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差,可以说没有路,完全依靠人踩踏出来的,货物多起来,大车都走不了,那就无用了。
这么冷的天,王通清早还是要出门,还要去城外的火器作坊和任愿任主事敲定来年的生产计划,当然这个时代不叫这个名字。
王通现在手里有五艘海船,其中三艘都是破烂的很,还有两艘对方要是来年拿银子过来赎还要还给别人。
如果想在海上贸易做文章,哪怕仅仅做个口岸,有自己的海上力量都是极为重要的事,王通在破了唐家河那个私港之后,就开始琢磨自己造船的事情。
他目前手里的匠作力量有两支,一个是乔大这边的作坊,另一个就是火器官坊,现在都在他自己的统领之下。
近千名有手艺的匠人。几千名学徒,物料什么的都是不缺,王通本以为造船是个很简单的事情,没想到腊月间和那任愿一谈才知道其中难处。
天津卫城不是没有船匠,可这些船匠只能造近海打鱼的渔船舢板,就连现在这几艘海船的破损都是匠坊的工匠琢磨着修的。
嘉靖年间禁海,各处的船厂烧毁,工具和图纸被毁掉,大批的船匠不是转作其他,就是被闽浙的海上豪强招揽而去,结果隆庆年开海,内陆合法商人居然找不到什么大船出去,就是想造也没有法子。
连普通的海船都无法制造,那就更不用说什么战船炮舰,这类船只的要求更高。
最起码要把手头的几艘海船改造一下,任愿平时琢磨的是铸造火炮,制作火铳,对这造船的勾当真是一窍不通,现在也是赶鸭子上架。
王通每日里过去,也是希望自己的知识能够对对方有些帮助,双方共同琢磨出点子出来。
家里的小厮开了大门,马匹慢慢出门,马上的王通在那里琢磨。光是这么闭门造车肯定不是办法,还是要招揽些懂行的船匠才行。
现在这懂行的船匠也就那么几处,浙江、福建和广东,可这些船匠都海商和豪强手中,想要招揽也是招揽不来,倒是那广东澳门的葡萄牙人可以去想想办法,不过自己凭什么让对方远涉几千里来到天津卫。
在澳门学习铁匠技术的时候,曾经在铁匠铺子里认巴蒙德做了老师,双方的感情相当不错,不知道巴蒙德还在那里不在,毕竟已经快三年了。
今天去匠坊那边。不如安排那洋人工匠自家的人一起去一次澳门,这些洋人从万里之外的欧洲来到大明,就是为了发财,财帛动人心,自己这边舍得花钱,自然就会请动工匠和人才。
想到这里,思路开了不少,既然去了澳门,那就不必光请这船匠了,懂得造西洋枪炮的工匠也可以请过来一批,想的更远些,懂得工程匠作的,凡是有技术的都可以请来,自己这边钱财还算充裕,总归为了更长远。
……
才走出府门,去听见前面有响动,身前有人大声喝问,身边几个人更是抽出了兵器,王通心中一凛,方才走神,身体下意识的弯下,手按在了刀柄上。
前面短暂吆喝了几声,却立刻恢复了安静。
等王通注意过去的时候,却看到几个人被前面的兵卒按到地上,正在那里不住的挣扎。
王通松开握在刀柄上的手,在马上看过去,过来的几个人已经被士兵们完全制住,谭家的一名家将已经骑马到了那几个人的跟前,厉声喝问。
“大人,大人,要给小的主持公道啊!!”
王通眉头皱了皱,叫这声“大人”出来,说明那边拦路的一干人都不是什么平民百姓,最起码有些官面的亲戚在,要真是平头百姓的话,恐怕第一句喊的就是‘青天大老爷’。
“带过来!”
在马上喊了一声,走在前面的兵卒干脆利索的把人搜身一遍。就给带到了这边来,值守带队的却是马云奎,就是那个在当初选拔时候,表现最为出色的那个马云奎,此时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到了王通马前,马云奎先行跪下,惭愧的说道:
“是属下等看护不严,被这几个人钻了空子,请大人责罚!”
