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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上大明和倭国的海盗,打生打死也不过是跳帮杀上船来,厮杀的再厉害,也不会在船身上打出窟窿。
要是碰到佛朗机白鬼子的船,和那些船冲突了,碰碰一阵炮轰过来,船身桅杆的都要遭殃。
但这三水王有个规矩,每艘在海面上走的船每年要给他交一千两银子的过海钱,交了个银子,三水王就提供庇护,南洋的佛朗机白鬼子可不敢得罪三水王,万历四年,两艘从万里之外过来的佛朗机船不知道规矩,抢了两艘船,把船上的人都给杀了,结果被三水王知道。
那两艘船已经去了吕宋。可就在港口里面被人冲上了船,全船的人被杀了个精光,佛朗机在吕宋的总督却闷不作声的认了,不敢有丝毫追究的意思。
从此之后,三水王庇护的船,在大明和南洋的海面上,没有人敢碰了。
可看这两艘船上的伤痕,分明只有西洋的炮船才能打出这个模样来,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才碰上这么不开眼的西洋船。
船进港的时候就要降帆,速度也是缓慢异常,唐家河口这边地形比较麻烦,所以进港特别慢。
那两艘船船上的舵手看起来也不是熟把式,两艘船走的特别别扭,在口子那边更是打起了横。
装货卸货,蚂蚁搬家一般,对海船上的水手和船工来说,实在是枯燥无比,这笨拙别扭进来的两艘船一下子把众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
看着那两艘船控制不好方向,居然在出口那边打起了横,船工水手们都是大声哄笑起来,更有人吹着口哨,还有人拍着巴掌,场面一时间热闹无比。
两艘海船上面的水手大声骂着脏话。一边在船上紧张的忙碌,有的人去松舵绳,有的去把船帆绑紧。
哄笑声,口哨声越来越大,两艘船终究还是没有转过来,就那么横在了出海的口子处,这是什么人在操船,要是在三水王手下的,恐怕就要被剁了手脚去喂鲨鱼了。
突然大家都看到那两艘船下了锚,桅杆上的帆也全都降了下来,这是要做什么。哄笑和口哨渐渐停了下来。
这么折腾,船岂不是不能动了,那两艘海船上的水手还是在忙碌,这次干的更让人看不懂,甲板上那些货物的苫布怎么还要掀开。
油布掀开,对着湾内的那一面露出了黑黝黝的火炮,眼尖的能看到是火炮,靠里的人还在那里糊涂,前面怎么就安静下来了。
……
“开炮!!”
两艘船上都有人大喊,看来那火炮早就是装填完毕,站在那火炮边上的水手急忙的点火。
“轰轰轰”连续的大响,那两艘“笨拙可笑”的船立刻被白色的硝烟遮蔽,海面上只有轰鸣和呼啸,其他人的声音并不是被遮蔽,而是彻底忘记了出声。
一炮打出,后坐力让火炮向后退去,炮座的木轮和夹板摩擦,吱嘎作响,炮座上都有粗大的绳索和船舷相连,后退一段距离就被绳索拽住。
每艘船一面也就放了五门炮,五门炮后退让船体剧烈的晃动了下,不少操炮的水手都没有站稳,直接摔倒在甲板上。
如果是真正的水手,最起码会稳住自己的身体或者抓住什么,不过这些“水手”迅速的爬起,开始清理炮膛,装填弹药。
湾内安静的很,安静到那两艘炮船上的水手都怀疑自己到底开炮还是没开炮,有人停下动作去张望一眼,立刻被站在船楼上的军将大骂:
“集中精神,动作快些,耽误了发炮要行军法!!”
这边装填完毕,一门装完,火炮边上的水手就举起一面小旗子,军将刚要发令,那边十几艘海船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叫和哭喊。
原来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发令军将被这突然的反应弄的一楞神。还是用力挥下了手,又是发令。
“开炮!!”
