,团这个编制名称,王通想都没想就拿了出来,名目本就是小事,下面的人也不在意。
一个团光是战兵就八个营一千六百人,其中一个营的火铳兵,这还仅仅是兵卒。如果算上到时候配属的自辅兵丁壮,掌旗击鼓传令的兵卒,统兵的将领和护卫,一个团差不多要两千出头。
这样的力量放在地方上已经可以拿个守备的实职了,也亏得王通这边挂着禁军虎威营的编制,才能有这样的架构。
既然设立了团,谁来担任这个职位,眼下是王通属下最关心的事情,谁都知道这个位置权重高崇,将来更是前途不可限量,能到这个位置自然是祖宗护佑。
不过大家也知道,这样要害的位置并不是人人都能坐上,可自家坐不上,和自家亲善的人坐了这个位置,那也是好的。
禁军改编,这是大事,若是御马监下面那五营,谁提起这个说法都可能被按上个大罪名砍了脑袋,可王通这边,至今还没个明确的公文下达,有些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做了。
上面不管归不管,这桩事王通却不能不报,所以在计划拿出来之后,立刻派人快马送往京师,走的是正规上奏的路子,奏折走通政司去往司礼监再到万历皇帝的手中。
原本感觉手下人才济济,可真要提出担任的人选来,却发现没有太多,谭将年纪大了,明确说不会担任,张世强、孙大海都是办差的能耐,领兵打仗却不行的。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谭家十几个人和马三标能用,谭家虽说都是同姓,可并没有什么血脉关系,不过是谭纶的家将亲兵。谭纶一死,维系他们的关系也就消失了,并不担心他们会联结一体。
而且即便谭纶没死的时候,谭兵和谭剑就是外面派来盯梢的人,也谈不上什么齐心合力。
有些讽刺的是,王通心中属意的人选,和上面可能选定的人选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也就是谭兵、谭剑和谭弓三人,虽说有这样那样的不放心,但论年富力强和经验方面,王通这边还真找不到别人可比。
名单报上去之后,王通也是自嘲,心想多亏在易州那边让谭兵、谭剑弄了个投名状,要不然还真是不好控制。
……
军民两政,平日里都是些程序化不断重复的工作,让人容易厌倦,也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飞快流逝。
从山东回来,转眼已经快要十月了,吴大那边已经送了五名船工来天津卫,算计着路程已经离开了山东,董创喜那边信哀告说自家实在是找不到,这都是在王通意料之中,所做的应对也不过是按部就班而已。
九月二十三这天中午,三江商行的古自宾来禀报,说沈枉那边在运到天津卫十船糖之后就停下了运输,并说今后也不会运来,这上面的确利益不大,不知道那边为什么启运,也不知道那边为什么不运,不过王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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