大家都能感觉到王通手下这蒸蒸日上的势头,这些有本事有心气的都憋着劲在王通面前表现,可今天却弄出这桩事,大大的丢脸。
王通在马上看了眼,笑着说道:
“不干你们事,他们几个就是来告状的,因为他们没拿武器,不想攻击,所以你们自然就忽略了,起来吧!!”
马云奎磕了个头站起,那几个口喊“主持公道”的人被带到王通跟前,王通在马上笑着问道:
“山东布政使司左参政不是被杀苦主的亲戚吗,这层关系为什么不用,那个杜老板派人和你们点出本官的名字,你们倒是来了。”
这话说出来,来拦路告状的人顿时是愣住,其中一人咬咬牙,开口说道:
“要是回山东求了文书状子,这隔着省,还不知道要行文多少功夫,那人又是辽镇的军将,到时候回返那里抓去,这天津卫没人给小的们做主,听说王大人清正廉明,特来找王大人给小的们一个公道!!”
王通笑了笑,这事昨晚就已经由张世强报到了他这边,甚至这几个人门口拦路准备告状的事情刚才也有人告诉。
拦路告状的人看着王通神色淡然,心下着急,不管不顾在那里拼命磕头,哭诉道:
“大家准备后日一同回家,可怜那人家中还有父母妻儿,等着一同回去过年……”
“杀人偿命,本官给你们这个公道。”
王通淡然说了一句,转身养声喝道:
“召集第一营!!”
三百三十六
“出事那苦主嘴快。的确是挑衅在先,殴打一顿也不为过,不过当街杀人却是恶行大罪,既然清军厅那边不管,那就要有人惩治了!”
第一营要集合起来也是快,谭将等人也都骑马跟上,那几个来告状的来前也想了种种难处,本以为要费一番纠缠和苦处才能求到。
却没想到王通答应的这么痛快,看着兵马集合完毕出门,这几个来告状的山东客商反倒是有些慌。
事情来的太容易,总让人怀疑真假,难道这王千户有什么阴谋诡计不成,王通只是淡然说了一句,自家打马先走在了前面。
谭将却打马赶上,面带忧色的低声劝道:
“老爷,是不是该慎重行事,那边可是辽镇的游击,小的在蓟镇时候也听过这孙守廉的名字,说是那李成梁的亲卫出身。”
王通沉默了会才开口说道:
“当街杀人不仅仅是坏了律条,更是坏了天津卫的秩序,若是当街杀人都没有惩治。那宣府、蓟镇的兵来呢,京师的兵来呢,要是杀到了咱们锦衣卫的人呢!”
话说到这里,谭将沉默了下,又是说道:
“老爷,辽镇李总兵权势极重,为一妄言之辈得罪大将,实在不智啊!”
“得罪了好,各处对我这般提防,若我卖那辽镇李成梁的面子,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怀疑,倒是得罪了让人放心。”
话说到此,谭将也不再多说,打马跟上王通,王通迎着寒风深吸了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归根到底,是他无法容忍这种恶行。
王通是大明的锦衣卫,他的责任就是维护这个社会的正常运行,维护大明帝国的正常秩序,可军兵当街杀人却意图逃离惩处这件事却触及到了这个底线。
……
很快就到了四方客栈那边,王通拿下火铳,大步走进了客栈的大堂中,找了个座位做下,开口说道:
“把孙大人和手下一干人请过来!”
他声音森冷,手下兵卒自然知道怎么做,客栈的掌柜和伙计倒也乖觉。立刻给锦衣卫兵卒指明了去处,这样的官员住店,一般都是包下个宅院的。
王通坐在座位上,取出火铳来,先是把用干布把火铳擦拭了一遍,冰凉的火器多少也变暖了些,然后按部就班的装填弹药,用通条夯实。
这时候在客栈大堂的另一个方向传来了惊叫和怒吼,还有冷静的号令声音。
闹腾的时间很短,在锦衣卫兵卒的兵刃相逼下,辽镇游击孙守廉和一干亲兵聚在一堆,神情愤怒的走了进来。
看到王通身上穿着的千户号服,孙守廉脸上的怒色更甚,粗声喝道:
“本将是辽镇巡守辽北游击孙守廉,这么光天化日之下妄动刀兵,你们想要干什么,还有没有规矩王法!!”