轰鸣、硝烟和惨叫。
惨叫很稀疏,每艘船上只有五门炮,五门炮里只有两门是三斤炮,其余的都是一斤和一斤半的小炮。
火炮两轮射击的效果也很差,只有一个倒霉鬼被炮弹打中,当场毙命,其他的人都没什么事,发出惨叫的那个,也不过是炮弹打碎了船楼的一角,飞溅的木屑迸射,打到了附近的人身上,吃疼这才惨叫。
只不过那些装货的舢板就很麻烦,舢板上的人看着不妙,纷纷跳进水中,这要命的时候,也顾不上水里的刺骨寒意了。
两轮之后,士兵们没有停下装填,可各艘船上却没有敢站起来的人了,全都是魂飞魄散的趴在那里不敢动弹。
唐家河那边的舢板都发疯一样的向后走,谁还敢去挨炮送死去。
岸上的人也听到了海面的动静,一帮人匆匆忙忙向外跑,想要去个高处,看看湾内到底出什么事了。
可一出门朝着陆地的方向看了过去,各个呆在了那里,有的人转身想要跑,可看到海面后才想起自己无路可逃。
“这么多骑兵,到底是哪里的,王通那狗贼手里不就是二百多匹马吗?”
“说这个有什么用,跟他们拼了!!”
“你疯了,这有上千骑……”
有几十名骑兵从合围过来的大队中脱离,到了海边的小丘处,高举手中的红旗晃动起来。
……
“红旗摇了!”
爬在桅杆顶端的水手冲着下面大喊,军将们立刻大声的发令:
“开炮!!”
“准备放舢板,靠近登船!!”
三百二十七
第三轮火炮的发射打消了所有人心中的侥幸。不过效果也还是如此,这么小口径的火炮对海船的伤害实际上不大。
可好像是闷雷的轰鸣声,飘散在海面上的硝烟味道,还有那个被打死的倒霉鬼,在海船下那些运货小舢板上的惨叫和惊呼,这些效果就足够了。
火炮在大家的心中都好像是神器一般,平时连见到都觉得稀罕,现在就在对面不要钱一样的打过来,谁不是心胆俱裂,动都不敢动。
从那两艘海船上放下六条小艇,每个小艇上十名士卒,划着向前靠了过去。
对这些举动,其他船上的人跟本没有觉察到,各个抱着头趴在那里,有点胆子的则是朝着有遮挡的地方蠕动。
海上这般,陆上更像是赶羊的模样,黑压压的几百骑压了过来,谁敢反抗,腰间挂着刀剑的人慌不迭的解下兵器丢在地上。
可不敢去动手,万一被这马队踏成了肉泥怎么办,不过仔细观察。真正骑在马上纵横来去的也就是二百多骑,其他的人到了跟前之后就急忙下马,稍微整队之后就冲了过来。
能在这唐家河口附近渔村住下的都是头目,船上的头面人物,来接引的商户代表,或许有几个护卫,可这些护卫在此时是什么也当不得。
“丢下武器!!!”
士卒们大声喊着,出村被惊呆的人群中有几个反应过来的,躲在人群后面缩了缩,拔腿就跑。
这山乡野地的,只要跑进沟里藏着,兴许这些骑兵就找不到了,结果人跑出去,围过来的步卒根本没人去追。
众人正蠢蠢欲动的时候,骑兵中有人猛地打马,加快马速追了出去,在马上翻手已经拿了长弓,张弓搭箭,姿势稍微一沉,一箭呼啸飞出,准确的钉在人的后心,眼看着跑的那位仆倒在地上。
跑了四个,从骑兵中出来四个,那真是各显其能,除了第一个射箭,还有一个在马上用长矛戳刺,有个用大刀砍头的。还有一个居然用的是绳套,那绳子丢出去准确的套在人的脖子上。
套住了脖颈,到时候停住马向后一拽,跑的那人直接腾空而起,落在地上的时候,怕是直接勒死了。
每弄死一个,骑兵队里就是一声喝彩,这场面看着不像是剿办,倒像是个会猎的模样,这边兴高采烈的,可被被猎的那些人个个都是胆战心惊,谁还敢动弹。
这边彻底堵住了之后,士卒们开始逼着所有人都跪下,看着来回运货的那些舢板拼命的划动,海面上炮声隆隆的厉害,小舢板进了大海更是找死,大家都是朝着另一边划,进了运河万事大吉。
不多时这边也跟着乱了起来,前面的舢板向后跑,后面的却仓促间调不过来头,河面上拥挤不堪。不少小船都翻在了河中,谁还顾着货物,大家匆忙从河中爬起来,朝着陆上跑,奈何身上是水也跑不快,二来骑兵沿河抓人,人难道跑得过马……
两艘平底的漕船并排从另一边挤压过来,这两艘漕船把唐家河河道差不多塞住,在船头站着十几个汉子,手里拿着长棍,看着对面有人就劈头盖脸的打。
……
“你们胆子还真大啊,这边距离天津卫起码三个时辰就能到,你们以为本官是瞎子吗?”
