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得,省得,老爷子派我来这边,也叮嘱了千遍万遍。要我事事小心。”
柴福林笑笑,开口说道:
“昨日房中的伺候人可还合意,京师汇集天下精华,这等好物本就是预备着送人的,世子来了正好用上。”
语涉私密,那边余双石眼睛都眯了起来,邪笑道:
“不错,当真是不错,这江南女子和大同那边的各有胜场,各有滋味,听闻京师秦馆为天下之先,连秦淮那边都有人专门过来学习揣摩,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世子就算不说,在下也在明晚安排了,就请世子明日尽兴,不过那边还请世子爷多些小心,毕竟是治安司名下的产业。”
余双石嘿嘿笑了几声,调侃的说道:
“去了自然只是风月之事,谁还管劳什子公事,唉,来京师这边辛苦忙碌,不小心还要搭进身家性命,到头来还不是给我大哥那边得了好处,这时节真真怪了,我家生了儿子,余家要靠我这边传宗接代,还不如大哥那边生女儿的。”
“世子这番话说到那里去。现如今正是盛年,好日子还在后面,林某还不是有两个哥哥,不瞒世子说,林某觉得世子你才是……”
贵家子,只有长子才有资格被人称为世子,次子最多也就当个公子的称呼罢了,不过要是奉承人,这等小节也就无人注意了。
……
“余家的二公子已经住在三爷那边了,赔给山西的银子前日也划拨了过去。”
双喜在那里低声说着,林书禄微闭着眼睛细听,宫内的人都知道林公公这段日子憔悴的厉害,白发都多了不少。
“二爷和三爷那边都来问,户部侍郎徐青山那边能不能做些文章。”
“不要去理会,这等读书读蠢了的角色,理会了又能做什么出来,倒会生出是非……”
林书禄冷声说了一句,双喜低声应了,沉默了会,林书禄睁开眼睛又是低声说道:
“咱家记得一年前,冯友宁在东城拦河街那边和游七碰上。被冯保抽打了一顿吧,这么算的话,这是第二次了……唔……让书财那边有机会去交结下。”
冯友宁是冯保的侄子,如今是东厂的掌刑千户,又有伯爵的爵位,在京师煊赫异常,游七是张居正的亲信长随,他甚至能决定三品官员的去留,许多京师贵官清流都和游七交好,甚至有人把妹妹嫁过去的。
冯保和张居正交好,又是朝中的同盟,可冯友宁和游七未免有些气盛,街中相遇互不相让,冯友宁的掌刑千户是个武职,身边随从都是军汉,游七身边不过是些寻常家仆,双方撕扯起来,游七就被当街打了一顿。
小辈下人打闹,张居正那边自然不会计较,可冯保听说之后却把冯友宁吊起来用鞭子狠狠抽了一顿,然后送到张居正府上赔罪。
冯友宁自觉地在京师丢了大人,某次喝多了还说别人叔侄如同父子,我家叔侄好似路人等等,这都是在京师中到处传扬的轶闻,林书禄自然知道。
“这次出去,还有个话给他们讲,余家想做什么尽管由着他们,能帮就帮,可我们不要伸手。京里那几个地方经营好了比什么都强。”
林书禄声音有些沙哑的又是吩咐道。
……
“……沧州知州徐广国……削职为民……”
中午时分,太阳直射而下,可知州衙门却凉爽些,跪在堂上接旨的一干官吏各个满头大汗,狼狈异常。
这事情也是早晚,只是没想到宫内的旨意来的这么快,城外天津卫来的马队两天后就撤了回去,留下了五十骑在这里看着,城外那些土豪根本不理会城内还有官府在,热情之极的送粮送钱,还派出丁壮在那里帮忙。
“微臣等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走完了礼仪程序,宣旨的宦官面无表情的拿了一百两银子,然后扬长而去,徐广国被削去了官职,知州衙门中的上下官吏,或者被削了俸禄,或者被降职,对这个惹祸的知州视若未见,没有现在赶人已经算留面子。
徐广国此时倒是光棍,看着钦差离开,朝着地上吐了口吐沫,低声骂道:
“来的倒快!”