听到“王法”的说法,王通忍不住咧嘴一笑,把手中火铳放在桌上,开口说道:
“王法,你们也谈王法。让他们站成一排!”
命令下,锦衣卫兵卒们立刻是拿着长矛吆喝起来,倒没有动手去捆绑,不过就是用兵刃逼着,但在寒光闪闪的利刃逼迫,尽管心中不情愿,口中怒骂连声,可还是被逼得站成了一排。
“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刘都堂和我家大帅也是相识,这位千户不要肆意妄为,到时候追究起来,不好交代!”
对方完全不听他们说话,孙守廉心中却有些没底,声色俱厉的在那里大喝,王通坐在那里也不起身,只是朗声说道:
“谁是孙四,站出来。”
“蓟镇大帅戚继光和我家大帅乃是旧交,你要是胡作非为,难道不考虑将来吗!!”
“谁是孙四,站出来!!昨日敢杀人,今日不敢出来了吗?”
王通依旧不理孙守廉色厉内荏的喊话,却是提高了声音,大堂很是宽敞,桌椅已经被锦衣卫兵卒搬空,众人兵器都对准了圈内的辽镇将兵,听到王通喊话,孙守廉的亲兵都下意识的看向孙四。
眼下谁都不敢乱动,要是有什么异常,恐怕身上立刻就被戳出十几个血窟窿出来,在不远处探出头看着的掌柜和伙计自然也是认得人的。
众人目光都投注在一处。就算是藏也藏不住的,孙四左右看看,迟迟疑疑的走了出来,孙守廉在边上想要上前一步,周围的刀剑立刻靠近了几分,立刻不敢再动,却听到王通在那里出声问道:
“你是孙四吧!”
孙四下意识的点点头,王通拿起放在桌上的短铳,看了眼鸟嘴夹那处的火绳,对准孙四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大响,孙四的身体就好像是被大锤砸中胸口,身体向后一仰,直接摔在了地上。
不管是辽镇游击孙守廉和他的亲兵,或者是屋中锦衣卫第一营的兵卒,都被这突然的火铳大响吓了一跳,众人都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躲在柜台里面的掌柜和伙计个更是吓得大叫起来,王通不耐烦的摆摆手,立刻有士卒过去把人赶了出去。
等众人回过神来看地上,孙四胸口开了个大洞,血流满地,已经是死的透了,孙守廉低头看了半响,抬头的时候满脸全是恨意。指着王通,手臂颤抖,开口冷声说道:
“好,好,这位千户大人……”
王通站起身,开口朗声说道:
“今有辽镇兵丁孙某,当街杀人后拒捕,被当街格杀,由天津锦衣卫千户出具文书,将尸首发还本部。”
说完这个,孙守廉刚要怒骂。仔细一琢磨王通的话,却是愣在了那里,王通也不理会他,又是开口说道:
“把告状的几个人带上来。”
那几个告状的商人就在外面等着,听这里面怒吼叫骂,最后一声大响,心中正忐忑的时候,兵卒却把他们带了进去。
山东商人们被带到那跟前,王通指着那尸首说道:
“杀人凶手是不是这个人。”
商人们根本没想到片刻之间,凶手就已经死在了店里,目瞪口呆的愣了半响才点点头,王通开口又说道:
“你们求的公道已经有了,杀人偿命,你们几个去清军厅那边录一份文书,带着同伴的尸首回山东吧!!”