抓鸡赶羊,骑兵和炮船前后围堵,实在是容易的很,不多时在唐家村子那边就跪满了人,连海船上的那些都被揪住弄上岸来。
王通看着地上诚惶诚恐的人,忍不住讥讽了一句,这些跑在海上的汉子也都是见惯了厮杀生死的人,奈何方才海上陆上的小小杀戮的确是震撼人心,由不得大家不害怕。
王通问了一句,下面的人却各个低头,王通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开口说道: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这句话刺的更重,可现在说什么都由他,谁也不敢接口,扫视了一圈,王通冷笑着问道:
“各位商户,本官是个讲理的人。事已至此,你们觉得怎么办啊!”
天津锦衣卫千户王通恶名在外,不过大家却也知道,这位爷从不仗势欺人,只要你能说出个道理来,王千户还是要考虑考虑的。
下面沉默一阵,有个胆子大的颤声说道:
“大老爷,咱们这次没交税银,愿意认罚,二成税,二成罚银,小的们愿意交三成罚银……”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愣了愣,随即全是附和的声音,都死人了,破财免灾,这次就认倒霉了吧。
“所有来货全部罚没,每船每人银两仅留路费,出货罚银八成,一律按照到岸货价算!”
王通冷冷说完,转身就走,后面安静一片,随即有人站起来就要追上恳求。可人一起身,立刻被士兵们用矛杆抽打的跪了下去。
等王通上马的时候,后面已经有人放声大哭了起来,王通这么一说,不管怎么算,这次来可都是倾家荡产了,只恨自己听了别人的引诱,为了避开那二成的抽税,结果什么都被人拿去了,偏生对方还做的理直气壮。
唐家河口附近那渔村的几十户人家也被赶了出来,他们分开一圈。跪在那里,王通打马到了跟前,马三标正扯着嗓子在那里喊话:
“你们这些王八蛋勾结海盗倭寇,这是杀头灭族的大罪……别扯着嗓子嚎了,看你还是个爷们……罚做五年苦役,这都算是轻的……”
先是说要死罪,然后再说苦役,看了方才那几个人被杀的惨状,听到苦役已经是庆幸无比,谁还敢有什么异议。
王通骑马过来,伸手止住马三标的喊话,在马上冷声说道:
“谁在海边打鱼弄船的,本官有问题问,答对了免了罪责,免了苦役。”
这话一出口,十几个反应快的渔民争先恐后的举手应答,王通开口问道:
“本官问你们,这海河入海口上游下游各处,和这唐家河一样的地方有几处?”
渔民们彼此看看,很快就给出了答案,一个看着年纪大些的人说道:
“大老爷,也就这一处,这还是前年地震后破了几个口子,水进了唐家河,这样船才能走,南边要有怕是在山东地界,北边小的没去过,不过听老辈人讲过,能靠大船的都在永平府那边。”
王通拨马回转,马三标打马快走了几步跟上,开口说道:
“大人,这些渔民怎么处置,放了?”