官袍印信。一干手续在大堂上直接交卸了,徐广国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才到了家门口,却有仆人匆忙跑出来,开口说道:
“老爷,京城太爷那边来信。”
徐广国走进客厅,一个脸色比宣旨宦官还要冷的人从椅子上站起,把手中的信丢在桌上,硬声说道:
“徐广国,你知不知道给我家老爷惹了多大的祸事,枉费他对你这般。从今往后,我家老爷不认你这个侄子,从此恩断义绝。”
说完这人大步朝着门外走去,徐广国闷不作声的坐了下去,拿起那信看了看,却是官府出具,两人再无关系的凭证。
这等凭证根本做不得什么用,就连官府自家都不认的,这徐青山这般做,也是给外人做个姿态罢了,表示自己和徐广国毫无关系。
“听到每年有几万两银子的时候,怎么不恩断义绝。”
徐广国摇头嘟囔了一句,顺手把信丢在一旁,这时,内屋中能听到哭哭啼啼的声音越来越近,有一名妇人在那里惶恐的喊道:
“老爷,今后怎么办……”
徐广国愈发的烦躁,用手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冲着内宅大声吼道:
“怎么办,人都还没死,有什么不能办的!”
被他这一喊,那女人立刻安静下来,可哭泣声还是压不住传过来,徐青山是族中地位最高的一个,和他断了关系,回家都不可能,现在没了官身,处处不方便,还真不知道何处可去,徐广国吐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沉默下来。
……
“老爷,鲍二小的父亲和哥哥都在天津卫附近查缉私盐,鲍二小喜欢弓马功夫,就做了小人的徒弟,这次去也是看他熟悉地头,没想到立下这样的大功劳。”
谭弓笑着和王通介绍,下首鲍二小跪在那里。马三标的马队现在都已经撤了回来,只留在那边五十人。
京师下旨的消息天津卫自然比沧州早知道,现在连那五十人都不必留了,这次谭弓等人急去沧州自然有功,不过真没想到那位知州居然能调动地方豪族的庄丁来动手,好在有鲍二小,这功劳不小,要当面褒奖的。
鲍二小恭敬的跪在堂下,王通笑着走过去,把人搀扶了起来,开口说道:
“好汉子,这次可出了大力。”
“多谢……多谢大人的夸奖,这都是……都是小的该做的……”
鲍二小年纪说起来比王通还要大个几岁,可被王通这般夸奖,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脸也是涨的通红。
王通点点头,鲍单文他也见过,那人太过精明,草莽气太重,就不如这鲍二小的质朴可喜了,河间府地方豪强和私盐有关的不少,鲍二小报出自家名头就能镇服他们,可以用的地方还很多很多。
“你立了功,两处给你选,你爹抓捕私盐手下四百人,你去做副手,将来也能有个百户的品级,要不就来我虎威营,作我亲兵小旗。”
小旗和百户之间品级差的可是不少,而且王通亲兵编制少,一个小旗往往只管两人三人,那边鲍二小倒是反应快,又是拜下去,开口说道:
“跟在大人身边是二小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属下愿做大人的亲卫!!”
宰相门房七品,在王通身边做个亲兵自然不同,鲍二小拎得清这个轻重,王通拍了拍他肩膀,笑着问道:
“怎么到了谭弓门下?”