山东的商人们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个结局,本以为要打官司花银子,只要把人抓住,然后请山东那边关系过来,而且这行人中如此的要个公道,也未尝没有让自家脱身的意思,毕竟人是山东人,山东布政使司的左参政也是当地的父母官,得罪不起的。
可今早才拦路告状,最多也就是一个时辰,凶手已经是死在他们面前了,压根没有反应过来,昏昏噩噩的,好歹知道跪下谢恩,谢过之后,自有人引着他们去清军厅办手续了。
把这些都安排完,王通转向孙守廉,方才已经把辽镇这十几个办差的人全都晾在了那里,辽镇游击孙守廉也看出来王通只是针对孙四,不会对其他人如何,也就放了心,只是冷笑看着,王通转过来。开口说道:
“本官天津锦衣卫千户王通,若对本官所做裁决有什么疑问,尽可上告诉讼,想必各司衙门会秉公办理……”
话未说完,早就忍不住的孙守廉在那里出声骂道:
“本将手下管着几十个千户,你锦衣卫的千户……”
“来天津卫城办差做生意,本官欢迎,要是再有犯法的事情,就不要想回到辽东了,今日打扰,告辞!”
王通笑着抱抱拳,大步离开。
围着孙守廉身边的兵刃也都是撤下,众人随着王通一起离开了店门,身边没有兵器逼迫,可王通谈笑间用火铳轰杀孙四的景象仿佛就在眼前,围在孙守廉身边的亲兵一直不敢出声,直到王通上马离开,才凑到孙守廉跟前大声说道:
“将主,咱们辽镇的人可不能这么白死,这么个半大孩子也这样目中无人。”
他们怒气冲冲的说着,可孙守廉正在疑惑的盯着王通离去的方向,嘴里低声念叨着“王通……王通……”,边上一名亲兵上前低声说道:
“将主,不如安排了马匹,晚上进去结果了这小贼,给孙四报了仇,咱们快马回辽镇就是,出了关谁还能奈咱们如何!”
孙守廉干脆没有理会,双手重重一拍,大声说道:
“原来是他……”
话音未落又是愣住,周围的亲兵眼看着孙守廉刚才因为怒气涨红的脸迅速的变白,大堂中虽然暖和,可还没到出汗的地步,但这孙守廉脸上开始涌出汗来。
周围的亲兵都是慌了,难道自家将主被气出什么急病,刚要询问,孙守廉总算又说出了一句话:
“这可真是祸事了。”
……
“大人,城内城外的能容客百人的客栈,听了大人主持公道这件事之后,有几十名要离开的客商又是住下了。”
腊月十六的早晨,有人早早的把消息送到了王通这边,王通笑了笑,对在屋中的蔡楠和杨思尘说道:
“你们听过投资环境吗?”
那二人自然摇头不知,王通笑而不语,正要看下一件公务的时候,门外有人朗声通报:
“老爷,辽镇巡守辽北游击孙守廉求见。”
……
三百三十七
“辽镇巡守辽北游击孙守廉求见……”
这通报说出来。屋中众人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杨思尘和蔡楠都是站起,王通也是诧异的抬头。
外面则是密集的脚步声响,能听到马三标的大嗓门在哪里吆喝道:
“兔崽子肯定是昨天不服气,今天上门找麻烦了,今天就让他看看咱们锦衣卫的本事!”
马三标这几日都是城中和城外来回的跑,昨日恰好不在,回来听到之后颇为惋惜,恨自己没跟着过去威风。
他在锦衣卫虎威军中的威信颇高,就和当年李文远对马三标的评价一样,尽管学军中的技艺晚了些,可天生就是这样的材料。
现在身强力壮、武艺精熟,又是勇悍直爽的性子,标准的武夫样板,也难怪在军中人人喜欢,马三标在外面吆喝,府中的护卫都是齐声的答应,各个也是摩拳擦掌的准备。
“谭将出去看看,如果就是上门求见,就带过来。这是天津卫地面,咱们的地盘,还能翻上天不成。”
王通坐在那里吩咐了几句,猛地提高了声音喊道:
“所有护卫不得妄动,各归值守!!”
他这一吼,外面嘈杂的立刻是安静下来,谭将在那里躬身答应,出门相请。
……
上好毛皮若干,熊掌、鹿茸若干,老山参四对,另有现银一千两。
不管是公务还是私下,初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