“都带回去,先安排在海河那边打鱼,正好给劳力们弄点荤腥吃。”
太阳偏西,这唐家河附近全是嚎哭大骂的声音,王通带着马四处看看。路过那些面色灰败的商户时候,正在那里点检货物的一名帐房快步走过来,询问说道:
“老爷,出货罚银八成的话,这边有三家就算货物和银钱全都算上,怕是都不够了,怎么处置?”
“船扣下来,船工水手留下来做工,什么时候赚够了什么时候走!”
听到王通的命令,那帐房也禁不住哆嗦了下,看着他有些害怕的样子,王通笑着说道:
“不给个教训,他们记不住这个,他们多赚一分,我们少赚一分,今天不杀人已经算是慈悲了,快去吧!”
帐房慌忙行礼,匆忙的回去了,这边的话一说,就能听到哭声更大了。
从海那边的方向有一艘舢板停下,几名兵卒模样的人陪着三个人走了过来,这三人中两人是工匠模样,还有一人居然穿着六品文官的服色,但模样十分不雅,袍服下摆塞在腰带里面,正和工匠激烈的讨论什么。
王通看到这几个人走来,笑着下马,迎上前去说道:
“任主事在船上可还呆的习惯?”
工部主事任愿有些为难的摆摆手,客气的说道:
“多谢王大人的记挂,不过是几个时辰的行船,却吐了三回,真真无用。”
这才看到他的脸色并不是太好,可精神很兴奋的状态,任愿双手拍了下继续说道:
“五门炮不过千斤,开炮后退,用绳索相连,可船舷还是被拽裂了几处,今日幸运,若是再开几炮,恐怕就断了,也不知佛朗机那边如何做,唉,不出门知万事,做工的,不出门什么都不知啊!”
“那三个番人不知道吗?”
“不瞒大人,那三名番人比咱们官坊的匠户,胜在个仔细和勤勉,也懂得几个小窍门,现在都抓的紧了,他们那些学的,也就算不得甚么,船上的事情,他们只描绘个大概,说什么甲板有炮,船舱也有炮,可细处也说不明白。”
两个人交谈几句,王通也是叹了口气,看着海面上的两艘炮船说道:
“要是有那样的船,还用这么假模假式的过来,直接堵上来开炮就是。”
任愿在那里迟疑了下,抱拳说道:
“王大人,大人开关抽税,若没有自家的船只怕是有种种不方便,西洋番人战舰的确船坚炮利,不如仿制几艘……”
看着王通沉默,任愿没有继续,过了会,王通的神色变得坚定,肃声说道:
“是要自己造船!!”
三百二十八
破掉唐家河一处私港。南北就再也没有合适停泊卸货的地方了,想要买卖卸货,就只能是在天津这边。
十五艘船被王通重罚,货物拉回天津卫城之后就地发卖,价格比市价便宜三成,满城的商户都跟疯了一样的抢购。
不要说这些做买卖的,就连城内的住户,运河上南北来往的行人客商都来了,上好的南货,价钱便宜到这个地步,不买才是傻子。
要说这十五艘海船带来的货物真是不少,连带着又是腊月将近,大家手里有几个余钱,又要想着过年。
更别说出货里面那些水银、鹿皮大宗暴利的货物,哪怕有一成的利跑这一次也是微赚,那些海商心里滴血归滴血,可为了这次不赔个底掉,还是尽可能的筹措罚金赎回了船和货物。
就这么一批货变卖出来的款项,加上抽税等各项收入,王通在十一月给京师里又送了十万两银子。
……
本来下半年提出来金花银增额一百万两,皇帝拍胸脯说自筹。大家还都以为是个笑话,现在盘算盘算,明年三月搞不好这增额就全弄出来了。
一百万两银子,国库里面又有几个一百万两,京师里有些门路的勋贵和官员都是心动,心里琢磨着天津卫那地方到底有什么金山银山,居然能弄出这么多钱财。
官场规矩,给上面交十分,落到手里的没有五分也有三分,心黑的都有捞十分的,这么盘算,王通岂不是不到半年就落手最少三十万两。
那王通还是刚去,各项事情刚接手刚起步,而且有身份地位关注的,耳目也灵通,尽管言官们骂声不断,可天津地面那王通也没什么