“小的喜欢弓马,拜了几个师傅,来到咱们天津卫才知道谭师傅他们是弓马武艺的大行家,这才托人……”
……
“老爷,这次到济南就直奔董千户府上,府上人不见客也不说董千户在何处,小的在那里呆了两天,也没什么头绪,这才回来给老爷复命。”
谭兵风尘仆仆的在堂中说道,王通有些郁闷,不过还是摆摆手,笑着说道:
“找不到就找不到,不急在这一时,你也辛苦了,先去歇息,明日说也来得及。”
中午见了鲍二小,天快黑的时候,去往山东的谭兵也回来了,只不过没带回好消息。
“多谢老爷,在济南住了两天,倒是听到个消息,说是董家在城外的两个庄子遭了贼,死了不少人……”
四百五十八
驻守本地锦衣卫千户的庄子都能遭贼。还死了不少人,这山东地方上的治安实在是让人没什么话说。
既然找不到董创喜,王通也只能是再想办法,他这边从前也不是没想过什么别的法子,让匠坊那边的木匠去看,说能不能学着这艘船的结构再造一艘,木匠们看后都是摇头,说结构虽然能做出来,可谁也不敢动手。
毕竟隔行如隔山,这东西是水上走的,万一有什么不知道的可就沉船出人命了,自己的工匠指望不上,董创喜那边又联系不上,王通已经打算派人乘船去澳门那边,广东造船的工场,无论公私都有不少,在澳门或许可以联系上些洋人的船匠,碰碰运气。
晚饭的时候,王通在家中简单的置办了一桌酒席,算是给谭兵接风,慰劳谭弓。众人都是熟悉了,也没那么多虚礼。
“谭将的两个儿子今年多大了?”
聊了一会,王通开口笑着问道,谭将看了自家几个兄弟一眼,开口说道:
“大虎和二虎一个十五,一个十四。”
这个年头十几岁就成亲,二十不到就有孩子,谭将今年四十多,这已经算是老来得子了,王通点点头,又开口问道:
“你们兄弟如今有十四人,除了谭将你这边,其他家十岁大的男孩还有谁?”
谭将脑袋垂下沉吟了下,又是开口说道:
“一共八人,我们兄弟在外面奔波多年,谭老大人安定下来才开始成家立业,男孩子倒是有二十个,可年纪都不大。”
王通笑着点点头,沉声说道:
“你们跟本官办差,顾家的时候也少,你们辛苦一生,总要给自家孩子图谋个前程富贵,想要有这个,总要有些本领才行,都回去问问,愿意学文还是学武,学武的就先到本官身边做个亲兵亲卫。学文的,这边杨先生、蔡公公都是有本事的,也跟着学习办差。”
谭家的兄弟们互相对视,王通却没注意到,在那里继续兴冲冲的说道:
“鲍二小这边提醒了本官,凡是在我本官手下当差做事的头目官佐,家中的男孩都可以由咱们培养。”
屋中气氛莫名的却有些安静,王通说完才发现不对,看向谭将,谭将起身敬酒,口中说道:
“老爷,我们兄弟虽然还跟着老大人的姓,可对您都是忠心耿耿……”
不知道为何突然说起了这个,王通一愣,立刻就是反应了过来,和谭将碰了下,仰脖干了下去,呵呵笑着示意谭将坐下,开口说道:
“你们以为本官是要你们的人质?大家生里死里一起走出来,不相信你们,本官还能相信谁去。不过有桩事你们想过没有?你们今年多大年纪,本官记得谭火年纪最小吧?”
谭家兄弟几人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是猜不出王通到底要说什么,谭兵在那里开口说道:
“老爷记得没错,谭火今年三十三岁,我们兄弟大都是三十五上下。”
王通点点头,又是开口说道:
“本官今年多大年纪,你们知道不知道?”
这个众人肯定是知道的,谭将开口说道:
“老爷今年十七……”
说到王通今年是十七岁的时候,众人都在那里一愣,彼此看了眼,在那里都忍不住笑了,谭弓更是说道:
“老爷莫怪,尽管心中知道,平日里跟您办差,还真不觉得您是十七岁,有时候感觉和谭老大人那边没什么区别,却没想到您猜十七。”
王通也笑着点点头,又是说道:
“谭火今年三十三岁,本官三十三的时候,他快要五十,本官四十多、五十多正当盛年的时候,他有多大,你们又多大年纪呢?”
说到这里,众人都有恍然大悟的表情,王通笑着说道:
“本官要办差,要做事,总不能靠着自己赤手空拳折腾,身边需要人帮忙赞画。你们是本官最放心的人,和我生死与共,你们的子弟自然就是我的亲人,不先去提拔你们的儿女,难道去顾着别人吗?”
听到这里,谭家的几人都是恍然大悟,这次又是对视一眼,齐齐的站了起来,举杯说道:
“多谢老爷的厚恩,小的们先谢过了!”
先干了杯中酒,然后推开座位都是跪了下来,磕头谢过,为人父母最操心的就是子女前程,王通现在在天津卫已经做出了这么大的场面,他又有天子亲信,将来前途无量,可王通手中班底缺少。
就跟王通刚才说的一样,他身边办差的人,除却那几个武馆少年外,其余的人都要大他十岁以上,只不过众人在一起久了,王通又是做事成熟稳重,大家往往忽视了年龄的差距。又要飞黄腾达,又缺少将来办差的人手,自家的孩子跟过去,岂不是也要跟着鸡犬升天。
他们打生打死已经认命,可还是希望自家孩子能过的好些,听王通点明人人都是欣喜激动,人人拜谢。
“可惜俞老大人仙去,不然你们的孩子交给老大人,肯定成材很快,现在只能是本官来教授了。”
让王通教授自然最好,每日亲近主家。这才是今后发达的捷径,众人自然没什么异议,连声的说好。
众人落座,谭将刚才露出怀疑,现在有些不好意思,故意转话题说道:
“老爷不说小的们也想不起,说起来除却虎头他们几个,蔡公公的年纪算是小的了,今年二十二岁,可平日里看着也那么老成。”
“跟着老爷办差,年纪小的也都老成了,孙鑫和历韬要不是嘴上没胡须,说他们三十岁也有人信……”
众人哄笑,宴席上的气氛大好。
……
“王大人,匠坊这边太热,还望多担待些。”
主持官坊的主事任愿笑着说道,王通摆摆手,开口说道:
“无妨,你们每日在此还不是热,你们受得了,本官也是一样。”
任愿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王通点点头,双方一同走了进去,任愿尽管是火器官坊的主事,可大部分的时间却都在王通新开设的工场中。
王通给出的允诺是,这个工场研制出来的东西还有做出来的机械,都会让官办火器匠坊那边学习,并且给予指导。
这等于是这个工场为官坊那边做实验,承担风险,有什么先进的东西还要共享,热心于此的任愿自然千肯万肯,作为代价,官坊也要提供这边一部分熟手的工匠,也要提供前期的建设帮助。
结果自从年初开始筹建,主事任愿每日都泡在了这边,看着那些番人工匠做活,看他们忙碌。从前许多东西都豁然贯通,很多从来没有想到的点子和方法也展现在自己面前。
这个新建的工场在距离天津卫城十二里左右的三角淀边上,三角淀是几条大河汇集的湖泊,水量充足。
借着地势挖掘简易的小水库,然后用砖石铺成沟渠,将水引入匠坊的地下,带动匠坊那些水力机械的运行。
要说这等用水力的机械装置大明也不是没有,不过都是磨面臼米的磨坊臼坊,葡萄牙人工匠带来了欧洲的应用。
……
“把甲坯拿过来!!”
乔大因为王通来到,在匠坊中表现的极为卖力,他是王通派在这里的工匠头目,在工匠中颇有威信,尽管年纪不小,颇为勤奋好学,这也是让众人佩服,连番人工匠们对他都很有好感。
他在这里吆喝,边上有学徒连忙把一块平整的铁板递了过去,在乔大面前有个三人高的装置,下面是用大木和铁板做的底座,上面则用铁丝捆绑铁块加重的木桩,木桩头那边也是用铁包着。
乔大用夹子把那铁板放在底座和木桩之间,对后面又是喊了一声,后面有学徒扳动卡簧,机械联动,木桩敲打下来。
“当当当”大响不断响起,木桩敲打下来,声音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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